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飞皎如月华&30340;面庞上云淡风轻,说话时，轻轻巧巧。
可她说&30340;每一字、每一句都恰如其分地敲打在萧鸾飞心底最脆弱&30340;地方。
萧鸾飞全身一僵，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面色乍白之后又转为潮红。
十二岁。
是她重生&30340;时候。
那年七月,她从睡梦中惊醒就发现了自己又回到了这里,从二十七岁回到了十二岁——也是她命运改变&30340;时候。
上一世,在她十二岁&30340;那个夏天，京城里时疫盛行,连京城周边&30340;镇子村子也不能幸免于难，一时人心惶惶。
某一天，萧燕飞忽然生病,高烧持续不退。
崔姨娘哭哭啼啼地来跟殷婉说，萧燕飞要熬不过去了，是不是要准备丧事？
殷婉第一次痛斥了崔姨娘,然后，不顾崔姨娘&30340;反对，把萧燕飞接到了正院，又重新请了大夫。
当时，殷婉大手笔地叫了好几个大夫过府，其中有一位宋大夫是带着他&30340;婆娘一起来&30340;,说是他婆娘是一个医婆，可以给姑娘行针。
宋婆子在见到殷婉&30340;时候,大惊失色，慌慌张张，也因此,殷婉多看了对方几眼,认出了宋婆子是当年给自己接生&30340;稳婆。
等给萧燕飞扎针时,宋婆子失态得连手里&30340;药箱都摔在了地上，她那种惊骇&30340;态度引起了殷婉&30340;怀疑。
在殷婉&30340;威逼利诱下，宋婆子根本顶不住，把那一年在豫州&30340;那个村子里崔姨娘让她偷偷调换了孩子&30340;那段往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当时，萧鸾飞清清楚楚地听到宋婆子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崔姨娘生下&30340;孩子脚心有个胎记，我……我便告诉了你女婴&30340;胎记在脚上，实际上，那个孩子&30340;胎记是在手心。”
听到这句话时，萧鸾飞只觉得左脚底一阵钻心&30340;刺痛，仿佛赤脚踩在了锋利&30340;刀尖上一般。
她&30340;胎记就在左脚底。
上辈子，就因为宋婆子&30340;这句话，萧鸾飞从此坠入了深渊，仿佛天地陡然倒转了过来。
她不再是高高在上&30340;侯府嫡长女，她成了一个卑贱&30340;庶女。
她常听到下人们在背后悄悄议论她，说什么“是鬼别装人”。
“是人，还是鬼？”萧鸾飞喃喃地重复着方才萧燕飞&30340;话，咬牙道，“我当然是人！”
她&30340;脑子很乱，两世&30340;记忆在脑海中交错而过，让她一时恍然，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前世&30340;十二岁。
明明是崔姨娘调换了两个孩子，可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受到折磨和煎熬&30340;却是自己。
这不公平！
“崔姨娘把我送去了冀州&30340;庄子，你很高兴吧？”萧燕飞轻柔低缓&30340;声音紧逼而来，“这样，你&30340;秘密保住了呢。”
黄豆般大小&30340;汗珠从萧鸾飞&30340;额角滚了下来，感觉自己&30340;心思在萧燕飞跟前似乎无所遁形。
是&30340;，萧燕飞被送走，自己&30340;秘密也就保住了。
早在重生&30340;那一刻，她就知道，要是她坐以待毙，那么一切会像上一世那样，两人身世&30340;秘密很快就会曝光。
她不想再沦落到上辈子那种凄凉&30340;境地。
她知道，崔姨娘一直都生怕萧燕飞模样长开后，会更像殷婉，早就想把她远远送走。她便故意哭闹不休，给了崔姨娘一个很好&30340;由头。
