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 第 121 章


    “你醒了?有社保吗?能不能联系上亲属或者朋友尽快来把费用结清?”


    洋子女士睁开眼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张开嘴动了几下, 护士扫过一眼,转身拉开病房门对外面正在清扫走廊的清洁工道:“给158房倒点水,再取一份定食。”


    等护士重新回来, 洋子又听到她连珠炮似的问:“姓名,年龄,既往病史,过敏史?”


    “……”


    真正的名字和年龄, 她自己都记不清了。花名太多, 服侍过的客人也太多, 为了贴合每一位需要她都得事先投其所好给自己定个人设。结果就是虚假的深情演得太久, 这张脸原本什么模样已经忘记。


    “怎么不说话?”


    护士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病人的回应,生怕她有什么隐疾急忙摁下床头紧急按钮通知大夫。


    很快大夫就来了,手电筒的光照在眼睛上,洋子觉得很不舒服。


    简单检查后值班医生放下手里的器械, 站直身体看着床上这个可以称之为外科处置教材的可怜女人:“您好, 这里是XX私人医院, 森氏国际航运会社的小林小姐在我们这里给您叫了个救护车。您在横滨有亲属和朋友吗?住院治疗需要陪护,或者也可以雇佣一位护工。”


    医生低头看过病人的病例,忍不住就像挠头如果她打算提起告诉, 医院还得给出个伤情鉴定, 涉及人身伤害与刑事案件,院长不太想惹这个麻烦。


    “洋子, 大岛洋子。”


    依稀能看出精致发卷的女人硬撑着抬起眼睛:“我没有医保,钱也……”


    “出于个人友好的提示, 森氏国际航运背景雄厚, 不建议您赖掉小林小姐的帐。”


    好歹也是一针一线亲自缝回来的病人, 医生不希望她转头就招来Port Mafia报复。


    洋子女士咧开一个虚弱的笑容:“不, 我是说,钱也够,在X银行的保险柜里。”


    作为红灯区里整整红过五年的头牌,早有打算的她自然想尽千方百计存了些家底,眼下正是用上的时候。店长不会为了一个年龄渐长的高级妓1女多花一分钱,所谓的朋友……哈,她哪里还有什么朋友,一个个都等着看她从头牌宝座上跌下去好取而代之呢。


    私人医院很贵,但是能救命,钱的事另想办法便是。万一赖账惹急了院方报警,那才是飞来横祸。


    “行,我这就安排人手与银行联系,希望到时一切顺利。还有……您没有家人吗?”


    关于她的具体情况,医生认为不适宜当面告知病人本身,她恐怕会受不了。


    “没有家人,也不会有人来看我。”洋子干脆闭上眼睛,“有什么事您直接告诉我吧。”


    “额……没什么,您好好休息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了。”


    年轻的医生再次忍不住挠挠头发,夹着病例和记事板离开病房,一出门便压低声音对护士道:“想办法联系小林小姐问问情况吧,这种情况可真是,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别说您没见过,我也没见过,伤成那个样子,来的时候几乎都看不出人形了。”


    护士也压低声音,一半不忍一半嫌弃:“她是干那个的吧,抽血检查的结果出来没?”


    “筛查项目太多,实验室那边说最终报告最快也得明天。但是你们可以先过去了解一下,提前做好隔离以免职业暴露。”


    医生摇摇头:“太可怜了。”


    护士跟着摇摇头:“谁说不是。”


    洋子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也许是输液药水里混了止痛剂,身体沉归沉但不痛苦。大概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是她自己,能安心躺下什么都不想不必焦虑容颜老去被客人抛弃,不必忧心演得够不够逼真能不能让客人满意,反正已经是这样了,失去意识前她一度以为自己会死,没想到还有机会重新睁开眼睛。


    森氏国际航运的小林小姐?不认识,没听说过,应该是位好心的年轻女士……生活优渥,涉世未深,性子天真,不然绝不会把多余的善意消耗在一个无药可救的风尘女身上。


    “小林小姐?我是XX医院的护士,关于此前送来的那位病人……”


    护士斟酌着措辞给小林泉打了个电话。此时Port Mafia一众人等刚刚与野坂先生作别,目送老先生登车离去,才转身手机就响了。


    默默听完对方吞吞吐吐的表述,泉柔声安慰:“我这就过去看看,如果情况不严重的话等检查结果出来就给她办出院手续。辛苦你们,我也知道收治这样的病人让医院压力很大,非常感谢。”


    私人医院可不是公办非营利机构,院方当然可以根据舆论决定是否接纳“名声不好”的病人。类似这种红灯区里抬出来的女人要是让别的患者知道了,医院还接不接待其他出身高贵的女性病患?传出去会不会让人担心病房消毒以及其他方面的把控?


    护士得了她的准话,立刻欢天喜地又把病人恢复良好的消息说了一遍,高高兴兴挂断电话。


    小林泉放下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森鸥外签的银色神谕还给太宰治:“先代留给我的,现在还给你,后面的事我不擅长,只能拜托你了。”


    她自知自己脑力有限手腕也一般,政坛商场上的倾轧还是托付给太宰去办更为稳妥。


    新首领笑眯眯接过那张蓝灰色的纸放在手里甩甩,紧接着问了个不太合时宜的问题:“泉姐姐,你加入Port Mafia时得到的礼物是什么?”


    中原中也有兰波的帽子,他自己有森鸥外的外套。


    泉抬头看看天:“一定要说吗?”


    “说说看嘛,突然就很想知道。”


    太宰治毫无形象包袱的抬手大大伸了个懒腰,小林泉哼笑:“一本法语小说,兰波先生随手拿它给我做法语教材用。”听上去略有些不靠谱,紧接着她道:“不过现在也不在我手上了,第一次跟船护航时我用它换了新庄和盐田的命。”


    “不提这个,我还得把其他客人送走。”她说得就像和书友交换杂志似的,半点没提那本书的分量。太宰治不再继续,往远处看看自言自语:“如果当时我能知道……”


    或许兰波死后就一块跟着野坂先生跑了。


    “您说什么?”


    只有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护卫听了个大概,年轻人冷下声音:“不,我没说什么,让人把预算单送到我办公室。”


    “是!”


    守卫看到他转身,急忙加快速度赶去电梯间开门。小林泉看他乖乖回去工作,这边抬头看着五条先生叹气:“您也该回学校了吧,熬夜不好,作为教师,要给学生们做个好榜样。”


    不然万一教出一堆奇形怪状形态各异的熊孩子,最后还不是跟在后面捡烂摊子收拾的老师头疼?


    三位人高马大的访客跟着跑了一夜,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好歹也作为吉祥物着实镇了会儿场子,算是出了力气有些苦劳,先不提自家的事儿,至少先得把看上去格外名贵娇气的五条先生送走。


    在别人家津津有味看了场热闹的五条悟翻着眼睛想想,恍然大悟:“京都那场乱子,也是你搞的吧?干得漂亮,我看禅院不爽很久了!”


    “京都什么乱子?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正当合法的讨薪吗?有什么问题?”


    小林泉斜了他一眼,打定主意非要把这瘟神送走不可。五条悟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被她嫌弃了,这家伙一向直来直往有话就问:“你讨厌我?为什么?因为我家有钱?”


    “怎么会,我从不讨厌有钱人,干干净净凭本事挣的钱,值得尊敬。”


    她收回视线抿嘴笑:“只是提醒而已,我还要去医院看望病人,少陪。”


    七海建人自然也要跟着,小林泉叹气劝他:“回去休息呀,你放心,我只是去看看之前从红灯区救出来的那个伤员。她说她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总得有人去给办手续,我去更方便。”


    护士为了这个专门打电话过来,说明还有些不好当着病人面说的情况,带一群大男人过去旁听凑热闹算怎么回事?


    “等看过病人我就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有我跟着,你们两个都不能放心?”


    拿着“合作伙伴”做招牌的夏油先生暗爽,尤其看到五条愤愤不平的表情后就更爽了。他异常和蔼的对学弟道:“你放心,我虽然不是个好人,但也绝对不会损害同胞。”


    七海建人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跟着妻子了,她向自己亮出最后的保留地,默许自己亲眼旁观,没有任何隐瞒。考虑到咒术高专那有和没有都一样的课程设置,身为人师的责任感浮出水面:“就算只是去医院看望病人也要小心,保护好自己,有什么事及时联系我,希望下次不要再提醒。”


    与此同时五条悟的手机响了,那是一条侦测到特级诅咒出现的紧急通知,要求目前唯一服从安排的特级咒术师尽快动身赶往事故发生地。他从昨晚一直跟着小林泉并非单纯闲得就为了看热闹,紧紧盯着旧友不放他跑掉才是重点。但是眼下他必须去救人,夏油杰肯定不会一起去,他明显对小林泉兴趣更大。好在他也不是个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五条悟觉得哪怕只看在多年友谊的份儿上,多少也要尊重一下夏油杰的人权。


    “杰,我信你,等我收拾完这个特级诅咒回来,希望还能在横滨见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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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2  ? 第 122 章


    五条悟去执行任务, 七海建人必须返回东京咒高专去替他看着小崽子们,横滨这边只留下小林泉一人与夏油杰周旋。其实也不能算做周旋吧,毕竟离开的那两位同时认可了夏油先生的品行与操守多稀奇啊, 一个死刑没商量的在逃重刑犯,居然还能有“品行与操守”可言。


    但他毕竟不是个能随意放置的不稳定因素,为了横滨市更多人的身心健康着想,最好交由靠谱之人就近监管。


    “夏油先生, 您是留在Port  Mafia本部休息呢, 还是与我一同去医院看望伤员?先说好, 世事不可能尽如人意, 哪怕住在宫殿里的人也会有烦恼受委屈。麻烦您多担待担待,不管遇上什么至少先问再杀,手下留情。”


    明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想办法赖着自己,虽然不清楚他的最终目的, 小林泉还是有一说一诚恳对待。她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立刻有人将调拨车辆开到本部一楼门厅前停好。


    夏油杰饶有兴致的观察着, 顺势将双手抄进僧袍袖子:“好说,好说。”


    眼下他是真的对小林泉好奇不已,这份好奇与之前不同, 并非好奇她那份神奇的力量, 而是好奇这个人的灵魂究竟能坚韧到何等程度,居然企图无差别拯救所有人……怎么可能做得到呢?矛盾双方不是从来都只能保全一面吗?就像落入蛛网的美丽蝴蝶, 就像普通人与咒术师。想让双方同时无忧无虑的活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当这位纯善的理想主义者终于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时, 她漂亮的灵魂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小林泉无视掉这家伙几乎放光的细长眼睛, 径自上前拉开车门:“走, 我们自己开车过去。”


    眼下人手严重不足啊, 能不占用部下的私人时间就尽量别去占用,部下难道不是人不需要休息吗!


    从本部到合作医院开车只需十分钟,在导医台说明来历后泉得到了热烈欢迎。病人的主治医师率先迎上来:“泉小姐您来了,这边有很多情况需要告知,请随我来……”


    他自然而然将跟着小林泉的夏油杰当成了她的心腹,以至于习惯性把他归纳到新庄和盐田的队伍里不需要刻意回避的类型。


    医生引着两位客人走到医院专门开辟的谈话间,泉拒绝了他亲自倒水奉茶的举动:“情况很严重吗?”


    “唉……让我从哪里开始啊”


    他翻开病例尽量通俗简短说明洋子女士的病情,花了近二十分钟才停下:“总之,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她就没有完整的地方,扭挫伤、撕裂伤、骨裂、骨折。包括并不限于一些传染病,她从事的行当……您明白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专门等您来是想说,洋子女士怀孕了。她的子宫壁非常薄,伤痕累累,应该是多次堕胎所致,卵巢也有早衰迹象,如果放弃这个奇迹般的胎儿,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次成为母亲了。但是留下这个孩子,洋子女士未来的人生恐怕会更加坎坷,尤其是孩子父亲的问题……”


    “……”


    小林泉安静听他讲完,第一句先问,“你告诉她了吗?”


    “还没有。”医生轻轻叹息,“我没法开口,我是个医生,我希望自己做治病救人的事。”


    “说白了就是不想承担责任,你怕那个女人听到消息直接要求打掉胎儿,就像是你给一个无辜胎儿判了死刑似的,所以你推给别人去做,比如说,我们。”


    夏油教主说话一点也不留情面,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充满蔑视与厌恶。小林泉倒觉得还好,面对死亡回避与恐惧是人之常情,医生只需要对病人和他自己的职业负责,不需要成为圣人。


    她换了个姿势坐好,抬手将滑落眼前的头发挽到耳后别整齐:“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去问,我会充分尊重大岛洋子的意见。在孩子降生落地前它就只是母亲的附庸,没人可以强迫一个女人必须生育或是不能生育。”


    夏油杰说话的时候医生脸色灰败,整个人看上去都快垮了,听完小林泉的保证他感激的挺起胸膛:“这!太谢谢您了!我也知道自己这种性格不好,恐怕无法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但我还是害怕,我害怕直面死亡,尤其是我的病人……”


    “这恰恰说明您是个好大夫不是吗?”小林泉笑着从他手中抽出病历本,起身活动腿脚,“您同情您的病人,您怜悯他们,您当然也会为了救治他们竭尽全力。对死亡怀有敬畏之心,在我看来这是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呵。”夏油先生用一个轻飘飘的气音来表示自己的态度,可惜被无视了。重新振作起来的医生将他们领到大岛洋子的病房外:“洋子女士身体还很虚弱,请尽量控制谈话时间。”


    小林泉朝他点点头,又指着走廊里的长椅对夏油杰道:“麻烦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夏油教主露出无所谓的笑意,坐下来掏出手机戳戳点,看上去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泉确认这家伙情绪稳定,不太像是会抽空溜走的样子,这才放心敲响面前的病房门。


    洋子仰面向上躺在病床上,形状姣好的眼睛里死气沉沉。饶是见过各色美人的小林泉第一时间也不得不为她的美貌所感叹,紧接着便是一声叹息对于一个生活在糟糕国家中的普通人来说,过分美丽实在是上天赐予的诅咒而非祝福。


    躺在床上发呆的女人就像是被人拔掉尾羽剪掉翅膀的孔雀,华美艳丽的羽毛斑驳凋零,一如她不断流逝的生命力。


    门响了,清浅的脚步走近来,大岛洋子听见了但是不想花费力气转头去看。不是医生就是护士,反正没有谁会来探望自己,那么无论进来的是什么人与她而言都无所谓。


    泉走到病床旁,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随手从清洁工送来的果盘里挑了个橘子慢慢剥开。病人的表情从麻木变得诧异,过了一会儿她微微侧过眼睛:“你是……?”


    “小林,小林泉,森氏国际航运,咳咳,Port Mafia后勤组干部。”既然七海先生不在,那就没必要扯着马甲死死不放了。她细细将橘瓣上的白色脉络捏掉,浑圆干净的果肉被送到大岛洋子面前:“多吃些水果好好养一养,性命要紧,别吝啬这个。”


    关于这个女人的基本资料,来的路上她就已经从蓝牙耳机里听佐佐木光希汇报过一遍。


    大岛洋子,一个能在红灯区风光五年以上的头牌,放在一百年前高低也是为花魁,讲究些还得尊称一声“太夫”。她是“夜色温柔”俱乐部内定的下一任妈妈桑,之前那场狂欢是她的退役Party,由老板策划,现任妈妈桑执行并授意掮客去邀请客人。泉懒得动脑子去理这里面勾心斗角的利害关系,红灯区已经被她推平了,“妈妈桑”这个职位不复存在,无论之前那位还是病床上躺着的这位,都需要重新考虑未来人生与职业规划。


    洋子女士看看递到嘴边的橘子,没有动,小林泉索性去帮她把病床摇起来,停留在不损害脊柱的角度上。


    “不好意思,忘记你现在不太方便了。”


    她不再多问,直接把橘子塞进病人嘴里。大岛洋子瞪大眼睛,牙齿稍稍用力,纯甜透着微酸的沁凉液体瞬间充斥口腔,美好的滋味让人忍不住想要落泪。


    “好吃吧!再来一个?”


    小林泉拿起第二个橘子开始剥,边剥边把红灯区的新发展告诉她。


    太宰治及时拿到海边烂地的所有权,又命人往特定人选处送了许多好说不好听的“小故事”,那副疯狂敛财的小心眼嘴脸成功骗过了所有人,让高高在上躲在地痞流氓们背后狂吸皮肉血汗钱的大人物认定Port Mafia这是在展示肌肉宣示主权。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刚拿到异能营业许可,可不就急匆匆“营业”了?


    还是那句话,住在上层建筑里的政客们根本不担心底层人民为了争点蝇头小利人头打成狗脑子,哪怕看到了也会高高兴兴拍巴掌叫打得更激烈些。反正都是狗,拿来看家护院的话自然是越凶越好。此次只不过损失横滨一地的色情产业而已,自家遭了灾但是对手也一样,关键真正来钱的大头还是在东京,Port Mafia的行为不曾伤及根本。


    丢块臭肉豢养恶犬,文章做得好了甚至能给自己抬一抬名望,何乐而不为。


    这会儿带着赎金前来赎买把柄的白手套们已经陆续登门,中原中也正领着建筑事务所的工人拆迁,他一个人拆,一群人跟在后面帮忙迁。最多一个月,整片红灯区就会按照小林泉的设想改建成商业中心,有商场有酒店,有拍卖行有步行街,当然也就用来附庸风雅的音乐厅等等。


    她捡着可以告诉外人的消息娓娓道来,大岛洋子的表情重新变得迷茫:“这就……完了?那个鬼地方,那座吃人的地狱,就这么完蛋了?”


    高兴了十五秒,紧接着她陷入新的沮丧好不容易熬过那么多苦难活下来,眼看就能一跃成为夜色温柔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妈妈桑,结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自己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吗!


    更要命的是,来探望她的陌生圆脸女人喜气洋洋抛了颗核弹出来:“还有啊,恭喜你洋子女士,你要做妈妈了。”


    大岛洋子:“……”


    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说:


    123  ? 第 123 章


    “噗, 咳咳咳咳,嗯……”


    坐在走廊上抠手机的夏油先生突然发出气球漏气一样的笑声病房里那位被小林泉探望的女士此刻恐怕恨不得一头撞死。实在是,果然该说咒术师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正常吗, 哪怕是连门都没摸到的同类。所以七海的妻子平时就是这么安慰人的,看来她用了一种很新的方式,除了透着些清澈的不知死活以外其他都很好。


    不怪他偷听女士们的密谈,要怪也只能怪岛国建筑物一以贯之的无隐私特性。


    大岛洋子这种女人他见得多了, 荼蘼教的女性教众里多半都这样。别看现在纤细柔弱人畜无害, 过不了多长时间便会暴露本性, 拿着曾经遭遇过的苦难充当攫取利益的工具, 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为了一点点好处就能出卖任何人。


    他不在乎这些人出其不意的背叛,甚至对此乐见其成早早消磨掉小林泉对普通人的善意,她才会早早接纳其他思想。反正动手做坏事的又不是自己, 他最多只沾个见死不救的边儿, 不算过分吧!


    青年脸上挂着成竹在胸的微笑, 低头反复拨弄手机屏幕上显示出来的通讯录。那个外国病秧子不可信,但他给出的建议值得参考。对于小林泉这种心有坚持的人来硬的多半没用,只有让她看到真实世界最残酷的一面才能真正唤醒她压抑在灵魂深处的力量。


    能够自主控制的大范围消除系术式, 作为圣诞节计划的压轴环节一定很精彩。


    病房内。


    小林泉毫无保留的将医生原话告知大岛洋子, 女人靠在医院提供的枕头上,从头沉默到尾, 整个人透出股不知所措的呆滞。


    一个奇迹般的孩子。


    第一个想法当然是要打掉它,既不是双亲相爱的结晶, 来历又是那么不堪, 作为母亲的洋子女士甚至弄不清可能是这孩子父亲的男人的大致范围。


    生下来才是真的不负责任吧, 它会背着“妓生子”的不堪名声度过一生。


    但真要她张嘴说出那个决定, 大岛又犹豫了。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作为年纪渐长的头牌,为了在彻底失去价值前多攒点养老金,她做了许多疯狂的事情。本想着反正早就已经被毁了,大不了最后做个绝育手术一了白了,男女间的那种事早已对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工作日以外想想就觉得恶心。


    她再也没想过今生还有成为母亲的可能。


    被人像牲畜一样拉上台拍卖初夜时她没哭,逃跑未遂被打手抓回来□□时她也没哭,但是现在,她哭了。奇迹总是降临在我们毫无准备的时刻,哪怕再迟些等她成为妈妈桑有能力保住它,或者更早些让她彻底死心放弃,偏偏这种时候……后路已绝前路未明。


    “诶诶?你先别哭呀!”


    小林泉叹了口气,从口袋里翻出一整包面巾纸递过去,大岛洋子只觉得手心被人塞进来暖烘烘的一团,低头一看,是包平价家用纸手帕。


    干部小姐放缓声音徐徐问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一时拿不定主意。好在孩子还小,有时间思考。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你想吃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孕妇,哪怕仅从人道主义角度出发也不能让人饿着。


    “小林小姐,这里有一份您的外卖……”


    护士从门缝里侧身探进来传话,眼睛里满满全是好奇。泉有点好奇,起身走到门边向外看,送货的跑腿小哥举着个风吕敷外加又一只打包袋:“您的咖喱炸猪排饭,还有奶茶。”


    “有落款吗?”


