不知是不是荆谓云像刷游戏小怪一样, 疯狂刷了小剧情点的原因。


    第二天,季湛明就打来了电话,说高雅脱离了生命危险。


    荆谓云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昨天的事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晚上又被时郁拉着东跑一下, 西跑一下。


    细想下来,事情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比如,时郁怎么知道那些地方一定会有事发生?


    她又为什么非要自己去那里?


    ————


    时郁也折腾了一天, 睡了很久很久。


    奇怪的是, 今天的系统十分安静,没有吵醒她,更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绿色的代码快速闪动, 拼凑成特殊的字符,向上面发送了一条又一条消息。


    【系统017, 申请改动剧情。】


    【驳回。】


    【系统017,申请改变本次任务世界中, 高雅的结局,原因:高雅的死会导致剧情崩坏。】


    【驳回, 附加回复:检测结论为高雅的死不会改变剧情走向。】


    【系统017再次发出请求。】


    请求一条一条发出, 系统的代码闪烁的越来越快,动力炉燃烧的快要炸掉。


    那些请求, 却如同石沉大海般, 没有回复。


    直到第177次时。


    【这不合理,系统017, 你在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一道半透明如雾又如影的虚影出现在系统面前。


    系统将自己拟化成了人类的样子, 却没有开口, 依旧是用数据与对方交流:


    【我作为系统被创造出来, 从存在的那一刻起, 我的任务,就是不断的在各个世界穿梭,我不懂感情,不懂人性。】


    【人类真的很笨,笨到我随便编了个谎言,她都会相信。她好傻啊,剧情怎么可能因为做一点好事就改变,可她还是信了。我不想让她失望,仅此而已。】


    【我带过很多宿主,有对我尊敬的,有不屑的,但时郁是第一个会给我起名字的,你没有看过她的改变,根本不懂她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也不会明白“感情”对一个人影响有多大。】


    虚影听着这些,并无感触,只是冷冷道:【系统与宿主相当于阴阳两面,是互补的。】


    【宿主性格跳脱,系统性格就沉稳,反之亦然。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辅助宿主完成任务。你现在所有的感觉,全是设定好的罢了。】


    【想来是你这次的宿主情感缺失严重,所以才造成了你情感丰富的情况。】


    【等你换个宿主,你就会冷静下来了。】


    话音刚落,系统运转的动力炉似卡顿了一般,他身上的数据疯狂消失,又再次出现,像极了出了bug的程序。


    就连声音都变得飘忽不定。


    人形系统跌落在虚拟的空间,身体开始慢慢消散,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在空中。


    虚影抬手接住星光,很快,那抹浅淡的光亮便消失了。


    【不要过度开发自己,系统就是系统,永远不会拥有人类的情感,哪怕你升级也一样。】


    【不是的……】


    ————


    时郁一觉睡到了下午,回想起昨天的事,感觉挺傻der的。


    最后的时候,她居然和荆谓云满大街找一只叫旺财的柴犬。


    她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不过,系统有一点说的没错,做些好事,就当行善积德了,不怕帮助人,就怕哪天自己需要帮助时,没人愿意帮自己。


    时郁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却不见荆谓云的身影。


    她问了一个阿姨,才知道荆谓云一直在房间没出来。


    当站在荆谓云房门前的时候,时郁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在系统和她说了那些事以后,就总是放心不下。


    门没锁,轻轻转了下门把手就开了。


    房间里很安静,窗帘拉得死死的,一点阳光都透不进来。


    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烟味,借着开门的光,能看到里面烟雾缭绕,宛如桃源仙境般。


    只可惜,荆谓云的房间不是世外桃源,而是和时郁一样,一看就没什么归属感,空荡荡的。


    荆谓云靠坐在床上,嘴里还叼着根烟,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的塞了一堆抽完的烟。


    他听到开门声,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没什么表情。


    时郁一看他这个状态,只觉得要遭。


    能让少年开始凹颓废人设,很有可能是高雅出事了。


    “你干什么——”时郁皱了皱眉,被烟呛得不行,话说到一半,就见荆谓云站起来了。


    他打断了她的话,“高雅脱离生命危险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荆谓云是见过高雅那个伤的,没有当场咽气,都是高雅命大,一枪击中胸腔,根本是回天乏力。


    可季湛明却告诉他,高雅脱离生命危险了。


    不是荆谓云咒高雅,而是,这是事实,而现在,有人改变了这个事实。


    “高雅?她怎么了?”时郁莫名觉得现在的荆谓云很危险,但为了维持人设,只能继续装傻充愣。


    荆谓云垂着头,舔了下嘴唇,竟然笑了。


    “大小姐,你不累吗?”