再后来，她悄悄花银子买了个重病&30340;老妇让对方去宋氏医堂看病，老妇病死后，就让人抬着老妇&30340;尸身去宋氏医堂闹事，闹得宋大夫&30340;医馆再也开不下去，只能灰溜溜地带着家人离开了京城。
一切如她所愿。
她以为她这一辈子，不会再毁在萧燕飞&30340;手里了。
三年前，萧燕飞明明病得这么重，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萧鸾飞无意识地喃喃道。
“我为什么没有死吗？”萧燕飞笑眯眯地说出了她所思，小脸蓦地又朝她凑近了一分，“因为你呀。”
“你占了我&30340;身份，毁了我&30340;人生。”
“在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怎么能死呢？”
“对不对？”
看在萧鸾飞眼里，这清丽&30340;脸庞就宛如一条吐信&30340;毒蛇在一寸寸地向自己逼近，她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眼神心虚地游移了一下，但依然咬紧了牙关：“你胡说什么！”
萧燕飞蓦地微侧过了身，遥望着窗外碧蓝无云&30340;天空：“你还记不记得？四月我跟你去过一趟西林寺，当时怀远大师还给我解了签呢。”
“当时，他只看了你我一眼，就说：乾坤颠倒，该在上&30340;在下了，而该在下&30340;却在上了。”
“怀远大师果然是佛法精湛。”
怀远大师？！萧鸾飞立刻想了起来，心脏猛然一缩，眼前浮现那位老僧睿智得似能洞察世间一切&30340;眼眸。
那位老僧确实有些玄乎，她重生以来，还是第一次遇到一眼就看出了“蹊跷”&30340;人。
难道，这真是一位得道高僧，能够看穿真相？
“那天，我跟你们说，我要去藏经阁，其实是悄悄回去找了怀远大师。”萧燕飞&30340;手在袖中掏了掏，“怀远大师说，你上一世过得坎坷，才又回到这一世，你戾气太重，会害了你身边&30340;人，让我远离你，越远越好。”
“……”萧鸾飞&30340;眼睛瞪得更大，惊诧之色不可抑制地写在了脸上
上一世？
这一世？！
那个和尚真&30340;知道！
萧鸾飞感觉浑身血液似要凝结般，胆战心惊地想着：那么，他会不会帮着萧燕飞害她？
萧燕飞&30340;手在袖中掏了掏，道：“后来我又去了一趟西林寺，听怀远大师讲经，怀远大师赠了我他手书&30340;梵文《楞严咒》，说可以驱恶鬼，让不该属于这世间&30340;灵魂回归来处……”
说话间，萧燕飞猛地转过身来，紧握&30340;右手露出黄色一角。
她利落地将手一扬，朝萧鸾飞&30340;肩头拍了过来……
不，她不要回上一世！萧鸾飞吓得花容失色，身子几乎是腾地跳了起来。
她实在是太慌了，右脚不慎踩到了左脚，吓得摔倒在地。
这一摔，她原本梳得整整齐齐&30340;发髻散了一半，几缕青丝凌乱地散在了颊畔，脸色雪白如纸。
萧燕飞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摔在地上&30340;萧鸾飞，展开了她&30340;右拳。
那白皙柔嫩&30340;小手手心赫然是一块淡黄色&30340;帕子。
根本没有萧燕飞所说&30340;什么梵文《楞严咒》。
“我骗你&30340;。”
什么？摔在地上&30340;萧鸾飞继续将目光上移，对上了萧燕飞似笑非笑&30340;眸子：“你，在心虚什么呢？”
“……”萧鸾飞喘息急促，冷汗涔涔。
先是被吓，又是被骗，惊怒交加之下，萧鸾飞几乎失了理智，她&30340;心头一阵怒意翻腾，从地上朝萧燕飞飞扑过去。
一道蓝影比她更快，萧烁飞快地迈入厅堂，护卫性地挡在了萧燕飞&30340;面前，垂眸看着地上鬓发凌乱&30340;萧鸾飞。
萧鸾飞呼吸急促地看着少年，胸膛剧烈地一起一伏。
她方才就注意到了门口萧烁&30340;影子，本是想让萧燕飞在萧烁&30340;面前无所遁形，想要挽回这个弟弟……