    没有落款的东西她绝对不会吃,其实就算有落款也……


    跑腿小哥点头:“有,署名是七海建人。一位金发男士,面容有些严肃。”


    “好的,没问题,谢谢你,放在这里就可以。”泉迅速改口收下外卖,打发走小哥后犹豫片刻昧下风吕敷,只把打包袋里的奶茶拿出来分给蹲在病房外的夏油杰和躺在病床上的大岛洋子:“来,秋天第一杯奶茶,还是热的。”


    七海建人询问外卖有没有收到的短信发来了,小林泉偷偷回了他一颗心形表情包。


    洋子女士一边啪嗒啪嗒掉眼泪,一边拆开奶茶喝,边喝边哭,边哭边喝,喝完了抬头可怜兮兮看着泉:“小林小姐,我……能不能等到最后时刻再做决定?多一个月,不,哪怕多一天,多一个小时也好,让我多和孩子相处一段日子……”


    很难说这份作态里有没有表演成分,大岛洋子在赌,她赌面前这个女人会不会对自己再次心软。既然心软过一回,第二回应该没有想象中困难。现在已经失去了红灯区的收入来源,无论为了短期利益还是为了将来的发展,她都不能贸然激怒提供庇护的金主,哪怕金主是位同性。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小林泉扫过对方被拔掉指甲的左手,终究放软了语气,“孩子在您的肚子里,人生也是您的,您又不是未成年人需要来自别处的建议?请您好好考虑,心理、生理、经济、环境,这四项要素是否齐备,您是否能够负担得起另一条生命,等想清楚了直接告诉主治医生即可。”


    她又不是孩子的爹,哪儿来那么多无处安放的慈爱心肠。


    “不不不,我,我只是有些害怕。您说的我都会好好想,但是,但是我一个怀了孕的女人,离开红灯区还能去哪里?您能扫清横滨,其他地方呢?我不知道未来的路在哪里,能不能求您,给我一份工作……”


    先想法子留在Port Mafia的干部身边,至于说孩子,过上一段时间不想要了随便找个理由让它落掉就是,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借口彻底巴住临时金主。


    泉抬起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开:“您向我要求工作岗位?可以啊。人工结束妊娠的相对安全时间为孕期前十六周,您大约还有四到五周去思考到底要不要留下这孩子。留下,它就是Port Mafia一员,我们是绝对不允许组织成员非战斗减员的,您可要想清楚。”


    一瞬间大岛洋子几乎失声尖叫,也就是多年欢场历练才让她勉强保持镇定:“好,好的,我会好好想一想。”


    “最好是这样。”小林泉起身拍拍衣摆,朝伤员颔首告辞。走廊长椅上夏油杰翘着二郎腿边喝奶茶边玩手机,一点神职人员严肃正经的模样也没有。


    “谈完了?谈完了然后呢,接下来去哪儿?”


    他轻松地挥了下袈裟袖摆,空着的那只手习惯性抄进袖笼。


    唉……


    麻烦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样,说来一起来。


    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会开车吗?”


    “当然必须会。”此时夏油杰还不知道Port Mafia后勤干部抓人使唤的功力,乐呵呵闷头往坑里跳的姿势与大岛洋子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红灯区那边暂时不用我管了,异能营业许可也已经到手,只剩下出版社那边……啊,你开车,送我回家。”她把教主当司机用的气势过于理直气壮,车都开出医院停车坪十来分钟了夏油先生才反应过来:“你回家,要我送?怎么不自己开了?”


    “疲劳驾驶不犯罪,但违法。”后排传来道含含糊糊的声音,把极恶诅咒师堵得一滞。等他按照导航把车开到小林泉家楼下,堵在电梯口等人的七海学弟更让他无语。


    夏油前辈:“你就是这么当老师的?露一下面就走?”


    七海后辈:“学生们不就露一下面就走,老师不行?”


    夏油前辈:“你教什么?体术?”


    七海后辈:“教不了,我教外语。”


    夏油前辈:“……”


    6


    七海建人其实是搭乘了一段“五条快递”先行赶去高专看着学生,等到了地方发现校园里干干净净便立刻掉头返回。中途他顺手给妻子点了份外卖,考虑到前辈也在不带着他不太好看,这才有那两杯奶茶的事。


    没想到小林泉居然舍得扔下推到一半的工作,宁可带着累赘也要先回家,被晾了许久的金发青年心理稍稍平衡了些。知道她有自己的事业与坚持,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他能理解,不过那份坚持之外流露出的脉脉温情他更喜欢。


    “你先把便当吃了再说,我去烧水泡茶招待夏油前辈。”七海建人主动接过小林泉手里的东西,总是被捎带提一嘴的夏油杰已经不想说话了。


    你老婆有便当吃,我就只能干喝茶,看来当年在学校积攒的情分有点薄。


    毕竟是带伤强行出院,中间又消耗精力释放大范围异能,就算她不知道次人格都干了些什么,身体上积累的疲惫总是能够察觉到的。小林泉顾不上礼节,直接把自己摔进沙发,看上去很有几分咒术师们完成任务后的狼狈。


    “我吃不下……先休息一会儿……你把夏油先生带露台上去吧……”


    卸下雷厉风行的工作BUFF,七海太太其实是个有点懒散的人。


    大约是抚养者的坏影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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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4  ? 第 124 章


    虽说家里多了位很难用受不受欢迎去形容的客人, 好在客人很安静,没闹幺蛾子也不需要额外关照,自己主动拉开玻璃门去天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取了。泉没说话, 靠在沙发上侧头去看七海建人,后者会意:“没事。”


    夏油先生不会对自己人动手,看情况,他们也应该算是……“自己人”了吧。


    “我去把便当热一下, 你看上去很累, 要先睡一会儿吗?”


    金发男人面容平静, 看不出喜怒哀乐。他平日表情就不多, 但也没平静到这个份儿上,小林泉咽了口口水,微微抬头睁大也褐色的眼睛,整个人在光线下显得可怜巴巴。


    这是连幼崽讨饶的策略都用上了, 然而七海建人仍旧板着脸, 平静的穿过客厅走进厨房, 甚至顺手拉上门。


    完了完了,这是气得超出阈值,干脆不做回应了吗?泉从旁边抓了只抱枕塞进怀里压着, 一边想着刚才的奶茶和咖喱猪排饭, 一边忐忑不已。


    这是什么意思?继续过还是散伙?


    我又没有出轨!她用力锤了下抱枕,努力找借口让自己理直气壮起来。


    但问题是这段婚姻从一开始就存在隐瞒, 或许比出轨还严重。


    可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隐瞒……


    “啊!头好痛!”


    泉抱着抱枕倒在沙发上逃避现实, 带人在红灯区抄家扫荡的气势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她只是个心虚不已但又想要保住婚姻的普通女人。为今之计, 只能寻求场外援助了吧, 关于这方面,全Port  Mafia上下似乎都不是好选择。但她更不能拿夫妻间的小问题去烦野坂老师,左想想右想想,犹豫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魏尔伦身上。


    不都说法国人浪漫又多情么,就……稍微问问。


    待在地牢料理夜场老板们的魏尔伦先生突然盯着手机发出心情极好的轻笑,挂在他对面的山本太郎从头发丝抖到脚趾尖,根本不敢想象这个可怕的男人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愚蠢的妹妹呦!”


    被愉悦到的暗杀王朝左右挥手:“让他吃点不留痕迹的苦头,半小时后我会回来。”


    说完魏尔伦拿着手机去找弟弟聊天,却被人告知中原先生留在小林小姐新抢到手的那块地盘上镇场子。


    “啧,一个个都那么敬业干嘛,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他低声埋怨了一句,坐在中原中也的座位上打开手机开始向小林小姐传输“知识”。


    倒在沙发上不知不觉打起瞌睡的小林泉被一阵短信震动惊醒,翻开手机一看,白皙的圆脸迅速飞红,红到让人不得不担心她的健康状况。紧接着她烫爪似的把手机扔出去,清脆撞击声后干部小姐又把抱枕压在不幸摔落的通讯工具上,眼神闪烁欲盖弥彰。


    魏尔伦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转换成文字的话那些关于建议的描述都足够锁文了有没有!


    “还没有睡?没睡就起来先把东西吃了。”


    七海先生的声音突然出现,泉吓得炸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对不起我知道啦!”


    “……”


    这反应,就跟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学生似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七海建人故意板着脸,埋头偷偷看他的小林泉抖啊抖的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距离她上次修剪头发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微微及肩的发丝长了不少,软绵绵搭在肩胛骨上,时不时跟着颤抖的幅度翕动。


    他把盘子放下,单手一提就借着巧劲把妻子压在身下的沙发罩拉起来,泉也跟着坐好:“一定要吃吗?”


    如果这就是断头饭,她希望能多拖延一会儿。


    “可以不吃,但必须给我个合乎逻辑的理由。”金发青年透过玻璃门看看天台上背对着自己的僧袍,翻过沙发靠背挨着小林泉坐下,“或者,先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夏油先生的。”


    “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误会!我不认识他!他自己凑上来!我冤枉!”


    老实人被吓的语无伦次,七海建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反复劝说自己妻子似乎把大脑和智商都留在办公室了没带回家,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算了。”他并不以吓唬她为乐,刚放缓想把这一段翻过去,另一个人温热的身体“啪”的贴上来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我们是挖角和反挖角双向失败后一方不死心的关系!除此以外夏油先生作为高度可疑的疑似诈骗犯,是我需要甄别去留与否的工作目标。”


    “我懂了,他很危险,你……小心些。”


    人心终究是偏的,七海建人不希望夏油杰被总监处抓到进而处死,他更不希望小林泉被前辈利用。


    看来这件事翻篇儿了,就在泉偷偷换气打算摸手机向魏尔伦道谢时,七海建人的声音再次变得低沉冰冷:“现在来说说,你办公室抽屉里的两份文件。”


    “……”


    完蛋,上次摊牌时没过脑子,终于逃不过了吗!


    “我听说,一过不二罚,不知道七海老师有没有这个原则?”


    胳膊上的力道更紧了几分,小林同学企图用卖萌的行为逃避现实。奈何七海老师是位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认真负责的好老师对学生的不良行为总是很严厉。


    “嗯,一过不二罚,前提是已经到了‘二罚’的进度。”他挑起眉梢,捏捏小林泉散开的发尾,“不要轻易提出结束婚姻这种话,签婚姻届时我就没有半路和你分开的打算,希望你也一样。还有遗嘱,这件事我有点生气。”


    他非常平静的说出“我生气了”这种话,立刻感觉到抱在胳膊上的手动了动,仿佛是紧张所致。


    真是的,这家伙究竟怎么做到的?精明强干与迷糊懒散无缝结合在一起,在外面指挥治安战包围分割指挥得井井有条,回家卸下包袱后居然还用上耍赖这一招!


    但是……嗯,这一招赖皮但很有效果。


    “抱歉,我对你也有所隐瞒。”


    就是因为双方的隐瞒,事情才发展到眼下这种境地。本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七海先生决定解决掉新职位带来的烦恼。


    泉“唰”的一下抬头眯眼:“你隐瞒了什么?”


    这会儿又精神起来了?七海建人低头看着她,Port Mafia的后勤干部迅速怂兮兮:“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意外!”


    主动把自己关在天台上的夏油杰撇撇嘴,嫌弃不已的又挪远了些。


    情侣狗,烦。


    “我是个咒术师……”


    打开口子,后面的话并没有想象中难以启齿。他把二十几年的人生一一讲述出来,可以看到小林泉鼓着腮帮子频频想要吐槽,最终还是忍耐。


    我只是充分尊重他人宗教信仰,就是这样。


    “嗯,对对,我明白了,你在高中教师的主业外开创了一份兼职。别太辛苦,咱们家的经济没问题。”要是五条悟这么说,小林小姐最多奉送白眼一对,但是换了七海建人,别管心里信不信,至少嘴上主动信了。


    敷衍的味道都快溢出来了。七海先生无奈摸出常备武器,泉歪着脑袋不知道他打算干嘛:“这刀……配色和你领带好像啊!”


    “嗯,我的术式用这种钝刀最合适,宽背厚刃,便于发力。”说完他一刀斩在不远处的餐桌配椅上想象中的画面并未出现,无事发生的尴尬中小林泉殷勤鼓掌:“好厉害!胡桃木都被劈裂了!”


    其实可以不用反响如此热烈。


    七海建人头一次强烈意识到普通人视野里咒术师与诅咒战斗的模样有多像精神病人出逃……纯纯与空气斗智斗勇,还斗得面目狰狞斗得热血沸腾。


    怪不得出任务时经常被人误解。


    此时此刻术式无法展开这种小问题已经没有谁会去在意了,七海先生正忙着用脚趾抠一户建。


    “咳咳,总之,我隐瞒了高中学历的真实情况,以及……‘兼职’的事,很抱歉。”他勉强拉回思绪,硬着头皮为整件事收尾,“既然我们相互之间都被迫隐瞒了另一个人某些事,那么之前的就此不再纠结,往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共勉。”


    “好啊好啊,就这样。对了,我得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的事。”


    如果他一无所知还好,反倒不容易引起仇家主意。但是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该有的提醒她也不会省略。七海夫妇已经把天台上吹风的夏油前辈彻底忘光光了,重新坐在一起头碰头咬耳朵说小话。


    等学弟泡茶等到喝饱了西北风的夏油杰无语,这会儿就算想放出咒灵当交通工具偷偷溜走也做不到了,至于说单凭身体素质从五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他还没有那么想不开。


    那个自己送上门来帮着出谋划策的奇怪外国人绝对想象不到,小林泉居然是个清醒理智的恋爱脑……请问你Port Mafia干部各种人设呢?说不要就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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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5  ? 第 125 章


    “地面已经处理妥当, 最大的夜场临时改装成宿舍,无处可去以及想留下的人都留下了……倒也不是说没人走,兄弟们多少交代了几句, 谅他们不敢反口,想来近几年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


    “支出预算有一笔流向不明……”


    “武器库需要整理,码头那边船又要进港了。”


    “内务省那边发了质询函,首领说这事儿他解决。外海那边, 叛徒A留下的赌场……”


    彻底摊了牌的小林泉干脆把家当成第二个办公室, 休息日也在为了红灯区的后续安排赶工。配枪零件散了一饭桌不说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旁, 她自己则戴上轻度近视眼镜盯着手提电脑疯狂审核文件, 板着脸一语不发,很有Port Mafia干部应有的风范。然而只要七海建人出现在居室内,她挂在脸上的冰霜立刻消融,笑得眉眼弯弯, 一副邻家女孩的甜美模样。


    连线汇报的值班成员已经习惯了, 除了盐田没人会张大嘴巴瞠目结舌。


    “喝点水, 还没有忙完?”说人人到,七海先生端着马克杯出现在书房门口,泉抿起嘴角点头, 眼睛始终盯着显示器:“快了快了, 这一票干完我至少能歇到明年,再给外海的邮轮赌场找个话事人, 就可以开始考虑退居二线的事。”


    这话说得匪气十足,要不是足够了解她的为人, 说不定会误解到什么地方去。


    她伸出手, 七海建人把马克杯递到她手上, 一快一慢杯子从手缝里滑下去, 两人同时反应迅速去接互相干扰之下十指相扣谁也没接到,可怜的马克杯躺在地板上碎成一滩渣渣。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泉松手离开座位弯腰蹲下去收拾,七海建人拦住她:“别碰,当心伤到手。我去拿扫把清理,你坐着别动。”他果然从厨房找了清扫工具来,弯腰仔细扫干净,又寻来柔软干净的抹布擦拭过确保没有破片残留。忙完了头也不抬问道:“夏油前辈的事……”


    “啊,你说那家伙?我放他走了。没必要硬扣着吧,再说了也扣不住。”


    夏油杰在七海家做了两天客,之后忽然说教址那边有事要处理,泉问也不问就把他欢送出门,就好像完全没察觉到此人包藏祸心似的。


    七海建人不想说前辈的坏话,但是心中的天平却又势不可挡朝妻子的方向倾斜。他踌躇了一会儿,勉强张开嘴:“当年的事,不能全怪夏油先生。我没有办法说,你可以去问五条先生,或者从别的渠道差。夏油先生本质上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走错路……”


    “走错路到能对父母下杀手?”泉摇摇头,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是个孤儿,除了这条命以外没怎么受过父母恩惠。但即便如此,想起手刃至亲这种事也会不觉胆寒。我不管夏油杰究竟经历过什么,他的遭遇,不是他向无辜弱者提起屠刀的理由。假使人人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将手中报复的权力无限扩大,整个社会都会面临分裂与动乱。他正走在覆盖深渊的薄冰上,继续执迷不悟必然摔得粉身碎骨。”


    一码归一码啊,她不是拒绝暴力,而是认为被谁迫害就该找谁反抗。把受委屈的火气转嫁到旁人身上已经很过分,更何况父母?夏油杰又不是被家人家暴冷待,自始至终他的双亲根本就未曾参与过任何可能刺激到儿子的事却落得如此下场,夏油教主遭遇堪怜,他的父母又做错了什么?


    七海建人陷入沉默。


    他当然明白小林泉的意思,也知道她是对的。过了一会儿金发青年轻轻叹息:“……你打算怎么处置?”


    居室内陷入无言的凝涩,泉看看丈夫,摘下眼镜无意识将镜腿合拢又打开。


    大约过了五分钟,七海建人听到妻子轻轻道:“看他自己,如果及时回头,我不介意看在你的面子上拉他一把。”


    组织庇护的重刑犯也不是一个两个,首领本人就是至少要判无期的家伙。况且夏油杰凭自己的本事又不是活不下去,只要他能真正弄懂反抗的意义,小林泉确实不吝于帮他找条生路。


    “都是冤孽。”七海建人又叹了一声,“当年夏油先生不知是多少平民咒术师的榜样,他实力高,术式强,大家都还只是四级入门他便已经凭借努力与世家天才五条同时并称为最强。与五条不一样的是夏油先生性格好,脾气也好,经常帮助后辈,我真的没有想到理子与灰原的死会对他造成那么大影响。”


    “看来这里另有故事?”泉的注意力已经转回OA,分了一只耳朵竖起来听八卦,“说说呗”


    七海建人的本意是端水进来喊妻子休息,见她又去盯着笔记本电脑的显示屏,干脆走到近前拿起本书在泉眼前挥挥:“我再去厨房带份下午茶来,故事很长。”


    “欸?”她像只猫咪似的视线追着他的手,意识到丈夫未曾说出口的关怀,直接合拢电脑仰头:“好,我听你讲完故事再继续工作。”


    关于夏油杰其人的生平,这并非小林泉第一次听人提起。五条悟说得大多都是不解与遗憾,到了七海建人这里,更多倾向于日常生活中的点滴小事,有关夏油的描述也更加贴近日常,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意气风发的潇洒少年。


    “对对,织田,关于人物原型的新素材……第二卷已经送去杂志社不日见诸报端就算了,第三卷嘛……”首领办公室的“秘书长”至今还守在书斋里挠头码字,来自上司的催稿电话不期而至。织田作之助炸着头发拼命用钢笔戳头皮,好像这样戳戳词句就能从中流淌到稿纸上。小林泉才不管什么卡文不卡文,作为催债好手的她催稿自然也是一流,“内山问了我好几次啦,说是读者反应非常强烈,第一卷低开高走,杂志社的信箱都快要被来信撑爆。好好干,争取出道即巅峰,将来也好讲给底层的兄弟们听听。”


    时间不知不觉进入十月,生活在阳光下的横滨市民们多了份很有文艺气息的谈资一位出身大阪定居横滨的作家在东京出了大名,网络上关于《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讨论已经成为不参与就落伍的潮流话题。奇幻的想象,瑰丽的设定,疯狂与热血交织的描写外加搞笑元素很是符合时下年轻人的口味。第一卷成功搭建出世界观与背景,主人公顺利进入“青山异能学院”拉开了冒险的序幕,结识新朋友并解决掉第一个怪物后文章戛然而止,不得不让读者一边感叹大大真是断得一手好文一边疯狂往杂志社写信催更。


    它并不只是本单纯的热血战斗轻小说,虽然仅仅发表了第一卷寥寥数章,宏大的叙事与缜密的推理便已牢牢抓住读者们的心。有人喜欢人物细腻的内心变化,有人喜欢环环相扣的烧脑推理,还有人就是喜欢刀刀见血的爽快战斗。眼下还看不出后文将会如何发展,不过并不影响评论家们对它的看好。


    抓心挠肝熬了半个月,终于又到了《文秋之声》发行新卷的日子。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早早拉开横幅告知新老顾客又有畅销书籍上市,打扫完卫生抬头一看,还没到开店时间外面便已经排起长队。想到《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最早还是从自己这里介绍出去的,老板脸上泛起一层自豪的光。


    挂在墙上的时钟逐渐接近九点,分针指向“十二”的瞬间,书店沉重的玻璃门被推开,外面排队的读者纷纷涌向新刊书架。


    来的人当然不全是文学爱好者,甚至可以说很多人原本都不怎么喜欢看小说。但架不住网上讨论的声浪越来越高,为了跟上潮流的脚步,不少年轻人倒也愿意花上几百円买本文学杂志提高一下自己的逼格。


    刊有《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第一卷的杂志早就卖光了,杂志社连仓库都翻得干干净净也找不到一本过刊,加印这种事风险太大,杂志社不敢轻举妄动,后入坑的读者想要打卡补文就只能上网讨要资源。看到别人洋洋得意卖弄,错过第一波浪潮的弄潮儿们早早盯上了《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就连黄牛也闻风而至,为《文秋之声》的销售量做出巨大贡献。


    内山完造站在收银台里举着扫码枪眼看来排队的读者手里人手一册杂志,真正的阅读爱好者也许会再多稍些别的,更多人就是为了“堕落者与狗”的小说而来。也不知道作者受过什么刺激,这笔名起的,槽点太多一时叫人不知该从何吐起。


    “慢慢排,不要急,请提前准备好零钱。”


    他戴上老花镜把纸钞一张一张摸过去,确认真假后才放进收款机弹出的钱箱。早早前来排队抢到杂志的读者里总有几个忍耐不住的,不顾店内灯光昏暗站着就翻开目录,从一众或风雅或诙谐的笔名里找到“堕落者与狗”几个大字,按照索引找到页码开始阅读。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徐徐进入众人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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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6  ? 第 126 章


    “泉姐姐, 我忙不过来啦”


    本部首领办公室里传出阵阵哀嚎,守门的四个护卫肩旁颤抖,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几个家伙正拼死憋笑。不拼命不行啊, 首领的笑话有那么好看?惹恼了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太宰治把脸压在办公桌上来回翻滚,嘴里絮叨不停:“你看看这些文件!再看看这些报表!还有下面递上来不知所云的书信!我真的没时间赶稿子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记得,”泉扶了一把架在鼻梁上的低度近视镜,“这些都是已经筛查又筛查过的东西, 我注意到最上面的文件上周我就已经递给您并着重标红说明需要抓紧时间阅览, 请问太宰先生您是不认识字还是阅读障碍?需不需要再找个人站着给您读?”


    自己看还能抽空偷个懒, 让人读岂不是一下子就露馅?太宰治当然不肯吃这个亏, 表情一挂做出阴暗晦涩的欠债脸:“小林干部,你这是在质疑首领的威望吗。”


    这话只能拿出去吓唬吓唬中原中也,对小林泉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嗯,我质疑了, 违反了组织的原则, 请您革除我在组织内的一切职务。”


    捡尸队有什么不好, 藏龙卧虎个个都是人才,想上班上班,不想上班打个卡就能签外勤回家摸鱼, 有这个空闲她更愿意跑去红灯区监督工地施工进度, 反正也不靠这点工资过活。


    “别啊泉姐姐!”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太宰一骨碌爬起来, 鼓着腮帮子撒娇,“姐姐, 你忍心看我天天通宵熬得眼圈都黑了么”


    “请恕我直言, 您的黑眼圈多半是熬夜打游戏造成的。”小林泉无奈叹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 小银已经替您做了很多过滤工作,后勤组这边也做了先期审核,您看的电子稿上连章都不用敲,我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困住了您的双手蒙蔽了您的眼睛,让您无法在正常工作时段内完成工作内容。”


    “倒也不必如此不留情面?”


