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一出门撞见三位不同凡响的女子
扶苏以为是父亲来找他了,所以直接放人进来。结果进来的是个陌生人,见他衣服穿到一半,还很惊讶。
大皇子问他:
“你素日里最在意形象,从不衣衫不整地见人,今日是怎么了?”
扶苏心道晦气,早知道阿父穿的不是这家伙,他就不放人进来了。对方也挺随便的,明明和他关系一般,让进屋就直接往里屋来了。
扶苏说的请人进来,自然是说可以进明堂等候。如果是普通客人,不会那么没礼貌地直闯里侧的卧房。
扶苏心里不悦,面上倒是不显。
他很快穿好了衣裳:
“大皇兄今日怎么有空到访?”
大皇子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对劲,同扶苏说起他的来意。
两人在明堂坐下。
宫人将茶水端了上来。
大皇子叹了口气:
“实不相瞒,我这皇子当着也没什么意思。过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法子退出竞争?”
扶苏捧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洗漱。现在是清晨时分,扶苏有起床洁牙的好习惯。
这口茶顿时咽不下去了,又不好失礼地在客人面前吐掉。
本来他是可以忍住的,但是大皇子这话出来,他忍不住了。
扶苏:?
险些就把茶吞下去了。
扶苏立刻摆摆手让人端盆来,这茶他得吐了。别管失不失礼,他先漱口洁面再说。
反正对方连卧室都闯了,估计也不在乎礼仪的问题。比起别人的感受,扶苏更在乎自己没洗脸会不会脸上全是油脂。
希望原主不是油性皮肤。
然而身边的侍从并没有理解扶苏的意思,看他摆手,还以为是不让他们留下侍奉的意思,于是纷纷退了出去。
这也正常,毕竟大皇子方才说的那话实在是有些过了。叫陛下和娘娘听见,肯定要不高兴。
扶苏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宫人出去了。
扶苏:……
扶苏心里很是忧伤,果然侍从还是自己用惯了的好。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从未会错意过。
扶苏只能把那口茶吐回了杯里,然后嫌弃地将杯子推远。
他看向导致自己狼狈不已的罪魁祸首。
大皇子正睁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他,看起来蠢萌蠢萌的。扶苏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专属于后世人的清澈愚蠢,心里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扶苏沉默片刻,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退出了?”
他怀疑这个大皇子被穿了,纯种古人应该没有傻到这个程度的。就算不想参加这种选拔,也不可能直接跑来找“竞争对手”吐露心声。
扶苏也不是没见过这种,但这么做的人都是为了示敌以弱。
比如心机深沉的家伙一脸诚恳地跟兄弟说“其实我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反手就趁兄弟放松警惕,把对方给干掉了。
面前这位,单纯得一眼能望到底,应该不是这种画风。
大皇子唉声叹气:
“在皇宫里住了这么久,我实在煎熬得很。我还是比较喜欢外面闲云野鹤的生活,我是我父王独子,当个逍遥王爷难道不比现在强?”
这个心声也很后世,不少后世人都觉得当皇帝没什么好的,不如当逍遥王爷。
扶苏相信他说“在皇宫里待着煎熬得很”是真心话,那小眼神充满了疲惫,仿佛咸鱼被人揪起来打了十年工、社恐被人逼迫着参与了八场聚会。
怎一个惨字了得。
扶苏极力回忆和这位大皇兄有关的记忆,想看看这人是什么时候穿来的。记忆零零碎碎的,还得整理一下才能通顺,所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梳理完毕。
确定了,才穿来七天。
七天就把一个现代大好青年搞成现在这样了,难怪对方病急乱投医,跑来找他说退出的事情。
见扶苏沉默着不说话,大皇子有点着急了。
他举手发誓:
“我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我这人脑子也不行,根本斗不过你们。而且我一点都不懂治国,我都怕我把好好一个王朝弄亡国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大好青年说到这个就一脸发愁,他是真的不行,他也承担不起天下万民的重任。
扶苏一哽。
就算对方有信心当皇帝,也要他当得上呢。皇后不喜欢他,要不是皇帝为了打压原主搞了个年龄排行,轮不到他当大皇子的。
扶苏决定换个问题:
“你怎么想到来找我?一共六位皇子,其他人也可以帮你出主意。”
大皇子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的希望比较大,你不是太子嫡子吗?像你这种身份,肯定能上位。我就是想提前找个大腿抱一下,所以来投靠你。”
他可不傻,他很清楚自己想当逍遥王爷的话,肯定得找个靠山。最好是跟未来的皇帝混成好兄弟,这样以后就稳了。
大皇子还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是瞒不过古代这些人精的。所以他直接实话实说,没有扯各种借口。
听说聪明人都喜欢和耿直的交朋友,他这种应该算吧?
扶苏微妙地顿了顿。
他不知道聪明人是不是都喜欢耿直的朋友,毕竟他自己的交友原则里从来没有性格这一条。
太子殿下一般只和两种人交往,第一是足够聪明的,第二是足够有用的。
其实第一种本质上也是为了有用,聪明人用好了会是很不错的臣子。君王思维就是这样的,交友可不是为了找个人分摊高处不胜寒的寂寞,而是为了招揽人才。
或许有些感性的皇帝会畏惧孤独吧,扶苏不是那样的人。他有阿父就够了,不需要其他人来丰富他的社交。
太子殿下审视了一下大皇子。
这人对他能有什么用吗?好像没有,但是也没必要往外推。
现代人知道不少超前的知识,他和父亲用不上是一回事,白送给竞争对手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不如稳住大皇子,让他在自己的阵营里当个吉祥物。
左右不过是个清闲宗室,他们又不是养不起。
所以扶苏很快态度温和起来: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既然你不想继续参与皇位争夺,那么接下来,你便这么做……”
大皇子高高兴兴地走了。
对方离开后,扶苏立刻呼唤宫人进来。总算可以洗漱了,不洗漱就和大皇子聊了这么久,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扶苏一边净面一边在心里琢磨,要去哪里找阿父。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入这个位面的,父亲那边情况如何。万一父亲又失忆了,他还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
扶苏试探着给父亲的账号发消息:
「阿父?」
秦政那边很快给出回复:
「醒了?朕在上书房。」
他告诉了儿子自己的身份,是皇后看重的二皇子。
扶苏立刻吩咐左右:
“去上书房。”
宫人却劝道:
“殿下,您还未用早膳。况且上书房乃是前朝重地,陛下一向不许您与几位殿下随意前去。”
扶苏眉头微蹙。
这老皇帝装都不装的吗?为了应付朝臣勉强答应了原主成为皇位候选人之一,结果连上书房都不让原主去,还不如一开始就别答应。
扶苏算是看出了,这当今陛下的权柄很受掣肘。他不得不顾虑朝堂的意思,根本做不到专断独行。
这在扶苏看来就是不合格的帝王。
他们大秦国君自从秦国崛起后,无论哪一代都是说一不二的。即便曾经受人掣肘,也会迅速反制。
连朝堂都做不了主的,当什么皇帝?
皇帝是拿主意的人,就得压住所有臣子才行。不然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一个政令今年这个臣子占上风的时候推行、明年另一个臣子上位了就推翻,国家还能好?
扶苏松开眉头:
“先用膳吧。”
这些弊病都得等他和阿父掌握权柄之后再一点点处理,现在看不顺眼也没用。
扶苏用完膳便出门了,没去上书房,但是去了从上书房出来之后会路过的前宫花园。他们这些皇子都扎堆住在一起,回宫的路上就要从花园走。
秦政从上书房回来,果然在此地和儿子汇合。
两人假装是偶然遇上,停下聊了几句。
主要是之前大皇子才来找过扶苏,已经很打眼了,消息约莫都已经报到了皇帝那里。要是扶苏再去找秦政,只会引起皇帝的警惕。
两人身边的宫人虽然多是宫中分配过来的,但贴身侍奉的心腹还是可信的。扶苏带出来的就是心腹,便让他们先退下。
秦政低声问道:
“朕听闻大皇子去寻你了?”
扶苏立刻明白父亲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他有些无语。
自己和大皇子私会也没过去多久,皇帝那里居然已经得知了,这是派了多少眼线盯着他们?而且还当着二皇子的面直接汇报,明显是在敲打二皇子,暗示他不要学其他兄弟背后密会。
扶苏三言两语说清楚大皇子的情况:
“阿父,我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出现了一个穿越者,可他并不觉得只有这一个穿越者。这个位面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规定,叫他有些不好的联想。
秦政直接肯定了他的猜测:
“朕方才前往上书房的途中,偶遇了一名秀女。她不慎崴了脚,险些摔进朕怀里。”
扶苏:…………
扶苏吸口凉气:
“秀女为什么会出现在前宫区域?”
他们这些皇子是不往后宫去的,秀女不应该在后宫选秀吗?她是怎么突破封锁来到前宫的?她又不是高位妃嫔。
高位妃嫔还有可能去上书房求见皇帝,低位的一般都会被拦住。否则随便谁都能跑上书房来争宠,皇帝不被烦死?
秀女就更受桎梏了,正常来说都不让离开选秀用的宫殿,更别提跑这么远来到前宫区域。
秦政无奈地说道:
“她还算好的,皇帝身边还有个女扮男装的假太监。”
扶苏:??????
扶苏懂了,他彻底懂了:
“古言合订本是吧?”
秦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儿子,扶苏正在思索大皇子又是什么来路,顺手就接过去了。
秀女那个大概率是秀女偶遇皇子的爱情故事,女扮男装假太监应该是和皇帝的故事。
前者的话,好歹有些秀女就是给皇子和宗室选的,大不了就当是提前认识了,还能勉强理解。
后者就很迷了,当今皇帝不仅年过五十而且时日无多,这位“公公”是准备和他发展感情还是等下一任帝王?
扶苏感觉他阿父很危险。
秀女是冲他阿父来的,那个假太监可能也是冲他阿父来的。至于那个大皇子,可能是古言男主向小说的主角,女频也有男性为主的小说,比如科举流这些。
扶苏摸了摸父亲给的东西,感觉到了一阵温热。低头一看是枚暖手炉,天气渐冷,扶苏在风里站了片刻,手确实有些发凉了。
他立时收回了思绪:
“阿父怎么知道我手冷?”
秦政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宫人,忍住了没有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儿子披上。
他催促扶苏回去取暖:
“今日风大,你本就怕冷,风一吹手脚就冰凉了,不难受吗?”
秦政记得六皇子身体也不算很健康。
他是前太子的遗腹子,因为太子早逝的缘故,他母亲养胎时情绪不佳,孩子就没能养好。原主生下来后身体有些孱弱,这些年顺利长大后好了很多,可还是比一般人更虚弱些。
扶苏疑惑:
“我们用的身体不是神兽之躯?”
秦政微微摇头:
“之前加点太多,还没有花时间掌控新增的力量。所以朕用功德之力重新凝聚了两具临时使用的肉身,凑合一下。”
他也是来了这个位面后发现的问题。
当时扶苏还在沉睡,睡梦中更没办法控制力气。扶苏睡相又不好,放到床上只是轻轻翻了个身,手就把碰到的床柱拍裂了。
秦政因此意识到不能继续使用原本的躯体,至少在适应增强过的肉身之前,最好别用。
扶苏用手炉焐了焐手:
“也罢,那我先回去保暖了。”
他就是仗着自己身体不怕冷才穿这么少出来晃悠的,刚开始没起风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摸着温暖的手炉,确实有些冷了。
父子俩有事还能通过地府光屏联系,倒是不一定非得见面。只不过扶苏见不到父亲有些没底,才偏要跑出来一趟。
确认父亲平平安安没出什么事后,扶苏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政到底是没忍住,叫住跟随扶苏出门的宫人,叮嘱他们以后要注意六殿下的身体。扶苏自己不带披风出门,侍从也应该提前准备好,一起带出来才是。
扶苏冲阿父笑笑:
“你就别操心我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秦政半个字都不信。
扶苏回去的路上还挺开心的。
他阿父是皇后看好的苗子,只要父亲维持二皇子之前的人设,他们再在背地里收拾掉那些竞争对手,继位板上钉钉,没有任何难度。
哪怕古言合订本似乎会给父子俩带来一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到底也威胁不到统治。古言主角自己折腾去,都是小打小闹罢了。
如果父子俩有皇子皇孙在这里,可能还需要担心一下他们成为古言男主,恋爱脑上头,废了悉心培养的继承人。
奈何现在距离父子俩要找继承人还早着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烦恼吧。
宫人被二殿下训过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失误了。一路小跑回去拿披风,不过扶苏很怀疑等他取来披风,自己都快回到住处了。
情况和他预料的不差。
因为制衣司根本没给他们这些不受宠的皇子提前制作冬衣,秋衣也只有几套。宫人翻了半天,翻出早春那会儿做的披风出来凑合穿。
所以等他们翻出衣服来给扶苏送的时候,扶苏已经走到院子门口了。
小宫女抱着披风莽莽撞撞地埋头冲了出来,险些撞到扶苏怀里。
扶苏前不久才从父亲那里听说对方遇到个崴脚后往怀里倒的,没想到这么快自己也遇上了。就是说这些创作者能不能有点新意,怎么老喜欢让女子直接撞男子怀中,多影响人家姑娘的清誉?
扶苏眼疾手快躲开了。
太子殿下没有一点浪漫细胞,他满脑子都是“孤现在身娇体弱,可不能被人给撞了”。宫女多是要干活的,体能比他这脆弱的贵公子小身板不知要好多少,撞他一下能给他撞成伤患。
宫女往前冲了一截才意识到方才差点撞到了殿下,赶紧停下来请罪。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就像很多言情套路里那样,冒冒失失的女主角确实是天生粗神经、毛手毛脚。人家打翻了霸总的咖啡是不小心,事后都会真诚道歉,并主动提出帮霸总洗衣服。
小宫女拘谨地站在那里,垂着脑袋很是沮丧的样子。
她这样,扶苏也不好说她。
若是换成在咸阳宫中,太子就会直接下令把她换了。毕竟自己身边的侍从是要接触父亲的,做事马虎的不能留在父亲身边。
但这里的皇帝另有其人,况且这个小宫女也不是原主带来的心腹,而是皇后指派的人,他并不方便处置。
扶苏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了。
扭头询问心腹,怎么是她来送披风。方才跑回来拿披风的不是原主心腹吗,怎么回来就换了个人。
帮着一起找披风的小宫女怯生生地回答说之前那位宦官不知是什么缘故,突然拉肚子,所以才委托其他人送披风的。
扶苏猜测他可能是跑回来太急吃进去不少凉风,有些受寒了。让人去给他抓了点药,便把此事揭过。
扶苏坐下后就开始思考。
他身边恰好有个宫女是冒失型的言情女主,这真的是凑巧吗?会不会是皇后故意送这么个宫女到他身边,想用美人计?
天之骄子见多了规规矩矩的女子,乍然遇见个不一样的烟火,确实有一定的概率会起兴趣。
虽然概率不高。
大部分男性权贵都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他们的权势注定他们有的是女子主动投怀送抱,想要什么样的都有。
以扶苏自己为例,他就完全没兴趣自讨苦吃。他不想找刺激,他喜欢安稳。
说真的,当皇帝的什么样的姬妾找不到?
就算喜欢强取豪夺,也多的是人愿意陪他们演这一出戏,假装自己是被逼的。这样的姬妾既能满足情趣,也不会真的跟皇帝作对,能把握好那个度。
非得来真的,这种喜好扶苏理解不了。不仅是他,绝大多数的皇帝也都理解不了,并且根本没空也没耐心和被逼迫的女子慢慢磨。
所以这种剧情一般出现于小说。
同理,没什么皇帝喜欢真的迷糊鬼。哪怕突然对这种类型感兴趣了,也一定是找个装迷糊装得最像的那个,陪自己玩一玩情趣。
扶苏的想法颇为现实。
他连亲儿子都不耐烦哄,哪有耐心分给其他人?迷糊的人只会给他添乱,挑战他的忍耐力。
秦政也是一样的,若非某个太子是他亲手带大的爱子,他也忍不了对方那频繁闯祸的性子。
一眼没看住就把茶杯摔了,放儿子身上是“亲生的还能怎么办”,放外人身上就是“来人把这个手脚粗笨的宫侍撤换了”。
扶苏撑着下巴思索,如果皇后觉得这样独特的女子能吸引他的注意,那注定要失望了。
她最好不要是故意的,这招太蠢了。
如果皇后不是故意的,那就是这个世界有问题。疑似主角的人太多了,不会真的是个言情文缝合位面吧?
不对,就算皇后是故意的,这个世界也完了。皇后既然能认定这招可以坑到他,不是更说明这类剧情在当前位面非常普遍,已经普遍到成为共识了?