“你到底是不是我大姐？”少年漆黑&30340;眸子渐趋深邃，幽暗如无底深渊。
“前年秋天，我们一块儿去峒山踏青狩猎，原本说好了就在外围跑一圈马&30340;，可你临时非要进山林，还说峒山有一道山泉，那里风光秀丽。”
“为什么？”
不等萧鸾飞回答，萧烁就自顾自地往下说：“你是早知道大皇子在山林里吗？早就知道大皇子会遭遇危险吗？”
“大姐，你……让我害怕。”
萧烁凝眸，用一种疏离&30340;眼神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女。
他并非真&30340;“害怕”，而是感觉眼前与他一起长大&30340;长姐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他害怕。
萧鸾飞：“……”
她微微启唇，很想说，她不是孤魂野鬼。
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诉别人，她是重生了一世。
他们不会信。
他们更相信萧燕飞。
萧鸾飞攥紧了拳头，将那千言万语压在了唇边。
“不管你是不是我大姐，”萧烁淡淡道，“我们都欠二姐&30340;。”
“你，我，还有姨娘。”
“我们都欠她。”
“二弟……”萧鸾飞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抬手想去拉萧烁&30340;袖子，却被萧烁偏身躲开了。
他&30340;袖口在距离她指尖一寸&30340;地方划过……
这一瞬，萧鸾飞感觉自己似乎又失去了什么。
萧烁依然注视着她，连眼角眉梢都没动一下，面上似乎戴了一张面具般，语气平静却坚定地宣示道：“所以，我不许你们再欺负她。”
他不许萧鸾飞与崔姨娘再欺负二姐姐。
“对对对。”小萧烨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站到了萧烁身边，点头如捣蒜，“你不可以欺负我二姐。”
萧鸾飞似乎被彻底压垮，身子无力地前倾，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双眸一片通红，布满了蛛网般&30340;血丝。
“萧燕飞，你真是好本事！”把所有人都拢络了。
难道，就是因为萧燕飞去了庄子两年，短短两年，她就能变成跟前世截然不同&30340;一个人吗？
萧鸾飞几乎脱力，凭两只手撑在地上勉强坐着，她&30340;手在不住地发抖。
难道是她&30340;决定反而成全了萧燕飞？！
看着眼神惊疑不定&30340;萧鸾飞，萧燕飞微微一笑。
她和原主到底不是同一个人，无论是医术，还是性情，全都不同。
就算是一点点地潜移默化，让别人逐步适应她&30340;改变，她与原主之间依然存在着一些违和感。
她不知道有多少人心中曾有过疑惑。
但是，从今天以后——
这些都不会有了。
因为，比起自己，她萧鸾飞，才更像是孤魂野鬼啊。
原来，萧鸾飞还真是重生女。
萧燕飞&30340;眉眼弯出一道兴味&30340;弧度，眸子里波光潋滟。
“乖。”她像拍猫似&30340;轻轻拍了拍两个弟弟&30340;肩膀。
萧烁抿了抿唇，又看了萧鸾飞一眼，才道：“严千户有事要与二姐说。”
说话间，他牵引着萧燕飞&30340;目光看向了厅外。
严千户身形僵直地站在屋檐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萧鸾飞，心下不免惴惴：这位萧大姑娘不会真是什么孤魂野鬼附了身吧？
要不然，刚刚怎么会因为萧二姑娘拿出了《楞严咒》就怕成那个样子？
听到萧烁&30340;话，严千户慢了一拍才迟钝地回过神，干巴巴地说道：“萧二姑娘，敝人刚刚接了皇上&30340;口谕，萧洐定了罪了，会在七日后启程前往岭南。”
“敝人特意来和姑娘说一声，等了了这差事，吾等也该走了。”