    “下周一前交稿,没商量。”


    一番不大成功的讨价还价后,小林泉成功从首领手里榨出半卷手稿。下一站是异能特务科,三人里居然只有织田作之助一个老老实实码字,但这又能有什么用呢?他卡文。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二卷通过审核逐步发表,按道理讲第三卷早就该准备好了,要不是太宰治这个拖更大户带着坂口安吾一块摸鱼,第四卷的大纲也已经完成,第五卷的大致框架提上日程……


    《文秋之声》杂志社已经加印了一次,正计划为这部有趣的小说出版完整合集。因为迟迟没能到位的第三卷,编辑恨不得拿跟鞋带把自己吊死在七海家门口为了保护LUPIN酒吧三人组的个人信息,小林泉成为作家“堕落者与狗”的全权委托人,负责替他们摆平一切外部干扰,包括并不限于应付编辑、还有热情的读者来信。


    去见坂口安吾当然不能大喇喇夹着文件夹登门,不然很有可能活活把种田山头火给气死。电话联系过后泉去到坂口先生指定的地点,从超市存物箱里取出某人事先放好的稿子,转身之际躲闪不及撞到了身后推着购物车向外走的陌生人。


    “唔!”


    被撞到的年轻人整个身体弯成虾仁状,呼痛声低低压在喉口,听着莫名多了几分色气。从小林泉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个苍白虚弱的脑门,黑发青年死死咬着牙颤抖,抬起一只手朝小林泉摇摇:“我没事,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没有认真看路。”


    “抱歉抱歉,我也有不是,要不要送您去医院做个检查?您还好吗?”“受害者”这么客气,泉也不好意思咄咄逼人,她把坂口的手稿收好,摸出手机准备给合作医院去电话。趴在购物车上的青年抬起头:“不用,真不用,谢谢您,好心的小姐。”


    这家伙肤色苍白黑眼圈浓重,仿佛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熬夜,瘦且虚弱。年龄与太宰相仿,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其人生得极好,五官线条精致细腻,紫色眼睛很容易让泉联想到某位降级去给孤儿院看大门的无证黑医。


    “额……外国人?”


    她疑惑的看着他,青年笑开:“小姐好眼力,我是俄罗斯人。”


    这份恭维未免有些太过了,只要眼不瞎,任谁都能看出岛国人和外国人的差别。


    小林泉多看了这个唐突的年轻人几眼,后者安静的任她大量:“……”


    “您不喜欢俄罗斯吗?”


    过了一会儿,他惴惴问道,泉摇摇头:“不,只不过您和我印象中的俄罗斯人相差甚远,无论身高还是体型还是性格。”


    对于风雪国度的人来说,这家伙身形太单薄而且话也有点太多了。


    “费奥多尔,我的名字,很高兴认识您。”他露出腼腆的微笑,仔细看去脸颊上似乎还多了几分红晕。泉更诧异了,眨着眼睛犹豫道:“嗯,您好。”


    “不打算告诉我您的姓名吗?好吧,愿上帝保佑您好心的小姐,再见。”


    他推着购物车慢慢走掉了,和黏黏糊糊的对话不同,走得干净利索毫不留恋。


    泉望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拎着手袋离开超市下班回家。


    这个小插曲在回到家中后就被她抛于脑后,泉放下手袋以及顺便从超市带回来的食材,刚洗干净手换上居家服七海建人就推门进来:“我回来了,今天下班还早?”


    “是啊是啊,难得有机会,出完外勤直接就回来了。”泉撑着餐椅冲他得意的笑,“路上花了点时间买菜。”


    她的外勤……


    七海先生目光锐利,小林小姐缩着脖子笑:“去交资料啦,虽然被人喊做Port Mafia,实际上我们确实是一家远洋运输公司。该有的资质许可一概不缺,应缴税金一分不少,合理合法的避税手段外我可是什么都没多做过,经得起特搜部查验。”


    “我不是那个意思!”七海建人急忙辩解,“我只是担心你又忘记保护自己。”


    “我知道嘛放心吧,我已经吸取教训啦!”


    泉拉开餐椅坐上去,拍拍餐桌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饭?”


    “马上。”


    他把装着食材的塑料袋提进厨房,没多久食物成熟的香味就飘散出来。


    第二天泉先去了趟《文秋之声》杂志社商议《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全卷出版事宜。织田作之助他们不打算把处女作写成长篇小说,第五卷便是预想中的结尾。当小林泉取出半部分第三卷手稿交给编辑时,这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差点感动得哭出来:“您真的不考虑来出版社成为我的同行吗?太感谢您的配合了!”


    “不了不了,本职工作已经忙不过来,完全没有精力应付兼职呢。”她客气的和编辑拉扯了几句,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作品上。好不容易遇上个能写能卖还足够神秘的新锐作家,杂志社并不满足于一锤子买卖,编辑收到书稿的激动过去后当然也会问起下一部作品:“那位老师有做什么准备么?”


    “该怎么和你说呢,他最近卡文卡得痛苦,能把手里这本好好写完就谢天谢地了。至于之后……大概方向是有的,具体什么时候动笔,我也说不准。”


    说了一长串就跟没说一样,编辑扼腕叹息:“您真的很合适干公关这一行呢。”


    “别别别,我可不擅长这个。”泉笑了,把话题带到分成上。


    下午三点,她走出《文秋之声》杂志社大门,带着刚签好的合同返回横滨。走到一半前方发生车祸导致通行缓慢,泉不得不停下车子和其他司机一块等待交警处理事故。百无聊赖中她只能四处寻找风景打发时间,左看右看,突然发现车前方一辆保时捷很是眼熟。


    嗯,坐在驾驶位和副驾位上的人也很眼熟,这不是琴酒和他形影不离的亲爱的伏特加么!


    年初与黑衣组织缔结了关于路上物流网的共享协议,此后泉只管每个月与波本对次帐,其他一概甩手不管。反正网络是属于Port Mafia的后者无论如何也挖不走,怎么用那都是合作者自己的事,少管些两边关系倒还更好相处。


    最近Port Mafia换了新首领,又偶然在车海里看到了琴酒,泉这才想起来又快到波本来对账的时候了。话说那个金发黑皮自称名为安室透的男人……嗯,犯了和坂口先生一样的错误,先有坂口安吾贴票贴得过于整齐进而穿帮露馅在前,又有安室先生账本理得太过干净合法被怀疑在后。不过后者不是Port Mafia成员,泉懒得费那个口舌去提醒琴酒工作没做到位。黑衣组织里全都是假酒难道不是业内公认的事实吗?就算哪天有人爆出伏特加或者琴酒也是卧底,大家怕是也不会觉得奇怪。


    “呦,GIN,你这是休假了?”


    车身交错间泉伸手朝同行打了个招呼,银发男人从鼻孔里呼出轻蔑的冷笑。


    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与文件为伍的胆小鬼,恐怕连枪都拿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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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7  ? 第 127 章


    “小林泉?你怎么在这里。”


    琴酒从牙缝里吐出几个气音:“Port Mafia还真是清闲, 干部们总是自由自在。”


    “你要是羡慕就跳槽过来呀,魏尔伦不会拒绝多个同事的。”


    泉毫不客气的还了他一句,长发男人生气的别开脸, 隐约听到句“口舌之利”。伏特加挂着很有个人风格的憨笑和他大哥小声嘀咕了几句,大约是在劝说吧,自那之后琴酒就再也不肯把脸侧到这边和同行交流了。


    真是个小心眼的小气男人,活该打光棍!


    她在心底暗搓搓骂了那家伙一句, 收回视线抠手机。


    幸好没过多久前方的交通阻塞就被疏通了, 拖车赶来将事故车辆拖走, 道路恢复通畅, 保时捷疯狂提速留下一连串尾音,引来周围一片骂声。


    路过事故点时泉好奇的朝窗外多看了几眼,地面上除了破片外什么都没剩,只有几个穿着黄背心的交通警察留在现场指挥调度。她往前开了一段距离, 手机突然响了。


    “小林大小姐, 你怎么把杰给放走啦?”


    事情都过去好几天了五条才打电话过来问, 想必也是不着急。泉把车靠在路边停下,边接电话边注意四周:“夏油先生那么大的家业,他不可能说扔就扔的。人家还有两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儿呢, 要不, 我把他的教址发给你,你自己过去看看?”


    对面立刻就说好, 看来先声夺势的那一串为得正是这个。


    泉立刻挂断电话把荼蘼教的地址发给五条悟,得到一张很有朝气的表情包。收手机前她注意了一下时间, 刚才那场车祸带来的交通阻塞浪费了她两个小时, 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了。在回本部加班与假装无事发生之间犹豫了几秒, 后勤干部果断选择前者。讲真, 犹豫那几秒已经是很有良心的表现了,如果换了首领本人,他大概是一秒也不会犹豫的。


    另一边五条悟得到了小林泉发来的荼蘼教详细地址,心满意足松开挂在七海建人脖子上的胳膊:“行啦,你下班吧,我去找杰聊聊。”


    依照咒术高专的传统,等他们聊完后帐所覆盖的范围内估计会寸草不生……如果这两个人里能有谁记得开帐的话。七海先生抿嘴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赶在五条走出教师办公室大门前低声叹息:“前辈,保重。”


    无论五条打算对昔日旧友做什么,他都需要这句安慰。


    “知道了知道了,稍微也要对我有点信心嘛,好歹我也是个靠谱的前辈。对了娜娜明,我回来之前,惠和真希就都交给你关照了。”


    他很是放心的把家底交给学弟,双手抄兜跟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离开学校。


    荼蘼教的总教址位于东京都市圈与其他县区交界处,颇有点三不管地区的意思。五条按照导航一路找过来,看到那个四不像的院子后脸上露出和小林泉当初一样很难描述的表情喂喂喂,你好歹也读了几年宗教学校嘛,多少搞得像样点啊!


    穿过拼接杂糅的庭院,他看到了两位守门待客的“童子”,嗯……这就是小林泉提过的,杰那对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儿?这分明是两个问题少女,一个阴沉沉一看就知道没朋友,另一个活脱脱是个良,完全看不出哪里可爱!


    反正肯定没有惠可爱。


    “小朋友五条叔叔来找你们爸爸玩儿啦,快去叫他出来”


    带着墨镜的白发男人不管怎么看都异常可疑,菜菜子和美美子迅速一个举手机一个举玩偶,可疑的男子像阵风似的吹过她们身边,完全不受咒力影响,“小孩子不要玩太过危险的玩具,这一点我等会儿会记得提醒杰。”


    好快!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


    也就五条悟不打算欺负小孩子,不然以这俩的松懈模样,一个照面就得被他送回老家。走出去一段距离,白毛突然想起什么,又拐回来从口袋里摸出两颗糖:“来,告诉五条叔叔你们是不是XXX的人?村子名字我有点记不清了,大概是这个吧。”


    少女们抱在一起,警惕的看着他手里的糖,如果有毛的话估计已经炸成两只小剑背龙了。


    “你要干什么?我们绝对不会出卖夏油大人!”


    菜菜子狠狠瞪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坏人,五条悟被她紧张的表情逗笑了,“你们不认识我?这可太让我伤心了,杰居然从来没有和女儿提起过他最好的朋友!”


    他伤心的样子不像是演的,美美子小声提醒同胞姐妹:“夏油大人的照片里好像有这个人。”


    那个时候大人的表情真实表达出了“寂寞”的含义,她忘不掉。


    “所以五条家主大老远从东京跑过来就为了欺负两个小姑娘么?”


    话音未落咒灵的利齿已然抵达,五条悟随便挥了下手,凶恶无比的诅咒就此化作一道青烟,夏油杰抄着僧袍袖子懒懒散散从广间里走出来,“还是说,你终于认可我所走的这条路了?”


    “……唉!”五条悟突然反手狠狠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缠在眼睛上的绷带应声而落,露出双婴儿般透蓝的蓝眼睛,“恐怕我们两个都走错了路。我太软弱,而你则太暴戾。”


    不能怪他们各有局限。五条悟出身京都千年世家,他属于咒术世界中既得利益的阶级,自然想不到也不能一杆子打翻所有管理层,渗透加改良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一条路。而夏油杰是平民咒术师中的天才人物,他只知道年轻的咒术师被压迫被侵害,但是找不到施加那份迫害的元凶。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一本书能告诉他遭遇压迫该如何分析如何反抗,统治者的不作为被扭曲为两个种族之间的对立,畸形偏科的基础教育更是刻意引导普通公民陷入非黑即白的二元论之中。导致他偏激狭隘的元凶并非单一因素,但是夏油杰,原本也只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活生生把人逼成鬼,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油杰突然抬头爆发出一长串完全称不上“愉快”的大笑,与其说是在笑,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发泄,“你终于明白了,一开始我们就不可能是同路人。不过,悟,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回头。想杀就杀把,你的选择总有意义。”


    说完他冷漠的转身朝室内走去,再也没有停下来交谈的意思。


    “老子他妈……!”


    五条突然愤怒的骂了半句,他没有展开术式,甚至连手势都没比划,单凭体术如同炮弹般冲出去,扬手当头就想给夏油杰一拳,“老子看你这副屁也打不出一个的模样不爽已经很久了!有什么想法你说啊!说出来难道老子不帮你反而去帮那群烂橘子吗?就算老子不能明火执仗站在你这边,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帮你吗?你到底把老子当成什么?过家家用的玩偶?还是交友游戏的工具人?”


    看样子他是真的很生气,连改过来很久的斯文自称都给忘了,一心只想揍这个冥顽不灵非往死路上走不可的好友。


    夏油杰当然不会傻站在原地任由他打,闪身躲过能锤翻水牛的重拳,他同样火冒三丈抬腿踹出去:“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子大少爷,哪里还要你低下头看我们这些野狗的境遇?也不需要你忍着恶心勉强和我们共鸣,你给我滚出去!”


    “你叫老子滚老子就滚,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放!”


    “再不滚出我家我就打死你!”


    “你夏油杰有本事今天就打死我五条悟,我借你一只手!”


    “#¥……#¥%&%¥……&!¥#”


    “&¥%#¥!%#¥%……%%……”


    两个加起来都快六十岁的男人毫无形象满地乱滚,别说各种酷炫的术式和咒力碰撞了,体术招式能勉强停留在“规范”的范围内都算是讲文明讲礼貌的。


    菜菜子和美美子站在原地现场欣赏过爸爸和他的伙伴“玩耍”,手拉手面无表情走进广间:“走吧,等下找人开车载我们去竹下通吃可丽饼?”


    “可是我听说横滨的红砖广场也有家可丽饼很好吃,要不要换换口味?”


    小姑娘们留下两道冷漠的背影扬长而去,成年人还在做些幼稚的事。


    一直打到体力耗尽,眼看太阳都快要重新升起来了,仰面躺在地上的五条悟转头对旁边同样仰面躺成个大字的夏油杰道:“咱们两个的路都走不通,我觉得小林泉的路子或许能成。启蒙民众,积蓄力量,心理上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行动上找到弱点一击毙命。”


    “呵呵,至少比你那个什么‘猴子清除计划’要靠谱。”


    “哼,你是不是以为我大脑受损提前罹患了老年痴呆?我当然知道普通人是杀不完的,但是如果没有一个足以成为社会公敌的威胁,你口中的那些烂橘子只会越发肆无忌惮的把年轻咒术师送出去受死。我宁可所有人都恨我,此身永堕阿鼻地狱,至少那份诅咒是固定的,它不会去找小孩子的麻烦。”夏油杰快被他烦死了,可惜力气用尽实在是爬不起来换个地方躺。他只能用力把头扭到另一边:“先说好,我绝对不接受什么招安,如果有年轻咒术师投奔……”


    “我会假装自己瞎了什么也看不见。”


    五条悟干脆利索接上他没说完的话,夏油杰放心了,不再发出声音。


    等五条离开,那个主动送上门“提供帮助”的外国人才施施然出现,不等他张嘴夏油杰先行一步:“我换主意了,先看看情况再决定是否继续计划。”


    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就出门去看看小林泉长啥样,没想到回头就被人挖了墙角,这个世界还能不能更无理取闹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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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8  ? 第 128 章


    五条悟登门拜访夏油杰的时候, 小林泉翘班刚到家。才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丈夫七海建人就打电话说要带两个学生来家玩耍。


    也行吧,时间过得真快, 转眼又是一年将尽。这也是七海建人成为高中教师的第一年,这一年的学生对他来说显然意义非凡。当然了,让Port Mafia干部做饭招待两个孩子这事儿显然不靠谱,别再把五条先生的养子给吃坏了。所以七海先生退而求其次, 在网上订好了外送的火锅, 只需要妻子在家收下“外卖”, 再辛苦她洗几个水果出来。


    挂断电话后泉努力回忆了一番自己十五六岁时最喜欢的零食, 果断追加两份外卖订单。


    五条老师和夏油先生大打出手的时候,七海老师带着禅院真希和伏黑惠这对姑侄走进家门。


    “泉?我回来了。”七海先生推开门让两个孩子先进去,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食材和饮料旁边的茶几上堆着两只险些被粗点心塞爆的手提袋。小林泉从厨房探出头:“你们来了?随便坐。”


    说完她用力多往外探了些,眼巴巴看着七海建人:“锅子煮的差不多了, 你要不要看看?”


    无非是把店家送来的外卖汤汁转移到家用电火锅里再另行煮开, 操作起来没有任何难度系数。七海建人还是点头:“好, 后面都交给我,你洗干净手坐下来休息。”


    禅院真希瞪大眼睛看着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外语教师乖乖进了厨房,很快又端着一只电火锅出来摆在餐桌中央安排好的空位上。


    就……你们知道吧, 他居然还围着条粉红小熊围裙!一言不合就爆人狗头的凶悍与此时的居家形成鲜明对比, 有反差,但不萌。


    “你们两个洗过手了吗?洗过就来吃零食, 锅子还得再多煮一会儿,姜放得有点重。”


    小林泉招呼真希和惠去沙发上坐, 七海建人皱了皱眉, 并没有反驳她。


    随便换个人他高低得说一句“饭前不宜吃零食”, 但说这话的是小林泉, 那就没问题了。


    金发青年淡定的颔首认同妻子:“去吧。”


    惠还在观察,他天性安静,就是有时候太安静了显得好像总比别人慢半拍。真希比侄子放得开,行动也更快。本就了解七海家的食物链关系,她选择听小林泉的:“好,谢谢泉小姐。”


    餐桌上的火锅底料小小声“咕嘟”着,客厅里温暖又明亮。比起外面时不时吹得人张不开眼的秋风,这隅小小天地仿佛自成一界,安稳又温馨。


    一不小心就消耗掉了一包半薯片,惠迷迷糊糊被推到餐桌旁坐好,手边都是他喜欢的调味料,喜欢的食材放得也不远。


    “我要拍下来给那两个家伙看,哈!”真希摸出新手机“咔嚓”“咔嚓”来了两张,惠斜着眼睛看到一年级群里立刻如同凉水滴进沸油锅。狗卷前辈与熊猫先辈纷纷用加大加粗的字体谴责禅院前辈不讲道义的偷吃行为,听说她在七海先生家后更是极力怂恿她邀请七海太太入镜。


    没错,关于七海太太,咒术高专流传着许多关于她的传闻。


    毕竟七海建人是个凭实力打到一级的咒术师,中间还离开了咒术世界数年,如果不是五条悟大力邀请,人家还不一定稀罕外语教师这个职位。反正不管什么事只要和五条沾了边,再普通也会引得大家纷纷侧目。尤其七海建人常年摆着张冰山脸,说话语气也没来由的透出股疲惫,也不知道这种毫无趣味可言的男人究竟哪里能吸引到年轻女士。


    据某不愿透露姓名的五条先生所言,七海太太是横滨那边一家跨国大型公司的高管,温柔娇弱人美声甜,就连五条家主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小声。有他这番背书,但凡眼睛不瞎能看到七海建人手上那枚戒指的人,无不对传说中的七海太太特别好奇。


    可惜夜蛾校长连接紧急发布消息为了确保校园安全拒绝任何员工家属进入大门探视,否则早有人从七海建人的行踪推算出他太太前来拜访的时间出去偷看了。越是见不到就越好奇,连听到风声的学生们也忍不住很想知道点关于七海太太的事。课间时真希提过要去一位长辈家吃饭餐,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冷着脸的七海老师家,要是早点知道,狗卷棘和熊猫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真希大拇指都快在手机键盘上搓出火星子了,经过激烈的讨价还价,她忽然抬头对坐在对面的泉笑:“泉小姐,我的同学对您很好奇,请问您能和我合张影吗?我们用快闪,照片不会流出去。”


    她真的问出来了!惠动了动手指,跟着抬眼去看和自己斜对角的圆脸女人。她换了发型,看上去比去年那场酒会上还要年轻,难道真有人能做到时光倒流?


    “合照?我没问题,干脆大家一起照好了。”泉拉着椅子靠进七海建人,真希拍了把惠,带着大侄子走到餐桌另一侧微微屈膝举起手机:“看这里”


    快闪图很快就发过去,紧接着便是狗卷和熊猫的疯狂。


    惠重新坐回座位,惊讶的发现碟子里多了小小一堆肉片,滑嫩程度刚好可以沾着姜汁吃,而真希那边则堆着几片同样煮好的五花肉。真希当然也注意到了碟子里的小变化,她感激的看了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的外语老师,抬起手机又是一张朋友圈照片。


    “夜蛾,你为什么不允许我和真希一起去拜访七海老师呢?”