扶苏给父亲发消息:
「刚刚有个宫女险些撞到我。」
秦政秒懂:
「日后将她调去其他皇子身边。」
扶苏噗嗤一笑。
把她送去坑别的冤大头皇子可还行。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类女主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经常弄坏男主的重要物品。比如公司文件、珍藏的纪念品这些,然后再绞尽脑汁想办法补救。
这么算下来,确实是个大杀器。留在自己身边危险系数太大,不如送去对手身边拖后腿。
毕竟大部分时候,女主的补救方法都显得很糟糕。
扶苏曾经看过一部剧,里头女主不小心把合同丢进了碎纸机。然后男二陪着女主一起花了很长时间把合同重新拼起来,用透明胶帖好,女主还在空白处别出心裁地画了很多卡通图案。
男主第二天拿到那份合同的时候,整个人都窒息了。严厉地告诉女主,这样的合同根本没有用处,她纯粹是在胡闹。
不知道这位小宫女是不是也是这种画风的,如果是的话,送去对手身边不知道能闯多少祸。
扶苏问父亲:
「送去谁身边?」
秦政思索了一下:
「不能送去三皇子那里,他要是色令智昏了,皇后只会更看重他。」
皇后明显想找个傀儡当皇帝,方便她日后垂帘听政。看重老二老三也是因为这两个人最好拿捏,老二懦弱、老三愚钝,对她毫无威胁。
既然要把大杀器送去坑敌人,那肯定是要坑有大志向和一定阴谋手腕的人。猪对手没必要坑,要坑就坑有本事的。
最后父子俩一致认为应该送去给四皇子,因为四皇子洁身自好不爱女色,平时还比较毒舌高冷。
这个人设怎么说呢,十部偶像剧里有七个霸总都是这样的,而他们搭配的女主都是冒失型的人设。
迷糊宫女和她的毒舌皇子,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把宫女送过去?给他们创造相处机会,让四皇子怦然心动主动来要人,有没有可行性?
第342章 这冬衣是彻底穿不着了
扶苏还在思考怎么把麻烦甩出去,中午没到午膳的时候,皇后那边就派人来敲打他了。
说来也是有趣,最怕他和其他皇子勾结在一起密谋大事的不是皇帝,反而是皇后。
扶苏从父亲那边了解到了皇帝的情况。
可能是因为老皇帝时日无多,生怕给有野心的皇子看出来自己有多虚弱,再生出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造反逼宫的事情。所以平时没事,他是绝对不会召见皇子里几个比较精明有威胁的人的。
所以懦弱的二皇子和愚钝的三皇子成了最经常见到皇帝的人,其他皇子偶尔才能见一面,并不十分了解皇帝真正的身体情况。
在原主的印象里,皇帝只是老了,有些精力不济。臣子似乎都生怕他驾崩时没定继承人,所以特别着急,天天催他赶紧立储。
这一点原主其实不太理解,因为他见到的皇帝都是挺精神的。就像那种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并没有老态和疲态。
原主哪里知道这是皇帝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
秦政这次去见皇帝,就看出了对方极力掩藏的疲惫虚弱。虽然依旧强撑着处理国事,身体却是真的不太好了。
他在二皇子跟前似乎不怎么伪装,拿准了二皇子不敢出去乱说。可惜二皇子换了个芯子,秦政扭头就告诉儿子了。
皇帝的身体状况瞒不过皇后,这也是皇后如此焦急的原因。她不得不防备原主,她甚至比皇帝更防备原主。
过几个月皇帝一死了之,皇后才是那个接替他掌权的人。
夫妻俩说好了要找个好拿捏的皇子生下皇孙,再让皇后亲自教养长大。这样等孩子长大了,就不会只念生父和亲祖父、不念他们这对养祖父母。
历朝历代多的是小宗承继大宗之后重新认回原祖宗的,被承继的大宗实际上还是断了传承。前朝有个最过分的,居然还力排众议把自己生父的牌位塞进了太庙。
帝后接受不了这种情况。
所以他们宁愿找个没本事的皇子继承皇位,也不考虑手段厉害的。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皇朝如何不重要,又不可能直接亡国。
这是老皇帝的想法,皇后想得还要更多一些。比如新帝的孩子培养长大后,她也依旧不愿意让出权柄,打算一直捏着。
皇后嘴上答应帮皇帝培养皇孙,心里打的是自己垂帘听政的主意。
秦政分析道:
「皇帝未必没看出她的心思,不过夺的是他兄弟子嗣的权柄,他也就没那么在意了。皇后无子,她也没有武周皇帝那般篡位的本事,颠覆不了自家江山。」
扶苏很是认同:
「未来挨骂也是皇后挨骂,明明是帝后二人一起商量出来的策略,但皇后揽权就会被骂牝鸡司晨,和他这早死的皇帝没有关系。」
秦政回忆了一下皇后的作风:
「她最近有些急了,皇帝给了她很多压力。」
皇帝应该有故意在她跟前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隐晦地提点她防备六皇子等人。这样即便皇帝自己没空收拾侄子们,也有皇后帮他出面。
最近朝中经常有臣子弹劾后宫干政,便是因为皇后的动作越来越大。
可照秦政看来,皇帝还真没病到管不住后宫的程度。他不管不就是默许?对外还要假装是皇后一人的行为,典型的既要又要。
都是当过皇帝的人,谁不知道谁。
一个皇帝的权柄有多大,父子俩是能感受出来的。哪怕老皇帝在面对文人士大夫的时候话语权不足,也不影响他对后宫女眷的绝对支配权。
甚至越是在前朝占不到上风,就越要在后宫做那个掌控一切的天。
扶苏念头一转:
「皇帝比皇后精明一些,留着他只会布置更多的后手,不知道还会撺掇皇后做出什么事情来。阿父,你看呢?」
秦政提醒儿子:
「他对宫中的掌控较深,不要轻举妄动。」
除非有把握不被发现。
扶苏太喜欢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了,慢吞吞跟你玩阴谋费时费力。尤其是实力上去之后,越发不耐烦徐徐图之。
秦政以前觉得儿子行事隐忍、暗中筹谋,更像庄襄王一些。后来发现这小子纯粹是没条件简单粗暴地硬刚,一旦有条件了,他才不跟你玩弯弯绕绕的。
但仔细想想,秦王不都是这样?
孝公在得到商鞅之前,也挺沉稳克制的,后来大秦就开始出去打人了。庄襄王更甚,在赵国的时候有多谦逊,当上秦王后打赵国就打得有多狠。
始皇帝自己同样是这种画风,大一统前还会玩点阴谋手段,委婉地达成目的。大一统后直接不装了,政令多是强行推下去的。
所以好像也没资格说儿子哪里不好。
秦政选择转移话题:
「皇帝时日无多,不必动他,他自会早早离世。」
扶苏有些意外:
「阿父看出什么了?」
秦政答道:
「他眉宇间有死气。」
可能是属于神明的能力在一点点觉醒和领悟,秦政现在能够观人气运了。
以前也能,却是要通过玄学手段。比如施展望气之术,或者进行掐算。看得倒也很准,只是没现在这么方便。
毕竟现在看一眼就看出来,以前还得算一算。而且现在只会比以前更精准,秦政偶尔还能看到规则中的命运线。
能看到命运线,是一种相当高维的手段了。能看到就可以想办法拨弄,掌控他人的命运。
假如秦政找到了拨动命运线的办法,他完全可以随手调整任何一个人的命运走向,控制他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什么时候成功什么时候失败。
这已经是法则层面的攻击了,寻常人如何抵挡?
秦政因此察觉到了危险。
没有限制的能力只会滋长傲慢,神明会越来越藐视凡人,将他们当成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
秦政有时候觉得这也没什么,他以前当皇帝的时候,也是随便操控别人的命运。只不过手法没有这么粗暴,都是通过权柄来达成目的。
但是回头看看儿子。
爱子和许多年前没有什么不同,他依然对生活怀抱着热忱,会换位思考帮那些受困在主神空间的玩家达成心愿后再送他们离开。
无论是当皇帝还是当神明,都没有改变扶苏的心态。对他来说好像成神只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达成之后就不在意了,也不是很爱用神明的能力。
秦政就觉得,他应该克制一下,别让自己被那些冷漠的心态同化了。
如果他变成那种不近人情的神灵,那么和洪荒故事里以身合道的鸿钧有什么区别?鸿钧没有牵挂,无所谓是否成为天道化身,他还是很有牵挂的。
自己要是“以万物为刍狗”了,阿苏得有多难过?
秦政于是将属于神灵的能力封印了起来,放在一边。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适合接触这些东西,等以后再说吧。
扶苏见父亲说完一句,就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有些奇怪。
「阿父?」
秦政回过神来:
「我在。」
扶苏没有察觉到不对,开心地和阿父分享他刚刚想出来的坏主意。
扶苏说:
「阿父你说皇帝身上缠了死气,我就突然想起来了。本朝新年也在冬月初一,虽然没有寒冬腊月那么冷,也好不到哪里去。新年要祭祀天地,皇帝那身子骨恐怕撑不住。」
冬月就是十一月,农历十一月大概就是公历十二月初。在南方还不算很冷,但是本朝皇城在北方燕京。
所以皇帝要顶着寒风去祭祀,本来祭祀就比较累人,折腾完不生病就怪了。
秦政说皇帝身上带了死气,时日无多,扶苏一下子就联想起了这件事。他怀疑皇帝可能就是在一个多月后的祭祀中受寒受累,彻底一病不起的。
扶苏觉得可以在这个祭祀上做文章。
以前他们是活人的时候,搞祭祀还得庄严肃穆一些。毕竟活人不敢做什么太不敬鬼神的事,还是有所顾虑的。
现在扶苏自己就是鬼神,那就无所谓了。祭祀的时候一点都不忌讳的,简直嚣张得不行。
秦政却看着儿子说的冬日里祭祀受寒生病,一下子又难受起来。
他家阿苏前世也吃过这个苦。
最后一年病到祭祀都去不了了,便让桥松替自己去。那时候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缠绵病榻,什么都做不了。
秦政顿了顿才回复:
「冬月寒凉,记得多穿一些。」
扶苏乖巧答应了,还不忘告状:
「阿父!制衣司还没给我把新的冬衣送来!」
秦政立时不悦起来:
「已经入冬了,冬衣竟还未送来?」
以前谁敢如此怠慢他的太子!
更让陛下不高兴的,是他还不能公然关心儿子。这样下去不行,他总不能一直这样受桎梏。
秦政略一思索,想到了对策。
他和儿子说了一声,就中止了对话。带上人前往皇后的凤仪宫拜见,准备忽悠一下皇后。
皇后听闻二皇子求见,没怎么为难人就宣他进来了。要是换成六皇子来,怎么也得在门口多等一刻钟。
皇后慈眉善目地问道:
“你今日怎么来了?”
秦政学着原主的样子温顺地回答:
“好几日没来了,今日特意来给娘娘请安,还有一事想请娘娘定夺。”
皇后对他的恭谦很满意:
“有什么烦恼你说便是了。”
秦政于是提起早间皇帝召见他:
“陛下斥责我过于软弱,没有身为兄长的样子。我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端起兄长的架势,便来请教一二。”
说罢他提到内务府苛待其他皇子,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出面,去替弟弟们催促冬日份例的发放。
皇后眉头微蹙,陛下怎么突然对二皇子说这些?
聪明人就是容易多想,她的面色很快舒展开来,想到了原因。
定是陛下担忧懦弱的二皇子会被其他皇子比下去,到时候朝臣集体反对立他为储君,事情会难办。所以他想叫二皇子立起来,哪怕只是表面上立起来也好,至少把臣子糊弄过去。
而且想叫二皇子得到臣子支持,也得给他攒点贤名。比如友爱兄弟,就是很不错的角度。
皇后含笑说道:
“你的想法倒是不错,可见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去吧,这次是你施恩于他们,他们自然要记你一个好。”
以兄长的架势去替弟弟争取权益,看起来好像兄友弟恭,其实是在展示自己的受看重。
不过老二哪有那个脑子想那么多,他大概只是单纯的想扮演一个好哥哥。
而且老二没有轻举妄动,还知道先来问过她的意思。以后若有幸继承大统,希望他也能跟现在似的,无论大事小事先征询长辈的意见,而不是自己翅膀硬了着急独当一面。
皇后意味深长地说:
“以后有什么拿不准的,都可以来问本宫。你母亲早逝,父亲也靠不住。把我当你的亲生母亲便是,我还是疼你的。”
秦政:……
秦政真想录屏发给赵姬看看。
一个是脑子拎不清的亲娘,一个是口蜜腹剑的便宜养母,彼此彼此。
但是秦政把赵姬拉黑了,发不了消息。他不是很想把赵姬再放出来,因为对方被他拉黑的原因是私聊他骂扶苏不孝。
——扶苏做主让人给赵太后的墓里塞了一大堆陶制的盘盘罐罐当陪葬品,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给,导致赵姬在地府被其他陪葬华丽的太后夫人比了下去。
扶苏还理直气壮,说上古时期陶罐已经是很值钱的陪葬品了,做鬼不要太贪心,把赵姬气个够呛。
秦政不觉得儿子哪里做的不对。
所以始皇帝陛下拒绝把亲娘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骂他儿子就是不行。
秦政只好转手把视频发给扶苏看了。
扶苏看完险些被水呛着:
「她真敢说啊!」
可怜他阿父没什么父母缘分,哪怕是在残缺位面遇到的养父养母也很迷惑,幸好还有他这个体贴儿子陪伴在侧。
秦政就当皇后神志不清了,随口客套了两句就告辞离开。出去之后直接去了内务府,把儿子的冬衣问题解决了。
他去之前就猜到,内务府估计不是没做冬衣,只是单纯的没送。
因为没做的话,万一皇子闹到皇后那边去,皇后一旦问起来,就是内务府全责了。可要是他们做了,只是没送去的话,那就是一点小问题,不算大事。
扶苏很快收到了冬衣。
太子殿下有些挑剔刚做好的衣服,不知道干不干净。新衣服还是要洗过再穿,于是吩咐宫人先拿去清洗。
吩咐完他就没管了,这种小事宫人自然会处理好。扶苏还记得叮嘱他们别让刚刚那个冒失的小宫女靠近,别等下把他衣服洗破了。
扶苏不敢小觑此类女主的破坏力。
但很多时候,防是防不住的。女主光环的力量远超常理,她就是能找到机会闯点小祸,引起预备男主的注意力。
扶苏很不幸地被列为了预备男主之一,所以女主闯的祸就砸他头上了。
宫人战战兢兢地前来回禀:
“殿下,新衣不慎破了,怕是穿不得了。”
扶苏:?
扶苏摁了摁额角:
“我不是让你们看紧那个谁吗?”
宫人也很无奈:
“她说看见树上有个蜂窝,担忧会有蜂子飞出蜇伤殿下,便去取了火把出来熏蜂巢。结果蜂子飞出后直冲她面门,她一惊就将火把扔出去了,恰好砸在还未清洗的衣服上。”
于是就给烧坏了。
扶苏:………………
宫人一开始不理解,为什么殿下让她们防备月桂,难道月桂有什么问题吗?结果事实证明殿下深谋远虑,月桂确实有点问题。
扶苏深吸一口气,一条条询问:
“我宫中缘何会有蜂巢?”
宫人无奈地小声说:
“那蜂巢一直都在的,我们也上报给内务府多回了,许久也无人前来处理。殿下您也清楚,这片宫室因陛下无子,空置了多年,许多地方都没好好修缮。”
宫中的殿宇屋舍太多了,内务府也不可能每个都好好修。要是所有宫殿都认真修缮,报上去的预算会花光,那他们还怎么贪墨?
自然是有人住的地方好好修,避免被责罚。没人住或者不受宠的妃嫔居住的地方,凑合一下,大面上过得去就行。
皇子们住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修得很凑合。反正帝后也不在乎这些皇子的生活质量怎么样,皇子也不一定敢去告状。
结果修缮的时候,漏掉了一个藏在树梢中的蜂巢。一开始不大,后来越来越大,但是始终没人来清理。
扶苏接受了这个说辞:
“他们不来处理,也轮不到叫宫女去处理。若是被蜂子蜇伤了脸,那可如何是好?何况浓烟熏人,一般也不会叫女子去做这些。”
宫里那么多小太监,随便谁去熏都很正常,怎么是女主跑去干的?
宫人更无奈了:
“月桂姐姐训斥我们不把殿下的安危放在心里,说既然内务府不处理,就该我们站出来处理了。她说着说着就生气了,干脆自己动手。”
敢情还是个行动派。
扶苏扶额:
“你们也不拦着她。”
他没看到蜂巢,不知道是蜜蜂还是马蜂。是蜜蜂那问题不大,万一是马蜂,可不是开玩笑的。
宫人连忙回道:
“如今已经将蜂巢处理好了,殿下不必担忧。宫中没有人受伤,只是不知可有零散的蜂子藏在哪处。”
扶苏一听,觉得很危险。
不仅是藏着随时可能蜇人的蜂子危险,宫里这群不靠谱的宫人也很危险。
扶苏立刻起身:
“你们先搜寻一下,我去拜访皇兄。”
这地方住不得了,他去阿父那里蹭几天再说。蜂子寿命有限,过几天应该就安全了。
至于冬衣……
二皇子和原主身量相仿,还是去找阿父借衣服穿吧。
宫人连忙问道:
“那月桂?”