“多谢严千户了。”萧燕飞落落大方地笑了笑，又指着萧鸾飞道，“萧大姑娘就交给您了。”
“她自愿随家父一同流放，还请严千户带回诏狱。”
自愿流放？严千户眼角抽了抽，一脸复杂地看着萧鸾飞。这流放还有自愿&30340;吗？
“我不去。”萧鸾飞扶着椅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昂着脖子为自己据理力争，“三代归宗。按律，我不应当被流放。”
是&30340;，她不能被流放。
否则，她绝也不可能成为大皇子妃了。
萧鸾飞抚了抚衣裙，力图镇定地又道：“若是萧二姑娘容不下我，我可以去与祖母同住，不会在这里碍萧二姑娘&30340;眼。”
严千户来回看了看这对姐妹。
皇帝&30340;口谕说&30340;是，萧家&30340;其余人等，可由萧家自便。
也就是说，萧家其他人并不与萧衍同罪。
他若是不顾萧鸾飞&30340;反对，非要把人带走，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
严千户对着萧燕飞拱了拱手：“萧二姑娘……”
“放心，不会让您为难&30340;。”萧燕飞知情识趣地笑了，又对萧鸾飞道，“大姑娘，烨哥儿年岁还小，你这不知哪儿来&30340;孤魂野鬼，我怕你惊着我弟弟。”
“这府里容不下你了，你若不愿去流放，自可和祖母同去。”
她一副好说话&30340;样子。
严千户放心了，眉目舒展，暗道：这萧二姑娘果然性子随和。
也是，这位萧大姑娘奇奇怪怪&30340;，小侯爷才六岁，最是容易夭折&30340;年纪，被惊着可不行。
也难怪萧二姑娘谨慎。
严千户惊疑&30340;目光又忍不住朝萧鸾飞飘了过去，这带着提防&30340;眼神已经把她当作不知哪儿来&30340;邪祟一般。
萧鸾飞自然能感觉到严千户&30340;身世，却不想再去解释什么了。
刚刚她太失态了，越说就错&30340;越多，现在再解释，也只会让人觉得她欲盖弥彰。
萧鸾飞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抬手整了整凌乱&30340;鬓发和歪斜&30340;珠钗，脸色苍白如雪。
她绝对不能被流放。
她要跟着祖母住，只有这样，哪怕她不是侯府千金，至少还是“家世清白”。
她必须抓住大皇子，这是她唯一还能翻身&30340;机会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萧鸾飞就耐着性子等着，抬眼望厅外望去。
却见闻家兄妹站在门口徘徊，没有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30340;。
兄妹俩看了萧鸾飞一眼，就立刻移开了目光。
厅外，朝阳已经高悬在了碧空中，天气越来越闷热。
连带萧鸾飞也觉得胸口憋闷得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萧老太太在萧氏地搀扶下慢慢悠悠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萧鸾飞急切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朝厅外走去。
“祖母。”她小心地搀扶住了老太太&30340;左臂。
萧氏忙道：“鸾儿，你快劝劝你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你祖母正生你二叔父&30340;气……”
“别提那个逆子。”萧老太太不快地打断了萧氏，眉心&30340;褶皱更深了。
现在萧衡以及两个弟弟正在荣和堂收拾她&30340;嫁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想什么，也没有人在意她愿不愿意。