    熊猫看着手机抽抽鼻子,戳羊毛毡的夜蛾正道无奈的给了他一个眼神:“……七海太太的情况很特殊,你……”


    他想说你去了怕是再也回不来。


    正常人类咒术师会因为小林泉的特殊能力暂时回归普通人序列,至于说一个咒骸还能不能像人那样之后恢复力量,咒术界至今仍然没有定论。七海太太的存在早已为咒术界上层所知,按照一般惯例,她早就该被五条家瞒着五条悟秘密处死,或是被除五条家以外的其他家族抢走雪藏专等着针对六眼。哪怕总监处,也颇想在这摊浑水里分上一杯羹。


    然而小林泉并非一般人,这个“一般”主要指她的职业,或者也可以捎带上她的能力。


    她是港口黑1手1党的干部,手里掌握着不知多少秘密,本人武力值也与外表毫不相干不是没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动手试探,事实上那些花钱雇佣或是被投石问路的耗材无不下场凄惨,据闻最近一次尝试更是间接促使Port Mafia换了个新首领。


    Port Mafia新首领比目标小林泉难缠一万倍,说话的气人程度与五条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夜蛾正道听说各方势力都被他拒绝了一个遍,再多情报以他如今的地位也无法探知。不过也是,但凡心有丘壑的首领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手里的好牌,异能力者……那是与咒术师完全不同的世界。


    熊猫不知道夜蛾正道都在想些什么,他以为“父亲\的意思是自己这副动物外表有可能会吓到七海太太。再怎么说熊猫也是熊不是猫,他又长得格外大,站起来比一个成年男人还魁梧,七海太太会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好吧……唉,看来我只能和棘留在学校里相依为命了。”


    咒骸怏怏叹息,前肢交叠垫着下巴。夜蛾正道看了熊儿子一眼,心说狗卷棘很合适去七海家玩,不能去的只有你而已。因为熊猫表现得有些难过,所以这话他没有说,打算等到将来找到机会再与这孩子解释。


    第二天早上七海建人平安将禅院真希和伏黑惠带回咒术高专,后者在学校大门口的台阶上捡到监护人一只,五条悟见到养子莫名兴奋,上前掐着胳肢窝就把少年举起来往高处扔。


    就是这个原因我才不想选这破烂咒术学校!


    伏黑惠满脸暴躁,伸出手撑在疑似神经病的养父脸上:“今天学校有课,我得赶回去,不然纪美津会问。”


    “好吧……”五条怪没意思的把养子放下,转头对七海建人道:“麻烦你送真希去教室啦我带惠去他的高中,忙完了还要去处理一个特级咒灵的任务。”


    “最近特级怎么越来越多。”七海建人皱眉,五条悟哈哈大笑:“不不不,这回事出有因。虽然具体情况要等见到人才能知晓,嘛……顺利的话一年级可能要多个新生了。”


    “这个时候?上半学期都已经快结束了,不能划入下一年入学?”七海建人更觉奇怪,咒术高专又不是任来任走的普通学校,学籍进出手续之繁琐,他这个真正甩手不干过的人最清楚。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按照正常流程退学再入学,非要半途办转学呢?


    关于这个问题,五条悟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他只是含含糊糊点了下头:“情况特殊,我先去看看。不过……手续转慢了怕是要出人命。”


    “哈?”


    七海先生不理解,但并不惊讶。


    估计又是总监处脑子进水的决定,那些老东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知道如何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作者有话说:


    唉……昨天,睿哥放学被同学推倒了,赶去学校处理,一下子就弄得太晚。


    129  ? 129


    ◎番外3◎


    番外3


    一觉醒来, 兰堂掀开被子坐在简易木架床上发了会儿呆。


    屋子里极其寂静,吵吵闹闹的小孩出门送牛奶和报纸去了,少了个人他居然有些不习惯。不得不说, 每当他花光手里最后一个大子儿以后这小子总能想法子弄出些钱让“父子”两人的生活得以维持,单就这一点而言自己也该反过来谢他。


    侧头看向泉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破烂闹钟,男人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那孩子出门太久了,天色将亮未亮时出去, 走之前他还说过要买些特价处理的鱼回来……想到这里兰堂咽了口口水, 他有点想吃杂鱼汤, 香料少一些的丐版也可以。


    Port Mafia吸收的童工全都是些自由散漫惯了的街头少年, 本也没有门禁和守时一说,但泉和别的小孩都不太一样。他特别乖,特别让人省心。能在混乱中保持规律的生活,这是很多成年人都难以做到的事情, 但是今天, 正午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半小时, 他还没有回来。


    逃跑了?还是说遇到了麻烦,没办法回家也没办法找大人哭诉求救……小孩把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如果换个出身他一定是老师们最喜欢的那种乖巧好学生。


    男人站起来, 头顶几乎擦到长屋天井下那根粗钢筋, 他绕着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拉开门走出去夏季的午后,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这人身上却一件套一件, 要不是有颜值硬撑着路人绝对会打电话去精神病院询问是否有病人逃逸。


    他没有抓人问路, 只不过张着茫然无神的双眼在阳光下站了一会儿, 就找到了方向。


    这个时候, 小林泉正被个脸蒙狐面具的男人扔进铁丝笼子。那人拎着她的脖子就像拎着只猫狗,粗鲁的硬往笼子里一塞,根本不在意“货物”脚踝不慎被铁丝划伤。反正都是要被人买去做生祭的,祭品能活到祭祀仪式拉开序幕就成。


    铁丝笼子大小仅容孩童弯腰站立,蹲下抱着膝盖或许能舒服些。掮客安排好这个凑数的货物,胡乱从腰包里掏出跟铁丝将笼子门拧紧,倒也不担心新来的幼崽想办法开溜反正也跑不掉,真要是溜出笼子说不定还能供所有人取回乐。


    “……”


    瘦小的孩子一进笼就自动缩成团,看上去像是被吓怕了。掮客顿感无聊,拖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再有什么动静,忽然听见外面守卫嚷着要开牌局。惯把牌局做外块来源的人生怕失了位置,立刻边回头边匆匆朝外赶:“算我一个,今天玩多大筹码?”


    很快从外面传进阵阵筹码纸牌你来我往的热闹响动,缩成一团的小林泉抬起头盯着绞紧笼子门的铁丝思考。


    房间里堆着很多如鹅笼般大小的铁丝笼,有的空着,有的里面装着人类幼崽。打眼看过去一遍,自己算是年龄最大的。大约因为身材太过瘦小看着年龄也幼稚吧……山田先生的小儿子可不就和笼子里其他孩子年岁相近?


    “这批货质量不行啊,数量也不够……”


    守在外面打牌的看守们随口聊起生意,掮客应该赚了钱,说起话也大方些:“嗨,自从擂钵街的野崽子们结成帮1派,无父无母的孤儿越来越难拐了。孤儿院偶尔去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别人也不是死的,多少得分润些遮口费。这不是为了诸位考虑?何苦把口袋里的钱再分薄呢。再说了,要是那些父母好端端的人家,谁愿意把孩子卖去填那无底洞。”


    看守们马上嘲笑他:“你还说,上一批货里不就有几个被你三言两语买来的,难道那些货也没爹没妈?还不是爹妈亲手卖掉。”


    “那不一样!上一批是卖去能活命的地方,这一次……”


    掮客说到一半压低声音,竖着耳朵的泉只能听到零星叹息与最后一句“造孽”。


    看来自己确实运气不好,不小心被农场场主山田先生转手卖了不说,去的地方大约还是人生终点站。


    这间堆满铁丝笼的小房子连个向外的通风口也没,唯一的屋门外守着一大群成年人。泉相信他们应该都还没有瞎,想要从这个出口逃跑,成功的概率不大,失败的风险很高。唯一的好消息只有货物数量不够这一点,短时间内还不至于被“出货”。她只需要老老实实保护好自己别暴露,拖到兰堂先生察觉不妥前来寻找便是大成功。


    那个人,会来救自己吧?还是嫌麻烦索性放弃,再次深入擂钵街重新捡一个孤儿回家打理家务?


    脚好痛。


    肚子好饿,已经十二个小时以上不曾进食了,本想着今天结了工资后能买点鱼。


    不仅饥饿而且困倦,小孩子抱紧膝盖缩得更小只。虽是盛夏,这间小屋子里却有股让人难耐的阴寒。没有灯光也没有流通的新鲜空气,角落中更是黑影憧憧,胆子小些的幼崽吓也吓傻了。


    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彻底昏睡过去,她只知道睡着睡着忽然陷入一片硬邦邦却很温暖的旧衣服里,身体像是被禁锢着无法动弹,有点烦。规律的上下摇晃宛如摇篮,很快她就把这点违和感抛到脑后,抱着有点隔脸的“枕头”,侧了侧脑袋继续睡。


    不辞辛苦孤军深入人贩子巢穴,单凭一己之力彻底掀了这摊场子的兰堂低头盯着怀里轻飘飘的小孩子半晌无语。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笨得可怜?被人卖了还能睡成这样,猪仔似的。他上下掂量掂量手里的分量,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好像没有限制过这只幼崽的进食量,怎么都捡回来养这么久了也没胖上多少,怪没成就感。


    视线扫过小孩被铁丝划破又沾了泥土和铁锈的脚踝,他决定承担起监护人的职责,破费一回买些热水,亲自动手把他洗干净。


    专攻人口买卖的组织“荒川会”一夕之间说扬就被人给扬了,不出一小时消息传得满横滨大街小巷尽皆知晓。据幸存者称打上门的是个看着有些傻的外国人,长头发,穿着不应景的厚衣服,俊得世所罕见可惜眼神空茫,怕是脑子里有点大病。


    警察在找这个“义贼”,各大组织也很希望吸收这个一看就很能打的成员,但这一切都和即将陷入一片鸡飞狗跳的兰堂家没有半円关系兰堂步行把泉抱回他们居住的铁皮长屋,果然很是奢侈的花掉最后一张纸币从邻居手里买来一大盆热水,然后他想也不想就把睡了一路的小孩兜头扔进盆里。


    也不能说他的逻辑有错,兰堂自认绝对不会眼看着让这孩子被热水淹死,水温也绝对没到达到会被烫伤的程度。反正洗澡嘛,谁不是顺便就把衣服洗了?直接丢进去刚好借着水把衣服打湿,淋上洗涤剂再脱下来扔到一旁堆着,堆一会儿后拿小孩用过的洗澡水涮涮就能拧干晾出去了,流程设计很合理!


    但是他遗忘了一点,再糙的孩子皮肤也比成年人娇嫩,不会被烫伤也不意味着不会感觉到烫。


    擂钵街的生活早就让泉学会如何独自保护自己,她已经把“时刻牢记掩盖性别”这句话刻进大脑,一接触到似乎能把人煮熟的热水她的意识就开始苏醒,察觉到衣服被人拉扯这孩子立刻睁眼,小拳头照前锤出去:“变态!”


    凭借一己之力端掉一整个组织的兰堂先生不幸中招,“啊”了一声后单手捂着眼睛后退:“你干什么啊?!”


    “变态!你脱我衣服!”泉差点炸毛,睁开眼睛坐在热水盆里捂紧胸口指控。兰堂比她喊得更大声:“我又不是教堂里的神父,对小男孩没有任何兴趣!”


    听他这么一说,小林泉湿漉漉的眼神越发警惕。男人狠狠瞪了她一记,正打算伸手继续给“儿子”洗澡的重任,然后,他突然卡住了:“……你?”


    “我什么?你离我远点!惹急了我咬你哦!”


    小孩龇牙咧嘴企图用恐吓吓退坏人,兰堂睁大眼睛一一看过“他”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颊,以及隐约有些起伏的胸口:“……”


    过了好一会儿,长发男人一顿一顿转过身,一顿一顿走到门口,一顿一顿蹲下去,惆怅的用单手撑起下巴,仿佛一条夕阳下忧郁的哈士奇:“唉……”


    脚踝上传来一阵刺痛,泉低头一看,外侧不小心被划出道口子,热水浸润洗掉了刚刚凝固的血痂,泛白的伤口外侧还沾着些泥土与赤红色的铁锈。


    什么鬼,这家伙该不会只是打算给自己洗个热水澡吧!


    小孩不敢迈出去,生怕暴露身体上的小秘密,只能慢吞吞缩回水盆里努力思考该怎么摆脱眼下的困境。不等她开动小脑袋想出对策,背影凭空多了几份萧瑟的兰堂先生一抹脸,撑着膝盖起身继续背对她:“我对小女孩更没有兴趣,把自己洗干净爬出来滚进被子里,我出去给你找几条裙子。”


    捡都捡了,养都养了,今天才发现捡回来的是个“女儿”而不是印象中应该的“儿子”。他就是再糊涂也还记得曾经那个任务目标的性别,所以肯定是弄错了。可见当初脑子有多不清醒,随便遇上个略沾几分相似之处的孩子就给拎回家,大失误!绝对的大失误!


    堪称黑历史!


    至于说这个小丫头……继续养着呗,他还能把她这种连鸡都打不过的小姑娘重新扔回擂钵街那种地方?


    兰堂站直身体后顺势摸了摸衣兜,嗯,扁扁的。


    虽然口袋比脸还干净,但是他还不至于沦落到拦路抢劫的地步。男人甩上铁皮长屋的铁皮门,找了条通向高档社区的路,大踏步奔向社区里的……旧衣捐献箱。


    嗯,关于如何免费获得质量更好的旧衣服,小林泉教会了没用的监护人很多。


    130  ? 第 130 章


    五条暂离学校外出处理一个新晋评定出来的特级诅咒, 由于七海建人的回归,压在夜蛾正道肩头的担子轻了不少学校里不是没有出过教师出任务一转头发现学生被诅咒给搞死了的事,多一个能和自己一条心的成年咒术师看着, 老校长暴打咒灵狗头的力道也敢放大几分。


    禅院真希正在操场上挥舞薙刀,英姿飒爽虎虎生风,把另外两位男同学揍得抱头鼠窜。


    “五条有和你通过气吗?他又擅自做出违背总监处决定的事……”


    倒也不是埋怨这个过期弟子太会给人添麻烦,实在是总替他背锅, 夜蛾正道很想知道这回的锅是否有特别之处。


    最强的特级咒术师抓诅咒, 一般只需要三个步骤乘车到达任务地点, 抓到目标, 带回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次的问题就出在“带回来”这个环节上。


    总监处的意见是该目标极度危险且不稳定,稍加刺激就有暴走可能,建议死刑立即执行。五条先生对这个建议嗤之以鼻, 并建议总监处不要建议。以五条家为首的传统家族势力无论怎么内斗, 在给外人添堵这件事上都能迅速统一战线, 于是关于目标的死活总监处和世家集团争执不下,五条家主就此滞留总监处专门盯着那几个行刑手,盯得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究其根源, 那位“万众瞩目”的目标不过一初入高中的文弱少年, 被受害者们长期霸凌而奋起反抗……额,准确的讲是缠在他身上的诅咒奋力反抗, 奋力得把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男生一股脑全塞进铁皮置物柜里,就此闯下大祸。


    你来我往打嘴炮的成年人里没有几个真正去关注事情真相, 他们只想借此机会压过对手攫取资源, 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公平”与“正义”。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乙骨忧太要不要死, 至于说他该不该死……大约只有五条悟和他亲口盖章认定的同伴们上心。


    如果不想让那个倒了大霉的孩子跟着夏油杰四处去搞诈骗, 就必须驳倒总监处,并将乙骨忧太的学籍转入东京咒术高专。


    “临出发前五条先生说,动作太慢可能会出人命。一开始我误以为他是怕那孩子出危险,然而……嗯,我错了。”


    七海建人面无表情:“那家伙是怕自己火气上头不小心捏死几个总监。”


    “……”夜蛾正道若无其事转移话题:“入学手续我已经办妥了,学生什么时候来报道?”


    “就这几天吧,五条先生说等和总监处掰完手腕顺便把他带回学校。”关于这个中途转学过来的学生,七海建人只希望他不要在自己教授的外语课堂上明目张胆睡大觉,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还在上体术对练课的三个学生并不知道一年级的小团体马上就要加入新人,他们更不知道这位新人将会带来什么。当然,除了五条悟,没有人知道。


    结束对话,七海建人告别老校长提前下班。咒术高专没有升学压力只有生存压力,学生们的成绩好坏不重要活着就行,老师也更像助手或保镖。既然无需陪同学生们前往任务地点,当然可以提前些下班。


    反正英语课早就上完了。


    走出地铁站,面前横过一长条足以阻塞交通的队伍。从前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饶是七海建人也会感到好奇,他追着队伍的方向朝前看,赫然发现那居然不是什么奶茶或其他网红零食店,而是一家门脸灰扑扑又不起眼的报刊亭。


    报刊亭而已,并非办签售的名书店,有什么值得如此大排长队?


    “也不知道能不能排上啊,好担心,有点不安……”


    路人的对话幽幽传入耳中,金发青年脚下一滞。


    大规模突发且集中的焦虑心情很容易诱发或是引来级别较高的诅咒,这个位置距离公寓已经很近了,稍微有点责任心的咒术师都不会轻忽大意。他立刻假装自己也是个买书的人,走进队伍默默听着周围的“同好”们不停抱怨。


    “有什么办法,位置稍微好找些的书店早就卖空了,也就这种偏僻地方还有点可能,话说还有京都那边的人专门跑来想买呢。真是的,杂志社就不知道多印些吗,大好的赚钱机会,一次不行就加印两次,排队排得好烦,我还赶着回家呢。”


    上班族频频看着手表,嘴上说烦,脚下一点离开的意思也没有。


    站在他后面,看上去像是熟人的书友笑起来吐槽:“别抱怨了,至少在这儿排着还有点盼头,要么你就等全书完结了去抢单行本。为着某一篇文章加印,以后要是这个作者江郎才尽了,你还要不要卖不出去书的杂志社活?”


    所以这么多人排队排得路都读了,就是为了买杂志?七海建人慢慢拢紧眉头,什么杂志这么叫人欲罢不能……看来得想法子弄一本。妻子最近似乎也拿过一些与文学有关的东西回家,会不会和这个有联系?不过森氏似乎没有文学方面的产业或者投资,他也很难想象人人谈之变色的Port Mafia还有这种业务。


    很快就有早早赶来排队的人从前面折返,看表情就知道有所斩获。


    有的人抱着用牛皮纸包好的杂志疾行,有人忍不住先翻到页码边走边看,还有的人手里拿着东西嘴里仍旧抱怨。


    “居然限购,每人只能买一本,我想买三本不行吗,又不会浪费!”


    “你买那么多干嘛,内容不都是一样的。”


    “一本收藏一本供起来一本用来看,有问题吗?”


    “……你高兴就好。”


    一听说限购,排在后面的人纷纷长出一口气。买东西嘛,怕就怕辛辛苦苦排半天,等到自己面前了偏偏售罄,那可真是太痛苦,还不如一开始就知道排不到呢。队伍整体气势为之一振,七海建人诧异的发现先前那点凝涩的污浊咒力已经荡然无存,诅咒出现的可能性彻底归零。


    就……这群普通人通过调节情绪自行消弭了一场大难?


    他正纳闷着,身上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妻子小林泉:“我已经出地铁口了,正在排队,你……?”话音未落,黑色轿车很是嚣张的往路边一停,车窗摇下露出熟悉的面孔:“远远看见就觉得是你,这么多人都在买书呢,什么书这么好看?”


    说老实话,他就是不知道什么书才会在这里排队。


    “《文秋之声》,这一期的《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据说封神了。东大和应庆很多文学专业的教授都出来点评赞美,你敢相信这是部只发表了一半的轻小说?”


    排在前面的路人回头感叹,满脸向往:“文坛凋敝了不知多少年,不管是喜欢这部小说还是讨厌这部小说,总归只有看过才好发言。文秋杂志社真可恶,他们居然不搞电子版的,想看就只能买实体杂志或者等实体书出来。”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这种一听就知道是高中生拯救世界的热血格斗幻想类轻小说,按道理讲应该吸引不了成熟社畜的注意,但是队伍里面很多人的年纪看上去至少工作过个七八年,七海建人更奇怪了。


    小林泉倒觉得还好,集太宰治、坂口安吾以及织田作之助三人之大成的小说,再写不好某些人就要暴躁了。她含笑写过好心指点的路人,忍住剧透的坏心思朝丈夫抬抬下巴:“如果是这个,昨天刚好有人送了我几本呢,咱不用排队了。”


    回家直接看手稿!


    “好。”七海建人对排队这件事并无特殊爱好,他立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上,轿车在一众羡慕的眼神中缓缓驶开。


    “没想到,P,嗯……森氏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喜欢看书。”他拉上安全带,已经进入社区路段,车速降得很低。小林泉聚精会神盯着前窗和后视镜,手里从容调整方向盘:“你误会了,Port Mafia内部的学术分子远比外面想象的多得多得多。当然,绝大多数人小学肄业,一些上年纪的平均胎教水平,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主要是被排挤这种事,往往与学历和能力关系不大。”


    岛国社会就是这么畸形,越出色的人越容易遭受到来自集体的孤立与冷待。


    说到这里,泉不由想起前几天被中也拎回来的“柠檬”,那家伙穷困潦倒三餐不继,为了别人许诺的试剂跑去改造中的红灯区搞事,结果被镇守干部拿个正着,捆得跟个粽子似的丢进地牢。要不是首领太宰治发话,说不定这会儿人已经在海底躺着了。


    “原来如此,关于那些人提起的小说,你看过了吗?”七海建人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顺势带开话题,泉抿起嘴偷笑:“还没有哦,我打算等单行本出了一口气看完。不然两周一期太煎熬了,怕是会忍不住直接找到作者家问他下一章内容。”


    三个作者,两个社畜一个卡文,催稿这件事她可擅长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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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1  ? 第 131 章


    一到家泉就把杂志社早先赠送的样刊找出来递给七海建人, 从第一期到最近一期,没有落下一本。他注意到这些杂志的编号依次连接,并不像很多连载作者那样偶尔缺勤。再翻开大致浏览, 他立刻发现每一次发表的文章字数也大致相同能有人把事情做得如此机械吗?


    并不是个小说家,与文字接触得最多的工作内容无非报告和记录,七海建人对此很有些不解。泉原本没想那么多,看到他微微停顿的手便好奇询问:“怎么了?”


    “没, 就是觉得这位作者很有个性。每一章字数都保持相同, 我猜这应该不在杂志社编辑的工作范畴内。”他把手里的杂志换成第一卷第一章之所在, 坐在餐椅上慢慢阅读。


    如果撒手不管任凭那三个家伙有一天没一天挤牙膏样的挤, 杂志社根本做不到如此规律的刊发,恐怕早就隔三差五开天窗了。无意识下勤勤恳恳替编辑分担了不少工作的小林泉恍然大悟,去厨房给自己泡咖啡,顺便带一杯出来给丈夫:“你慢慢看, 晚上吃简单点可以吗?我去煮荞麦面。”


    接近深秋, 气温早已没有夏季那样燥热, 忙碌一整天吃些带汤的简单热食肠胃会很舒服。


    能坐等开饭,七海建人自然对吃什么没有任何意见以及建议。就算有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回答对于别人来说《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是本小说,对他而言这几乎是回忆录。曾经发生在身边的日常经过作家巧思巧手后变得新奇有趣, 尴尬肯定还是有那么点尴尬, 不过作为成年人,这种程度还不至于破防。


    小林泉不去管他, 套上围裙从冰箱里翻出速食的笋干和鱼饼。为了节省时间她直接把汤料包丢进锅子添水煮开,待水沸腾再放拆出来的面条加热。碗底撒入同样按量包装好的调味料, 添汤添面盖上切好的笋干鱼饼以及半颗水煮蛋, 卖相还不错的荞麦面就可以端上桌开吃了。


    “去洗手, 吃完面再继续看。”


    她解下围裙, 一手一个碗将面端到餐桌上,回头又带了碟付味海草。


    七海建人起身把杂志收到茶几上,他默默扫了眼餐桌,走进厨房稀里哗啦十分钟,端出盘由生菜和紫甘蓝组成的简单沙拉。


    “故事……写的挺不错。”


    如果浓重的既视感能再轻些就好了,他清了下嗓子,真诚发问:“你其实知道作者是谁的,对吧!”