扶苏摆摆手:
“叫她少折腾事情,处罚就不必了。”
谁敢处罚女主啊,万一又一个女主光环砸下来,他这脆弱的小身板可受不住。
第343章 隐藏在疯癫表象下的算计
惜命的太子殿下跑得比谁都快。
宫人也不敢阻拦,等他离开后才赶紧去处理残局。
其实他们也不敢叫殿下继续住这儿了,因为月桂用烟熏蜂窝,弄得后殿到处都是烟雾缭绕的。
偏偏她不会弄,烟不够浓,只是单纯的扩散得到处都是而已。
后来其他人眼看都开始熏蜂窝了,惊动了蜂子,不如一口气处理完。便重新点起了火把熏起来,怕熏得不够彻底,还格外增加了烟的浓度。
所以继烟扩散了整个后殿空地之后,烟的浓度也在大幅提升。
这种环境哪里敢让贵人继续待着?也就是扶苏之前待在屋子里没开窗,不然早就发现异常了。
他刚走出房间,就被烟呛了一下。
宫人紧张地问道:
“殿下?”
扶苏咳嗽了两声:
“拿帕子来。”
宫人赶紧取来丝帕。
扶苏接过,发现是干的:……
对这里宫人的专业素养感到了一丝丝的绝望。
扶苏无奈地加快脚步走出宫殿。
算了算了,总不能指望看他不顺眼的帝后给他安排很会照顾人的侍从。能有人伺候他就算不错了,至少这些宫侍没有直接撂挑子不干,他的待遇比真正的不受宠皇子还是好得多的。
秦政正在整理原主了解的朝堂之事,忽然听人来报六皇子登门。
他惊讶地放下笔:
“阿……小六怎么来了?”
秦政这里的宫人明显比扶苏那边的靠谱不少,至少在扶苏想直接进门的时候,还拦了一下。
虽然没拦住。
因为以往太子殿下去见父亲从来无人敢拦,毕竟陛下都发话了,太子求见无需通传,直接入内即可。
扶苏满脑子都是来找父亲告状,根本没关注宫人的动向。
他一头扎进书房里,二皇子的心腹见自家主子没有说什么,就默默退了出去。把门贴心地关好,将其他跟来的宫人通通遣退。
扶苏抱怨道:
“阿父你都不知道,我那里根本不能住人。”
秦政让他坐下喝口蜜水消消气:
“发生什么事了?”
秦政以为是扶苏居住的宫殿有问题,许是没有修缮好,才让扶苏说出不能住人的话。
扶苏把月桂的事情说了,又说了宫人有多不靠谱。
看不住月桂也便罢了,女主想干什么的时候配角哪里有本事阻拦,他可以理解他们的无力。
但是都知道外头有浓烟,也不晓得准备湿帕子捂住口鼻。不给他准备也不给自己准备,他都发话了拿来的还是干的,扶苏就十分无语了。
扶苏以为这是走水之后的常识。
秦政听罢立刻唤人去宣太医:
“被烟呛着了?嗓子可有不适?”
扶苏咳嗽了两声:
“有一点。”
本来还不明显,父亲一问,扶苏立刻就察觉到了被自己忽略的不舒服。咳嗽了两下之后没忍住又咳了一下,还是觉得嗓子里难受。
秦政的眉头皱得死紧:
“你那里烟这么浓?”
只是出门的时候呛了一下,就成这样了。是六皇子这身体太虚弱,还是说扶苏一路过来,走出院子前吸入了太多烟尘?
秦政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脖颈,扶苏乖巧地仰着脑袋任父亲摸。一点神力渗透进去,很快清理了其中的烟尘,修复好了受损的呼吸系统。
方才也是他太着急了,险些忘了自己可以替儿子修复身体,其实不用喊太医来的。
不过现在喊都喊了,那就让太子给扶苏看看身体吧。
秦政略一思索,就用能量调整了一下扶苏这身体的健康状况。等下太医过来,诊出他身体虚弱不适合操劳,应该能打消一些帝后的防备。
扶苏感觉身上的力气消失了一些,他有点想找个床躺下。
“阿父?”
秦政摸了摸他脑袋:
“是不是身体有些乏力?你先躺一会儿,等太医诊过脉就好了。”
扶苏眨了眨眼,猜到父亲要干什么了。
但他才不要去旁边的小榻上躺着呢,他往父亲身上一靠,撒娇要父亲给他当一会儿靠垫。
秦政也由着他胡闹:
“一会儿太医来了别叫他看见。”
扶苏答应一声,趁着太医没来,挨着父亲闭眼小憩。
其实扶苏很不喜欢身体虚弱的感觉,不仅是会觉得不舒服,还会让他回忆起第一世父亲离世后孤零零支撑大秦的过去。
虽然那会儿父亲实则一直以魂魄状态陪着他,但他不知道也看不见,所以还是很难过的。
幸好,他人生中只有那一段时间是“孤身一人”的。后来哪怕是父亲再次驾崩之后,都想办法来陪他了。
秦政握着儿子的手:
“就这一次,糊弄过太医后,阿父就把你的身体调整回来。”
扶苏答应一声:
“好。”
太医来得有点慢,这宫内谁都看人下菜碟。哪怕二皇子相对来说已经比较讨帝后喜欢了,他这里依然会受慢待。
谁都知道帝后在挑的下一代帝王,实则是傀儡皇帝。朝臣也知道,所以朝臣在和帝后抗衡。
他们不希望皇后垂帘听政,插手前朝权柄。又不是皇子年幼不得不叫母亲出面帮忙,几位皇子可是都成年了的。
帝后起初也想过在宗室里选年幼的子弟接入宫中,这样皇后听政就合情合理了。而且这样的孩子肯定比已经成年的更好洗脑一些,就不用等皇孙出生了。
奈何朝臣坚决反对,皇帝也不能完全不顾前朝的意见。
皇帝当到这个份上也是憋屈。
这个时候他们就开始后悔,自己以前为什么不早早就收养孩子。要是十几二十年前就去宗室旁支里挑孩子过继,也就没有现在左右为难的困局了。
那样不仅可以培养出个向着自己的孩子,还能把挑选继承人的范围放在宗室远支里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非得在皇帝的侄子里头挑。
说真的,皇帝宁愿把皇位给旁支都不想给兄弟的血脉。他和兄弟斗了那么多年才夺到的皇位,凭什么给他们的儿子?
奈何当年的自己过于自负,总想着以后会有亲生孩子,没必要过继别人的。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
皇帝非常怀疑,他那些好兄弟背地里是不是在笑话他生不出孩子。
太医给扶苏把过脉后,很快就留下几个养身的方子离开了。他面上不显,心里却思量起来。
帝后想要推个好掌控的傀儡继位,前朝臣子未必不是同样的想法。他们推举太子嫡子,真的就是看重对方的出身,或者自己以前是太子一党所以继续支持太子的孩子吗?
太子都死二十年了,他的党羽早就散了。至于太子嫡子的身份,也不过是大家扯出来的借口而已。
这群朝臣真正在意的是六皇子身体不好这一点。
皇后想要掌控一个懦弱的皇帝,朝臣想要掌控一个病弱的皇帝。
性格懦弱更容易听从皇后的命令,因为皇后性格强势,而且能够时常与皇子相处、给他洗脑。
性格强势的病弱皇子显然不会被皇后掌控,皇后会被他限制在后宫中。但病弱的身体注定了他必须在朝政上放权,这个时候就是朝臣上位的好时机。
两边都在打算盘,所以博弈还在继续。
朝臣挑剔二皇子懦弱、三皇子愚钝,因此不同意立他们为储。皇后则在挑剔六皇子身体不好,不适合继位。
朝臣说六皇子只是不如寻常人健康,并没有皇后说得那么严重。皇后也说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好孩子,是朝臣对他们太过严苛了。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但现在,这个平衡要被打破了。
听闻二皇子殿下开始摆出兄长风范关心弟弟,不见之前的“懦弱”。反观六皇子,身体则似乎越发不好起来。
一旦六皇子的病弱摆在了明面上,朝臣就理亏了。哪怕他们再想掌控一个病弱傀儡,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
这正是秦政想要的结果。
他和扶苏是一体的,并不准备给双方当打擂台的棋子。两边斗法是高兴了,折腾的却都是他儿子。
扶苏现在被皇后针对,就是因为他还不够病弱,能够成为朝臣对付皇后的借口。偏偏他要是彻底健康起来,也会对皇后形成威胁。
所以当一个风吹就倒的瓷娃娃,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扶苏恢复活蹦乱跳,但依然假装没力气一样靠在父亲身上。问就是刚刚的不舒服还有点后劲,秦政也没拆穿他。
扶苏说:
“皇后会不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弄死?”
秦政也想过这个问题:
“便是她要动手,也不会太过明显。而对付一个体弱多病之人,只需要一些小手段即可。”
要弄死一个正常人,需要废不少力气,精心布一场局。病弱者就不一样了,随便吹点风可能就会一病不起。
然而扶苏并不是真正的病弱,所以皇后哪怕动手,那些小手段也不可能对扶苏造成什么影响。
这样一个怎么都弄不死的病人,也只有命硬才能解释。皇后尝试几次之后应该就会放弃,反正对她也没了威胁。
秦政提笔写了封信:
“这次你宫中的事情,传到宫外去后必然会成为朝臣攻讦皇后的把柄。皇后派这么些个宫人照顾你,却险些酿成大祸,自然得给你一个交代才好。”
月桂那火把是丢到了衣服上,只把衣服烧了。万一丢到其他东西上头,把宫殿点了,可就糟了。
当时扶苏还在屋子里,是有可能来不及逃出的。皇子居住的宫殿又不大,烧起来很快就能整个成为火场。
何况后续宫人的处理也令人一言难尽,明显暴露出了皇后安排上的不用心。给皇子派的宫人都很不合格,这是皇后处理宫务上的失职。
再加上之前冬衣的问题,哪怕是底下人自作主张,皇后也有失察之则。
一桩桩一件件,小事大事叠在一起,显得皇后格外荒唐和过分。朝臣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明日早朝必然发难。
到时候皇后就得推人出来顶锅,至少要把那批宫人处置了,给扶苏一个交代。
扶苏原本还在头疼怎么把月桂这个大麻烦甩出去,如今看来,似乎不用他动手了。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用的女主,还没来得及推到四皇子跟前。
秦政微微一笑:
“你这里走不通,命运自然会替她重新选一个男主。大皇子是穿越者,不是合适的人选,你我这里也不上当,便只剩三人了。”
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里头也就四皇子跟女主最配。
三皇子那憨憨人设明显和迷糊女主不适配,他的女主要么是刁蛮大小姐类型的、要么就是聪明腹黑型的。
五皇子则是个凑数的傻白甜,更不能当月桂的“霸总”了。
所以秦政断定月桂会找到机会出现在四皇子跟前,继续发挥她的特殊天赋。
扶苏叹为观止:
“阿父,你现在都学会利用小说套路了。”
秦政慢悠悠抿了口茶:
“还有另一个原因。”
扶苏歪头。
秦政补充道:
“朕怀疑月桂在故意引起你的注意,而且是皇后指使的。”
虽然这是个疑似古言大缝合的世界,但从那些聪明人的蛛丝马迹里,其实也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聪明人并没有真正被一些嫡嫡道道的离谱规则束缚,而是在装傻维护这样莫名其妙的生态。然后隐藏在其中,利用这些疯癫的现状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皇后是否会装疯卖傻,假装自己只是单纯地分配了一些普通宫人到扶苏身边,月桂自己的问题与她无关?
秦政认为,可能性非常大。
月桂可能确实是迷糊型的女主,但她也同样得到了皇后“努力勾引六皇子”的指示。于是她就用她自己的方式在扶苏跟前刷存在感,毕竟她之前非要自己跑去熏蜂窝真的显得很刻意。
现在扶苏对皇后没有了威胁,自然不能再把月桂浪费在六皇子身上。
那么剩下的皇子里,还有谁是皇后的威胁呢?显然就是隐忍内敛的四皇子,对方明显在韬光养晦,随时准备出手对付皇后。
扶苏做出恍然之态:
“父亲英明!”
秦政无奈地点点他额头:
“少装模作样。”
他不信扶苏没猜到,这又不是什么很难发现的端倪。他也不是那种喜欢被儿子吹捧的皇父,用不着扶苏装傻哄他开心。
扶苏任由父亲点他也不躲:
“大家都是这么吹捧皇父的!我学一学怎么啦!”
这样显得他合群。
秦政收回手:
“你这辈子别指望合群了,他们都嫉妒你受宠呢。”
别家太子可不敢跟皇父没大没小,像寻常父子一样相处。
扶苏得意地哼了一声:
“谁让我命好。”
第344章 秦梓桑你不许玩雪
六皇子的遭遇一如秦政的预料,第二天就在朝堂上发酵了起来。
原本六位皇子都要上朝的,但因为扶苏要装病,今天只到了五个。正好扶苏也想偷懒睡个懒觉,就没去。
秦政出门时感受到了今日的寒风,心想幸好儿子今天不用出门。
一夜之间突然降温,天空中飘起了细雪。扶苏连冬衣都得借他的穿,毕竟不够合身,很容易受凉了。
秦政转身又回了屋内。
扶苏早上被父亲叫醒叮嘱了几句话,这会儿还没重新睡着。见父亲突然又折返回来了,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眼巴巴盯着阿父。
“怎么啦?”
秦政给他把被子掖好:
“外头下雪了,你今日不许出去玩雪。朕的衣服你穿着容易漏风,仔细一会儿又着凉。”
扶苏把手伸出来给父亲看:
“没有漏风。”
他急急忙忙从自己的宫殿跑来蹭住,什么都没带。所以沐浴后就寝的新衣也是穿的宫中给二皇子新制的,稍微大了一点点,不算多。
秦政看着长了一寸的衣袖,捉着儿子的手塞回被窝里。
“还说不漏风,这衣袖宽了些,风会从袖口钻进去。”
没有人睡衣还穿广袖的,都是窄袖。冬日里贴身一些的衣服也得窄袖才足够保暖,但二皇子的衣服袖口领口都大了些。
秦政握着儿子的手,感觉这小子一双手温凉温凉的。
明明之前都在被窝里焐着了,还是暖和不起来。完全不像寻常成年男子那般,手掌烫得像火炉。
刚拿出来几秒钟,应当不是外头的冷空气弄凉的,就是身体热不起来。
扶苏把手缩回去:
“知道了,我不出门了。”
秦政这才满意:
“朕让人再去给你做些护膝护肘的东西,还有围脖。”
手捂子是现成的不用做,可以直接拿去用就行。关节处要做好保暖,再把有些大的领口遮挡住,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扶苏把脑袋歪了歪,将一侧的耳朵贴在被子上保暖:
“阿父你快去吧,一会儿迟到了。”
秦政盯着他的耳朵看了两眼:
“好。”
出门却小声吩咐宫人,再让制衣司给六殿下做个耳暖,要毛绒绒的。
耳暖就是冬天用的耳罩,给耳朵保暖的。秦政一时想起儿子以前在现代位面买过毛绒绒的耳罩,戴着很是可爱,便这么吩咐了。
宫人答应下来,匆匆去了制衣司。
来到朝殿时,其他人都已经到了。二殿下姗姗来迟,却一点也不慌。
有朝臣不怀好意地问起他为何来迟。
秦政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
“六弟早起有些不适,我去探望了一番。”
那臣子就不说话了。
谁都听说了六殿下的遭遇,也知道是二殿下收留了对方。否则就宫中这破情况,还不知道有没有收拾好的殿宇给六殿下临时居住。
精心侍弄的殿宇都这个德性,谁知道别的殿宇什么样子?反正肯定不如住在二殿下身边,二殿下总不至于把人害了。
众人私底下都在感慨六皇子聪明。
知道自己住的地方不安全,不仅环境差,身边的宫人也不靠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登门去找二皇子,拿准了二皇子不可能拒绝。
而且他体弱多病,住在二皇子宫中,二皇子就得对他十分上心。否则他要是在对方宫殿里出了什么意外,二皇子难辞其咎。
如今正是夺嫡的关键时期,二皇子是不敢做什么小动作的。一旦行差踏错,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当皇帝的机会仅此一次。
除了六皇子之外,皇后也不敢再做什么手脚了。
前朝后宫都盯着,等她将功赎罪。何况还有二皇子在,也得顾虑会不会误伤二皇子。
当皇子的情况下来上朝,其实没什么意思。毕竟当皇帝的时候还能坐在上头看臣子吵架,当皇子的时候,很容易被牵连进去成为吵架的一方。
秦政就被两方人拿来当筏子,互相掰扯了一阵。他们甚至还希望二皇子自己能站出来说点什么,但秦政假装没看出他们的意图。
吵吧吵吧,只要他装作跟他没关系,就能心安理得地看戏。
两边:……
都说二皇子懦弱,如今看来确实如此。他们都吵到险些互相扯头发打架了,这位殿下依然龟缩在那里,绝不出头。
胆子也忒小了!
