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打杀声不过两刻钟便渐渐平息,原本躲在黑暗中的人陆续走出,夏久星脱下身上的外袍还给符云书,轻声道了一声谢。有一军士跑来向符云书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山匪们都被收拾干净了!”


    符云书颔首说道:“辛苦了,诸位兄弟可有受伤?”


    “没有,那些山匪不堪一击!”那军士咧开嘴笑了笑说道。


    符云书面色凝重,转头看了夏久星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担忧:山匪背后有高人指点。


    “带我们过去看看”


    一刻钟后,符云书和夏久星走到了山匪埋伏的地点。此地路极难走,也称不上多高,由此向下望去,唯一的路只能看到短短一段。若在此地作战,这里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只是恰好,在这里能看到他们扎营的地方。


    符云书面色更加凝重,唤过决定扎营地的军士问道:“按我们脚程,这附近可还有其他适合扎营之地?”


    “我挑的地方,是方圆十里最舒坦的。大人,夜这么深了,我们先对付一晚吧。大不了让警戒的兄弟们搜查的再远点。”


    夏久星眨了眨眼,心道他们还真是被打埋伏了。而且,谋划此事的人,不但对他们脚程,此处地形熟悉非常,而且竟知晓如何避开军队夜间警戒。夏久星自知自己没有这样的仇人,那人是冲着符云书来的。


    被五花大绑的山匪骂骂咧咧,符云书给了随从一个眼神,山匪领头之人便被拖到一旁审讯。骇人的惨叫声在山间不断回响,其余的山匪吓得面色铁青,两股战战。


    夏久星在这噪音与一地狼藉中目光被一抹红色吸引,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符云书见此低声说道:“此处风大,夏公子不如先回马车休息?”


    收回目光,夏久星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便不打扰大人办案了。”


    说罢符云书便让人举着火把护送夏久星回去。夏久星回到马车上发呆,羡鱼紧跟着钻了进来,夏久星回神低声问道:“羡鱼,你可听说江湖中哪个高手是以虞美人为信物?”羡鱼摇了摇头,夏久星又陷入沉思


    在原游戏剧情中,这红色的虞美人也出现过几次,伴着阴谋与神秘人的招揽。那神秘人说,我们天生便应站在一道,你有武皇图,我有人马,我们合作必能成事。可惜这神秘人的剧情在夏久星穿越前还没有更新,因此夏久星也不知晓他是何身份,有何目的。


    山匪抵挡不住审讯之刑,不一会便招了。他们本在山洞中躲着,昨日有一神秘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备好家伙,来此地的山坡。在这里,他们能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不只符云书和夏久星,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此事背后还有阴谋。领军的校尉脸色难看之极,符云书说道:“刘校尉,待回营后,此事按规矩上报便是。”银色的面具上火光跃动,阻隔了主人所有的心思。


    虽不知那人有何目的,但符云书知晓,那人没想杀他。若存杀意,今夜的山匪应当换成弓箭手。因此符云书下令,今夜仍在原地休息。


    几个时辰后,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行人顶着黑眼圈匆匆离开了这里,符云书连夜写了一封密信,命身边身手最好的手下连夜向北赶,交到陛下手中。


    路上,符云书又钻进了夏久星的马车,这次,两人的话少了许多。愈是沉默,狭小的马车愈是拥挤。夏久星看着如石像般沉思的符云书说道:“昨夜之事,若要知道是谁谋划,想是想不明白的,只能去查。忧思伤神,掌司大人还请保重身体。”


    “夏公子说的没错。”符云叹了一口气说道。


    “在下有一事,在第一次见掌司大人时便好奇了。”夏久星看着满腹思绪的符云书说道。


    符云书把自己将一团乱麻中拔了出来,他突然感觉到一种熟悉的,仿佛下一步便会踩入陷阱的感觉。他顺着夏久星的话说道:“是何事?”