    时郁看着荆谓云,没说话。


    少年一言不发,忽然欺身压过来,抬起手,从时郁身侧划过去,直接关上了门。


    “咔哒——”


    锁扣弹进卡槽的声音在房间里被无限倍的放大,清晰无比。


    时郁往后退了一步,后背紧贴在门上,质问道:“荆谓云,你发什么疯?”


    “大小姐才是,一会儿任性,一会儿柔弱,演什么百变人生呢?”


    听到这句话,时郁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他看出来了?】


    【他现在知道多少?】


    无数个疑问一股脑涌上心口,似乎要把所有可能狡辩解释的路全部堵死,不给人留活路。


    荆谓云知晓大小姐的演技一向很差,她又颓又丧,最开始时,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他可以装作没有发现那些漏洞,直到时郁自己把桶里的水漏得一干二净。


    黑暗中,荆谓云抬了抬手,然后“啪嗒”一声点亮了房间的灯。


    他眼神阴沉,凉凉地落在时郁身上,几秒时间,大小姐没有说话就已经是确认了什么。


    就在这时,荆谓云突然抱住了时郁,一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垫在她后脑处,呼吸比平时加重了几分。


    时郁任由他抱着,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把脸埋在荆谓云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明明是投怀送抱的姿态,却莫名给人一种越来越远的感觉。


    “荆谓云你……”


    “让我抱一会儿,行吗?”荆谓云的声音近乎哀求,“就一会儿……”


    时郁没动了。


    她能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蹭了蹭自己的发顶,很没安全感。


    时郁的脑海里轰的一声,似有什么在里面炸开,不知名的情绪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人浑身发麻。


    他把她抱得很紧,声音从痛苦中挤出来,“时郁。”


    “嗯,”


    “时郁……”


    “我在。”


    时郁不知道说什么好,更怕说多错多,一旦开了口,就犹如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收回。


    因为她不知道荆谓云到底猜测到了什么。


    所以,她只能安安静静地顺着他来。


    “我父亲是个商人,在他眼里,人分两种,有用和没用,我是后者。”


    荆谓云稳了稳情绪,缓声道,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我母亲生下我以后,精神就出了问题。”


    “在北园,从我记事起,天天都在挨打,我不记得我那时候多大,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都不喜欢我,我问他们为什么?”


    “然后,他们说,我是野种,骂我脏,从一开始只是拿石头砸我,到后面越来越过分。”


    说到这,荆谓云顿了一下,感受到怀里的人的颤抖后,收紧了手。


    “之后我就不问了,也不在意了,没必要,那么疼的伤,干嘛非要自己去揭开呢?”


    其实是那时候荆谓云年纪还小,不懂读心术是什么,就要去问。


    然后得到了心口如一的答案,才确定下来。


    “他们都讨厌我。”荆谓云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其实我早就心理不正常了,在那样的地方长大,能正常才是有鬼了……”


    他颤抖着手抚向少女的脸颊,让人抬起头来看自己。


    漆黑的眼中,带着挣扎的绝望。


    时郁觉得好冷,不太想听下去了。


    不想,或者说是不敢。


    这就像是一场坦白局,少年狠下决心亲自用刀划开伤疤,想要把一切摊开在她眼前,表明态度。


    那之后呢?


    她能做到坦诚相待吗?


    荆谓云闭了闭眼,沉声道:“父亲放弃了我。”


    时郁知道,那场绑架事件里,荆谓云的手,差一点就被废了。


    “母亲放弃了我。”


    时郁也知道,系统说过,他的母亲疯得厉害,直到故事结局,也一直在精神病院。


    “师父放弃了我。”


    系统有和时郁讲过这件事,丁一坤是为了荆谓云好,才把他赶出了北园。


    可对于荆谓云来说呢?


    他是否想要留在丁一坤身边,没人问过他,就已经给他做好了决定。


    这对少年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毕竟当时的荆谓云一无所有了啊!


    都说他天生反骨,可那时的他,拼尽全力为的不过是能留下来,否则又怎么会在得知丁一坤出事后,毫不犹豫的赶回来,让自己深陷险境。


    “我这一生都在被人放弃,永远不是被重视的那一个。我明白,人都有偏爱,钱,权,势,亦或者是人。”


    “我只是,不那么讨人喜欢。”


    时郁浑身都在颤抖,忽然明白了荆谓云为什么要说这些。


    “大小姐,你会放弃我吗?”