皇帝坐在高高的王阶之上,下头人看不太分明他的脸色。上朝之前特意扑粉掩盖了面上的病容,离得又远,不少人都拿不准皇帝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这几个月来,皇帝越发寡言了。看起来有些喜怒莫测阴晴不定,叫许多人也不敢闹得太过火。
实则是皇帝气虚,一开口说话就容易暴露。所以他尽量言简意赅,还喜欢用动作来代替开口。
比如突然一本奏折丢下来,砸在闹得最欢的丞相面前。
朝中猛的一静。
秦政不动声色地抬眸观察了一下。
他目力极佳,看清了皇帝略有些气喘的身体。能把奏章扔这么远,也不知道是蓄力了多久。
对普通人来说轻轻松松的事情,对他来讲十分费劲。
群臣沉默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言,都等着陛下斥责。但皇帝没发话,他现在不能说话。
空气肃穆到令人窒息。
越是安静,臣子们脑补得越厉害。一个两个都神色凝重,直到丞相撑不住先开口请罪。
即便是请罪,文人士大夫也维持着他们自己的尊严和体面。跪地是不可能的,本朝太祖为了礼遇文人,曾经说过躬身行礼即可,非大罪不必跪地磕头。
所以丞相也只是弯腰作揖请罪:
“陛下息怒。”
秦政侧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想起了那个太祖的规定,觉得对方脑子指定是有点问题。
在明明应该皇权越来越集中的时代,反而跑出来搞尊重礼遇官员,而且针对性礼遇文臣,没吃药吧?
哪怕文武平等,他都不说什么了。
丞相请罪归请罪,嘴上那是寸步不让的。提起六皇子的遭遇,要求皇帝对治宫不严的皇后进行严惩。
话语听着还算是委婉,给了皇帝一点面子。但也只给了一点,中心思想还是威胁,大有如果皇帝包庇皇后,他们就会继续闹下去的意思在。
其实朝臣很想赶在皇帝驾崩之前,逼迫他废后。因为现在的皇后太强势了,比后宫里其他女子更难对付。
如果换一个皇后上来,比如皇帝之前很宠爱的柔妃,他们就觉得非常合适。
柔妃的性格一如她的封号,温柔恭顺,绝对不会像皇后一样试图插手朝政。届时权柄就都落在臣子手里了,没有后宫什么事。
奈何皇帝也清楚这一点,坚决不上套。
他对现在文臣势大的现状也很有些不满,偏偏祖宗定下了优待文臣的规矩。这么多年下来,又已经形成了潜规则。
皇帝没本事扭转局面,但也不乐意向臣子妥协。他就想着,不如用外戚解决文臣,他们狗咬狗去。
魔法对轰的效果暂时没看出来,朝堂倒是越发乌烟瘴气了。
秦政听他们扯皮都听累了。
车轱辘话来回说,以前在他的朝堂上是没有臣子敢这么干的。
说废话耽误陛下时间的人,太子能让他们把废话重复一万遍,说到口干舌燥这辈子再也不想说话为止。
太子的风评因此在某些臣子间很差,奈何大家都吹捧太子仁善,他们也只能私底下抱怨一番。
太监总管在皇帝耳边提醒了一句:
“大殿下、三殿下在看热闹,二殿下似乎有些不耐烦,五殿下应是困了,四殿下神色莫测看不出来。”
老皇帝眼底精光一闪。
他精心挑选的六个皇子一向也就老四和老六有些威胁,其他四个不足为惧。
老四是他之前看走了眼,原以为是个被后母欺压的小可怜,这才沉默寡言有些自闭。后来才知道并非如此,对方是在藏拙,估计早就在算计皇帝没有儿子要过继的事了。
抛开那个四皇子,皇帝对二皇子的反应还算满意。
不耐烦好啊。
连臣子的争执都不耐烦听,以后哪里还能勤勉治国?这不就和昏君似的,只想听佞臣吹捧,估计随便送上点美人和玩器就能忽悠走了。
皇帝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退朝。”
他声音小,下头的人听不见。太监总管朗声开口,替他将旨意传达下去。
皇帝离开了,朝会结束,大家可以各自散去。秦政完全没有在原地停留结交朝臣的意思,转身就走。
他得回去看看扶苏有没有乖乖听话。
朝会磨叽了这么久,或许儿子已经起床了。扶苏自小就爱玩雪,他再不回去,某个臭小子可没有什么自制力。
果不其然,秦政刚踏进院内,就看见一只悄悄从窗户里伸出来的手,正试图在长到窗口附近的树枝树叶上捏雪下来玩。
秦政眉头一挑,传音入密:
“秦梓桑!”
扶苏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我还没碰到呢!”
秦政大步走进屋内,就看见某人连衣服都没穿好,明显是刚下床的。让人拿了冬天最冷的时候才用的厚毛披风,当被毯裹在身上,就着急去抓雪玩。
扶苏不等他爹开口,就躲回了床上。招呼宫人去给他取冬衣来,说自己要换衣服起床。
宫人:……
没想到六殿下私底下这么有童心。
宫人下去取东西了,殿内只剩下父子俩和两个心腹婢女。秦政摆摆手让她们出去候着,然后伸手拎住了儿子的耳朵。
扶苏心虚地开口:
“阿父,你手有点冷,冻到我耳朵了。”
试图唤起父亲的怜爱之心,收回惩罚他的大手。
但此刻的父亲格外冷酷:
“能比你要玩的雪冷?”
扶苏:……
扶苏只能伸手搂住父亲的脖子,像小崽崽一样撒娇。
秦政把他扒拉下来:
“你现在是成年体型,这招没用。”
扶苏唉声叹气:
“父亲嫌弃我了。”
他现在没办法变小,这身体是他阿父给他做的,他控制起来不方便。万一不小心变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比如五官颠倒,破坏了他在阿父心里完美的形象就糟糕了。
父子俩闹腾了一阵,宫人把衣服送了过来。秦政碍于有外人在场,没再收拾儿子,扶苏因此逃过一劫。
秦政让人给儿子做的护膝这些还没做好,扶苏只能穿着父亲略有些宽大的衣服凑合一下。还好围脖有现成的,太子殿下很快变成了一个没脖子的太子。
毛绒绒的大围脖把他的半张脸都裹进去了,显得略显苍白的脸小了一些。再穿得厚实些的话,忽略他那高挑的身高,就有些像少年人了。
其他几个皇子出于礼貌前来探望。
大皇子心直口快:
“你怎么看着小了很多?”
扶苏眼也不眨:
“因为我心态年轻。”
大皇子下意识想竖一个大拇指,夸一句年轻好。想起来自己在古代,忍住了,矜持地点了点头,没说话。
三皇子和五皇子佩服地看了扶苏一眼。
他们都听说了六皇子为了自保,强行赖到二皇子这里来住的事情。一开始没意识到这有什么,别人给他们分析了他们才发现这招有多绝。
看老六这个样子,明显是把老二拿捏住了。老二都不敢怠慢他,捏着鼻子也要把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其实他去谁那里大家都得这么干。
有野心当皇帝的不能给人留下把柄,得照顾好他。没野心当皇帝的不敢给自己惹一身骚,更要照顾好他。
但他偏偏找二皇子而不是其他人,为什么?因为二皇子懦弱,胆小怕事,更好拿捏一些。
四皇子眼底情绪晦涩不明。
他心想六皇子果然是自己的劲敌,不过他身体太差,恐怕很难成事。可惜了,这样一个人,天妒英才。
堂兄弟几个正聊着。
有宫女捧着东西聘聘婷婷地走来:
“殿下,奴婢整理了一些东西,都是您得用的。您昨日走得匆忙,什么都没有带,怎么也不叫人回来取?”
扶苏循声望去,是月桂。
扶苏缓缓冒出一个:?
月桂闯下大祸,还没被清算呢?皇后在干什么?前朝那么多臣子给她施压,施到哪里去了?
就算皇后还想继续利用月桂搞事情,至少也得意思意思惩罚一下吧?而且皇后还没放弃让月桂来攻略他吗?不应该啊!
扶苏有些搞不清现在是什么情况。
月桂倒是没事人一样,捧着东西走向几位皇子。然后非常自然毫不刻意的,被门槛绊了一下,扑到了距离门口最近的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条件反射扶了她一把。
五皇子露出了遗憾的表情,脸上就差写上“四哥你居然没被撞翻在地”这几个字。
扶苏:……
好了确定了,月桂这次是冲着四皇子去的。皇后已经跟她说了更换目标的事,她为了在新目标面前刷存在感,特意走了这么一趟。
四皇子习以为常地把人扶稳,显然也知道这天底下有着一类特殊的女子,天天摔跤,见怪不怪了。
扶苏也学着他们把这件事忽略过去。
他询问月桂:
“月桂,怎么是你来送东西?”
月桂惊讶地看了扶苏一眼:
“殿下,您记错了。月桂是奴婢的姐姐,已经被皇后娘娘罚去隐宫了,我是她双胞胎妹妹月季。”
扶苏:…………
你看我信不信?
皇后这招也是绝了,编了个双胞胎出来,就把月桂捞出了困局。偏偏大家还不能拆穿她,因为聪明人都知道,这类女主身上有特殊之处,不能把人得罪太死。
扶苏明显看到四皇子眉心跳了跳。
显然,四皇子也看出了端倪。
只有大皇子他们傻乎乎地信了,还往旁边站了站,远离月季。
似乎是觉得月桂那么能惹事,她妹妹月季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刚不就摔跤了?自己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第345章 太子殿下试图炫耀,但是失败了
在当女主的专业素养上,已经改名月季的月桂是相当靠谱的。她可不会像那些上位失败的女配一样,主动用含羞带怯的小眼神勾引目标,而是表现得很冷淡。
月季一眼都不看四皇子,而是努力做好一个合格宫女的职责。她恭恭敬敬地奉上东西,就稳重地行了一个礼,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四皇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之前这宫女摔他身上,他还以为对方还会继续闹出别的幺蛾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走了,看着也不像传闻中那么跳脱。
这当然是因为,女主只有在跟男主相处时才会时不时犯一个小错。她们自己忙自己的单独事业时,可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女主不说专业素养过硬,至少能把事情干好,不会经常闯祸。否则女主根本混不到成为男主秘书的那一天,早早就会因为经常搞砸公司的大事被辞退或者封杀了。
小插曲过去,大家很快把注意力收了回来,继续和扶苏聊天。
秦政坐在旁边,被他们一致忽略了。
六个皇子里,就数老二和老四最沉默寡言。
老二是因为住在宫中拘谨,不敢乱说话怕犯了忌讳。老四是在韬光养晦,说话之前喜欢反复斟酌。
大家热火朝天地聊着,这两人不开口他们也不在意。只有扶苏会悄悄冲阿父眨眨眼,免得父亲觉得被冷落了。
其实他才不想和这些不熟的人废话,还不如陪阿父看书。奈何这些人是来探望他的客人,赶客太不礼貌了。
扶苏在保持礼貌和去他的礼貌间,最终还是选择了陪父亲单独相处。
所以他适时地掩唇咳嗽了两声。
大皇子关心道:
“你怎么咳嗽了?是不是今天吹风受凉了?还是昨天被烟呛到还没好?”
昨天那烟他们后来也看到了,毕竟烟不会只在一个院子里扩散,肯定会弥漫到周围的宫室。
好在那烟雾大体还是往上走的,大家住得又相聚较远。本朝皇宫比较大,不算太逼仄,尤其是皇子的住所,不然谁宫中有点动静,隔壁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扶苏光听他关心,绝口不提告辞。顿了顿,又连续咳嗽了几声,做出一副说不出来话的模样。
五皇子也跟着关心道:
“快传太医!你今天喝药了吗?”
三皇子左右看了看,心想自己不能不合群,皇后娘娘也让他注意形象。
于是三皇子跟在后面问:
“要不要我让人给你送点药材来?我那儿还有一株老参。”
扶苏:……
可恶,这一群看不懂眼色的家伙。
到底是谁说聪明人喜欢和耿直的人做朋友的?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他喜欢聪明的、能立刻读懂他意思的。
幸好人群里还有个四皇子。
四皇子起身告辞:
“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告辞了。”
扶苏这才放下手帕:
“路上慢走,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
大皇子这才恍然大悟:
“对对对!那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你养病!”
原来老六是想送客,怪他没经验。
敢情古代送客不是只有端茶这一招,咳嗽也算。好好好,他记住了,下次一定主动提告辞。
大皇子很有抱大腿的自觉。
想要成功抱上大腿,首先一点就是不能让大腿觉得你没眼色不识抬举。
三皇子没看懂什么情况,但既然大家都说要走,他也决定随大流离开。他在这里跟着尬聊也挺没意思的,说实话早就想走了。
唯独五皇子不太情愿。
跟着走到屋外后,就迫不及待开口,对四皇子一通抱怨。
傻白甜五皇子认为:
“四哥,你怎么能这么冷漠?六弟咳嗽你一句都不关心,还说要走,他听了肯定很难过。”
四皇子:……
四皇子也就是没有翻白眼的习惯,所以他冷冷地盯了五皇子一眼,调头就走。
五皇子不明所以:
“明明是他太冷漠,怎么还瞪我?”
大皇子嘴角一抽,想说点什么,还是没说。
这又不是跟他一个阵营的,不用他发善心解答。往好处想,大腿的竞争对手傻了吧唧,对他们是件好事啊。
扶苏隔着墙都听见他们在聊什么。
他扭头看向阿父:
“他们还在门口吵架,也不嫌冷。”
秦政颔首:
“所以你别学他们。”
扶苏也喜欢和人吵架,闹腾起来就容易忘了别的事情。这小子也不怎么注意自己的身体,叫他操心。
为了让儿子耐下性子在屋子里待着,秦政亲自盯着人,带去书房看书。
扶苏翻了翻桌案上的文书:
“阿父这么快就弄到臣子的资料了?”
穿越来一天,他还在摆烂,父亲已经连资料都收集好了,不知道做了多少事。
秦政递给他一枚手炉:
“是从你那儿拿的。”
前太子的余党不多,朝中多是打着对方旗号行事但兴怀叵测的人。但这不代表前太子党就彻底烟消云散了,至少还有受过对方恩惠的臣子在。
朝中有些人是比较现实的,一个死去二十年的人,早就不惦记了。可也有人更长情更记恩一些,这么多年还是愿意为太子唯一留下的孩子奔走。
秦政借用了六皇子的名号,从太子余党手里弄到了不少资料。那头并不知道问他们要资料的并非六皇子本人,全是在为旁人作嫁衣。
扶苏了然:
“这倒是个不错的渠道,可惜他们受太子恩惠,恐怕不太愿意转投他人。”
随即沉吟了片刻,补充道:
“我寻个机会见他们一面好了。”
有些人并不是真的记恩到完全不肯投效旁人,只是在有选择的情况下,第一意向是恩人之子。
还有一些则是真的非常感恩,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原则。
但无论哪一种,只要六皇子自己发话,应该都能把人拉拢过来。
他只要把自己的体弱多病展现出来,让诸位意识到太子嫡子确实没法成事。这时再告诉他们,自己和二皇子是一伙的,希望以后二皇子上位,就大有可为。
这些人无非就是会一直盯着二皇子,看他是否当真对六皇子好。
这一点扶苏完全不担心。
秦政成竹在胸:
“不急,慢慢来。”
让这些人扶他上位,他们肯定是不愿意的。在皇位没有确定下来之前,哪怕扶苏自己开口,也会有人不肯听他的退而求其次。
历史上不少人造反其实都是被属下势力强行推上去的,自己并没有那个意思。不造反、不再进一步,自己和下属都得玩完。
所以不是扶苏开口就有用的,还得防备那些人自作主张。
秦政觉得,等他继位后再联络要更稳妥一点。那个时候皇帝是他,哪怕那些人裹挟着扶苏要篡位,他都能压下去,不牵连儿子。
现在的皇帝可不是他,大权也不在他手里。万一那些人搞个逼宫什么的,帝后就有正当理由处死六皇子了。
扶苏撑着下巴侧头看父亲:
“我记得唐太宗的太子造反,他舍不得杀太子,只把人流放了。原本还想拖着不让太子上路,就留在身边,迫于朝臣压力不得不放人离开。”
秦政知道他想说什么。
阿苏最爱和别人对比了,每次对比完发现还是自己最受宠,就会高兴很多天。
秦政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免罪诏令:
“李世民要听臣子意见,朕又不用。若有人敢逼迫朕将你流放,朕就把他流放了。”
说着把那张白纸放到儿子跟前:
“拿去吧,赦你无罪。”
扶苏笑得眉眼弯弯:
“陛下英明!”