    敢把夏油前辈拉出来挂在墙头上,纵观周围人等,唯有小林泉能做得到。泉笑得神秘:“那你能暂时替我保密吗?一开始五条先生拜托时我犹豫了很久,宗教不是我熟悉的领域,因为早年一些经历,我对任何教派都没有好感,所以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但是后来……”


    “但是后来,”她看向七海建人的眼神温柔又明亮,“灰原先生、真希,还有夏油先生的遭遇让我很痛心。他们不需要别人滥加的同情,他们只需要公平。或许有人说夏油杰手下人命过百早该伏诛,死无葬身之地于他而言都不算是种咒骂……但是,为什么,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品学兼优连我丈夫那样优秀的人都敬重的天才沦落到这一步?”


    “人性的丑陋?不不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我该继续发问,人性为什么丑陋,什么时候变得丑陋,是什么让人性变得丑陋?仔细低头审视,我们有没有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小林泉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将自己放在一个卑劣的位置上反思并加以批判,她侧着头,眸光含笑:“宗教也是构成社会人文的重要内容之一,我不懂,有人懂就好。”


    “咳咳。”七海建人可疑的扯扯领带移开视线,耳朵有点红。


    被妻子不加掩饰的用“优秀”来形容,还是有点小害羞的:“替我谢谢那位作者,还有,谢谢你(的赞美)。”


    他三口两口吃掉荞麦面,等小林泉也吃完了一并将碗筷送进水槽顺手洗掉,这才重新坐回沙发上继续阅读。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几乎就是东京咒术高专学生们的日常生活。无休无止的任务,不知道能不能生还的战斗,高压之下少年少女们偶而偷闲获得的快乐。跳出当局者的框架站在纯旁观角度去看,七海建人发现太多不合理之处。


    法律规定了未成年人可以从事的行业,也规定了不影响学业的工作时长,然而当涉事的未成年人们多了个“咒术师”的头衔后,以上一切规定尽皆化为乌有。法律是面向全社会的,所有公民都当且应当沐浴在法律带来的保障之下,所有“例外”都是不公平。


    年轻咒术师是挖了谁家祖坟吗?别说监督辅助跟着,真要出事辅助们最多只能帮忙摇人,能保住自身安全就算他们运气不错。


    关于这些疑似被迫害被压榨的内容小说中并没有就此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而是如同流水般匆匆而过的穿插在故事单元间隙。越风轻云淡的去写,读者的感受反而越深越能引发共鸣。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未来不知是否还会重现的诅咒被描写成了一个个亟待解决的怪物,每当一个任务完结,被打倒的怪物背后都会牵扯出一桩甚至数桩迷案。隐藏在过去又缺失了线索的冤屈,造成了今日流毒无穷的祸害。时间在这里被因果串成封闭的环形,虽然作者的行文仍旧轻松诙谐,压抑绝望的画面无需着墨便已跃然纸上。


    没错,带来毁灭与灾害的怪物被消灭掉了,导致怪物出现的原因也被缜密的推理掀开面纱,但是没有人能够改变现状,新的怪物总有一天还会降临。


    小说至此戛然而止,下一章要等上半个月才能看到。


    即便已经经历过一遍,七海建人仍旧痛苦的扔开杂志捂住额头。他知道,接下来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即将陨落,哪怕这些情节仅仅是在小说里重现,于己而言也不亚于一场精神上的凌迟。


    “还好吗?感觉怎么样?”


    小林泉半蹲在他面前,双手扶着金发青年的膝盖,语气里充满担忧,“抱歉,是我的疏忽……如果让你感觉到无法排解的痛苦,就先不要读了。”


    痛苦是因为他就生活在这种绝望之中,从来没能成功逃离。


    “后续……不,没什么,我很好。”七海建人松开额头,倾身向前将妻子深深拥入怀中。他把脸埋进小林泉柔软的发丝间,朴素的人工香料味充斥鼻端。


    很普通,但就该是家人身上的味道。


    “他本来可以活下来,死的应该是我。”他哑着嗓子,胸口沉重得仿佛透不过气,“自那之后很多年,我总会在梦里见到灰原。每每梦见他,他总是安静的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当我醒来后,我想,如果活下来的是他该有多好,我腆颜窃取了应该属于好友的生命。但又一想如果死在当年,现在的我就不可能认识你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思及此处竟然又有几分窃喜。我果然是个卑劣的家伙……”


    “你这样说,可就是看不起我的眼光啦!”小林泉放松身体,把所有重量全部压在丈夫肩头,“我很重吧!”


    她带着点笑自嘲:“按照时下的审美趋势,我大约可以被划进丑女行列了。”


    几乎可以称为素颜的普通妆容,天天穿着颜色款式都一样的制服,体重和体态都很健康,没有A4腰也没有能养鱼的锁骨沟,圆脸圆眼睛,没有高挺的鼻梁开阔的眼角以及锥子一样的下颌骨。真要用媒体吹捧的审美标准去衡量,确实很路人。


    “我有一百一十多斤呢,快要胖成猪猪了。”话题的跳跃度有点大,七海建人没能跟上,CPU隐隐有宕机趋势,“什么?”


    “我是说,像这样不管不顾把重量压在你身上,对于我是很轻松的。我才不在乎你难不难受呢,就算在乎,难道还能剁掉哪一块吗?那不可能。”


    小林泉用指尖捏住七海建人的发尾,麦草一样的淡金色柔和温润,“灰原先生现在恐怕和我一样轻松哦。毕竟就算有异议他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像我现在这样,把所有重量和期待全部交付给你,默默注视着你的每一个选择。”


    “亲爱的,权力在你手中,那并非无法达成的遗憾,而是信任与祝福。”


    她越发用力向前推了一下,这点力道对于七海建人当然不算什么,他动也没动,反手拢在妻子后颈放轻力道捏捏:“这份重量我甘之如饴,再说了,你一点也不重。”


    “就算你嫌我重我也不会往心里去,比起体重,我还有更多事要去做。所以啊,不论过去都遗失了什么,更重要的是未来,未来那些孩子,不要让他们品尝成年人品尝过的苦果,不要让他们背负你们曾经背负过的重量。”


    泉被揉得软绵绵的,眯起眼睛像是只打瞌睡的猫。七海建人稍微发力把她放在膝盖上继续抱着,以一种在卧室外面很少见的粘人状态道:“我有点想知道故事的后续了,还会沿着那条旧的轨道继续下去吗?”


    如果只是本头脑简单的轻小说,当然要换个大团圆的快乐结尾,可惜小林泉完全没有那个意思,她还是眯着眼睛,嘴里说出的话冷静到残忍:“不,所有人,全都会死。”


    “好吧,全灭何尝不是另一种团圆结局。”七海建人改为搂住妻子的腰,努力让她正视自己:“那么属于我的那个影子,可不可以死得其所一些呢,算我走后门。”


    “每一个人物的死亡都有意义,也都有着非同寻常的重量,这不是后门,这是身为作者亲友的优惠待遇。”


    没错,《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五卷也就是最后一卷,属于小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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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2  ? 第 132 章


    时间过得很快, 圣诞节前《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卷即将揭晓故事结局,文秋杂志社终于大胆突破一回,公开宣布五卷合集的单行本将于新年后面世。一般来讲这么搞杂志本身的销量肯定会受到影响, 能一气读完谁愿意一章一章干熬?


    奈何作者的脑洞实在太大,哪怕知道接下来将是集中发刀的世界线收束时刻,读者们仍旧忍不住想看看剧情下一步要走向何方。


    排除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抢到杂志,迫不及待翻开阅读, 鸦雀无声的寂静后哀鸿遍野。


    #查询“堕落者与狗”创作最后一章时的精神状态#


    #作者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全灭居然有点甜#


    #异能开会(×)病友交流(√)#


    #关于我最向往的异能学院又名圣伊丽莎□□神病院这件事#


    读完最后一卷最后一章的读者们恍然大悟, 原来从头到尾, 那个怀揣着喜悦踏入“青山异能学院”的少年是个患有臆想症的病人, 而这部推理小说中唯一的凶手,正是作者本人,也就是最后一章才出场的清洁工“我”。“我”旁观了一切,见证了一切, 结束了一切“藏在深山中的异能学院”是家人为了诱骗少年入院治疗专门编造出来的谎言, 学院里人丁稀少只因为一个病房里最多容纳四位病患, 那些异能实际上是病患们发作时被扭曲的举止。至于说一个又一个邪恶狰狞令人恐惧的怪物,以及怪物背后的故事,则是每一个被送进来接受治疗的病患身上真实发生过的遭遇。


    少年亲眼目睹同房病友们的痛苦, 亲耳听到他们不被允许倾诉的哀鸣, 他不能理解种种看上去比酷刑还要可怕的治疗手段,惊恐恍惚之下现实与幻想之间的隔膜越来越脆弱, 仅存在于笔尖上的青山异能学院就此诞生。


    在想象的世界里,他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病友们化身同窗一个个也是人中翘楚。代表着种种痛苦与悲伤的怪物一个又一个被击倒, 哪怕身处迷雾之中心智残缺不全, 这个聪明孩子仍旧从依稀尚存的记忆碎片中推理出病友们遭遇过的一切在他看来, 这些遭遇正是一切怪异出现的根源。


    然而在现实世界里,主治医生对顽固抗拒治疗的病人们满怀愤懑,他不能接受自己的权威被无视,更不能忍耐有谁对自己表达抗拒,哪怕那份抗拒仅限于安静的把脸转开。护士们或许同情这些生了病的年轻人,可惜她们更讨厌病人带来的各种麻烦。最后的最后,院方决定对总是吵吵闹闹幻想着自己能够拯救世界的病人们采取最终方案。


    很快,那间病房彻底安静下来。幻想中少年和友人们终究抵抗不了来自全世界的背刺与恶意,一个又一个被安排着失去生命。永远沉睡在梦境中的少年,不知道能不能再次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并在这个世界里再次与病友重逢。


    清洁工想尽一切办法也找不到拯救他们的办法,也许只是声微小的感谢,或者只是在他清扫垃圾时轻轻把脚挪开……他找不到报答善意的路,精神病院里没有保护善良的规则。


    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痛苦都结束吧,无法拯救之下只能送这些可怜的孩子解脱经过医生的手术治疗他们已经没有苏醒过来重新为人的可能,日复一日如同植物般无知无觉沉睡于无光之梦。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惨白破败的病床上,他人听闻了也不过摇摇头徒留一声叹息。


    再也无法忍受的清洁工借着哪里都能去的工作便利找到了控制生命维持系统的总电源,他抱着病人入院时留下的合照在控制室里放了把火,低着头轻轻摩挲照片里少年们宛如夏花的脸。


    总电源被切断,病院的隔离门无法开启,火势逐渐蔓延,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三十六度的手指如何能写出冰冷至此的文字#


    一时间痛哭流涕兼吐槽的帖子盖了成千上万楼,无数读者捶胸顿足破口大骂,情绪激昂只想砸点什么发泄一下那股喷薄欲出的力量。


    上头的热血冷静下来之后,无数人午夜梦回惊醒后浑身发冷为什么。


    堕落者与狗在《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章留了个问题:为什么?


    按照一般套路,这个时候只需要将种种不平全部推到“人性”头上,或劈肌入里仔细分析,或冷嘲热讽大加鞭笞,然后再哀叹一句世道不公人心不古,就算得上点睛之笔了。可是这个笔名奇怪文风更奇怪的作者并没有满足于批评他人,他在字里行间深刻批判了自己批判“我”作为旁观一切的清洁工,目击种种非人现状后为了薪水,为了三餐,为了还能有个栖身之所选择沉默。


    可是,那些生病的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反复不断的问着“为什么”,一句比一句重,就像命运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像冥冥之中碾碎一切向前行进的车轮。


    “虽然但是……连我都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个样子……”


    忙里偷空看闲书的太宰治摸摸下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理解了小林泉的逻辑她大约也是把异能力者都当做精神障碍看待的,所以才会向森先生申请招募心理医生,好死不死招来夏油杰这个真正心理有问题的家伙……所以当她把最初的素材交给织田作时,故事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就像一个人再有勇猛无匹的武力也无法独自对抗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无论那些少年如何挣扎,“精神病院”这个极其特殊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就是恶意满满的全世界,谁也逃不掉。


    呵,那么我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呢?是否又是另一重意义上的精神病院?


    会这样想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很多当头挨了一盆凉水的读者也是如此我究竟是坐在窗边读一个臆想出完整世界的少年,还是少年躺在病床上想象出来的一个路人?


    那些热血的打斗、缜密的推理,暧昧的情愫,此时都化作一句又一句直扣人心的“为什么”。


    “真不甘心,我当年为什么不知道野坂先生呢!”扔开杂志,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太宰治抱头哀嚎,“就算最后可能会怕得翻窗逃跑,至少也想有个尝试的机会啊啊啊啊啊啊!现在就可以毫无顾忌的登门去问问‘为什么’了。”


    首领办公室外,带人来办理调职手续的银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指,对即将成为自己上司外加保1护1伞的红发男子淡然道:“没关系的,首领最近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很好,偶尔练练肺活量而已,不必惊慌。”


    “嗯,我知道,太宰他就是这样,辛苦你了。”


    这孩子瘦瘦小小,板着脸无论做什么都一副严肃的模样,跟着太宰实在是太为难她。


    因原游击队长荣升首领而成为现任游击队长的芥川龙之介走出电梯,一眼就看到妹妹和他很不喜欢的织田作之助傻站在首领办公室外不知在做什么。


    “在这里做什么。”


    少年冷冷问了一句,停下脚步。工作场合遇到哥哥,银略微点点头,没有打招呼更没有和龙之介寒暄,“芥川先生,太宰先生吩咐我带织田作先生来这边办理调职手续。”


    “……”


    调职手续,那不是直接交给后勤干部就行吗?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肉眼可见变得凶恶起来,狗狗吃起醋可是非常厉害的,缺乏安全感的品种更是如此。


    织田作之助同样无语凝噎,他很想解释自己其实姓“织田”,并非“织田作”。但是一想到“织田作”这个很有个性的外号从何而来,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算了,想想就知道解释也没啥用,还是躺平省点力气。


    芥川龙之介狠狠剜了织田作之助一眼,侧头对旁边看八卦看得津津有味的守卫怒喝:“懈怠到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守卫虎躯一震,满头冷汗拨通内线传话,首领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扬声器:“让他们一块进来。”


    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芥川龙之介先行上前一步汇报任务,事无巨细一通说明后太宰治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嗯,知道了,下去吧。”


    他总是这样,对待唾手可得的情感,无论哪一种,尊重也好爱慕也好,都表现得避之唯恐不及。就像被火烫过后连橘红色灯光都会害怕的流浪猫,用冷淡和排斥掩饰自己的恐慌。


    芥川等了一会儿,意识到今天也不可能从这个嘴里得到半个“好”字,低头悻悻而去。


    “太宰,该夸孩子的时候不能太吝啬,不然一定会被埋怨的。”


    一眼就看出这对师徒间发生了什么,织田作之助不愧是凭借一己之力收养了一群孩子的男妈妈。小林泉给他办孤儿领养补贴都办麻了,别人弄这个都是为了赚钱,他可倒好,稿费进了口袋没几天就花个精光,全部贴回幼崽身上。


    太宰治有听没有听到的随意哼哼,高高兴兴抬起鸢色眼睛:“织田作,我给你涨工资!”


    “那感情好,不过你确定首领办公室的财务不要交还给财务室监督?”


    上一个把财务独立出来的首领已经凉了,不听劝谏的家伙会被基石抛弃,前车之鉴太惨痛,他不希望好友犯同样的错误。


    “……织田作,你还真是一针见血。”首领可怜兮兮撇嘴,“我确实该把首领办公室的账本交还给泉姐姐,”他想了想很快重新高兴起来:“必须还给泉姐姐!这样一来就能每个月都拿到工资!不不不,工资也不用发,反正我身上也不带钱,喝酒账单直接寄到后勤组,哈!”


    织田作之助不觉得这么安排有啥问题别说钱包了,太宰出门连配枪都不爱带的,他手快,总是从别人身上顺。


    事情就这么开玩笑似的定下,银木着脸,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多少别有居心的人正等着新首领与后勤干部闹掰……一个自由散漫一个认真负责,无论怎么看都不像一路人,迟早拆伙!不料织田简单几句话,隐藏在首领与底层之间的隔膜就此烟消云散,让他们这些干着急的秘书们总算能偷偷长出一口气。顶层办公室内一应财政事务重归后勤组,至少在组织内部达成了基本公平的表象。完全公平当然是不可能的,国会内阁里尚且做不到,更遑论Port Mafia这个黑1道社团。


    “不说那些了,织田作你快看看这个!”说是完成调任手续,其实就是迫不及待想和秘书长摸鱼聊天,首领把刚看完的《文秋之声》递给太宰治,“泉姐姐深藏不露哦,周末要去她家蹭饭!”


    《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最后一卷由小林泉撰写,这件事三位伟大的堕落者都知道。零花钱都拿去给孩子们买粗点心的织田当然没能第一时间抢到,好在还有太宰治愿意分享。他接过杂志,迫不及待边走边翻开阅读:“今天大结局?”


    “圣诞节前完结,挺好的。”坐在办公桌后的瘦削青年垂下眼睛,嘴角扬起真实弧度,“过不了几个星期全集就能面世了,大文豪到时候给我签个名?”


    许久没能等到回应,太宰治抬起头,不远处织田作之助面对着窗外透入的天光,颤抖着手捏紧纸张:“……”


    他一直在求一个答案,一个关于杀手会有何种结局的答案。此刻,那个答案变成了新的问号。


    是什么逼迫孤儿成为从无败绩的金牌杀手?肆意剥夺他人生命固然是种赦无可赦的罪行,磨出一把又一把自己这种杀人屠刀的存在又该以何罪论处?


    “织田作,我有个新主意。”好友清亮的嗓音吹过耳畔,那个仍旧一身少年气的青年笑道:“别等到周末了,现在咱们就去拐走安吾,一块去找泉姐姐喝酒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被七海先生塞进锅里炖了的话,”放下杂志和思绪,红发男人嘴上老实,行动可一点也不老实,“这就给安吾打电话。”


    安吾,一起出来玩儿呀


    作者有话说:


    《蟹工船》很好看,小林先生不愧文豪之名。


    野坂先生确有其人,只能说如果野坂先生也救不了太宰的话,那就没人能救他了。毕竟野坂先生的原型当年化名在延安专门做感化本子兵俘虏以及推测本子军部动向的工作,是个能被鲜花社单独列出来立传的大佬。感谢在20230215 14:46:2320230215 22: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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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3  ? 第 133 章


    坂口安吾是出门买咖啡时被两个来自港口的“暴1徒”给绑架的。太宰治的聪明才智用在这种小事上简直轻轻松松, 再加个动手能力不管怎么看都很强的织田作之助,眼镜子象征性小小挣扎了一下,很快躺平放弃。


    “最后一章的发表日是今天对吧, 你们谁买到了?”


    好不容易把歪掉的眼镜扶正,坂口先生张嘴就是这一句。虽然他之后没时间再动笔,但也很关心倾注了三分之一心血的处女作。


    织田作之助默默把杂志递给他:“太宰买到了,泉小姐说合集的单行本会给我们留几本作纪念。我们打算去拜访泉小姐, 少了你总觉得不对劲。”


    “……”坂口没说话, 一手扶着眼镜一手翻开杂志迫不及待把头埋进去。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 一左一右夹着好友免得他低头不看路闯到机动车道上。


    从内务省附近走进地铁站, 又被滚滚人潮挤出地铁口,青年放下书,抬手擦了把额头不知何时布满的冷汗:“小林……她想做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温柔沉默又坚忍的女人, 正抬脚踹向本就摇摇欲坠的破烂木屋。这间屋子半新半旧, 本质上连翻新都翻得不是那么牢靠, 但总归没有让屋里的人毫无遮拦淋着雨。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最后一片破瓦后,这个国家会朝什么样子发展,届时天下大乱, 还有那些驻扎在军事管理区的外国大兵……


    “有什么关系嘛, 反正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太宰治纯属看出殡不嫌殡大:“除了位置特殊,这个国家有什么能让人念念不忘的东西?有油有矿还是有良田?呵。”


    “倒也不至如此……”坂口安吾惴惴道, “只可惜这本书,怕是要被查处了。”


    织田作之助流露出不舍的表情:“一定要这样吗?不太好吧, 只是本小说而已。”


    “对于咱们这样的人来说, 这就只是本轻小说, 但它让太多人对现状下的规则和秩序产生疑问, 内务省绝不会坐视不理。届时不止这本书,与这本书面世相关的人都少不了要被折腾。”


    往大了讲这叫“思想犯”,背景不够硬的人被抓到可是要坐牢的。在岛国,杀人抢劫之类的重罪都少有判处极刑,唯独给□□保留了死刑兜底。一旦罪名真的成立,小林泉大约能在监狱里待到写完老年回忆录,或者直接连人带盒不到五斤的放出来。


    织田作之助飞速转头去看太宰治,后者漫不经心挥挥手:“安啦,内务省很快就不会有精力追查一本人畜无害的小说了。”


    坂口安吾觉得他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属实过于看不起内务省的工作效率,太宰治抬起下巴表示自己还真就不大能看得上肠肥脑满的税金小偷们。三个男人沿着路边走边吵,一直吵到小林泉家楼下,抬头就看到电梯间外的空地上有两个成年男子大打出手。小林小姐的丈夫七海建人双手环臂站在旁边淡然围观,比起尘土飞扬的战斗,他看上去很有点“生无可恋”的意思。


    “呀七海先生,下午好哇”


    太宰治率先颔首问候,七海建人早就注意到步行走来的三个人,确认织田作之助的武力值带不动剩下两只菜鸡,也就没有过度警惕,“太宰先生,织田先生,还有这位……”


    “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内务省最年轻的辅佐官,毕业于东京大学的坂口安吾!”某人快乐的掀了好友的老底,已经完全了解妻子供职会社性质的七海建人不由露出死鱼眼你们两个Port Mafia,和一个内务省官员是好朋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与“PY”交易有关的不良方向。


    四个人站了一排干巴巴寒暄了一阵,就好像互相问候的礼貌只为了印证彼此都是文明人那样,一直聊到动手互殴的那两位打累了自动停下来。


    “五条悟,夏油杰,我的同事,大概吧。”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分类前辈们的职业,只能勉强画了个最笼统但绝对不会出错的范围。


    “夏油先生战绩斐然呢,我们Port Mafia就缺您这种有胆识有创意还有行动力的人才,考虑跳槽吗?”Port Mafia首领热情非凡的凑到年轻僧侣面前,捏起别人的袈裟并毫无边界感的裹在手上和教宗先生亲切握手:“福利很好哦,待遇还能再谈。”


    “等等等等!当着我的面挖我墙角,不太好吧!”白毛迅速支棱起耳朵出现在两人之间,太宰治笑眯眯松手后退:“我是个好上司,从来不对部下的工作指手画脚。如果有脑子,我会聘用你的脑子,如果没脑子,那么我将聘用你的身体,都可以。”


    织田作之助拉着坂口安吾咬耳朵:“太宰又想找人分担工作了,他最近摸鱼摸得厉害。”


    坂口安吾:“……”


    作为现场唯一的政府职员,我是打110好呢,还是假装没看到某穷凶极恶通缉犯?