    “在下莫非对掌司大人有恩?还是掌司大人对在下有情?为何在下感觉……掌司大人一直在照顾在下?”夏久星眨了眨眼,将身体靠近符云书说道。如愿感觉符云书浑身紧绷,仿佛整个人都僵住了。


    符云书紧紧的靠在马车上,狭小的地方避无可避,面前的人如此情态与昨日迥然不同,却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来不及想这熟悉感自何而来,符云书说道:“夏公子误会了。”


    “家父曾叮嘱吾,若有一日,文安侯府二老爷的行踪显于朝堂,吾应对他的遗孤待如亲生兄弟。吾父曾说,年少时他与夏庄主立下约定,若二人日后诞下儿女,便结为姻亲,若无缘,便义结金兰。”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令尊早就知晓家父行踪,也知晓家父早已去世。”夏久星坐回去说道,怪不得,消息传到京城没多久,符云书便奉父命去宴苍山庄祭拜;怪不得,在原剧情里这位掌司大人屡次对玩家放水。


    符云书解释道:“家父私下查过,而后不知查到了什么,命我若无关键线索,不可妄查此事。”多年前夏晏章失踪的事,至今京城老人提起来仍是流言纷纷,符云书早就好奇是怎么回事。如今夏久星送上关键线索,符云书觉得是时候查了,便接下了这个案子。


    “我没有埋怨令尊的意思,我一早便知晓,我父母的案子藏着很深的隐情。家父在江湖上的朋友查不出来,在朝堂上的友人也查不出来……但在下不会放弃。”夏久星轻声说道,符云书却从着轻如山间晨雾的声音中听出了斩钉截铁之感。


    “我会尽绵薄之力帮你。”符云书看着他轻轻皱起的眉头说道。


    夏久星眨了眨眼说道:“那小弟便谢过哥哥了”。


    刘校尉怕再遇到埋伏,边走边让几个军士在前面探路,因此他们走的慢了许多。傍晚时分,一声尖锐的呼啸在一里外响起——是响箭。一人奋力向他们奔来,探子离着老远便开始喊:“大人,前面有埋伏!”


    众人一惊,探子狠狠的喘了两口气说道:“前面林子里有很多山匪!看人数,怕是几个山寨还活着的都在这了!”


    符云书心头一跳,此地山匪山头林立,各个寨子间都有血海深仇。是谁有如此之能,竟能说服他们联合打埋伏?即便山匪身手差军士和符云书带的随从们一大截,可人多势众,刀剑无眼。若是再提前备好陷阱……


    夏久星坐在马车里悄悄握紧匕首,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道恶战要来了。


    忽然一件灰扑扑的衣服被扔进马车,一面熟的军士探出头来说道:“小公子,马车太显眼了,您还是换上衣服出来吧。”


    夏久星道了一声谢,换衣服时打开马车中一处暗格,取出一套夜行衣来穿到里面。一把薄如蝉翼的小飞刀被妥帖的藏到身上各处。


    飞快的将自己收拾好,夏久星下马车时隐蔽的与羡鱼交换了一个眼神。此时符云书骑在马上,身上也套了一身铠甲,手持长刀与刘校尉商议着什么,看上去有模有样。


    夏久星看到他如此装扮一愣,一串混乱的画面在眼前闪过,最终定格在一把滴血的刃上。


    “从此,问剑司掌司没摘下过面具。”


    原来,是在这里吗……


    符云书见夏久星下来低声吩咐了身边手下两句,那人夏久星一看便知身手不错。


    “夏公子,等会你与张侍卫共乘一马,以他的身手,可以护住你。”符云书说道。


    夏久星点头说了一声好,思绪却乱的很。


    昨日他曾好奇的问过符云书,为何要带着面具任问剑司掌司一职,符云书告诉他,因为几个月前端王世子因行事冒进,被言官抓住由头参了一本,若非陛下开恩命他伴驾出巡,此时他应当在府中闭门思过。


    但夏久星在前世剧情中看到的却是,端王世子因被江湖人所伤,容貌有损,无缘帝位。自此隐于黑暗,成为朝廷钳制江湖的一把刀。


    夏久星知晓,让他受伤的意外还没有发生——前一段时日,端王世子还在皇帝巡视时大显神威。本以为意外发生在大戏不断群雄聚集的扬州,没想到竟是在荒郊野外。


    想起自第一次见符云书以来,他便为民请命,除暴安良;想起这两日的相谈甚欢,昨夜混乱中的以身相护。夏久星悄悄握紧了拳头,他要改变接下来发生的事。


    于是,夏久星改口说道:“掌司大人,你载着我吧。”