他爱惜地把只是一张纸,根本算不上诏书的东西收好。诏书须得用特殊的载体书写才行,哪怕不用那个,也得来点血书啊、大印啊,总之不能这么儿戏。
可扶苏不在乎,他只是想撒个娇,让父亲亲口说他就算遇到一样的事情,也不会落到唐太子的下场就满足了。
秦政让他自己回去找大印盖上,末了又道:
“朕这样可算不上英明,他们要骂朕是昏君了。”
扶苏轻哼一声:
“谁有证据说我造反?没有证据就是在污蔑我,有证据就销毁证据,所以还是污蔑。”
秦政饶有兴致地跟他辩论起来:
“若是查到证据就销毁,以后如何还能服众?总不能将调查的臣子灭口。”
扶苏诡辩道:
“父亲肯定是叫蒙卿去查,自然不必灭口。父亲一声令下,蒙卿就会将证据销毁。谁来问都是没有这回事,外臣便不知道曾经有过证据。”
造反是大事,但主要是为了约束臣下的。造反的证据不能轻易毁灭,免得这个大罪成了儿戏,知情的臣子会对皇权失去敬畏之心。
但知情臣子换成蒙恬蒙毅兄弟两个,就是另一回事了,问题不大。
秦政搁下笔:
“那若是你如汉武帝的卫太子那般起兵造反,许多人已经见证到了,辩无可辩,又该当如何?”
扶苏眨了眨眼:
“那怎么就是造反了?难道不是清君侧吗?”
又没有带着士兵一路杀到皇帝跟前,把刀架在皇父脖子上威胁他退位。你说造反就是造反,我杀的难道是天子不成?
要扶苏说刘据就是太老实了,也有可能是对他爹刘彻不太信任,不觉得刘彻会饶他一命,干脆自杀保全颜面。
秦政不由失笑:
“那些攻打皇城的反王,也说自己是清君侧的。”
扶苏理直气壮:
“那说明‘清君侧’这个说辞是合理合法的,哪怕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造反借口,也证明了它可以粉饰太平。”
秦政颔首:
“若是你如唐太宗那般,已经杀到显德殿了呢?”
李世民杀到显德殿,就直接逼父亲退位了。他家太子要是被人骗着造反,一路杀过来,看到父亲还好端端在殿内待着,肯定选择束手就擒。
不,应该是会选择撒娇装无辜。上一秒杀气腾腾,下一秒扭头就跟阿父告状说谁谁谁怎么怎么样,要阿父为他做主。
扶苏换了只手撑下巴:
“那不可能,我带兵打不过蒙恬。”
他又不是战神附体,领兵水平顶多中等偏上。别说蒙恬守宫门,大秦随便哪个名将都能把他摁了。
秦政让他不要岔开话题:
“无妨,守宫门的是将闾。”
扶苏:……
他要告诉蠢弟弟,父亲内涵他带兵打仗很菜。
扶苏灵机一动,选择了耍赖:
“群臣有所不知,深宫中还有个太子的双生弟弟。因与太子容貌相似,便被藏匿不见人。他不忿于自己只能成为兄长的影子,于是假借太子名义起事。”
扶苏说着说着还感叹一声:
“也怪父亲太宠爱我了,明知双生子不可为继承人,也要保住我的太子之位,才委屈了他。”
秦政:…………
他家太子不去当编剧真是屈才了。
扶苏却觉得自己只是受到了皇后的启发,分明是皇后先编双胞胎的,他只是个跟风创作的,比不得皇后那么有才华。
秦政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这种瞎话没有人信的。”
扶苏才不管呢:
“臣子不信也得信,其他皇帝瞎话都不编一个,可见是脸皮还不够厚。当皇帝的那么抹不开面子怎么行?应该学学昭襄王。”
昭襄王前脚称帝后脚发现事态不对就撤回了,面子是什么东西?又不当吃不当喝的,他们老秦家不在乎那个。
秦政挑眉:
“然后臣子就会在心里腹诽朕,遇到太子的事情就没有原则。分明太子都造反了,朕还默许了太子胡扯脱罪,比昏君都要荒唐。”
扶苏辩解道:
“大秦臣子怎么会觉得父亲荒唐?陛下德兼三皇功高五帝,若您都算荒唐了,天底下还有不荒唐的帝王吗?”
不过让臣子觉得父亲过于宠他,倒也不是不行。
聊什么都能被太子殿下扭成秀宠爱。
秦政对儿子的天赋技能很是无语。
这一日的闲谈不了了之,倒是扶苏扭头就把这段谈话发秦二世群里炫耀去了。这个群他好久没冒泡了,群里都是腹黑款的扶苏。
诸位二世陛下:……
大家一致选择假装没看见。
他们的父亲也很疼他们,只是不像梓桑的阿父那么没原则而已。这有什么好比的,呵,当皇帝的那么儿戏是什么好事吗?
只有刚进群不久的玄景回了句:
「陛下只是在哄你,毕竟你们都是鬼魂了,又不是当初的活人。」
他敢打包票,群里群外无论哪个扶苏,跟父亲去残缺位面玩的话,真造反了那些始皇帝陛下也不会生气,都能和梓桑的阿父一样宽容慈爱。
扶苏根本没受到打击:
「你不懂。」
他才不觉得是因为他们已经是亡魂,没有那么在意人间权柄的关系。
毕竟他们活着的时候,父亲就曾经安排过人散播舆论,说一些诸如“太子殿下比始皇帝陛下仁善爱民,希望殿下早日继位”之类的话,引导庶民忍耐大一统过程中的阵痛。
虽然当时扶苏听说之后气疯了,觉得父亲是在诅咒他自己,还觉得父亲这是要托孤离他而去。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字字句句都是父亲爱他的证明。
哼,这些人不会懂的。
玄景:不,那是陛下在安稳江山社稷!
说得好像谁没有似的。
虽然没他阿兄那边那么夸张,只是说了等长公子继位大家就有好日子过了,但本质上不都一个意思?
玄景觉得他阿兄真是拎不清,来这个群里炫耀什么。应该去找其他皇帝的太子炫耀,什么李建成胤礽的,一炫耀一个准,老能戳人心窝子了。
扶苏才不去。
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拥有他的好友位?不加不加。
得意的太子殿下单方面宣布自己炫耀成功了,开开心心地去和阿父玩雪。
阿父之前怎么都不许他玩,可到底是架不住他的央求,最后答应只能玩一小会儿。扶苏站在廊下捏了个小雪人,就被拎回屋子里暖手去了。
扶苏不肯用暖手炉,把冰凉凉的手塞到父亲的手掌里。
秦政反手握住:
“朕就不该让你从小养成这个坏毛病,有手炉不用,非要朕给你暖。”
太子殿下可嚣张了,他还把脑袋往父亲肩膀上一搁。不仅没有反省自己,甚至变本加厉了。
秦政都懒得说他。
一只大手给儿子当焐子,另一只手继续在资料里写写划划,做着笔记,分析该如何掌控前朝的那些臣子。
这天的雪下得不算大,没两天就停了。
跟着雪停一起送来的新消息,是皇后把六皇子身边的普通宫人撤换了一波,说是这次肯定不会再闹出之前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令人意外的消息。
扶苏有些诧异:
“月季去四皇子身边当值了?”
皇后可以啊,这么快就把人运作过去了。可四皇子为什么会答应?他应该清楚月季是什么样的人才对。
秦政想了想:
“四皇子许是不想公然和皇后对抗,才让她留下了。”
扶苏也觉得是这样。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猜错了,四皇子虽然确实是因为皇后的缘故没有拒绝月季的留下,可他本人对月季的观感居然还不错。
扶苏跟着父亲出门踏雪赏梅的时候,偶遇了他出行。身边跟着侍奉的就是月季,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不错。
扶苏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四皇子以为他是在好奇月季怎么跟在他身边了,解释了一句:
“月季做事认真,皇后娘娘将她分派过来,我想想还是留下了她。”
四皇子本来觉得月季会是那种很麻烦的女子,但那天看到她只是绊了一跤,之后都行事妥帖,就怀疑是自己误解她了。
尤其是这几天月季在他身边什么幺蛾子都没闹,明显和传闻不符。
四皇子因此认为,之前的熏蜂窝事件可能存在隐情。
比如是皇后布局想烧死六皇子,但出了差错只烧了衣服。甚至可能火都是别人放的,她只是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即便火是她放的,也有可能她是受皇后逼迫。保不齐就是她故意“失手”,才没烧到六皇子,只是烧了衣服。
四皇子派人一查,果然查到月季有亲人在皇后手里捏着。
虽然皇后还不至于让月季去害死六皇子,但她确实是在逼月季。
不然月季也不会那么卖力地跑来引起皇子们的注意力,而且还一个不成就听话地改变目标去勾引另一个。
人家好歹是女主,哪有女主给别人当棋子的。光从这一点看,皇后就得是个反派人设,迟早会有男主从天而降,帮女主把她干掉。
现在,男主出现了。
四皇子怜惜月季受人胁迫,暗暗决定要帮她救出亲人。他还和月季商量了,可以配合她演戏,好让她去皇后处交差。
当然,四皇子也不是做慈善的。
他提出的交换条件是让月季给他做双面间谍,帮他探听皇后那边的机密。月季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双方合作十分愉快。
秦政一看他们俩的眉眼官司,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不过秦政对他们的合作不太看好。
双方分开后,他小声与儿子交流自己发现的信息。
扶苏也不看好:
“月季虽然有心脱身,之前也是在故意引起皇子的注意。但她的故意只是在选择对象时的故意,造成的意外并不全是人为的。”
比如月季摔跤那回,她是真摔跤了。这是剧情惯性地使然,只不过月季可以自己控制被牵连进来的男主是谁。
所以四皇子和月季合作之后,月季还会不受控制地不断拖他后腿。顶多是闹出的问题比较小,不至于完全没有。
也不知道女主光环能不能挡得住四皇子那一腔政客本性,万一光环不够强力,两人迟早成怨侣。
没有哪个政客能忍受身边人一直拖自己后腿,给自己添麻烦。
秦政却说:
“不一定,多的是高官要员身边有猪队友亲眷的。”
扶苏一想也是:
“那男女主应该可以终成眷侣了。”
也挺好,毕竟是四皇子自己先怜惜人家宫女的。就他这心态,被女主光环一捕捉一个准。
扶苏有种看到良家妇男失足的微妙感。
但他不是好心人,所以他是不会去解救四皇子的——谁让他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后院空虚妻妾全无,这不是净等着给女主捡漏的吗?
原主都二十岁了,上头比他年纪大的二十多三十的都有。
古人这个年纪的谁没成婚?
皇子们就是没有。
理由千奇百怪,什么不受家里重视,没给安排婚事。什么一拖二拖拖到父亲或者母亲过世,守孝三年耽误了。还有什么恶毒嫡母、后娘故意不给他们相看,就让他们一直单着。
扶苏只觉得,这是世界意志特意在给女主留男主,毕竟这年头古言流行1v1双处小甜饼,男主不能有过妻妾。
扶苏看看自己又看看父亲:
“阿父,我们还是很安全的。”
毕竟他们一点都不“洁身自好”,世界意志应该清楚他们的底细,别再给他们身边塞女主了。
秦政不知道儿子思维又发散到哪里去了,但看他说话神神叨叨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干脆也没问。
叮嘱儿子把披风拢好,冷了就说。
“要是冻着了,这个冬天你都别想再出门。”
太子殿下非要抬杠:
“新年祭祀我肯定要去的,皇帝皇后不会让我缺席。”
秦政伸出手。
扶苏往后一躲:
“我就随便说说,阿父你不要再揪我耳朵了。”
他那么大个人了不要面子的吗?
秦政这才收回手:
“这是在外面,不许胡闹。”
扶苏言行肆意妄为,为了不叫皇后他们发现端倪,秦政只能加快速度清理和收服自己宫中的人手。
让他养成谨慎的习惯是不可能的,让他憋住不喊阿父而是喊二哥那就更不可能了。最后陛下也只能用点小法术,叫宫人都忽略他们身上的异常。
扶苏挨回父亲身边:
“起风了,阿父给我挡一下风。”
秦政替他挡着:
“你什么时候能强壮到替朕挡风就好了,你弟弟个个都比你壮硕。”
太子殿下主打一个油盐不进:
“那正好,让他们来给我们两个挡。就荣禄吧,一个能挡俩。”
秦政:……
不许暗搓搓笑话弟弟胖。
算了,反正荣禄也没听到。
说话间走到了梅林。
刚一踏入,就听见幽怨的琴声。
循声望去,一名穿着红色纱裙的女子抱着琴翩翩起舞。一边跳舞一边抚琴,弹得竟然还不错。
始皇帝陛下受到了冲击。
太子殿下亦受到了冲击。
好半晌,深谙琴道的扶苏感慨道:
“这么重的古琴,她居然可以单手抱着弹,女侠好臂力。”
秦政深吸一口气,压下笑意。
第346章 用简单的计谋测试一下敌人智商
扶苏有些佩服这些女主:
“下雪的天居然还穿纱裙吗?”
对自己真是够狠的。
作为一个非常怕冷的人,扶苏实在想不通冬天自己找冻受个什么操作。
扶苏看着都觉得冷:
“阿父。”
他往父亲身边凑了凑。
秦政握住了他的手:
“手冷不冷?”
扶苏的手本身是不太冷的,但是和父亲滚烫的大手一碰,就显得很凉了。
父子俩根本没去关注那边跳舞的女主,站在原地就不动了。即便是小声交谈了几句,说的也不是她舞姿有多惊艳,而是讨论保暖问题。
跳舞的女主脸上妩媚的笑容一僵,险些跳不下去。
但她还是坚强地继续了。
最起码把这一小节先跳完,然后顺其自然地停下,假装刚刚发现两位皇子。
女主很快给自己找好了台阶下。
她捧着琴遥遥一拜:
“小女子见过两位殿下。”
秦政理都不理:
“还去看梅花吗?天冷不如回去。”
扶苏比他爹怜香惜玉一点,没有直接把人家女主当空气。
他扭头看了过去:
“你是谁派来的?”
女主表情微变:
“什么谁?殿下说笑了,小女子只是宫中的寻常舞姬,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扶苏就收回了视线:
“估计是朝臣派来的。”
皇后没必要再派个人来勾引他,也不可能现在就着急把二皇子往昏聩好色上面引,等二皇子继位之后再动手更好。
再加上扶苏现在就是个不碍任何人眼的普通皇子,在所有人眼里基本默认退出竞争了,所以只能是冲着秦政来的。
谁会不希望秦政继位呢?
当然是那些试图和帝后别苗头的朝臣了。
听他阿父说,这几天君臣之间的博弈以皇帝大获全胜结束。扶苏连续几天没去上朝,皇帝认定了他身子骨不中用了,以此强压下了朝臣对六皇子的支持声浪。
朝臣也没办法,他们总不能明晃晃地摆出“我们就是要推个病弱傀儡上去”。所以哪怕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放弃六皇子,从其他皇子里挑新的棋子。
扶苏以为会是四皇子。
但是秦政告诉他:
“四皇子自以为韬光养晦,实则没能骗过任何人。帝后和朝臣都看出他并非胆小内敛了,朝臣想要的是傀儡,可不是帮他上位之后等着被他清算。”
扶苏有些惊讶:
“他暴露得这么彻底吗?”
秦政淡然地颔首:
“只有他自己以为自己装得很好。”
扶苏:……
这可真是一个令四皇子伤心的真相。
不过也算合理。
这位四皇子的人设有些抄袭康熙家的四阿哥了,但是胤禛那会儿能韬光养晦,是因为他的兄弟们都太跳了。就他老老实实干活,反衬出他好像没有野心,只想当个给皇帝打下手的贤臣。
可现在皇子们都很没野心,有一堆真老实的在旁边对比,他这个装老实的,一不小心就很容易暴露。
更何况,自从胤禛那种韬光养晦的套路火了之后,谁没听说过这招?当然会格外防备这类皇子,避免重蹈覆辙。
残缺位面的王朝更迭虽然和正史有所不同,但一些经典套路大家都听说过。这个位面毕竟存在很多小说女主,类似的情况在女主的cp里很常见。
总之,四皇子想上位难度不小。
韬光养晦要别人没发现他打的算盘才有用,譬如秦政这样的。四皇子之心,人尽皆知,谁都会防备打压他的。
抛开四皇子,朝臣能选的人就不多了。
大皇子或者五皇子,一个平庸,一个傻白甜。放在人精朝臣里头,根本玩不过臣子。
具体选谁,还没定论。
臣子也不都是一伙的,他们人多,派系也杂。不像帝后就两个人,当然很容易统一战线。
但不论他们选谁,都得把竞争对手干下去。帝后看重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对他们来讲都是威胁。
既然帝后用病弱把他们的第一颗棋子否了,他们自然要回敬一番的。否则什么都不做,帝后还当他们好欺负。
扶苏的直白让舞姬很是尴尬。
可惜太子殿下的怜香惜玉也就到此为止了,在牵扯到父亲的利益安危之后,扶苏一向会变得格外冷漠无情。
他拉着父亲的手往外走:
“不想看梅花了,我们回去吧。”
舞姬脸上闪过一丝奇怪之色。
二皇子怎么和六皇子拉拉扯扯的?他们关系这么好吗?不是说两人之前分属两个阵营,是敌对关系吗?