    “怎么了?一个小时前接到电话,等了这么久也不见人影,然后你们这是围在我家楼下干嘛呢!”


    小林泉穿着家居服走出电梯,不太能理解面前的一切:“五条,你身上好脏,掉坑里了?”


    “我和杰真诚且充分的交换了下意见。”五条先生咧开嘴笑,“他今天看到小说了。”


    “哦!”小林泉恍然大悟,慢吞吞上下点头:“可以理解,那么,夏油先生,分红您要吗?相对的,授权书签一下。”


    她摸出手机随便下了份文件当场修改,完全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


    “授权?什么授权!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同意过任何……任何……”


    他说不出来了,如果脚趾真能抠出地下空间,只怕夏油杰能硬生生给东京咒术高专抠出栋新校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差点笑岔气。


    小林小姐拿出专业态度,连低度近视镜都掏出来戴上:“想必您是为了《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这本书有可能侵犯到隐私权这件事而来,对吧?不过严格来说,《捕物帐》的原型有好几位,并非仅从您一人身上取材。再者,行文中刻意避开了任何与您本人相关的信息,开篇也有相关免责条款……”


    说着她顺手从坂口安吾哪儿拿过杂志翻到最终章翻开给夏油先生看,黑色加粗的字体赫然写明“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之所以提及分红,主要还是我个人认为您的生平履历非常有教育意义。除了触发全社会进行深层思考外也能作为前车之鉴提醒各位教职人员多多注意未成年学生的心理健康,以及告诫所有人,有困难找警察。”


    小林泉理直气壮,夏油杰瞠目结舌,其他人……没比教主好到那里去。


    拜托!你一个暴力社团干部,说什么“有困难找警察”,警察看到你头一件事就要考虑遗嘱该怎么写好吧!


    关键是她还没有说完“综上所述,即便您请了律师与我们对簿公堂,能获得的收益也非常有限,甚至有可能暴露您就是主人公原型之一。我想夏油先生也不愿意被人当成瓷娃娃一样围观怜惜,对吧!咱们站在这里讲道理,就是有意愿达成和解,既然大方向一致,那么不必要情绪也就无需继续宣泄了,或者您对分红的数额有什么异议?都可以谈。”


    上次她说“可以谈”的时候,直接拉了一队人举着AR15和他谈,这次不知道又会是什么。五条悟犹如魔音般的嚣张大笑还在继续,真不愧是最强,肺活量也非常可观。夏油杰又羞又恼,本来他也不是什么放不开的人,自认过去也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之事。奈何身边损友实在太损,他要是再损些上野与和歌山的大熊猫都要被饿死了。


    有五条这样的“好朋友”围着你幸灾乐祸,再内心强大的人也会破防。


    人一生气,脑子就容易短路。夏油先生自打受了刺激逃学出走之后精神状态就没有稳定过,气急败坏之下就做出了未来会让自己后悔不迭的决定。他猛然转身看向太宰治:“Port Mafia确定招人?”


    “当然!我们需要一位心理医生,这个职位很适合您。”太宰治的嘴,能把鬼骗来给他推磨。


    让一个明显心理出问题出了十几年的人无证上岗,这事儿也就他能办得出来。


    暴躁归暴躁,夏油杰智商总归是没问题的,当下拢着袈裟做高人状讨价还价:“我要做小林泉的同事,办公室就挨着她!薪水福利不能低于你们上次发给我的OFFER,另外,给我买个假证!别插手干涉我的主业!”


    “我无所谓,这些都是泉姐姐管,你找她就好。”年轻的Port Mafia摊开手,心里暗自盘算又可以把工作分出去多少给这个主动送上门的打工仔。


    织田作之助同情的频频摇头,坂口安吾捏紧衣袋里的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报警电话由港口组织监管,总比放夏油在外面杳无音信要强。这种牵涉到特殊能力的人,就算不归异能特务科管,也不能随意放任他游离在视线之外。


    “都打完了吗,还有没有没打过瘾的?”


    七海建人仍旧抱着胳膊,语气里全是看破红尘一样的淡定,“没打过瘾继续打,打够了的上楼小坐。”


    他早已观察到坂口带来的《文秋之声》,虽然看过泉的手稿,这会儿更想欣赏一下《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印刷在纸上的模样。


    “好啊好啊,”织田作之助头一个响应,“我们三个是来找泉小姐……道谢的,感谢她给了我书写故事的契机与机会。当然了,我还能活着站在这里,也多有仰赖泉小姐庇护。”


    为了不被男主人赶出去,他及时把已经到嘴边的“喝酒”改成感谢,七海建人果然表情好了许多:“来了就是客人,请。”


    夏油杰狠狠横了五条悟一眼,提着袈裟跟在后面进电梯,然后是小林泉,最后是五条悟他一进轿厢超重提醒音就疯狂警报,白毛鼓着腮帮子不可置信:“不关我的事?”


    所有人看他的表情都一样就是你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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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4  ? 第 134 章


    “一共才几个人?七个!就超重了?肯定是电梯有问题!”


    五条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错, 这会儿六眼确实处于被迫停机状态,但是单以人类正常的视力来看,他也绝对不会数错!


    “确实是七个没错, 我猜也许是某人体重过沉?”


    夏油杰抓到机会便不遗余力的开嘲讽:“你可以走楼梯,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五条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一定是电梯有问题,哪有走进去七个人就超重的电梯啊!”


    “额……”


    小林泉把视线从核载重量标识牌上移开:“核载6人,小型公寓电梯嘛, 别往心里去, 绝对不是谁的体重问题。”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么小的电梯装了和没装有什么区别, 它是不是就为了等着今天给我添堵?!”


    五条悟在报警器的蜂鸣中被赶出电梯, 刺耳的警报戛然而止,其他人的表情越发耐人寻味。


    还说不是你超重!


    “都说不是我啊!”白毛凄厉哀嚎,眼看电梯门在自己面前合拢。很难说有没有表演的成分在,但是亲眼看见五条倒霉, 夏油杰脸色好了许多, 走进七海家大门时已经可以礼貌的向男女主人点头致意, 甚至主动要求看看分红协议。


    白来的钱,为什么不要!


    泉用家庭打印机打了份初稿,连同委托书一并递给他, 那本坂口安吾拿了一路的杂志垫在最底下。仔细确认自身利益的夏油杰顺便就看到加了爆炸效果的宣传语《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最终话。


    他当然还没有看到最终话, 否则就不会表现得如此尴尬了。或许前半段主人公的描写中还有部分夏油杰这个人的侧影存在,但到了最后一章, 就是无数个迷茫失途少年的集合。五条悟追上来朝小林泉发了好大一阵牢骚,等他说到尽兴, 回头就见夏油杰站在厨房与客厅的连接处看书看到入迷。


    为什么呢?如果不把愤怒倾泻在对年轻咒术师抱有恶意的普通人身上, 自己该去憎恨谁?


    “我要知道这部小说具体的作者是谁, 我必须知道。”他抬起头, 凤眼里隐隐透出猩红。五条悟分别指了指在场四个人:“第五卷是泉小姐的大作,前面那四卷则由这三位合作完成。”


    “所以……”他特别讨人嫌的看着港口势力,“你们谁是堕落者,谁是狗?”


    夏油杰没搭理他的插科打诨,他拢着那本杂志走到小林泉面前:“请您告诉我,为什么?”


    “可我不是早就已经讲答案揭示给你看过了?夏油先生,在筑波,在京都,在横滨的红灯区……枷锁与压迫无处不在。有错的并非天赐的才能,也不是天生的容貌,有错的是逼迫人不堕落就活不下去的坏秩序。为什么山里的村人会去虐待两个手无寸铁的女童?为什么没有人告诉过他们这种事不可以去做,如果做了必将面临严峻惩罚?为什么一个私人机构可以肆意挥霍未成年人的劳动力?为什么法律与执法机构在这种时候就跟瞎了聋了一样?同样是偷逃税款,为什么掌握了全国百分之九十八财富的财阀就可以用‘合理避税’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而那些紧系着全家生存命脉的小店铺就只能认命破产?同样的功劳得不到同样的褒奖,同样的过错也得不到同样的惩罚,同一阶层内部向上的通道已经被堵死了,资源就那么多,如果不吞噬别人就会被别人吞噬,为了活下去,为了争夺更多生存资源,人会变得越来越坏……这是人想要让自己变坏吗?世上的人本就有好坏,好的制度将坏人摒弃在执政群体之外,坏的制度刚好与之相反,想要改变不公平的现状,该做的难道不是改变现有的坏秩序!”


    在七海建人平静的目光里,泉抽出从未在家里使用过的配枪,扬手抵在夏油杰喉结上,五条悟在旁边紧张得要死:“我说你手可千万别抖啊!刚才不还好好的么?好好谈不是用枪谈的吧!先把保险恢复了行不行?”


    “夏油先生,如果没有二连三的死亡,如果没有亲眼目睹那场虐待,你还会向一群根本就不认识的举起屠刀吗?”小林泉握枪的手当然不会抖,就像她的行事作风一样,枪口冰冷且稳定。夏油杰完全没有要害被人拿捏的自觉,他就那样毫无反抗之意的站着,紫色凤眼里满是痛苦:“所以,我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恨没恨错我不好说,但你杀亲的行为我个人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就算再有理由,只要不是双亲不慈在先,做子女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做。假设这种行为都能被原谅,那么世界上还有什么罪责是不可以逃避惩罚的呢?”


    她向后退了半步,照着夏油杰右肩果断扣下扳机。


    青年闷哼一声,疼痛让他冷汗淋漓。没有人说话,因为小林泉是对的。击穿道德底线的行为不能被原谅,活人也不能替死人大包大揽说出“原谅”二字。


    “我带杰去包扎,有急救箱吗。”


    五条悟收起笑脸,他知道自己完全可以拦下小林泉开枪的动作,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夏油……确实欠教训。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跟我来,我带前辈去。”


    妻子枪法挺好的,白皙柔软的手指映着玄黑冷涩的金属,有一种别样的反差美。泉留了不少情面给夏油前辈,她没有瞄着额头或是其他要害开枪。只是条胳膊,还是穿透伤,以咒术师的身体素质最多半个月便可痊愈。况且就夏油杰本人而言,挨上这一枪或许还能让他心里好受些虽然罪无可赦,但已领下惩罚,往后无尽的岁月里更该为自己当初的行为负起责任。


    屠村这件事他是不会后悔的,会让他感到后悔的事……大家多少都有点数。


    夏油杰自己倒是对伤势不怎么上心,胡乱冲小林泉点点头,跟着五条和七海去客卧收拾伤口了七海家太小,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往主人家的卧室里钻。说实话就连客卧七海建人都不太想让他们进,因为那里曾经是小林泉的房间。


    “好吧,你们坐,我去翻翻冰箱。”小林泉跟没事儿人似的收起配枪,走进厨房一阵稀里哗啦的翻,不多时带了瓶中也送的洋酒和一篮子水果:“还没来得及去超市买食材呢,就这么凑合着吧。”


    也就她敢对Port Mafia首领说这样的话,太宰治笑嘻嘻伸手从篮子里摸走一只苹果:“已经很棒啦!”


    “冰块、柠檬、糖浆,给。”泉在茶几上摆开几个盘子,自己抓了把车厘子站在客厅与露台交接的玻璃门旁边:“风雨将至。”


    “那,春天也就离得不远了。”织田作之助一想到自己居然能实现愿望成为一个小说家就高兴,已经开始兴致勃勃的和坂口安吾谈论起下一部作品由他自己完全书写的故事。


    方才小林泉出手废了夏油杰一条胳膊,相当于见证人的坂口安吾放松了许多……报告内容总算是能往上递了,不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打消种田老师的忧虑。


    “我觉得校园故事挺不错,咱们可以换个角度看……”


    太宰治拿着苹果没有吃,瘦削的青年懒洋洋窝在部下家的沙发里,听好友们在一旁为了某个语法问题争论不休。温暖的房间,让人安心的声音,无所事事的悠闲,很快就让他陷入梦乡。梦里他看到自己一会儿还是Port Mafia的首领,一会儿又是个从组织叛逃的落拓侦探,无数交织嵌合的世界里只有孤影相伴,无数次茫然四顾指尖唯余一片冰冷。


    皑皑雪原上那个孤独的少年伸出手想要抓到什么,耳边突然传来暴躁的怒吼“把你的爪子收起来!老子新买的衬衣!”


    “唔……”他挣扎着睁开眼睛,视线在对面的浅色衬衣下摆以及对方手里拿着的毛毯上来回游移不定:“中也,你终于学会给主人捡报纸了吗?!”


    语气中居然很有几分铲屎官的感动与辛酸。


    “我看你是活腻了想死!”中原中也大怒,要不是魏尔伦在背后拦着他也许今天Port Mafia真就又要换首领了,“放开我,我要打死这条青花鱼!”


    “哎呀,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趁着假期来看看姊妹过得如何,顺便蹭顿饭,没想到这边这么热闹。话说,作为见证了首领更迭的重要组织成员,后勤干部的居所还这么简朴是不是不太合适?”


    魏尔伦见缝插针替不省心的“妹妹”向首领讨要好处,太宰治咧嘴一笑:“泉姐姐手里握着组织上下所有的家底呢,只要她看得上,我哪有舍不得的。”


    “这还差不多!”


    中原中也把毛毯胡乱砸在太宰治身上,拽开他拉着自己新衬衣的爪子,转身走到另一头坐下,津津有味看起杂志红灯区的改建接近尾声,今天他一是和魏尔伦来泉家里放松兼休息,二是想和她聊聊主持改造过程中的看法与心得,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儿撞上没喝酒就睡着的首领。他当然注意到那两个人喝的什么,不过既然是送出去的礼物,主人如何安排都是她自己的事儿。


    “一块来一杯?”织田作之助朝两位同事举起酒杯,魏尔伦当先拎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份儿,然后用胳膊肘戳戳弟弟:“你今天能喝吗?”


    中原中也接过酒瓶往杯子里倒有什么不能喝的?喝酒不开车不就得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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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5  ? 第 135 章


    等七海建人帮夏油杰处理好伤口, 开门就见中原中也甩开西装踩在自家餐桌上跳来跳去,嘴里似乎还念叨着歌词自己给自己伴奏。


    “……这是怎么了?”没见过这种洋气阵仗的咒术师觉得手有些痒,回答他的是还算清醒的坂口安吾:“没想到中原先生的酒量……不提也罢。”


    有人喝高了话多, 有人喝高了爱睡,还有的人喝高了总会做出些清醒时打死他也不可能做的事。魏尔伦拿着手机录像,小林泉和太宰治一起鼓掌起哄打拍子,中原中也跳得更起劲了。


    “还好吧, 至少这次中原先生没有拆房子。”织田作之助中肯补刀, 现场另一位酒量堪忧的先生摸摸下巴, 非常没有自知之明的感叹:“还不如我呢, 嗛!”


    “你来试试啊?”泉的举止比平日里活泼了不少,隐隐有点次人格的样子。她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扔了平没开封的威士忌过来,夏油杰在旁边完美辅助:“这个酒很甜。”


    “是吗!”完全不曾设防的五条悟想也不想就把酒给开了,吨吨吨下去三大口, 咂咂嘴, 摇头:“不好喝, 不甜!杰你骗我!”


    下一秒连人带瓶扑向七海家的地板,七海建人只来得及拯救酒瓶子,不得不放任前辈用衣服给自己擦地:“五条前辈!”


    “很好, 不能喝的都倒了, 省得浪费!”


    小林泉用力拍拍茶几,嘲笑的味道满得几乎能从字里行间溢出来:“菜鸡!”


    “就是就是, 菜鸡!”太宰治跟着附和,往餐桌上斜了一眼:“这个差不多也快了吧?”


    刚说完, 中原中也酒疯也撒得差不多了, 魏尔伦收起全程录像的手机, 起身刚好接到不管不顾往下栽的弟弟:“让他们睡吧, 咱们继续。”


    也好,就当清理存货了,七海建人坐到泉身边随之准备镇压她的暴1动,夏油杰到底还是把五条悟从地上拎起来,费力拖着他扔到中原中也旁边让两个菜鸡一块作伴。


    幸亏这间公寓房上下左右都没有邻居,七海家才没有被人投诉,半夜喊广津柳浪开车来接自己的太宰治认为确实该给后勤干部解决一下居所问题之前她刻意与森鸥外拉开距离所以才不愿意接受组织分拨的房子。现在首领已经换了人当,短时间内小林泉应该不至于重启按月递交辞职信的老惯例,就算她真寿退社了也没什么嘛,还有个词叫“返聘”不是?


    “BOSS,您心情很好?”


    拉了一车醉鬼,广津先生的语气仍旧舒缓平静,太宰治捂着额头哼哼:“对呀,今天难得心情好,我想好好睡一觉,明天上午就不上班了。”


    广津柳浪:“……”


    老板自己给自己放了假,可还行?


    不是不知道这位年轻首领这段时间有多辛苦,最终他只是笑着回了声“是”,话题便转到办公室的新晋秘书长身上:“请问您打算如何安排织田先生的位置?”


    “挂秘书长职位,领随行保镖的工作。门外那四个摆设撤了吧,让他们和守电梯的换班去。”


    太宰治不觉得有人能突破织田作之助的防线袭击自己,至于空闲时间……留给织田作写小说。


    “明白了,我会就此事与小林小姐对接。”广津也觉得首领的安排很妥当,“天1衣无缝”,确实做得到完美阻拦一切危险,包括首领自身找死的行为也能拦住。


    第二天下午小林泉才打着哈欠出现在本部,批了织田作之助的工位和家具,又批了“心理医生”的薪水,顺便还给相熟的黑市贩子打电话联系假证事宜。看夏油杰的样子也不像是个会去老老实实刷课时考证的,反正他只挂名,这种假证办来纯粹为了应付检查。


    接下来是改造完毕的红灯区招商事宜。


    建筑事务所拿了丰厚拨款超额完成任务,那片烂地上建起的步行街和商场Port Mafia自己消化不完,需要从外面吸引投小商人和投资客。


    “喂?麻烦帮我问下邻居们,有谁愿意把店开进铺子里去的来找我报名。我可以做主给你们两年无息贷款,从第三年开始按照市价收取租金管理费。放心,除了这些没有其他费用,保护费?不用,我都收了管理费了,和保护费不是一个意思!”


    泉先联系上可丽饼摊老板,这个好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乘风吹遍整个横滨底层,就连织田作之助经常光顾的自由轩咖喱店也有所耳闻。


    和Port Mafia在一条街上做生意,安全感比和警局做邻居还要高。毕竟警局时不时还会被人塞炸弹,Port Mafia,谁敢惹?


    再加上小林泉许诺的贷款以及其他优惠政策,有心扩大经营的小商贩们自然反响热烈。


    对于Port Mafia来说,把铺面租给某些特定小商贩的风险比租给其他“同行”要大是个不争的事实。有案底的人组建的家庭,对于风险的抵御能力比正常市民要低得多,他们很可能因为疾病,因为伤痛,或者纯粹被人报复而丧失劳动能力,到时候租金也好管理费也好,可就全部都要打水漂。但从后勤组了解到真实原因的中原中也一个不字也没说,埋头同意了小林干部的招商计划拍卖行必须攥在Port Mafia手里,商场可以与外面的同行或者大财阀合作,音乐厅美术馆不用想了直接甩给别人做,也方便把外人都圈在固定建筑物内。沿街的小铺面能低价租给那些需要机会的人更好,要是有谁想拖着摊子过来找地方也不是不行。


    拍卖行里用的人全都是愿意留下的风俗从业者,想要走的早就检查过身体后给了笔遣散费放行。中原中也本以为这回组织要放血,没想到干部会议上小林泉摊开账本很开心的告诉所有人这一波赚了不少。


    “赎金,封口费,以及从各大夜场搜出来的现金和贵金属,另外还有出租商铺、美术馆、音乐厅的定金,加起来足够本部再起两栋楼。”


    本质上相当于下手把别人的场子洗劫一空,讨到债务的讨债人心情非常好:“外海那条破船谁有什么想法?没人要我可就把它洗刷干净拿去做正经买卖了。”


    反正在后勤干部手底下,谁也别想搞黄赌毒。


    “我无所谓呀,看看哪位干部愿意接手A留下的烂摊子。”


    首领坐在主位上笑眯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什么地主家的傻儿子,一骗一个准的那种。


    尾崎红叶有心接手赌场这个情报来源地,但是算算如今麾下主打的娱乐业,她还有几个酒吧KTV电影院要管,实在分不出精力再去打理一艘远在外海的邮轮,于是只能遗憾摇头:“我这边忙不过来了。”


    中原中也有一整片新兴商业区,自然腾不出空;魏尔伦只管为组织训练“特殊人才”,把生意交给他只怕三五天就能给干倒了……掰着手指算算,五大干部赫然缺了两位,怪不得人手不够。


    “哎呀呀,看来要稍稍调整下职位了呢。”太宰治撑着下巴歪头笑,“邮轮的事先放放,等到五月份要是还没有谁愿意接手,就按照小林干部的建议处理。”


    五个月的滞留期,无论放在谁家都没有怨言了。


    首领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事情暂且这么定下。


    好不容易这一年最后一次干部会议圆满结束,太宰治专等着散会后喊住小林泉:“泉姐姐,我记得组织回收的房产地产信息都在你手里?”