    符云书愣了愣说道:“夏公子,我身手笨拙,待交战时又必定会是山匪眼中钉。若我们一道,夏公子恐怕会更危险。”


    夏久星没有回答,忽然抬起手来手腕一动,一片银鱼似的白光自他手中飞出,穿过所有守卫,在符云书头顶绕了半圈又回到夏久星手中。在场众人皆以为夏久星手无缚鸡之力,乍见如此神乎其技,皆目瞪口呆。


    夏久星抿了抿嘴唇说道:“掌司大人,我有自保之力。若遇危险,也可帮大人一把。”


    “好,既然如此,在下便多仰仗夏公子庇护了。”符云笑道,他早就猜出,从小被隐居的江湖高手养大,又熟知江湖事的人绝不会一招半式都不懂。只是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位夏公子第一次出手,竟是因为想保护他。


    于是夏久星翻身上马,坐在符云书身后。夏久星又说道:“跟着我的车夫与小厮身手也不错,不用劳烦你们分心保护。”车夫是刘管家派的,原本是晏苍山庄的护院,小厮不用说,是羡鱼。


    刘校尉行了一礼问道:“大人,我们攻过去?”


    “先派几个探子,去看看路上有没有绊马索与陷马坑。然后莫入山林,等他们来攻。”符云书说道。


    他们对山匪的最大优势,除了身手与铠甲,便是身下军马了。若此战由他来埋伏,必先解决马。山林地形复杂,易设陷阱,若是他们因昨夜山匪不堪一击而贸然攻入山林,极易中计。


    一道道军令有条不紊,夏久星坐在他身后向羡鱼使了个眼色,羡鱼目光跃跃欲试,得到命令,竟在这严阵以待中悄然消失。不久后,远处的山林传来一声声惨叫。


    多如蝗虫般的山匪向他们奔来,不是进攻,更像是逃窜。山林中一个黑影身如鬼魅,收割着一个个人命。仓皇之下,原本他们布好的陷阱反而自食其果。


    符云书虽不知是谁帮了他,但他肯定,这不是诱敌深入之计。没人能让他们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作出溃逃的假象,于是一声令下,所有人迎着山匪攻去。


    没了地利与陷阱,战局一面倒。打得越顺利,符云书心里的不安感便越重,一道银光将不知从哪飞来的刀打偏,夏久星拍了拍符云说的肩膀说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在战场上走神?”


    “多谢……吾在想,这些山匪向来内斗不断,此次同仇敌忾,必有人暗中牵线搭桥。”符云书说出心中的担忧。


    “大人是担心,幕后人既然废了如此大力气,怎么会让他们如此不堪一击?”夏久星心里也一直绷着一根弦。


    双方的武力差距太大了,哪怕没有他和羡鱼,以符云书的脑子和在场军士的战斗力。夏久星怎么也想不到,符云书是如何在这里受重伤的。


    山匪伤亡不过十分之一时,他们见再打下去也是送死,便开始四处逃窜。于是军士们便扩大阵型,试图将剩余的山匪围在这里,于是渐渐的,符云书身边的守卫越来越少。


    异变就在此时,一支鸦羽箭不知从何处而来,悄然射向符云书身下之马。符云书察觉,提前一面御马躲避,一面持刀拦截此箭。可这支箭的力道大的出奇,符云书非但没有拦住,反而被这箭震的手中长刀嗡鸣不止,就连半边身子都麻了。


    “有江湖高手放冷箭!”符云书说咬着牙说道。一支支箭带着深不可测的内力射向符云书,夏久星当机立断拉着符云书翻下马背。一瞬之后,符云书身下骏马身中数箭,嘶鸣一声倒在地上。


    夏久星长眸微眯,这力道……射箭的人内力必定在江湖一流高手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