疑惑只存在了一秒钟,很快就被她给遗忘了。法术混淆了她的记忆,将这一段抹去。
法术作用的同时,也影响到了舞姬的决策。她本来想不死心地再上去搭讪一番的,被这么一耽搁,就忘了搭讪这回事。
等两人走远,舞姬才恍然回神。
她烦恼地抱着琴回到教坊司,给外头传讯告知他们自己行动失败。那二皇子油盐不进,远远瞧见她就转身离开了,根本没有给她机会接近。
教坊司里没有燃炭,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先供应贵人们。
舞姬即便是受冻习惯了,穿着纱衣这么久也吃不消。她赶紧把衣服换了回去,跟着姐妹们日常练舞去了。
在雪地里待了这么久,手脚关节都没有冻伤的痕迹。
扶苏后续从派去打探的宫人那里听说了这个消息,叹为观止。
不愧是女主,身体素质就是不一般。
秦政想了想虐文里的女主:
“确实。”
毕竟前脚打胎后脚就能活蹦乱跳地来个大逃亡,还有挖肾之后毫无后遗症,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扶苏拿着朝臣名单,在琢磨是谁出馊主意派舞姬来勾引他阿父的。
他非得找出来收拾一顿不可。
这群人真是正事不干,天天琢磨歪门邪道。而且手法还都是一样的,一点新意都没有,难道就只会用美人计吗?
秦政看着他忙活:
“可找出谁最可疑了?”
这么生看能看出什么来?无非是挑个看不顺眼的家伙出来,拿他当罪魁祸首收拾一顿。
扶苏的手指点在一个名字上:
“我觉得是他干的。”
秦政看了一眼,是丞相。
始皇帝陛下陷入了沉默,他不觉得是丞相干的。
皇后会用美人计是因为她在后宫,能用的法子本来就不算多。对她来说最简单高效的方法,就是美人计,比别的都要好用。
但是朝臣就不一定了,他们在外头,可以接触的资源更多,能用的手法也更多样化。本朝丞相不是酒囊饭袋,他是个有本事的野心家,手法应该不至于这么简单粗暴。
陛下看了看儿子。
他家太子明显不是真的觉得这件事要怪丞相,而是找个借口对丞相下手。毕竟丞相是奸臣头领,本就该是他们的重点打击对象。
秦政打算听听儿子准备怎么报复丞相。
扶苏的手法可不像那两派掐成一团的家伙那么没新意,一个招数反复的用。他拿起下属收集来的丞相手书,仔细观摩了一阵,就开始动笔了。
很快,一封以丞相口吻写给四皇子的密信新鲜出炉,字迹都和丞相本人亲笔所书一模一样。
三十六计,无中生有、借刀杀人。
扶苏晾干了墨汁:
“想个法子让皇后‘截获’这封密信,发现丞相准备扶持四皇子继位。再叫四皇子察觉到丞相有意投靠他,但却被皇后所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他们斗去吧。
无论是皇后、四皇子还是丞相,全是他们的敌人。这几方全部打起来才好呢,他们可以在隔岸观火、以逸待劳,再浑水摸鱼、趁火打劫。
秦政:……
三十六计学得不错,一口气用上不少。确定不是他家太子在嘲讽敌人手段粗浅简单,只会用一招吗?
扶苏愉快地说:
“等把他们都干掉了,再逼问丞相是谁出的馊主意,让舞女来接近阿父。这样我们就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了,都不用自己去调查。”
秦政:。
你也知道幕后黑手不是丞相啊?
刚刚是谁说我觉得就是他,先把他收拾了的?
太子真是装都不装的。
秦政其实觉得扶苏这个布局有点粗浅,他家太子以前布局可不是这么简单直白的。
皇后都能看出四皇子不对劲,朝臣不可能看不出来。所以但凡帝后冷静一些,就会意识到两者不可能联手。
扶苏搞这么一出栽赃嫁祸,其实成功率是不高的。
扶苏笑吟吟地说:
“我知道成功率不高,不过我觉得可以把池水搅浑。而且,万一成功了,不就能测出敌人的智商了?”
秦政:……很好,不愧是你。
如果敌人很冷静很聪明,就不会上当。一旦敌人上当了,就是不够冷静,不够聪明,而且足够多疑。
这三点无论是哪一点,都能成为父子俩针对他们的利器。
尤其是多疑,多疑可太好用了。多疑的人不需要足够的证据就能入套,反间计一丢一个准,比别的都好使。
秦政略一思索,称赞道:
“不错,是个好计谋。”
一个计谋并不是看起来粗糙,就真的不合格的。只要它针对某个人有特定功效,而且成功引起严重后果,它就是优秀的谋略。
最厉害的善谋者,强的不是他们能设计出多巧妙的计谋。而是强在他们对人心的把控,能够精准拿捏敌人的弱点。
如今父子俩拥有的原主记忆不足,二皇子和六皇子实则都不擅长看人,给父子俩留下的信息量完全不足。
那么为了摸索出敌人的弱点,就得主动出击,用一些手段引诱他们暴露自身。
扶苏这一招的目的,本质上就是通过把局势弄乱,让大家都冷静不下来。人在急切慌乱或者激动的时候,更容易显露出本性。
扶苏微笑着把信纸折好:
“其实我还可以再在纸张上加一点防偷看的手段,譬如必须火烤再显现出字形来。”
秦政默契地接口:
“不过没有那个必要,简单直白,才能测试出他们的智商。”
扶苏狡黠地眨了眨眼:
“我还担心他们不够聪明,万一想不出该怎么显字呢。那我的一番筹谋,岂不是白费功夫?”
秦政:噗。
秦政无奈摇头:
“他们倒也没那么愚蠢。”
毕竟火烤水浸这两个法子,是常见的显字操作,他们还不至于这都想不出来。
扶苏满意地将信装好:
“接下来,只要想个办法让信不算刻意地被皇后安插的眼线发现,并截走就可以了。”
其实这一点才是最难的。
计谋谁都能纸上谈兵,真正实行起来却处处是困难。你要怎么把信送到目标手里,可不是上下嘴皮子一动就行的。
这一点,才是真正考验一个人本事的地方。
第347章 月季到底是谁的人?
计谋分分钟制定好,东西送到皇后身边,却足足花费了扶苏数倍的功夫。
他们在后宫中的人手不足,行事就必须小心。否则不仅无法达成目的,还容易将自己牵扯进去,到时候就没办法坐山观虎斗了。
扶苏和父亲商量了一番后,决定先试探一下四皇子宫中的宫人组成。
而后他写了几张似是而非的纸条,安排了手下人送进四皇子宫中。每次都挑不同的宫人在院落中时,“悄悄”塞到四皇子的窗户缝上,确保被那些人看见。
六皇子手底下还是有那么几个得用的人的,其中一个就是负责在各宫之间跑腿传讯的内务司小太监。
所以他频繁出没在皇子们的宫殿附近并不惹眼,且稍作伪装之后,就可以低调地达成目标。
四皇子宫中一共就那么几个看起来形迹可疑的宫人,挨个当着他们的面送过一次纸条后,扶苏就确定了谁是帝后那边的眼线。
因为帝后的眼线在发现这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后,一定会等人离开再去取下纸条。看完纸条内容,原封不动地放回去,避免打草惊蛇。接着,掩人耳目地离开宫殿,去向皇后身边的宫人汇报。
而朝臣的眼线,则是会跑去向能接触到外界的宫中管事汇报,通过他们把消息传递出去。
并非谁眼线的寻常宫人,则大多选择明哲保身。既不会去碰那纸条,也不会出门乱跑,只当自己瞎了没看见。
通过这一番测试,就能大致分清四皇子宫中的人员构成。
反正扶苏每次写的内容都不一样,哪怕其中有两三人都是同一派系的眼线也无所谓,不会穿帮。
这次写小纸条,他就没用丞相字迹。
扶苏用的是个看不出幕后之人为谁的字迹——方正宋体。皇后看了会认为是四皇子在和某个朝臣联合,朝臣看了会认为是四皇子不知道拉拢了哪个臣子,四皇子看了会以为是朝中有人想要投靠他。
等到辨别清楚每个宫人的身份后,就可以针对性送信了。
扶苏再一次让那小太监借着去给四皇子宫中送东西的机会,把仿丞相手书送了过去。
接着精准卡在皇后眼线在场时,调整好角度,“不动声色”地将那封信塞到了不起眼的位置。眼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四皇子和他的人却未曾发现端倪。
唯一发现了信件的眼线便趁人不备取走了信查阅,而后发现大事不妙。这次的来信人竟然直接道明了要与四皇子共谋大事,信中还制定了一套夺嫡方案。
那夺嫡方案实则是扶苏随便写上去凑数的,都是些假大空的话。什么趁着皇帝病弱时拉拢更多的朝臣,抓住皇后的把柄胁迫皇帝废后。
乍一看很有道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
具体怎么拉拢朝臣?皇后的把柄都有什么?如何操作才能确保皇帝肯定废后?一个都没有,全是大方向。
就跟领导指点江山跟你说“下半年咱们公司要紧抓客户需求,生产出消费者更喜欢的产品”一样。道理谁都懂,问题是怎么实际操作,消费者喜欢什么你倒是直说啊。
这就是典型的无效沟通,说的都是大家知道的正确废话。
就算真要讲大方向,也该是跟诸葛亮同刘备隆中对时说的那些一样。启发一下刘备的思路,告诉他先拿哪里再拿哪里,联合谁对抗谁。
扶苏写这段的时候还笑呢:
“阿父,我这算不算直钩钓鱼?”
秦政轻笑一声:
“你要是写得太详细,皇后反而要如临大敌了。到时候调查一番是谁把信送进来的,替你送信的宫人怕是藏不住。”
扶苏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还是写的笼统一点,叫皇后觉得事情尚且还在掌控之中。”
于是扶苏在最后补了一句话,大意是具体操作细节还未想好,日后见面再细细商议。这样皇后看完会认定双方才刚刚联合在一起,还只是个刚搭建的草台班子,及时针对就能控制住。
何况要是写得太细了,回头皇后防备了半天,发现丞相根本没有照着计划做,也容易穿帮。
此刻皇后拿到了那封信。
眼线原本是应该看完就放回去的,这样不容易打草惊蛇。
可一来信已经开封了,要更换信封才好放回原位,否则四皇子一看就知道有人提前看过。二来这信中内容事关重大,还是得给皇后亲自过目才好。
最终,信被送到了皇后面前。
这样皇后如果打算重新放回去,就能直接提供合适的信封,把信复原。如果想自己留着当把柄,也不会出现之前自作主张放回去了,后续再想拿走发现已经被四皇子取走查看的乌龙。
皇后看完脸上闪过一丝怒色:
“章慎行这老东西!定是在故意挑衅本宫!”
她可不信丞相会当真和四皇子合作,那老家伙只想找个傀儡,四皇子明显不合适。
所以她怀疑章慎行是丢了六皇子这个好用的棋子,心下不痛快。于是挑唆四皇子出头对付她,给她添堵来的。
丞相要扶持的肯定另有其人。
但四皇子是个好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反正四皇子和她也有利益冲突,先让四皇子当个马前卒来对付她,丞相自己自然就可以藏在后头,寻摸新的傀儡。
皇后越想越觉得不能让丞相得逞。
老狐狸要躲在后头是吧?她偏要把他扯到台面上来,连着四皇子一起收拾了。
皇后冷笑一声:
“把信放回四皇子宫中,再派人去搜宫。”
皇子和丞相勾结是想干什么?打算造反不成?多好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
有了这次的借口,陛下就能顺理成章地罚那姓章的。虽不至于直接打散丞相一党,却也能叫章慎行闭门思过,甚至暂时停职回家。
到时候党派群龙无首,就有更多的可乘之机了。丞相也不是没有政敌的,他们同样可以挑拨双方斗起来,叫他们两败俱伤。
思及此处,皇后忽然有了主意:
“慢着,本宫先去求见陛下。”
皇后匆匆去见了皇帝,与他密谋了一番。
如果光是他们出头打丞相勾结皇子意图犯上作乱,不一定能惹得朝中两党打起来,毕竟两党有共同的敌人——帝后。
可如果帝后在对付丞相一党时,被丞相一党的反扑弄得“元气大伤”,之后对朝廷的掌控大幅度减弱。他们就成了毫无威胁的弱小敌人,可以不着急干掉。
届时两党一定会优先掐对方,尤其是丞相的政敌,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打压丞相一党的机会。不然等丞相重新回归朝堂,可就错失良机了。
扶苏和父亲耐心地等着。
原以为皇后不会早早发难,看到信件之后会选择暗中提高警惕,隐晦地动手针对四皇子与丞相。事态得发酵一段时间,等被针对的两方意识到不对劲,和皇后反掐起来才能彻底扩大。
结果皇后出手果断又迅捷,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她当夜就突然下令搜宫。
给出的搜宫理由也十分牵强,说的是皇帝遇刺,此刻不知道藏匿到了何处。禁卫军首领一口咬定刺客是朝着皇子居所来了,必然躲在附近。
窝藏刺客是重罪,皇子们根本没有拒绝搜查的理由。尤其这些皇子还多是懦弱之辈,更不可能和禁卫军对着干了。
扶苏被他们的高效打了个猝不及防。
要搜宫自然得一起搜,没有谁搜谁不搜的道理。所以二皇子的宫殿也得搜,免得四皇子提前防备,意识到是冲他来的。
扶苏小声与父亲吐槽:
“幸好我们平时都有把东西收好的习惯。”
他和父亲有不少不能叫外人看到的文书笔记,平时用完就会习惯性收到储物戒里去。要是放在书房,搜宫的时候肯定会被翻找出来。
皇后为了防止四皇子藏匿物品,一开始就让禁卫军首领把所有人都叫到了院子里头。而后命人把守住每个房间,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进去销毁或者藏匿物品。
本来是坑四皇子的,险些坑到了父子两个。
这会儿父子俩还能悠闲看戏,四皇子却是神色紧绷,隐隐有些焦急。
关键时候,女主发力了。
最后一个从屋子里出来的月季冒冒失失地撞到了哪个手持火把照明的侍卫,整个人一歪,倒在门框上。
火焰就这么燎到了门上的窗纸,又很快蔓延点燃了屋内的帐幔和书本纸张。
原本人高马大的侍卫原本不该被娇小瘦弱的女子撞倒的,奈何月季不是一般的弱女子,她是能干活的宫女,有一把子力气在身上。而且身为女主之一,多多少少有些女主光环在身上。
扶苏隐约听见“走水了”的呼喊。
他循声望去:
“怎么了?”
不会是四皇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放火烧了书房吧?
搜宫只是要搜建筑,并不搜身,皇子们也并非需要防备看管的犯人。扶苏仗着这一点跃跃欲试,想过去看热闹。
秦政一把揪住他:
“不许去。”
着火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危险,这种热闹怎么能去看?别管四皇子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迟明天就能打听到,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扶苏只好遗憾地放弃:
“知道了,我不去。”
此刻的四皇子宫中一片混乱,但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走水的屋子被迅速扑灭了火势,没有蔓延开来。
这是个好事。
虽然四皇子今晚是没办法继续住这儿了,但后续只要稍微修整一下这间宫室就能搬回来居住,不用像六皇子那般一直借住在别的堂兄弟那里。
扶苏知道这件事后更是高兴,直接把自己那座宫殿让出来给四皇子住了。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和父亲待在一起,不用被迫搬回去。
毕竟他的宫殿其实不用大修,早就收拾好可以回去住了。这几天扶苏都找借口拖延,装病做出不方便搬家的模样。
现在扶苏只希望四皇子的宫殿修它个大半年,修到他阿父继位。
马上要过年了,过年赶工不人道,应该给大家放个年假。所以工匠拖延一下工期也很合理对吧?