    泉停下脚步,简单回忆了一下,点头:“是,信息都录在我电脑里。”


    “那么,我把兰堂先生的旧宅还给你,不要拒绝哦,不然我会哭的。”


    要不是魏尔伦提起这件事,他都快忘掉那栋房子了。当年兰波留下的遗产里,还完整保留下来的似乎就只剩它。说来也是有趣,那房子距离本部很远,位于东京与横滨之间,交通也微妙的介于方便与不便之间,非常适合找借口偷懒摸鱼。


    小林泉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迟疑片刻,到底收下这片难得不掺毒药的好意:“行,我下午就叫人去收拾,争取二月份搬家。”


    刚好旧公寓的租期眼看满了一年,此时退租正是时候,再续约恐怕房东就要涨租金了。


    “好啊好啊,留一间卧室给我哦!要比中也的大!哼哼哼哼!”


    年轻首领肆无忌惮的发布幼稚言论,泉都有点心疼中原中也这个便宜弟弟了:“你干嘛非要和中也较劲?他欠你啥了?是堵你家门口打你了?还是把你骂得缩被窝里不敢出去了?”


    “我就知道你心里总是向着蛞蝓!”太宰治委屈大喊,看上去很有原地打滚的想法。为了保护年老后的听力,小林泉不得不做出让步:“行行行,别闹,我知道了。”


    “你就会敷衍我!”已经是个青年的家伙还当自己很小,哼哼唧唧起身收拾摊了一桌子的资料,“我生气了,要螃蟹料理才能哄好。”


    “哦,我给你叫外卖!”


    泉果断掏出手机按照太宰治的报销标准开始选择餐厅走公账!别想占我一毛钱便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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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6  ? 第 136 章


    到了二月, 新年前后的衔接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今年的慈善晚会小林泉说什么也不愿意参加,最后还是尾崎红叶和魏尔伦抽到短签临时凑成搭档出门晃上一圈了事。拐回头又是一年一度的税务检查季,好在特搜部的注意力已经转到别人身上, 有了异能营业许可的Port Mafia不再是内务省的首要目标,泉只需要应付主税局派来的负责人。


    别墅钥匙太宰治隔天就让织田作之助专门送去后勤组,当着所有人的面红发青年没说那么多,只问了大概日期, 提前说好届时要登门贺她乔迁之喜。如今过去了一个月时间, 房子自然已经打理干净, 随时等待旧主人搬回来。


    泉刚跟着兰堂加入Port Mafia时日子并不好过, 除了能避免被人骚扰外她和其他才能不显的孩子一样都在捡尸队底层混了相当时间。后来兰堂因为异能力的缘故逐渐得到上层赏识,她才“鸡犬升天”慢慢摆脱一天打好几份工养活监护人的辛苦劳作。真正衣食无忧还是一场事故之后,泉完全不记得当时都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先先代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变好, 不但给了自由允许她去东京上职业高中, 还慷慨仁慈的负担了学费。那之后兰堂先生接了很多任务, 得到的分红也越来越多,于是他买下了这栋位置略有些偏但砖木结构抗风又保暖的别墅。


    当年兰堂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处决”,先代森鸥外将他所有遗留下的物品都收走清点整理过, 野坂先生钦点了小林泉做弟子时那人归还了大部分财物, 但别墅的事他始终没提,如今便宜了太宰治做人情。


    搬家的事不需要小林泉操心, 组织里有得是人愿意主动出力气。


    旧公寓的复原与整理都是七海建人做的,妻子每到财务季度就会变得忙碌且暴躁, 他在这方面帮不上她什么忙, 只能想尽办法替她打理好生活琐事。他一米八几的身高, 人又魁梧硬朗, 往那里一站房东自动矮了半截,又听说同时退租的两位五楼租户因为做邻居“日久生情”结成了夫妇,自然半句不敢多问另一间公寓的事,确认一切正常就退了押金恭送瘟神一样快快催促七海家尽早搬走。


    这地方其实挺清净,要不是小林泉必须接受Port Mafia新首领的好意,稍微涨点房租七海夫妇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比起太宰治,果然还是房东受点小惊吓各方代价都最低。


    那是栋位于山麓间的独栋别墅,整个社区占地面积很大,别墅之间距离较远。虽说道路完整动线合理,奈何岛国人假热情真冷漠的性子就是那样,业主之间完全可以用“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形容。恰好符合七海夫妇的需要太过真诚的邻居对于咒术师和Port Mafia干部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他去新居看过,别墅自带的花园最先被收拾好,玫瑰、忍冬、还有些他不认识的花苗栽种在合适的位置上。别墅内部整体装饰风格更偏欧式,浅棕色的木质地板和楼梯,墙面重新刷了浅绿和乳白相间的颜色,轻松惬意,就是总有股懒洋洋的味道。客厅里安装了一个大得夸张的壁炉,让人很是怀疑里面是否真能通向某个神秘之处。


    家具都是别墅里自带的,米白色,镂刻着精致的玫瑰花,可以看得出前任主人情趣高雅品味独特……与小林泉简朴务实的作风格格不入。


    正式搬家那天泉从本部办公事请了半天假,当七海建人拉着她的手走进别墅大门时,圆脸的年轻干部笑着感叹:“兰堂先生最喜欢那个壁炉了,每年冬天家里都热得不行。”


    她指指壁炉:“侧面有几道刻痕,他懒得买身高尺给我量,索性隔几个月就让我站在那里刻一道,只要长高就行,总体高度他不关心。”


    “这里是……”七海建人不知道别墅背后的故事,泉也不喜欢没事就拉着人讲古,所以他一直以为欧式风格是Port Mafia的惯例,根本没有往妻子身上想过。


    泉叹了口气,靠在他胳膊上抬起头:“这里曾经是我养父和我的家,后来他反叛失败被处决,我也就搬出这里去了组织专门集中安置青年干部的洋馆。说起来,一直都没找到时间带你去见见那家伙,干脆趁着这会儿忙乱,咱们溜出去看风景。”


    “需不需要换身衣服?我要带什么礼物吗?”


    就算是去看望妻子已故的长辈,七海建人也不希望自己做出失礼的举动。他像是头一次拜访岳父那样紧张,哪怕已经结婚一年了,仍旧担心不被承认。这种奇怪的患得患失逗的小林泉直笑:“带什么给他?什么都别带!带了他也喝不到,要么咱们带瓶红酒去,就坐在他墓碑上喝。”


    七海建人:“……”


    或许我有点理解横滨少咒灵的原因了,你们Port Mafia都这么豁达的么?


    于是夫妻两个借着忙乱溜之大吉,跑出去好几公里远了泉才给带队前来帮忙的小队长发了条信息,只说订了餐厅犒劳来帮忙的组织成员,辛苦大家云云。小队长还以为后勤干部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赶去支援了呢,白白感动一场。


    来到海边岬屿,烈风吹得人发丝狂舞,七海建人在最靠近大海的悬崖边看到了一块孤零零的墓碑,上面用花体字刻着坟墓的主人,长长一串反正不是英语。


    “让阿蒂尔尼古拉兰波”


    “他是欧洲派来的间谍,中途因为如何处置中也与魏尔伦发生争执,是的,魏尔伦也曾是欧洲那边的间谍。反正,中间出了很多事,兰堂阴差阳错之下失去记忆,人也变傻了,瘸着眼睛把我当成中也,生拉硬拽从擂钵街带出来……兰堂不是他的名字,是他失忆时别人根据零碎信息推理出来的谐音。”


    泉从口袋里摸出餐巾纸,折来折去餐巾纸变成印着花纹的白色玫瑰。她弯腰将这朵玫瑰放在墓碑前,留恋的轻轻摩挲过墓碑顶端:“唯有这种时候,我由衷希望这世上真有灵魂存在。”


    “他不是个好父亲,但他竭尽所能给了我他支付得起的最好的生活。”


    高空中的风迎合着海浪带来阵阵潮湿,七海建人陪小林泉站了一会儿,催着她尽早离开:“风太冷,早春时节最怕着凉,想必兰波先生也不愿意看到你病恹恹的模样。”


    “他可讨厌了,会嘲笑我!”泉很能听人劝,怀念够了就拉着七海建人离开岬屿返回新居。


    来帮忙的组织成员已经按照打包箱将物品放在指定房间,人都撤了好半天。七海建人不要小林泉动手,先拆出洗浴用具催她去洗个热水澡:“我去把卧室整出来,你洗完了好好睡一觉,这几天黑眼圈又重了。”


    “整理房间很累,我帮你,做完了再洗澡休息。我请了一整天假,明天上午出现在办公室就行,有得是时间补眠……”


    小林泉反过来担心他累到,却被丈夫板着肩膀坚定的推进浴室:“你不要生病就是帮我,有时间不如想想睡醒后打算吃点什么。”


    浴室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大了不少的隔间里小林泉冲着镜子发了会儿呆,确认七海建人铁了心要自己休息,摇摇头只能去开花洒听话洗澡。


    半小时后。


    “亲爱的,可不可以请你帮我找件居家服?”浴室门微微开了条缝,光裸着的胳膊伸出来,七海建人恍然大悟自己忘了什么妻子的衣服还在走廊上的某个箱子里闷着。


    “先把我的衣服给你一件,站在热水下面等,别着凉了。我明天问问人壁炉要怎么弄。”


    一个人整理这么大的别墅一整天都不一定够用,这会儿功夫加紧行动他也只是刚把床安排好能让泉先休息。


    自己的衣服放在哪儿他当然清楚,很快一件男式衬衣就被递到小林泉手上。泉关掉花洒大概擦掉身上的水珠,拎着衬衣看来看去,确认这就是七海建人日常穿着的某件……他应该没什么特别想法,至少翻找衣服时还没有。


    拜身高差所赐,对方尺寸合体的衬衣在她身上大得像条连衣短裙。七海建人听到浴室的门响了:“棉拖鞋在脚下,擦干了再换……”


    他哑巴了。


    小林泉被洗澡水泡得白里透红,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男式衬衣,那衣服对她来说太大了,她不得不一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攥紧领口。


    他咽了口口水,妻子椰褐色的圆眼睛又大又亮,就像林间好奇的小鹿。


    她是故意的,故意这副样子出来捉弄自己。


    不可否认,她成功了,大获全胜。


    “快点……去被子里躺着。”


    七海建人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沙哑,小林泉乖乖换了棉拖鞋,夹着腿摁着领口和“裙摆”往楼上卧室跑,路过丈夫时她张开胳膊凑上去踮脚在他下巴上“啾”了一下,七海先生距离死机就差那么一点点。


    这简直是,比越级砍杀诅咒还刺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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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7  ? 第 137 章


    刺激太大的后果就是直到工作日午后泉小姐才出现在本部大楼里, 还一改常态的在大衣内侧穿了件高领毛衫。


    “明天商业街正式开放,您要去和中原先生一起主持仪式。”新庄抱着PAD尽职尽责提醒上司,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八卦更不想吃瓜, “法务那边传话,说是文秋杂志社的律师希望能够拜访您,主要目的是为了商讨如何应对文化省刚下发的整改令。”


    “佐佐木呢,主税局那边的对接还有什么问题吗?”泉戴上眼镜打开电脑, 边看OA边问, 新庄摇头:“您前天额外冲了五十万到账上, 足够收买太田, 佐佐木压力小了很多。去年那五百万他们只是过了下手,今年没有特搜部添乱,反倒还能得些好处。”


    “那就好,让她学着多接触些, 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花钱可以, 被人占便宜的亏咱们不吃。”


    泉在看完的电子申请表前统统打上圈, 一键同意,推远屏幕抬头看向副手:“开业仪式准备得如何?你安排一队个子高些的成员明早过去听中原干部调派,加强安防的同时充当一下看板郎。”


    新庄在PAD上记下此事, 特别标注了“高”和“帅”。


    “出版商那边呢?”


    他的视线不自觉移到办公桌一角, 那里多了套时下炒得火热的“推理”小说。出版商将它分在“本格推理”类别中,新庄觉得……有点不伦不类的奇怪。


    小林泉注意到了, 她把书拖过来推向新庄:“内山书店拿了十套样本给我送人,你要是喜欢就带一套走。”


    一月底二月初时《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的第一版全集成功面世, 销售现场的火爆画面无疑从侧面证明了这部小说的成功。然后, 不出坂口安吾所料, 前后大约一个星期不到, 联合发行的文秋杂志社和内山书店就都收到了来自文化省限期修改的命令。内山书店的老板内山完造这几年收这玩意儿收得多了,根本不当回事,也没有一惊一乍的拿出来吓唬自己。文秋杂志社倒是头一回,因此很有些怂。既怕得罪文化省,又怕得罪摇钱树,偏偏“堕落者与狗”将一应出版事务全部委托给森氏航运的财务兼行政经理,杂志社那边只能小心翼翼派律师前来寻求合作内容改不改,怎么改,到底还是得看作者的意见,如果这位老师另有门路解决此事,他们当然乐得清闲又赚钱。


    “让那边的律师明早来这里见我,提醒他准备好诉讼资料的原件以及复印件,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小林泉跟本就不打算修改哪怕半个字,但她也不能让胆小的文秋杂志社被这么吓慌神。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就是向法院提交诉讼要求,状告文化省违宪,侵犯公民“言论自由”的人权。以岛国司法程序的普遍效率看,这事儿大概能扯到后勤干部退休也不一定能扯完。反正诉讼期间并不影响书籍刊印发行,心里承受能力良好的话甚至能熬死这一届的文化省大臣,总之就是一个字,拖。


    这手段很无赖,通常被财团们拿来对付不愿意白白让出知识产权的小会社。Port Mafia里有不少技术人员就是被这招活生生逼得“下海”,每年招新时后勤组都会看到几个典型案例,如今正好实践一番。


    新庄大概能理解上司打算做什么,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我明白了,这就联系对方律师。书我也带走了,它真的很好看!”


    “哈哈!我也觉得不错,等下留一套,其他的打包送给东京和京都那边的朋友。”


    小林泉笑了两声,重新把电脑屏拉到面前,将批示后的文件流转去下一个环节。所谓“东京与京都的朋友”,一方面自然是以五条先生为首的“童工集团”,另一方面是还在京都不断组织罢工和运动的底层互助组织。他们从去年一直活跃到今年,为很多边缘群体争取到了生存下去的新空间,已经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定了。


    下午六点前快递小哥来了一趟,泉把八套书分成两份,一份写了五条悟在东京咒术高专的地址,另一份寄到京都某个秘密邮箱。类似这种事她不会交给七海建人代劳,免得万一将来军警上门把他牵连进去,正好五条也这么想。


    于是第二天一早,某职业高中的外语教师就在办公室里发现了一只边看书边傻笑的教学监督。


    “这样很傻,五条先生。”


    他把公文包放在办公桌上,用脚踢踢五条屁股底下的椅子。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张椅子应该属于外语教研组唯一的成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看一遍还是很有趣,娜娜明你要看吗?我借你!”


    五条笑得几乎背过气去,七海建人无视掉他夸张的表演:“我要备课,麻烦您让让。”


    “不!”白毛就跟非要趴在别人桌子上捣乱的猫似的,竖起书本挡在脸前,硬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很好,看来课是备不了了,七海先生从公文包里掏出备用方案:“那就改成随堂考试,六十分以下的学生要叫家长。”


    咒术高专的学生统统脱离家庭住在学校,叫家长的意思就是叫一年级负责人来。还能乖乖上英语课的也就一年级生,以眼下四个学生的成绩看,五条横竖跑不脱来自后辈的报复。


    五条悟卷起小说往兜里胡乱一塞,单手撑着窗框翻出去:“大阪有个任务需要我出马,拜拜!”


    跑得倒还挺快。


    赶走了不值得尊重的前辈,七海建人终于得以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准备上课。


    “七海老师,作业……放在这里可以吗?”


    新转来的学生活像个常年受气的小媳妇,如果不看他背后跟着的特级咒灵,这孩子就跟草食动物一样人畜无害。七海建人示意他把作业拿过来,一一翻开阅览,合拢,用力揉捏鼻根。


    “你们四个,是不是认为我瞎了,或者智商有问题?全文照抄连标点符号和书写错误都抄得一模一样,怎么不干脆去复印店一式四份印出来!”


    这些学生也没有一个能让人省心的,还是考试吧,也许鲜红的零蛋能让他们往大脑里塞些知识。


    乙骨忧太挠着后脑勺腼腆笑笑:“昨天接了个任务……”


    “如果是三级以上的任务,让你们的监督辅助来见我。如果不是,既然这么喜欢抄作业就回去把正确答案抄上一百遍。”


    反正他们也不会真的老老实实抄写,一百遍的恐吓意味远大于实际意义。


    七海建人意味深长的看着面前下垂眼的黑发少年:“乙骨同学,不要太好说话了。”


    “哈?啊!是是,我知道了,七海老师。”


    他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七海建人无奈挥手:“去吧。”


    浑身散发着“我很好欺负,快来欺负我”的气息,难怪之前的学校里总有几个学生盯着他欺负。要是没有特级咒灵在背后给他撑腰,这小子能被人欺负死。


    乙骨忧太鞠了一躬,转身匆忙跑掉,甚至忘了把批改过的作业带走。七海建人抬手调整好领带结,继续写教案。一年级今天是有英语课的,他希望能够争取在他们还能上课的时候多让他们学点东西,也许就是这一点,这些孩子们的命运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个小时后,踩着铃声进入教室又等了好一会儿,站上讲台的七海老师眯起眼睛:“熊猫,起立。”


    毛茸茸的自主成长型咒骸熊躯一震,弯腰弓背从座位上站起来。任课教师面无表情,抄着兜走到他面前,举起右手:“交出来,或者我使用术式打到你把藏在肚子里的东西吐掉。”


    熊猫果断选择坦白从宽,在禅院真希和狗卷棘小刀一样的眼神里掏出刚才传来递去的东西:“对不起七海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啦!”


    这句话听听也就算了,五条悟招来的学生和他本人一样,勇敢认错,死活不改。


    接过熊猫递来的课外书,封面上赫然印着《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几个烫金大字。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今天这节课不讲新内容,考试,熊猫把桌子搬到我面前写。”


    剩下三个学生里一个抿嘴笑,两个发出失望的声音:“啊……”


    这些孩子还很年轻,他们的人生不该提前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框子固定。如果只把咒术师当成一份职业去看待,七海建人希望能够教给他们一些脱离这一行也能活下去的技能。


    笔尖划在试卷上的声音时而密集时而迟滞,一共四个人,连作弊都不好作。从头看到尾,金发青年不由回想起自己一年级时和灰原雄坐在教室里上课的情景当年整个年级就他们两人,灰原极度不喜欢背书,每当咒术理论测验时都会想法子绞尽脑汁夹带纸条或者偷偷瞄自己的卷子。现在想来,老师只是不想抓他们两个罢了,不然一抓一个准。


    站在讲台上,别说翻书藏东西这种带有明显特征的小动作,哪怕偷偷挠了下脚丫子呢,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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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8  ? 138


    ◎番外4◎


    番外


    “这是什么?”头发短短, 眼睛圆圆的女孩用两根手指捏着一块纺织品凑近了观察。热风把那几块布吹得飘来荡去,隐约能看出是水手裙普鲁士蓝色的领子。浑身上下裹得令人窒息的长发青年闷闷道:“给你找的,裙子。”


    “你就不觉得, 这玩意儿不太能往身上穿吗?”


    小朋友搓搓指尖的布料,对这件衣服的真实用途有了些大概猜想。连最低档的棉布都不是,没有哪家学校会用它做制服,否则绝对会被愤怒的家长投诉到关门。


    智商被封印了的男人反手从看不见的空间里掏出更多:“不喜欢就不穿, 我把所有合适你身高的裙子全都带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没有补丁且相对完整的衣物, 总能挑出一件能上身的。


    “好吧……”


    泉很是老成的大声叹息, 蹲下去认命挑选虽然都是旧衣服, 收拾干净了一样可以低价出手卖给更拮据的人,也好填补一下失去送奶工作后的资金缺口。兰堂坐在床板上注视着她翻找整理,这丫头只给自己留了三套换洗的,其他全部叠得整整齐齐, 一看就知道另有他用。


    “不能穿吗?还是不喜欢?”


    他隐约记得小孩子大多更喜欢新衣服, 也许是这个原因?


    摸摸口袋, 嗯,比脸还干净,买不起。


    小孩子七手八脚迅速收拾完一地“资产”, 选了几件颜色鲜艳的溜出去, 一小时后攥着拳头回来。附近住的都是Port Mafia底层成员,大家穷困的程度大致相等。总有人不甘心一辈子过这种蛆虫粪土一样的生活, 与众不同的外表是他们改变当下困境的第一步。


    “五件干净夏装换了一万円,分你五千, 别再乱花了。”


    她很是大方的和监护人分享收益, 兰堂低头看看那把鸡零狗碎的纸币, 到底没嫌弃, 一把塞进衣袋:“会给你买新裙子穿的,你长慢一点。”


    “无所谓,真要能攒到钱,你还是去医院看看买点药吃。这么热的天还冷,估计得吃老长一段时间。”


    男式衬衣裤子都能往身上披的小林泉根本不在乎新裙子的问题,生活逼迫她早早失去能够大哭大闹要新衣服的阶段。兰堂没有回答,他呆滞的看着小孩子一趟一趟重复整理挑选那堆从垃圾箱和捐赠箱里来的旧衣服,一夜都没有睡好。倒是小林泉又累又忙一整天,收拾妥当后沾到床板就不省人事了。


    “睡醒了?穿衣服,带你去吃饭。”


    一口气睡到第二天下午才被热醒,小林泉抱着蒙蒙的脑袋从简易床上爬起来。铁皮长屋中间用块破布横着隔开,里面是她的“卧室”,外面归兰堂。平日里男人早就大喇喇掀开破布进来抓她,经过昨天的新发现,这家伙居然很讲究的只是站在外头大声喊。


    夏天真是热,泉放下手用力两边甩头,含含糊糊抱怨:“吃什么……酱油炒饭太腻了,可以换成出汁茶泡饭吗?”


    所以加了酱油和盐的海带水到底好吃在哪里?这孩子是不是味觉有问题!兰堂在外面用拳头推推破布:“快一点。”


    “哦!”她换了昨天挑选出来的旧连衣裙,材质柔软透气,颜色搭配正常。原主人没有把它洗到褪色发白才扔掉,第二任主人更是爱惜得摸都不肯多摸几下。


    小孩子掀开破布走出来,她的监护人挑剔的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视线重点徘徊在短得四处支棱和细手的胳膊上:“啧!”