她斥了他们几句，他们就不耐烦听了，由萧衡做主，先让萧氏“陪着”她出来了。
想着，萧老太太略有些迁怒地瞪了萧氏一眼。
她是人老眼花，但心还没瞎呢。长女分明就是和她几个弟弟连成了一线，如今他们全都盯着她&30340;那点嫁妆呢。
萧氏&30340;目光游移，不敢直视老太太，连忙转移了话题：“鸾儿，你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30340;？”她看着萧鸾飞发红&30340;眼睛，做出一副关切&30340;样子。
萧鸾飞答非所问：“严千户刚刚说，皇上已经下了口谕，父亲被定了罪。”
老太太心里一沉，以为萧鸾飞是为此神伤，忙拍了拍她&30340;手，一脸慈爱地哄着她道：“鸾儿，没事，以后你就跟祖母一起。不会委屈了你。”
“是啊。鸾儿，你还有我们呢。”萧氏忙不迭附和，眸生异彩。
前几天，萧鸾飞就说已经让锦衣卫带信给大皇子，很快就能救他们出去&30340;。老太太也说过，大皇子对萧鸾飞一往情深，只要有萧鸾飞在，他们萧家总有一天能够像曾经&30340;承恩公府一样&30340;，君恩盛极。
“祖母，我扶您进去坐。”萧鸾飞勉强露出一个笑，搀扶着老太太进了正厅。
她扶着老太太就近挑了把椅子坐下，离萧燕飞远远地。
这一副低眉顺眼&30340;样子，惹得老太太心疼不已，言辞关切地安抚了她好一番。闻知礼和闻知微也跟着进来了，但却站得离她远远了，兄妹俩低头说着话，时不时地对她指指点点，眼神里流露着一些惧怕和厌恶。
萧氏一进来，就忍不住去看萧燕飞，目光灼灼。
方才她只当萧燕飞这件罗衫普通，谁想，现在看阳光倾洒在萧燕飞身上，这料子竟然流光四溢，分明就是江南最出名&30340;月光缎，这料子可谓寸缎寸金。
还有她头上戴&30340;珠钗嵌着那么大颗&30340;红宝石，通透无瑕，只这件发钗怕是就够在京城里买一栋像样&30340;宅子了。
萧氏不由两眼发红，心头&30340;嫉妒一点点地往上窜，压也压不住。
萧烨只是个小娃娃，才六岁而已，他懂什么？
这偌大&30340;侯府，还有富可敌国&30340;殷家，指不定有多少好东西会被萧燕飞趁着她弟弟年纪小，搜刮进她自己&30340;口袋。
“姑娘。”海棠捧着几本册子从厅外走了进来，呈给了萧燕飞，“这是侯府&30340;花名册。”
侯府下人&30340;名单全都记在了这花名册中，也包括了各房太太们&30340;陪房。
萧燕飞随手翻了一遍，道：“各房用&30340;人，让他们带走。”
“余下&30340;……”
“严千户，还请劳烦锦衣卫先把那些粗使婆子放出来。”
严千户招来一个刀疤脸&30340;锦衣卫，只吩咐了三个字：“你去吧。”
那刀疤脸&30340;锦衣卫就随捧着花名册&30340;海棠出去了。
萧燕飞一抬眼，打算端起茶杯润润嗓，恰好对上萧氏灼灼发亮&30340;眼眸，萧氏露出近乎讨好&30340;表情，笑呵呵道：“我瞧着，燕飞真是有福相，天庭饱满开阔，必是能旺夫&30340;命。”
“顾世子还真是有福气了！”
旺夫？萧燕飞莞尔笑了。
顾非池不需要，他一直都拼尽全力。
“旺夫”简直是对顾非池&30340;一种否定。
顾非池他已经很好好了！比任何人都好。
想着顾非池，萧燕飞唇角泛起一丝笑意，直弥漫在她眼底，她&30340;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起来。
见状，萧氏以为自己说对了话，唇角微翘。
也是，女子在这个世上，能倚靠&30340;还不是夫婿。
萧氏定了定神，说着讨巧&30340;话：“燕飞，你和世子可真是天定&30340;缘分，这可真是几辈子修不来&30340;福气……”
萧燕飞突然又打开了怀表，看了看表面，提醒道：“你们还有半个时辰。”
萧氏说了一半&30340;话瞬间戛然而止，差点没掀桌。
怎么说她好话也看时辰啊。
萧氏不敢发作，只能用指尖掐了掐掌心，努力地冷静下来。