总之,火势不算大,只烧掉了有限的区域。禁卫军没让四皇子的人钻到空子去处理书房中的东西,依然可以进行搜宫。
于是局面变得微妙了起来。
对皇后就是——
好消息:四皇子宫没有烧毁,还能继续搜。
坏消息:目标信件被放回了原位,那个位置已经烧掉了。
所以四皇子和丞相免去了大难。
对四皇子则是——
好消息:起火了,搜宫遭到了阻拦。
坏消息:烧的是待客厅不是书房,他的书房还是要被禁卫搜查。
所以四皇子和其他臣子的勾结即将暴露在人前。
女主发挥作用了吗?发挥了,她帮四皇子度过最大的危机。可惜没什么用,因为四皇子需要她帮忙擦屁股的地方太多了,她一个人擦不过来。
这一局就是谁都不高兴。
皇后不高兴于她精心谋划的针对丞相的布局废了,四皇子不高兴于自己的韬光养晦计划夭折,月季不高兴于自己费劲把房子烧了居然还是没能救下四皇子。
事后打听到了全过程的扶苏点评:
“救不下四皇子才正常,她本来也不是从书房里出来的。”
月季是从屋内出来时没站稳撞到了拿着火把的侍卫,但她平时也不去书房当值,自然不可能从书房走出。
恰好她是在待客厅处负责整理打扫室内陈设的,所以能精准命中待客厅。
秦政扶苏、皇帝皇后,四个人都想用假信把丞相算计进去。结果女主只是轻轻一扇蝴蝶翅膀,就把他们的计谋全废了,光环力量恐怖如斯。
扶苏只是觉得有些遗憾:
“看来下次要提高对女主的警惕。”
本来是想把女主送去四皇子身边拖后腿的,结果后腿没怎么拖到,反而坏了自己的好事。
好在四皇子勾结的其他臣子也能勉强够用,还是可以达成帝后、四皇子和朝臣一起互斗,搅乱局势的目标。
就是可惜丞相置身事外了。
皇后那头气了个倒仰,她那么完美的计划,没想到会被月季破坏。偏偏月季还是她做主送去四皇子身边的,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调整计划:
“四皇子勾结的臣子是户部尚书一党对吧?”
户部尚书与丞相是政敌,既然不能直接针对丞相,那就反过来。先打击政敌,再挑拨丞相一党出手,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两党两败俱伤,他们渔翁得利。
不过这样的话,她就得重新找丞相的把柄了。
皇后微微眯眼:
“本宫记得,是那月季将信烧了的?她倒是厉害,这才去了四皇子身边多少天,竟然已经得到了四皇子的信任,知道四皇子和丞相来信都藏在哪里。”
说到一半,皇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
如果月季知道了他们藏信的地方,肯定早就提醒四皇子把信拿走收好了。那么她烧掉的位置就没有信,这次火烧必然是个假象,想迷惑她信件已经被烧毁。
皇后咬牙切齿:
“月季告诉了四皇子本宫的行动?!”
不可能啊,如果告诉了的话,书房里那些信就肯定也会被一起处理掉。
莫非是她不敢告知四皇子,也不愿意什么都不做。于是自己偷偷藏起来了那封信件,实则月季自己并不知道四皇子的书房里还有什么,或者她没有资格进去乱动东西。
皇后缓缓摁了摁太阳穴:
“让本宫想一想……”
之前的分析不对,她想岔了。
不是四皇子信任月季,把事情都告诉了她。四皇子对月季还是有一定防备的,否则不可能只让她在待客厅当个整理摆件的寻常宫侍。
应该是月季对四皇子动心了,所以在得知了皇后的计谋之后,默默付出帮助了四皇子。
她不知道四皇子的书房也需要烧掉,只针对性地烧了皇后布局的地方。
皇后冷笑:
“四皇子好本事!”
她精心挑选的女子,没能勾引到皇子也便罢了,还被皇子反向给勾引了。
皇后给了下头大太监一个眼神。
大太监默默行礼下去了,吩咐人去搜查月季的住处。如果月季拿走了信,信就一定在她的住所或者身上。
如果搜不出来,说明她可能当真把信销毁了,就没办法用这招对付丞相了。
皇后头疼地叹了口气。
她现在越发肯定丞相只是想利用四皇子对付她,实则并不打算真的和四皇子勾结。与四皇子合作的是丞相的政敌,丞相明显是想要连着敌党一起坑。
这老狐狸,真是滑不溜丢,一点不给人把柄的。
咦?等等——
皇后缓缓开口:
“月季只烧了对丞相不利的证据。”
然后留下了对丞相敌对势力不利的大量书信往来。
虽然说月季是在为四皇子办事,也说得通。但仔细算算,好像为丞相办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事实上提前知道皇后计划的月季完全可以把信单独藏起来或者销毁,然后把书房烧了。可她没有,她留下了书房,烧了那信所在的待客厅。
一般人不会觉得待客厅里藏了重要的书信,都是认为会藏在书房。月季难道会傻到不知道书房也很危险不能留吗?
而且如果烧了书房,就算留下了待客厅那封信,也是能狡辩的。就说没人会把信放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
如此一来即便不处理待客厅,也能想法子为四皇子辩解。不像书房,全是实打实的证据,脱罪不得。
更重要的一点是,月季这么“不小心”把待客厅烧了,很像是在掩盖她自己拿走了信的事情。
倘若禁卫军直接搜查,没搜到信,皇后必然知道是自己消息走漏,会排查手下的眼线。
可月季是不慎烧了房子,不是故意的。如果皇后大意一些,可能就联想不到月季有问题上,把她略过去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线被其他人策反渗透了。
皇后眼眸一冷:
“丞相真是好手段!”
身边的心腹宫女:……
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皇后娘娘从“月季好手段”,到“四皇子好手段”,最后又变成“丞相好手段”,娘娘是不是想太多了?
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考虑到自己不如娘娘聪明,宫女决定乖乖闭嘴。她的直觉不一定准确,还是娘娘的分析更靠谱。
真正“好手段”的太子殿下这会儿也在和阿父琢磨怎么把丞相再拉下水。
扶苏撑着脸思索:
“女主这个光环护不住男主啊,发挥不稳定,结果反而护住了丞相。”
秦政便开玩笑道:
“这倒显得月季像是丞相的人了。”
扶苏灵光一闪:
“阿父说的对,月季怎么就不能是丞相的人呢?聪明人容易多想,或许皇后会上这个当。”
现在皇后比他们更急着把丞相拖下水,毕竟皇后是信了丞相不干净的。他们只要加个码,皇后就会更加坚定将丞相处置的决心。
扶苏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第348章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扶苏以前布局很少滑铁卢。
虽然他以前运气不太好,但是架不住面对的敌人都是正常人。没谁带着主角光环,真有光环也得是他爹有,所以根本不带怕的。
后来运气变好了之后,就更不用担心计谋失效了。太子殿下只需要思考谋略,剩下的事情自然能顺利施行。
直到这次碰见了女主。
扶苏原以为自己这次算是栽了个小跟头,计划成功了,可只成功了一半,还需要他再补一补。
过了两天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皇后不用他挑拨,就已经对丞相很不满了,铁了心要把丞相一起拖下水。
所以她在听闻月季的住所没有搜寻到和丞相有关的东西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伪造了一个证据。
当然,宫女身边的证据不算太严重,比起勾结皇子来说,这只是小问题。
无论丞相是收买宫女打探皇宫里的情况,还是打探皇子的情况,都算不得什么大罪。皇帝只能拿这点小惩大诫,远不如之前预计的程度深。
所以皇帝也没狠狠处罚丞相,明面上是轻轻揭过了。
扭头就开始打击尚书一党。
皇后出了一个计谋,说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同样是犯了错,一边轻拿轻放,一边损失惨重,两方还是敌对关系,心里自然不会太平衡。
不平衡好,不平衡就会掐起来。
尤其是皇后还悄悄把“丞相其实试图拉拢过四皇子,但没留下把柄”这一点透露给了尚书一党。
好嘛,尚书被打击就是因为勾结四皇子。凭什么做了同样事情的丞相可以幸免于难?
虽然尚书也不是真心想支持四皇子,而是尚书一党相对丞相势弱,六皇子这个傀儡即便上位也是丞相党派更占便宜。所以他们决定暗中支持四皇子,给六皇子以及丞相一党添堵。
有了四皇子这个搅屎棍牵扯住政敌,自己就能韬光养晦,暗中扶持他们真正看重的目标。
能跟六皇子这个太子嫡子打的,当然是排名居长的大皇子了。
大皇子本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他就是个棋子,谁也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
大皇子在朝堂上跟着看了几天热闹,一开始还乐乐呵呵的。后来越看越不对劲,属于小动物的直觉冒出来了。
所以一下朝就壮着胆子跟上了秦政,一路来了二皇子所住宫殿,想找扶苏问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秦政瞥了他一眼。
大皇子有些怵这个堂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对方有时候气场挺足的。但仔细一看,其实也没有,似乎都是他自己的错觉。
但该来还是得来,不然他一个人心里发慌,不知道该干什么。
听说皇位争夺动辄丧命,他可不想大好年华一命呜呼。他明明是个没野心的小废物,死在这里头也太点背了。
大皇子想悄悄和扶苏聊。
他自以为委婉地对父子俩暗示道:
“六弟你身体好些了吗?二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不用招待我。我只是来探望一下六弟,很快就回去了。”
秦政:……
看得出来大皇子已经用尽了他平生最高的情商,能想出这么个场面话真的很难为他了。扶苏怀疑这家伙穿越之前是个清澈的男大学生,还没踏入社会的那种。
他俩平时看起来没有交集,这家伙莫名其妙突然跑来探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猫腻,也就是他自己不觉得。
秦政起身:
“你们聊吧,我去书房。”
难得,以前从来没人敢让始皇帝陛下回避,这位是头一个。
即便有人要找太子单独聊天,也是看太子离开了章台宫或者乾元宫,再凑上去请求拜见。
扶苏微笑着看向大皇子:
“大皇兄有事找我?”
大皇子迫不及待地问起最近朝中的风云变幻。
问完又反应过来:
“要是太复杂就算了,我可能也听不懂。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到我。”
扶苏不明白,反问道:
“为何担心会牵连到你?”
这件事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大皇子解释:
“皇家夺嫡残酷,多的是皇子互相陷害,我这个人比较怕死。”
他看那些小说电视剧,什么在兄弟的马上动手脚让兄弟摔死、给他们下毒、派遣刺客等等。不仅可以弄死兄弟,还能栽赃嫁祸。
有的时候被弄死的反而不是积极争夺皇位的,而是不受宠的可怜小透明。因为这种兄弟没有父母撑腰,死了也就死了,皇父不一定会彻查。
要是受宠的皇位竞争者死了,就会牵扯出连锁反应,何况这种有重重保护也不好下手。倒不如单纯搞个嫁祸,让他被皇父厌弃。
听完他的分析,扶苏:……
扶苏觉得有点荒谬。
哪个皇帝会冷血到儿子被人害死了,就因为不宠爱他,随便糊弄过去,也不彻查的?
先不说皇帝只是冷漠不是没人性,自己的儿子又不是路边的花花草草。别说儿子了,女儿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宋朝皇帝除外,那是傻缺。
实际上除却少数奇葩之外,剩下的皇帝里越是手握实权“冷酷残暴”的,越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就算没有亲情在,也有不可冒犯的权威在。别人敢对皇子下手,打的是皇帝的脸。更进一步说,今天敢动皇子,明天就敢动皇帝。
兄弟相残就更不能放任了。
你当着朕的面杀你弟弟,还想嫁祸给旁人,是拿朕当傻子耍吗?要杀你也得给朕老老实实等着,等朕驾崩了再动手。那个时候你能拉起兵马逼宫造反成功,只要你皇帝当得好,也算你有点本事。
实权皇帝在意的是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是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欺瞒他、愚弄他。
高官使臣都没有任人宰割的道理,更何况是亲生血脉。
扶苏摁住额角,想让大皇子少看点小说电视剧。想了想忍住了,毕竟他在大皇子眼里是个纯古人。
而且这个稀奇古怪的位面,说不定还真的经常有这类情况出现。
不过扶苏并不觉得旁人有必要杀大皇子,毕竟这里的夺嫡本质上不是皇子们在努力,他们就是一群预备傀儡,
所以扶苏告诉大皇子:
“杀你倒不至于,顶多就是用点小手段叫你失宠。不过你本也不受宠,没有被旁人针对的价值。”
大皇子听完这么扎心的话,反而放心了。不受宠好啊,不受宠才不会成为风暴的中心。
他坦言相告:
“我这个排名太危险了。”
怎么就是他排老大呢?他要是排在末尾,他就可以跟五皇子一样,每天都能开开心心当个吃瓜看戏的小傻子了。
扶苏轻笑一声:
“无妨,你很快就不是排名最靠前的那个了。”
现在大家不分嫡庶,所以得看排名。等皇后正式将谁收为养子了,届时嫡长子出现,大皇子也就顶多算个庶长子。
在嫡庶神教的世界,嫡长子的地位只会更加超然。
事实上传统古代嫡长子的地位就已经够高了,但并不是单纯因为什么嫡子尊贵庶子卑贱,而是为了家族存续。
家族里的资源就那么些,如果均分给孩子们,这个家族很快就会没落下去。只有把绝大多数财产留给嫡长子,才能保证资源的集中,下一代也不会迅速衰落,能有足够的资本继续壮大家族。
一般来讲,大家族同气连枝,不至于闹到兄弟之间老死不相往来。哪怕关系再差,在利益跟前也会团结一致。
所以继承了家业的嫡长兄在拿着大量资本扩张家族产业的同时,也不会吝啬给其他兄弟提供帮助。大家一起使劲,才能利益最大化,互相反哺。
窝里斗是最没意思的,外头的敌人那么多,大家都想往上爬。自己人都不团结起来的话,只会被其他家族踩下去。
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家族会倾尽最大的资本去投资培养嫡长子,给嫡长子最好的待遇,确保家族长盛不衰。
其他的兄弟或许会不满、会埋怨,但只要走出门去,所有不满都会藏在心里。外人问他们,他们只会说兄弟和睦、兄友弟恭,龃龉都是不存在的。
因而除却嫡长子之外的,嫡子也好庶子也罢,儿子也好女儿也罢,实际上地位的差距都差不多。
重男轻女的家庭或许会苛待女儿,但绝大多数家庭的偏心并不因为他们的嫡庶和性别,单纯只看家长的喜好。
扶苏刚来就觉得这个位面不对劲,便是因为他们格外在意“嫡子”。
太子嫡子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太子自己都死了,没留下什么家业给儿子继承,这个时候分嫡庶分长幼,不都是白分?
比起太子嫡子,扶苏觉得太子之子才是那个值得忌惮的名头。
嫡出还是庶出并不重要,皇家是最不在意嫡庶的地方。重要的是六皇子是前太子的儿子,太子曾经是正统继承人。
值得在意的是“先帝定下的正统”,而非别的什么。而能打败正统的,唯有新的正统,比如现任皇帝立的太子。
注意是新立的太子,而不是现任皇帝的嫡长子。
越过嫡长子立太子的大有人在。
立完之后想想觉得应该让太子成为嫡长子,于是给他生母补个皇后之位的也多得是。
在扶苏看来,别说大皇子的排名居长了,哪怕未来皇后收养了个孩子,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嫡长子、长子真那么名正言顺,还要立太子干什么,太字这个名头岂不是就多余起来了?
送走大皇子后,扶苏去找父亲。
大皇子的担忧启发了他,虽然不太可能出现皇子间的互相刺杀,但这种事情还是得防一手的。小心驶得万年船,何况这样的事情出现后,他们也能顺藤摸瓜揪出幕后主使,趁机咬下对方一口肉来。
另外就是立储的事情。
扶苏说道:
“光是记在皇后名下还不够,最好能立太子。但我瞧着帝后可能不会愿意,得给他们一点压力。”
秦政深以为然:
“眼前就有一个好机会。”
扶苏闻弦歌而知雅意:
“父亲说的是帝后准备示敌以弱?”
皇后的计划其实很好猜,父子俩很快就分析出来了。推测出他们打算假装被尚书一党的反扑弄得元气大伤,不得不选择蛰伏。
那么为了对外展现出自己真的是受损严重,而不是装的,帝后就得下点血本。不然朝臣凭什么放过他们,自己先互掐?
必然是验证过后,确定帝后真的掀不起风浪了才行。
秦政认为,立储可以作为一个信号。
之前帝后都拖着不肯立储,哪怕已经看重了两个傀儡人选,依然举棋不定,不断拖延。
如今却突然松口肯立太子了,肯定是因为急了,想要趁着朝臣还没压制住自己之前,先把名分定了。
这样就算朝臣打出了胜负,有个已经立好的太子杵在前头,一时之间也不方便动手废立。
只要点拨帝后想通了这一点,秦政的太子之位还是很容易弄到手的。
扶苏算了算日子:
“快要到新年了,祭祀天地近在眼前。父亲得早些把名分定下,否则皇帝一病不起,这件事恐怕会徒生波折。”
秦政却说:
“若是皇帝病重,他们只会更着急立储。皇后应当会先掩盖皇帝的病情,将太子立好,等尘埃落定,再公布皇帝生病一事。”
扶苏不得不承认父亲说的有道理:
“那我们就不用着急了,坐等帝后出手即可。”
扶苏突然发现,好像他和阿父什么都不用做,一切就在按照他们的想法进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主角光环在他们身上。
扶苏若有所思:
“我都离开梓桑位面了,怎么主角光环还在我身上?”