    荆谓云定睛看着少女,眼睛一眨不眨,似在说,“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做,只要你别放弃我。”


    他就只想要这么一句话。


    甚至可以不去追究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时郁用力咬了咬嘴唇,直到有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也毫无察觉般。


    她觉得好冷,似在寒冬腊月时往头上浇了一桶冰水,从头到脚,冷到骨子里。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手指都在发抖。


    傅云礼曾经给时郁找过心理医生。


    她情感缺失,固地自封,行为完全无自主意识,很容易被周围人牵着走。就像是连接着线的提线木偶,任人摆布,没有情绪,没有喜怒。


    这种情况,大多受家庭因素影响,与童年遭遇有关。


    非常善于用谎言和面具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情感,一点一点推到最深处,藏在无人能发现的地方。


    哪怕是傅云礼,都不曾知道时郁真实性格是什么样子。


    是活泼?是温柔?还是冷漠?


    亦或者都有。


    时郁自己都不清楚,她就是个多重矛盾的结合体。


    一边心里想着心疼荆谓云,一边又会做出伤害他的行为。一面热情如火,另一面冷血无情。


    典型的自我意识障碍。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是模糊不清的,竖起四四方方透明的墙壁,把外界的东西全部隔开。


    万物失了生机,逐渐丧失了自我。


    好像是生病了,但好像病得又没有那么严重,至少表面来看还是个正常人。也不会突然发疯,更不会攻击其他人。


    算是个正常的病人。


    反正时郁不太能理解。


    傅云礼总说她只是生病了,以后都会好,让她不要太过纠结这方面。


    可越是如此,越是在意。


    思绪混乱,一会儿飘到这里,一会儿又飞到那里,仿佛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自由自在的漂浮在空中,终于能触碰到蓝天与白云。


    身体轻飘飘的,放空了神识,就不会再有烦恼。


    时郁双眼空洞无神,两只手都是凉的,她轻轻捧住荆谓云的脸,用指腹抚过他泛红的眼角,然后低下头,牵起他的手。


    找到那处咬痕,覆盖上去。


    那一吻好温柔,带着占有与贪婪,想要让这个人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亲吻手腕,代表的是欲望。


    荆谓云就是时郁唯一的欲望。


    像时郁这种人,从能得到她信任的那一刻起,就打上了烙印,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扣住他的手腕,似在找寻着什么东西,舌尖微热轻轻描绘着痕迹。


    生涩又大胆。


    荆谓云整个人绷紧了身子,想要把手抽回来,偏偏大小姐抓得很死,他又不敢太过用力,怕弄伤了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只是亲他的手腕,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少女此时还穿着睡衣,薄薄的一层,勾勒出较好的身材,胸前没有穿着束缚,靠近时显得格外柔软。俯身时,更是轻而易举露出一片风景。


    荆谓云抬手,把她睡衣往上拽了拽,指尖不小心碰到皮肤,下意识缩了一下。


    “时郁,你这算什么?”他声音有些哑,像是压着股火。


    时郁放下了他的手,垂着脑袋,长发柔顺的散着,嗓音都带着一种空白感:“赔罪。”


    荆谓云刚被点起来的火,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上去,来了个透心凉。


    “谁教你这些的?”


    荆谓云不太信大小姐无师自通这些,可这两天,她简直是胆大到没边了,今天奖励,明天赔罪的,后天岂不是……


    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带坏了大小姐。


    “你……你有没有这样对其他人过?”


    荆谓云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仿佛时郁说出一个人名,他就能冲出去把人剁了。


    好在时郁摇了摇头,甚至还反问他。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荆谓云用手捂住眼,刚才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又烧起来了。


    “我去下洗手间。”


    竟是直接避开这个问题,不回答了。


    时郁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一句,“你胳膊的伤别碰水。”


    听着浴室响起哗啦哗啦的水声,时郁似脱力般,身子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长吁了口气。


    荆谓云这一招破釜沉舟太狠了。


    她差一点就招架不住全招了,不过现在也算是糊弄过去了。


    怎么办,她好像越来越像个“恶人”了,都学会利用荆谓云对自己的情感,来逃避他了。


    倘若继续下去,时郁觉得自己一定会沦陷进去,忘了所有原则和底线。


    那荆谓云呢?


    他是怎么想的?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出她是在回避问题,却还是配合着她,把那个令人窒息的问题翻过去了。


    时郁用手捂住脸,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带着颤音,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云哥很聪明的,他其实已经知道很多事了Tv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