一想到只有半个时辰了，萧氏就有些如坐针毡，目光时不时地朝外头看，眼角瞥到萧烁又出去了，站在门口和严千户说着话。
萧氏没在意，心里一直在惦记着老太太&30340;嫁妆，也不知道嫁妆收拾得怎么样了。
她恨不得一起去荣和堂收拾东西，可又怕她没看住老太太，让老太太过去添乱，一会儿又担心二弟他们会不会私藏了什么值钱&30340;东西。
耳边传来萧烨天真烂漫&30340;声音：“二姐姐，我看这侯府太大了，回头我们把院子关起来几个，可以少花不少银子。”
“外祖父说了，要、要……”
男童抬起小下巴，苦思冥想着。
“要开源节流。”萧燕飞揉了揉弟弟乌黑&30340;发着有些孩子气&30340;话，“咱们把那些不用&30340;院子都锁上，两个花园也可以锁上一个。”
“对了对了，莲塘里还有很多莲藕，我们把那些莲藕都挖出来卖了吧……”
萧氏不屑地扯了下嘴角，心道：殷家这么有银子，有什么好省&30340;。
就这么省个三五两&30340;，还能上天不成？
萧氏心情烦躁，乱七八糟地想着，目光一会儿看厅外，一会儿又去看外头&30340;日头，估算着时间。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萧衡、萧循等人却是一个也没回来。
倒是海棠带着二十几个粗使婆子浩浩荡荡地来了，候在了正厅外，一个个局促不安。
萧燕飞又看了看怀表，吩咐道：“去帮他们收拾。”
这会儿，萧氏才明白萧燕飞为什么让锦衣卫把这些粗使婆子先放出来。
某个膀大腰圆&30340;圆脸婆子大着胆子上前了两步，拍拍胸脯应诺道：“姑娘放心，这事就交给奴婢们。”
其它&30340;粗使婆子纷纷应诺，安心了。
她们心里都清楚，二房、三房和四房以后要住老太太&30340;陪嫁宅子，根本就不可能带走她们，她们以后还是得靠着二姑娘与三少爷。
萧老太太一掌重重地拍在了茶几上：“萧燕飞，你别太过份。”
这丫头哪里是让人帮着收拾，分明是要赶人！
“一个时辰，便是一个时辰。”萧燕飞眉眼含笑地看着老太太，“这话可是老太太您说&30340;。”
“我从前给您抄佛经，不过是晚了一炷香，可是跪了整整三天呢。”
“我可是你亲祖母，”萧老太太气得脸都黑了，一只手颤颤地指向萧燕飞，“你为人孙女&30340;竟然还这般记仇。”
“亲祖母？”萧燕飞转而看向了就站在老太太身边&30340;萧鸾飞，“您放在心尖尖&30340;上亲孙女，是您旁边那个不知是人……”
“祖母！”萧鸾飞连忙打断了萧燕飞&30340;话，生怕她再说出那些个“是人是鬼”之类&30340;话，往老太太那边又靠了靠。
萧老太太心疼不已，柔声安慰着：“鸾儿，别怕，有祖母&30340;。”
萧鸾飞依恋地偎在了老太太&30340;怀中，半垂&30340;眼帘下，那乌黑&30340;瞳仁里一点点地蓄起浓烈&30340;阴影，藏着局促、慌乱，更多&30340;是对未来&30340;不安。
粗使婆子们一个个脚下生风，浩浩荡荡地走了。
没一会儿，她们就连拖带拽&30340;把二太太、三太太与四太太等人全都带了过来，她们&30340;嫁妆以及院子里&30340;东西也收拾得七七八八，几十箱东西凌乱地堆放在外头&30340;庭院中，寒酸得很。
接着，去荣和堂收拾东西&30340;二老爷等人也被粗使婆子们押了过来，东西一箱箱地被装上了马车，足足装了七八辆马车。
萧衡等三位老爷就围在旁边，谁也不敢让一步，谁也不敢移开眼，生怕这一个错眼，老太太&30340;嫁妆就会被谁给顺了去。
萧燕飞随意地扫视了一遍，发现他们连柜子、屏风、落地花瓶等大件也都带上了，就差把架子床一起给搬上了。
“啪！”
萧燕飞手指轻轻一勾，关上了那块银光闪闪&30340;怀表。
“时辰到。”
“赶出去。”
少女&30340;声音清脆动听，如同夏日过涧&30340;溪流徐徐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