秦政看了眼儿子,但笑不语。
扶苏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阿父,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秦政却不肯说:
“该用膳了,你昨天不是说要亲自给朕剥虾挑鱼刺,叫朕看看你有多孝顺?”
扶苏便也不再追问。
难得燕京的冬日里还有海鲜吃,他们寻常就算有也轮不到他们这些不受宠的皇子。最近皇后渐渐坚定了选择二皇子为储君的决心,有些好东西也愿意送来了。
除却吃食方面,更多的是各种精美的玩器,摆明了要让秦政玩物丧志。
不过始皇帝陛下显然不会上这个当。
——都是太子殿下在玩。
没关系,带坏了陛下的继承人,也算是成功了。
晚上休息的时候,扶苏开始琢磨主角光环的事情。父亲肯定做了什么,但是不肯说,就是想让他开心地玩。
扶苏回忆了一下。
很快,他想到了久远的修真位面。
当时他曾经在梦中遇到过未来已经成神的父亲,被“仙人抚顶”过一次。后来他就成了修真位面的主角,一路顺风顺水。
原以为那个主角光环是一次性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原来阿父在那么早之前,就为他埋下了这颗种子,让他余生都能顺遂开心。
扶苏翻了个身,还是忍不住。打开地府光屏看了看和父亲的合照,而后又打开了一个空白的绘画软件,在光屏上涂鸦了起来。
第二天,睡懒觉的太子被父亲捉起。
秦政看了一眼他的黑眼圈:
“昨晚熬夜打游戏了?”
扶苏打着哈欠否认:
“没有。”
秦政直接打开儿子的光屏,查看游戏时长。父亲有全部的光屏权限就是这点不好,根本瞒不了。
所以秦政看到了没来得及关的涂鸦,上头画的是那次变成小小一只的扶苏被父亲大掌抚摸头顶的画面。
秦政顿了顿,没有再说儿子。
“下次不许熬夜了。”
扶苏乖巧答应下来。
秦政又摸了摸他脑袋:
“把早膳吃了就继续睡吧,今天不训你了。”
许久不见太子动笔画画了,还有些怀念。秦政把这张图发到自己的账号上,妥善保存了起来。
第349章 一点点温馨的日常
太子殿下奉旨睡觉,一口气睡到下午都不想起来。
终于被受不了的亲爹拎出被窝了。
扶苏无辜地看着他爹:
“阿父,我好冷。”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直接把他这样身体病弱的小可怜直接拖出来呢?叫醒他就可以了,或者给他裹个被子。
秦政不为所动:
“屋子里燃了好几个炭盆,你再喊一声冷,朕就把你丢到雪地里去。”
扶苏只好乖乖爬起来:
“阿父现在已经不心疼我了。”
秦政每天都能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已经免疫了。
有的人一样的话听多了会被洗脑,但是这招不是对谁都有用的。始皇帝陛下就不吃这套,冷酷地拒绝了pua。
屋子里确实不冷,只是扶苏没有厚棉衣裹着没有安全感。
别人爱美的,会在冬天穿得单薄些。其实也不至于受冻,比如穿个羽绒服,也是很暖和的。
扶苏就不行。
他的冷是视觉上的冷,他觉得一件羽绒服没有安全感,他要多穿几件。
秦政看着儿子一件件套衣服。
穿了夹袄觉得不够,又套了一件非常厚实的外套。套完还是觉得不够,又披了一件毛皮披风。
秦政:……
秦政一看就知道他要出门:
“又想出去玩雪。”
扶苏冲父亲讨好地笑了笑:
“我就玩一会儿。”
秦政看了眼外头的阳光,今天天气不错,虽然还有积雪,太阳却是出来了。
但这不代表气温回暖,出太阳反而意味着会更冷。因为雪会被晒化,而化雪时需要吸收热量,导致气温降低。
雪被晒过之后就不怎么松软了,玩起来其实没什么意思。奈何太子闲不住,秦政也就不拦着他了。
先把人拎去用了午膳,才放儿子出门撒欢。
没过多久,出门的太子回来了。
秦政毫不意外:
“不好玩是不是?”
扶苏把披风脱了坐在父亲身边:
“雪都硬了,没意思。”
秦政却让他出去晒晒太阳:
“难得出了太阳,不要总是闷在屋子里。”
扶苏不太想去。
秦政就起身披上斗篷:
“阿父陪你去。”
扶苏果然乖乖跟上了,父子俩在太阳底下围炉煮茶,宫人还拿了些果子出来给他们烤。
扶苏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小炉子:
“橘子烤过就不好吃了。”
他觉得烤过的橘子会变酸。
秦政拿过橘子放到炉子上:
“太凉了,你不许吃凉的东西,烤热了再说。”
扶苏没有办法,只能在父亲的镇压下老实听话。吃橘子的时候故意皱着脸,表达出他对酸味的不满,收获了阿父一个摸头才舒展表情。
今天没有风,所以太阳的热量可以抵消不少融雪带来的寒冷。只要不是坐在树荫底下,其实体感温度还好。
但是雪地里反射阳光有些刺眼,扶苏坐了一会儿就想闭上眼睛了——绝对不是被冬日暖阳晒得昏昏欲睡,一天到晚睡不够。
秦政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不许睡觉。”
扶苏睁开眼睛:
“我没睡,就是有点刺眼,闭上眼睛缓一缓。”
秦政让人去把雪清理了:
“等下就不刺眼了。”
扶苏:……
他想拒绝来着,雪扫掉了,雪景就没了。可是父亲坚持要让人把雪清理掉,还说积雪会让爱子受寒着凉,最好堆远一些慢慢化去。
大皇子又来了。
大皇子最近爱上了来找扶苏聊天,可能是嫌弃在皇宫里住着没什么意思。扶苏这边有好多皇后送来的玩具,没见过世面的现代人看一次惊叹一次。
别看现代玩具多,古代也不少。而且古代皇家用的玩具还异常精美,各个都是奢侈品。
没有娱乐活动的大皇子选择过来蹭玩具玩,时不时还借几个回去,玩腻了再送回来。
这种玩具对小孩子来说幼稚了一点,但是对男大学生来讲就刚刚好。
秦政不太愿意接待他,有时候还会让人挑一些玩具直接送去对方宫中,这样就可以减少大皇子过来的频率。不过大皇子还是能找到还玩具的借口,过来打扰他们父子相处。
今天就是过来还东西的。
秦政淡淡地说:
“这些小物件你交给宫人,让他们送回来就行了。”
大皇子觉得这怎么行:
“那太失礼了。”
别人好心借给他的东西,虽然嘴上说是小玩意,可全都镶金嵌玉的,一看就不便宜。他当然要亲自来还,不然弄丢了他赔不起。
秦政真心觉得这些不值钱,奈何现代人坚持认为这是奢侈品。
秦政:“那东西放下,你走吧。”
大皇子后知后觉:
“啊?二弟你不欢迎我吗?”
秦政:……
不想和迟钝的人说话。
扶苏拿过一个玩具把玩了片刻:
“大皇兄若是闲得无聊,可以去向皇后娘娘申请住到宫外去。你父亲已经去世了,家中虽然还有其他兄弟,但你身为他的长子,原也该继承他的爵位才是。”
大皇子被选中成为候选人之一的时候,正逢他爹病逝。
就他这个情况,本来应该守孝的,不太可能被挑中成为候选继承人。而且皇家也该避一避晦气,不管皇帝迷信不迷信,朝中总有迷信的臣子。
结果皇帝他真就不迷信。
他想着大皇子没了爹,也没有出身上的特别之处,更没有身体虚弱这种好掌控的特征,不会像老六一样成为他的威胁。
既然要选候选人,那就选一堆好拿捏的。比如这个没爹还没人支持的,多好的选择呢。
其他有爹的他还得防备一下,万一儿子在里头乖乖待着,当爹的在外头运作,拉拢朝臣怎么办?
不过皇帝大概没想到,大皇子被选中成为皇子后就不消停了。
皇后为什么不喜欢他?就是因为他之前暗地里试图投靠其他宠妃,打算跟对方联手把皇后拉下去。
然而大皇子手段太糟糕,直接就被皇后发现了。现在如果大皇子跑去跟皇后暗示自己想退出竞争,皇后只会欢送。
至于她为什么不会怀疑大皇子是想出去徐徐图之——一个上位都只想着拉拢宫妃而不是朝臣的人,出去之后能干什么?
大皇子傻到之前给宫妃传讯都是通过皇后送到他身边的眼线传,完全没考虑过防备身边的宫人是不是别人安插的钉子,这种敌人没有必要放在心上。
这些内幕也是父子俩后来打听到的。
扶苏感觉大皇子现在被困在宫里属实没有必要,不如出去接他爹的爵位。
再不出去,爵位都要被弟弟抢走了。等他跟着其他皇子一起被遣送出宫时,不仅大梦一场空,原本十拿九稳的东西也要丢。
清澈的男大学生在古代没有任何生存本领,要是连爵位都没了还怎么活?
虽然他阿父上位之后可能会把宗室的爵位都给他们削了,但这东西能拿一时是一时。何况父亲只会削爵,家中财富估计是不动的。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大皇子走了之后,阿父就成了皇长子,更加名正言顺了。
为了这一点,不论是扶苏还是皇后,都会极力促成。
果然,大皇子乖乖听劝去找了皇后之后没多久,皇帝就下了旨意让大皇子回家去继承爵位。
宫中的排序顿时一变,所有皇子齐齐往前迈了一位。
扶苏再也不用被人喊老六了。
可喜可贺!
扶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阿父。
秦政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谁喊你老六了?”
就算帝后这么喊,他们又不知道老六的另一个含义,太子何必不高兴?
扶苏哼了一声:
“玄景那个臭小子喊的。”
他只是跟阿弟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让秦玄景知道了他现在排行第六。对面就抓住了他的把柄,到处跟人说秦梓桑现在是个老六。
扶苏还说:
“等我回去就收拾他。”
秦政:……
第350章 四皇子:六皇子才是最有手腕的敌人
冬月一日很快就到了。
新年大祭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祭祀活动,哪怕皇帝再不乐意,也得让所有皇子都来参加。
大皇子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皇子了,可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现在是郡王,也是要来参加的。
扶苏其实不想去。
又不是帮他大秦祭祀天地先祖,还要他受冻去参加。但他现在又来不及突然生一场去不了的重病,而且他还得去见证一下他爹被立太子的名场面。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太子殿下就痛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冬天为什么要起床?
人为什么不能长个被子在身上?
还好屋子里有炭盆,不是特别冷。不感想那些用不起炭盆的穷苦人家冬日都是怎么过的,北方的冬日这么寒冷,古代还没有暖气。
秦政给儿子检查了一下衣服:
“应当不会漏风。”
他伸手替儿子把围脖之类的调整了一下,确保每个位置都不露缝隙。
其实扶苏也没那么容易生病,但陛下天天听爱子念叨冷,就忍不住多关心了一些。
父子俩现在站在一块儿,一个穿着寻常的冬日衣衫,另一个恨不得把所有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用东西遮挡起来。
秦政心想,去爬雪山也就这架势了。
六皇子这个打扮,成功震慑到了到场的所有臣子。
之前大家只是听说六皇子入冬后身体越发孱弱了,具体有多孱弱却不得而知。毕竟扶苏也不去上早朝,平时根本见不着人。
现在,他们算是见识到了。
有这么冷吗?至于裹成这个模样?
皇帝皇后也吓了一跳,皇后还没忍住询问了身边的婢女,六皇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婢女答说底下人来报,五殿下一直都是这么穿的。每次出门无一例外,即便是在温暖的室内也穿得很厚实。
皇后放心了:
“这么看来,老五确实没了威胁。”
刚刚还是说的六皇子,被婢女一提醒才想起来现在已经是五皇子了,这才赶紧改了口。
扶苏藏在父亲身后,很快发现这次父亲的身材是参考原主的。二皇子没比六皇子高壮多少,所以父亲帮他挡风没有以前那么顺手。
扶苏左右看了看,遗憾地发现兄弟几个里头就没有身材壮硕的。大约因为皇帝挑的傀儡皇子都是以前在家里不怎么受重视的小可怜,生活条件也就一般般,没有长得高高壮壮的前置条件。
扶苏只好继续在父亲身后躲着。
秦政回头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某个太子在偷吃东西。
论往袖子里藏糕点这件事,太子是专业的。毕竟以前跟着父亲经历过那么多次大场面,经常有没办法按时吃饭的时候。
太子可不会委屈自己,更不会委屈父亲。父亲不好偷藏糕点,他可以,然后再趁臣子不注意,和父亲分着吃。
比如当初泰山封禅那回,所有人都饿着肚子一整天,就太子和陛下吃了东西。阴嫚后来知道的时候脸都气红了,抱怨大兄不带她一起。
秦政帮儿子挡了挡,压低声音:
“快些吃,风大。”
一会儿糕点彻底凉了,吃下去也容易闹肚子。而且风大的时候吃东西,也容易把冷风吃进肚子里,因此受寒着凉。
方才在屋内该吃早饭的时候扶苏不肯吃,说是刚刚起床,太早了没有胃口。现在倒是想吃了,真叫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没办法,自己生的,只能宠着,陪他一起胡闹。
扶苏飞快把糕点吃下去。
这个时候五皇子凑过来问道:
“二哥,六弟,你们在聊什么?”
扶苏嘴里还有东西,没办法回答。不过山人自有妙计,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
只见六皇子面色苍白地看着五皇子,嘴刚张开一条缝要说什么,就被冷风呛了一下,开始捂唇咳嗽。
五皇子就同情地看着他:
“唉你别说话了,身体不好怎么还出来吹风?要不我替你去和皇后娘娘说一说,放你回去养着吧?”
扶苏柔弱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四皇子:……
四皇子往旁边挪了挪。
最近四皇子感觉自己诸事不顺,因为他和朝臣勾结的事情闹到了明面上,皇后有了理由正大光明地打压他。
以前这些都是猜测,皇后也不能做得太过分,如今却是不同了。就连被牵连进来的尚书党人也自身难保,自那之后就对四皇子敬而远之。
毕竟他们当中大多本也不是诚心支持四皇子,只是想借用四皇子给政敌添堵而已。现在既然四皇子已经被帝后针对性打压了,他们再扶持四皇子已经没了用处。
四皇子现在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中,想要摆脱桎梏,却是万般手段都使不上劲。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月季要把待客厅烧了,或许里头有皇后给他准备的罪状。但他知道,光烧一个待客厅远远不够,一时有些遗憾月季没有把整个宫室全烧掉。
因为这一点,四皇子难免对月季有了些意见。哪怕理智知道不应该,月季已经做了她能做的所有,可情感上难以控制。
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就算当时把书房烧了,皇后也依然会针对性打压他。
烧房子太刻意了。
顶多就是皇后不会清楚他具体是和谁勾结了,或许能给他留下继续和朝臣暗通款曲的机会。然而皇后一定会紧盯着他的动向,届时他依旧不能轻举妄动。
如今想来,似乎直接继位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
四皇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秦政一眼。
其实就皇帝那个身体状况,明眼人都猜得到皇帝活不了多久。即便没有上回的事情,四皇子也不觉得自己能直接继位。
他想的从来都是暗中发育,等到傀儡皇帝和摄政太后狗咬狗时,或者摄政太后和朝臣矛盾越发剧烈时,再徐徐图之。
因此,哪怕自己近期运势不好,他也不是特别着急。
四皇子懊恼了几日之后就调整过来了,和月季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受到太多影响。
月季心大,压根没发现四皇子的那些小别扭,每天还在耐心安慰四皇子不要难过,她们再想想办法解决那些困难。
四皇子如今什么都做不了,干脆就不做了。他开始细心观察周围的人,试图从蛛丝马迹里捉住一些线索,为以后的翻身布局。
于是他就把目光聚焦到了二皇子和六皇子这对奇怪的组合上头。
刚开始他和其他人一样,也觉得六皇子就是自己身体不好怕被“病逝”,逼急了于是干脆赖上了二皇子。
可是渐渐的,他不这么认为了。
四皇子总感觉,二皇子似乎很听六皇子的话。
谁规定了二皇子是个傀儡,就必须是帝后的傀儡了?既然这人懦弱好掌控,为何就不能是被六皇子掌控了呢?
六皇子碍于身体不好,很难自己掌权控制朝堂。但他可以借其他人的手,把自己藏在后头,躲过明枪暗箭。
现在大家都觉得二皇子是因为性格原因不敢赶走六皇子,却没想过六皇子能越过皇后控制住二皇子。
归根结底,是他们轻视了这个体弱多病的皇子,觉得他能成为傀儡候选之一,说明他没什么大本事。
四皇子凝重地看向扶苏。
他觉得,自己最大的对手根本不是什么皇后和朝臣,而是面前这个引而不发的六弟。
扶苏疑惑地偏头看了看四皇子。
这人盯着他看干什么?那眼神带着点惋惜、佩服和忌惮,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剧情?
不愧是能和女主谈恋爱的男人,就是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