    他心烦意乱的抿起嘴,像是做了什么违背祖训的重要决定那样转头就走:“跟上来。”


    应该……不至于倒霉到再被卖掉一次吧!


    泉稀里糊涂的跟在男人身后,对方带着她走到平时领任务的地方。兰堂把隔开内外的铁栅栏敲得山响,大声要求要见负责给捡尸队分份儿钱的人。他实在是太吵了,没过多长时间,那个比吸饱了血的蚂蟥还要肥壮的中年男人走出来,笑着抬手拍向长发青年。


    看上去他们很熟悉,兰堂似乎打算心平气和的与对方商量什么……好吧,他并没有。小林泉木着脸旁观监护人的不良示范可以确认这家伙没有使用现代文明语言和人沟通,分钱的人很快抬手从兜里摸出把枪对着青年线条秀丽的脑门:“你他妈的活腻了是吧?敢和老子谈条件!”


    泉只来得及意识到眼前飞过淡金色的光,分钱的人倒在地上,手1枪落在身边。血流了出来,很快一群人出现,围拢着要把兰堂带走,他站在原地回头懒洋洋的叮嘱小孩子:“就在这儿等我,别随便跟人跑。”


    他看上去不像是去接受惩罚,更像装在麻袋里的锥子终于露出了锐利锋芒。但这里是Port Mafia,不是能讨价还价讲道理的地方。泉很担心,可惜除了担心她什么也帮不上兰堂,她甚至不被允许走进建筑物洒下的阴影里乘凉。


    一等就是一下午,黄昏前兰堂出来了,他来兑现中午许诺的那顿饭。


    那是小林泉打从有记忆以来,吃过最好吃的饭。干净的新米、干净的水、鲜美的蔬菜、新鲜的鱼虾、厚实到比脸还大的肉块、太阳帽一样可爱的煎蛋,还有洋溢着浓浓奶香味的蘑菇汤。吃饭的地方有空调,有免费饮料,椅子坐上去软软的,老板和服务员也不会无缘无故赶人出去。


    “拿勺子的姿势还可以,叉子和餐刀不是这么用的,你试图在盘子里挖土种东西吗?”


    兰波对家庭餐厅的菜单没有兴趣,他习惯性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了西式套餐,然后发现从街头随便捡回来的女儿用餐礼仪很是堪忧。


    说好听那叫天然,说不好听就跟只猴子似的缺乏教养。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没有直接下手,比老大强多了。


    等等,什么老大?


    大脑里像是隔了层毛玻璃,他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但就是回忆不起来。


    有得吃,还这么好吃,泉才不管姿势好看不好看。无视掉对面监护人堪比老妈子般一声比一声重的叹息,飞速把自己撑得直打嗝。


    “好了,不要吃了,明天带你换一家店。”兰堂示意服务员上前撤盘子,小孩子支起胳膊弯成个球盖在自己的剩饭上:“不要!”


    “……”不能在公共场合动手打孩子,青年扫了眼服务员:“打包!”


    打包还差不多,晚上能再吃一顿。


    泉见好就收,小孩子也要脸面,当下松开身体坐回去:“好饱啊!”


    “现在说说,你昨天怎么就被骗了?每次早上送牛奶都拖那么晚,你在外面都做了什么。”


    如果是个男孩子,兰堂觉得自己绝对不会用如此温和的语气询问,大概率教教他人体都有哪些致命弱点,下次再被拐了就自己想法子杀回来。


    听到问题,小朋友勉强把视线从五颜六色的饮料上拔出来,把一上午的行程安排讲过一遍。听说她会站在别人家的书房外蹭家教课,兰堂很感兴趣的曲起手臂支着下巴,用英语来了一段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的景物描述:“我刚才都说了什么?”


    蹭课的行为早在还住在擂钵街时就有了,泉能听懂,也能流利的用母语复述:“你说傍晚出现了霞光,明天有可能下雨。”


    “从明天开始我给你讲。学什么垃圾英语,先把法语学好!到底你是岛国人还是我是岛国人,你要不要听听自己把敬语都说什么鬼样子了!”


    劈头盖脸一顿,他接过服务员打包好的剩饭和账单,气呼呼瞪着拖来的便宜女儿:“笨!”


    这个单词他是用法语说的,小林泉听不懂,不过并不耽误她快乐的回应:“笨!”


    “……”


    这是什么孽力回馈的糟心熊孩子!


    兰堂拎起打包袋:“走了,还能起来吗?”


    事实证明不可以,长期饥饿后突然暴食,成年人尚且要出问题,更何况一个孩子。


    小林泉撑着桌子走出卡座,还没走出走廊,低头“哇”的一下吐了一地。兰堂懒得和店家纠缠,捞猫一样捞着肚子把女儿带出这家再也不会光顾的家庭餐厅。


    他在心里懊恼自己忘了这孩子一天一夜都没有进食,脸上更是多了抹针对自己的不自在。但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些,昏头昏脑被拎出去,还以为要被扔掉了。她就是再早熟再老成也不过是个刚刚准备进入青春期的小姑娘,哪有不怕的,鼻子一酸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走着走着兰堂发现手里捞着的幼崽小肚子一抽一抽,嘴里小声哼哼,还以为她哪里不舒服,忙用双手把举到面前一看:“……你哭什么?”


    “好不容易吃到的食物又给吐掉了,觉得很沮丧?”


    他皱起好看的眉:“别担心,我养得起你。从前只是不想做事,想做的话很快就能爬上去,以后天天带你换着餐厅吃,不要哭了。”


    法国人是很会哄女孩子没错,不过那种“哄”并不合适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突然觉醒了好爸爸之魂的兰堂先生掂掂手里明显营养不良的小林泉:“唉……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把你教育成一位淑女。”


    可能性不太大,但还是得试试。人总要有点梦想嘛,万一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作者有话说:


    确实打算完结啦,预计还有两个番外。除了已经发出来的预收文,今后不会再开日漫衍生。我可以饿死,但我不能叫我祖国爸爸反复被人拿个破岛(恨铁不成钢)羞辱。WW不回归,日漫再香也不会去看了。


    新文预收《神棍的自我养成》,无CP轻小说,西幻种田,冷门看的人少挨骂挨得少。


    139  ? 第 139 章


    “您好, 我是那个……接下文秋杂志社委托的律师,就文化省责令《平成异能学院捕物帐》修改一事,前来与小林小姐面谈。”


    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放倒的秀丽青年夹着文件袋出现在Port Mafia本部大门口, 他看上去人畜无害,仿佛胆怯似的将眉眼藏在半长不短的头发下。守卫拿不准这家伙究竟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小林小姐”指得应该是谁:“往后退退,等我打个电话上去问。”


    这里可不是谁都能随便进出的普通写字楼……好吧, 虽然确实挂着大大的“M”, 但只有这一栋海边建筑仅限组织成员出入, 除非后勤干部开出临时通行证。内线很快就通了, 后勤组副长盐田听完后让人在外面等着,没过多久,小林干部走出门厅上前与“律师”打招呼:“您好,额……泽田先生?”


    她睁大眼睛, 诧异的表情非常明显面前的青年一看就知道不是岛国人, 甚至有点眼熟。


    上次这家伙自我介绍时还不是这个名字。


    但是对方已经把手伸出来等着了, 出于礼貌,她犹豫着抬起右手向前轻轻握了一下便迅速松开。


    青年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度:“要不这样,我可是很难见到您呢。”


    “所以, 真正的泽田律师还好吗?”如果真有倒霉蛋因为这家伙无辜搭了条命进来, 小林泉大约会直接下令背后的守卫开枪。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稍稍向后退了半步, 笑眯眯举起双手摇摆:“您想多了,泽田律师只是小小触犯了一番交通法规, 眼下大约正在和警察先生们做笔录。”


    【罪与罚】果然对她没有用, 一个能让异能力者恢复成普通人的异能力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能力。


    有趣。


    “你说的最好是真话。”泉眯起眼睛, 站在她对面的年轻人轻轻笑开:“放轻松, 这里可是Port Mafia本部大门口,我敢出现在这儿,肯定不是来找死更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对吧!”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我的名字,小姐。”


    俄罗斯人?乌克兰人?


    好像是个挂在国际刑警悬赏榜上的名字,还真是奇了怪了,单看这人无论身高还是体型都不像是能被多国警察通缉的存在,那么唯一的可能他是个教唆犯。


    嗯,如果哪天警察登门请小林泉小姐前往警视厅喝茶的话,大约也会用这个罪名。


    “你……”一会儿功夫泉转了好几个念头,对方坦荡直白登门拜访,反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不介意换个地方聊吧?我想你冒着风险露面,肯定不是为了讲些废话,不如说出要求,我视情况而定。”


    “您真是位极其善解人意的好小姐!”陀思妥耶夫斯基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为了您,我甘愿献上最大的诚意。”


    他所谓的“最大诚意”便是独自出现在Port Mafia本部门口要求见小林泉。这个女人他观察得足够久街边小贩、重获自由的流莺、医院里的护工、主税局的职员……无论拥护还是反对,所有人都承认Port Mafia后勤干部是个高尚的人。如果不是她能够无差别消除所有异能力,他真想看看一个高尚的人会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什么作为墓志铭。


    当对面站着个高尚之人时,哪怕阴沟里的老鼠也想体面一回。


    这家伙……该不会脑子也不正常吧!


    泉仔细往他脸上看了几眼,心里有了几分确定:“附近有家还不错的咖啡厅,天气冷,喝点热的对身体好。”


    身体确实不太好的青年垂下睫毛安静微笑,没想到面前这个黑1道组织的元老能如此随意对陌生人释放善意。经过上次不成功的接触,他很清楚小林泉日常有多警惕,连名字都不会随意向外吐露她应该知道魔人的名号,还是说和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一样,她以为这种点滴小事就能让自己感动,进而“改邪归正”?


    不不不,改邪归正也太过了,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可以成为她的同路人也说不定。


    “就听您的,谢谢您,小林小姐。”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愿意,他能把世界上所有深情都放在那双紫色的眼睛里表演出来,可惜小林泉就跟瞎了一样拍拍外套下摆找到方向迈开腿:“这边走,不算远所以就不开车了。另外,麻烦您称呼我小林女士或者七海太太,您是外国人,初来乍到不太清楚我的婚姻情况很正常,下次别弄错了。”


    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确认现下自己的眼神绝对是连狗都能被打动的真挚诚恳,还是说小林泉和别人不一样?


    与自家先生感情甚笃的七海太太只觉得这个主动送上门的外国人也许近视,总眯着眼睛怪怪的……看他脸上挂着的黑眼圈,说不定还真这么回事。


    咖啡厅是组织成员开设的“副业”,后勤干部很喜欢在这里聊些不合适放在本部的话题,带来的客人也五花八门什么样都有。今天突然领着个秀丽精致的异国美人进来,从老板到服务员脸上统一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田里的瓜熟了,可吃!


    注意到周围人细微的肢体语言,陀思妥耶夫斯基暗自在心底偷笑。或许小林泉为人确实光风霁月,但另一个呢?那个姓七海的男人能否配得上她的高洁,还是说……如果遇上每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意外”,他能不能相信妻子的辩解,面对丈夫无端质疑的小林,又会作何反应?


    想到这里他简直快要被好奇心撑死了,这人一边希望看到小林泉做得像个“完美的人”满足自己的想象,又万分期待她失意时的痛苦。但是如果她和其他普通女人一样因为“感情纠纷”变得理智全无,他又会觉得乏味无趣,很快就会抛弃这个难得让人提起兴致的观察对象。


    “坐,你是客人,随意点。”


    泉对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一无所知,抬起下巴示意服务员将餐单交给对方。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过单子随便看了一眼,笑着向后靠在椅子上:“两杯苹果汁。您看上去很疲惫,不要再喝咖啡了。可以的话希望您晚上能早点休息。啊,我逾距了,但苹果是很健康的水果,营养丰富,适合多吃。”


    要是这话被尼古莱听到,他大约会用笑声震飞临时据点上落脚的一切鸟类。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心二用,一边吐槽一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特别殷勤。


    头一个听到瓜讯的人自然是总能和部下打成一片的中原中也,飞车赶来查看情况,手机响起前他正准备撸袖子推门进入咖啡厅,来电显示上硕大的“青花鱼”三个字打乱了他的计划。


    “中也,首领办公室这边有事要你来一趟。”


    他一听就知道首领在憋笑:“没空!我这边正忙着!”


    “Port Mafia什么时候允许干部拒绝首领召见了?”太宰治抬高声线,中原中也暗暗骂了一句你最好真的找老子有事。


    气急败坏应了声“是”,他挂断手机,不甚放心的往咖啡店里多看了几眼,心底一凉。


    小林泉面对面和一个俊俏青年坐在角落卡座里,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他可以清楚看到那人使劲浑身解数的大献殷勤。中原中也自认不是个古板守旧的人,虽然但是,他希望自己的姐妹至少能在结束上一段婚姻的基础上享受下一场突如其来的爱情……不然面对现在的姐夫他会感到心虚。


    转头走了十几米远,橘发青年眼睛一亮,摸出手机给兄长打电话。


    这种情况法国人有经验啊!做大哥的不就该关键时刻体现作用吗?


    魏尔伦接到电话时差点把手里的果盘砸了,新来的小学徒瞪大懵懂的眼睛,不太理解。


    “今天的训练就先做到这儿,尾崎小姐要你过去,去吧。”


    夹着手机打发走暗杀学徒,魏尔伦转身背过人迅速换了张八卦脸:“在哪儿?”


    正聊着,一条信息横插进来,他下意识划开一看,首领喊干部去办公室开会,看来是没办法赶过去亲自吃这口瓜了。


    真遗憾!


    走进直达电梯时魏尔伦怎么想怎么觉得亏了,倒不是说他道德感能有中原中也那么高,纯粹是看不着热闹憋得慌,兼之对小林泉人品的格外信任,他决定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最该知道的人。


    “喂?七海吗?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骚扰泉,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嗯嗯,我和中也这会儿都腾不出手,如果不放心你就给泉打个电话解下围。”


    他当然还是偏向妹妹这边,所以万一有错,错的也一定是别人!


    嘛……我果然是个好兄长啊!


    魏尔伦美滋滋挂断电话,双手抄兜靠在电梯轿厢上盘算下班回“家”看热闹。


    如果兰波还在的话,他一定表现得比我更激动。


    作者有话说:


    预收《神棍的自我养成》


    140  ? 第 140 章


    “我很难想象, 有谁能够将手伸进你眼皮子底下对你庇护的孩子下咒……能找到来源吗?”


    就在几日之前,伏黑惠的姐姐津美纪和同学去八十八桥参加了个试胆比赛,好端端出去, 昏迷着回来,哪怕五条悟也束手无策。那孩子一向温柔稳重,这唯一一次的晚归也是因为担心同学,没想到就把自己给陷进了大1麻烦里。


    如果津美纪哪怕有一丝作为咒术师的可能, 五条悟也能把她带进五条家安排专人照看, 可惜津美纪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女孩。就算是五条家的家主, 五条悟也没办法完全摒弃咒术世家一千年以来的传统, 五条可以接受禅院出身的十种影法术持有者伏黑惠,但绝无可能接受以婚姻关系成为伏黑惠继姐的伏黑津美纪。很多思想守旧的老人甚至以命相逼,如此状况之下硬将津美纪带回去只会让陷入昏迷的她陷入更深危险之中。


    所以,五条先生把脑筋动到了小林泉身上解咒是个麻烦事, 要么找到对应的咒术种类再去抽丝剥茧寻找方法, 要么一劳永逸干掉下咒的人, 但这两点目前他都没有头绪。六眼是能看透咒术,关键在于仅仅看透有什么用?去医院拍个CT也能看透身体每一个部分,解决问题的方法并不会自己主动浮现出来。至于说干掉下咒的人


    八十八桥位置偏僻, 附近方圆一公里内都找不到摄像头, 而去参加试胆大会的学生……目前也就只有津美纪一个还活着。


    如果小林泉的能力对津美纪有用,那么他一定能抓到那个敢把手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混蛋。


    “找不到, 对方应该是用了特别的隐匿手法,现场连残秽也没留。”五条悟挠挠后脑勺, 不等他张嘴七海建人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抬了下眉毛示意后辈先接电话, 就见学弟看着来电显示小小惊讶。


    怎么回事?


    “魏尔伦先生?”


    “喂?七海吗?有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纠缠骚扰泉, 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嗯嗯,我和中也这会儿都腾不出手,如果不放心你就给泉打个电话解下围。”


    对方简单说了两句话便迅速挂断,七海建人整个人愣住,宛如突然发现自己迷了路的旅人:“啊?”


    “唔……这种情况,很复杂!”


    五条一脸严肃。


    如果不看他绷紧线条的肩膀,或许真会被骗过去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多么贴心的好人。


    “刚好我也有事求助泉小姐,一起走。”


    有五条帮助,七海建人半小时内就从教师办公室来到事发地点的咖啡店门厅里,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叠猫猫似的偷偷往里看,旁边服务员一头黑线。七海先生不想陪前辈丢脸的,奈何打不过对方,不得不屈服。这会儿陀思妥耶夫斯基刚刚阐述完自己关于异能力者的各种观点,并得出结论一切罪行都必须施以惩罚,导致不平等的异能力者应该从世界上消失。


    五条悟:“……”


    这个结论有点耳熟,不慌,再听听。


    明明两个人没有暴露身影,坐在卡座里的圆脸女子却像长了雷达那样将视线移向门厅,并牢牢盯在七海建人身上。然后她笑了,那是纯粹的欢喜与期待,五条双眼二点零的视力也找不到其中有任何负面情绪。


    坐在她对面背对门厅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时间察觉到情况发生变化,他无奈的摊开手:“看来今天无法从您这儿得到回答了,是吗?”


    小林泉收回视线,侧头认真思考了一下,从口袋里翻出张名片推出去:“首先,我建议你去检查一下精神状态,做个评估。其次,你似乎把自己放在另一个层次,假定自己是拥有咎戒之职的神明。你认为异能力者应该被消灭,所以就要动手这么做,额……先不说‘异能力者’这个称呼究竟什么意思,我可以明确告知你,你所采取的一切行动最终都必将失败。那些所谓的‘异能力者’,他们也是人,甚至相当部分都过得异常困窘拮据,舍弃掉不符合群体利益的小部分个体,这就是神明的考量吗?那么这样的神明必将失败,必将被推翻直至消灭。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一定不会成为落在群体后面的那部分,更加无法预测厄运会什么时候降临到自己头上。”


    “你把整个人类社会主观的分出等级,其他人自然也可以这么干。你很聪明,但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也许还有人觉得都是没有特别能力的人世界会很无聊,最好大家都变得拥有特殊能力才好呢。所以啊不要去做选民的蠢事,要知道从来都不是神明选择子民,而是子民在选择神明。”


    她的气息与声音从头到尾都保持着稳定与温和,完全没有任何抵触更不打算挑起冲突,就这么平实认真的分析,似乎在和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聊些早有分歧的哲学话题。


    “有道理啊!说不定还真有人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五条先生摸摸下巴,点头。


    七海建人的目光落在异国青年身上,一番武力值比较后他放松紧绷了一路的肌肉,迈开步子走向咖啡厅角落里的卡座。


    “学校里有点事,下班早,过来接你。”


    有外人在,他不想把津美纪的私事拿出来讲。


    小林泉不疑有他,伸手向服务员示意,这边含笑对陀思妥耶夫斯基道:“自始至终你也没有说明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是公务上的邀约,今后烦请直接联系首领办公室。我只是个管后勤兼算账的,在森氏里没有太多话语权,很抱歉,帮不上太多忙。”


    嗯,普普通通一打工人,没错。


    陀思妥耶夫斯基还在玩味那句“不是神明选择信徒,而是信徒选择神明”,见到七海建人也只淡淡瞥了一眼便不再看这是个有原则的,可以称为好人的人,但还不值得自己为之花费心力,他比不上小林泉的价值。


    俄罗斯人叹了口气,带着百分之六十的真心劝诫小林泉:“在我这儿对神明毫无尊敬之心也就算了,您可千万别在其他有宗教信仰的人面前这么说,总有些脑子不够用的家伙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顾一切,我怕您会因此登上悬赏榜,他们还挺有势力呢。”


    狂信徒真的会因为别人无心之言而不远万里发起悬赏,尤其小林泉这种极其特殊的异能力,她的存在就像一只巨手,反复把所有非自然现象全部摁在地上大力摩擦。此时此刻,他深切意识到这辈子也不可能与小林泉在意识形态上达成共识了,对方不认可自己的理想,但她的能力却非常适合需要。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思维直接跳跃到如何将【唯物论】从它的异能力者身上分离出来。


    清醒状态下的小林泉是所有异能力者的终焉,至于她自身的战斗力嘛……也就那样,性格也不难对付,成功捕获的难度不大。难点在于【龙彦之间】的涩泽龙彦许久未曾露面,目前他手里没有其他类似能力者的情报。


    事关绑架甚至杀死一个Port Mafia干部,哪怕魔人也需要仔细安排好每一个环节,尤其是逃跑路线,他可不想白白浪费掉小林泉的命,毕竟她值得。


    “感谢你的忠告,再见。”泉没有多和他纠缠,结过账就作别离去。走到门厅,五条悟靠在柱子上抬手朝她打招呼:“呦!”


    “五条先生。”她下意识抬头去看七海建人,后者伸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示意妻子走在前面,出了咖啡厅才小声把津美纪的事说出来,当然是路上商量好的改动版:“三1四个孩子,最后只有一个活着,但也陷入重度昏迷。事情发生在琦玉,当地警察简单看过现场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所以想请你去看看,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严格来说,这么安排确实有点子道理,毕竟咒术高专这么多人里没谁精通各种犯罪手法夏油杰是常年待在悬赏榜上,但他主职诈骗,不一条线。


    算来她是该把上半年的休假用掉,泉没有犹豫:“好,我晚上和太宰请个假,明天一早出发去琦玉。”


    “一块去,不管怎么样,我要保证你的安全。”


    七海建人在外面脸上总是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和在家里的状态完全不同,也许是长年内敛惯了,说话语气也总是带着社畜特有的疲惫感。泉笑着挽上他的胳膊:“现在说说,你怎么就能这么精准找到我的位置?”


    刚才那是有外人在,不方便聊些夫妇间的悄悄话。至于说现在……五条先生得了应允就跑去路对面排队买甜食去了,把他当成吉祥物就行。


    “……”七海先生迟疑了十秒,果断卖掉热衷看热闹的姻亲兄弟:“魏尔伦打电话告诉我,说是有人骚扰你,要我来解围。”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妻子突然变得特别温柔的笑脸,七海建人感到背后一阵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