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6
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三十九分钟。
灵秀村内哭声四起, 有的抱着家人的残骸,如无头苍蝇般乱转。
有三人在夜色中潜行,连灯笼也不拿了, 借着满地的障碍物一路往人烟稀少处跑去。
其实她们想过往渡口跑去, 有什么意外能往山林里走或者跳下水躲藏。
但是被梁春提点,晚上的河水里不保证会有什么东西出现,瞬间打消了两人往村口走的想法。
思来想去,还是走向了偏远的小屋处。
她们的想法是这样的, 被送上山的桃子无父无母,家里也不会出现活尸亲人, 而且现在大家都忙着哭丧, 那里反而是最合适的。
于是几人一拍即合, 互相掩护地往陶宁屋子处走去。
梁春犹豫片刻, 不可否认这想法是最正确的。
抱着屋主可能正忙着,没那么快回来的想法, 梁春跟在两人身后一块到达。
终于离开的最热闹的中心地带, 周围终于安静了点, 渗人的哭声被几人抛在身后。
忽然,林露低声说:“那个黑点是什么?”
两人一愣,也下意识抬头看去。
远远的, 只见红月下有人携月色而来, 衣袂飘飘,恍若是踏着祥云而来的姑射仙人,翩然落地。
她脚下发着光的东西竟是一把长剑, 剑尖在半空中划出一线弧度, 自发缩小,飞进陶宁袖中。
逃命三人组呆住:“……”
妈妈呀, 我看见仙女了。
仔细一看,陶宁怀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身披红衣,脑袋靠在陶宁锁骨处,只隐约露出半张姣好侧脸。
虽然看不清真切,但让人下意识觉得这一定是个美人,红莲似的美人。
陶宁怀抱着宣妙,往家门方向走去,跟待在原地的三人面面相觑。
逃命三人组:“……”哦豁。
现在怎么办,是扭头就跑,还是以示友好寻求庇护?
村里的动静怎么看都很有可能就是她搞出来的,传说中能改变副本性质的大佬,竟然真的存在。
现在就站在大家眼前,淡漠目光落到她们脸上,不悲不喜。
只随意一眼,让几人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差点产生自惭形秽的错觉。
低头一看指尖上干干净净,然后才反应过来她们在下山之后已经把脸上可笑的妆容已经洗掉了。
颜文若被看得一哆嗦,下意识露出友好笑容:“哈哈,刚忙完回来啊,你把谁抱下来了?”
陶宁垂眸复而抬眼:“山神。”
众人:“!!!”
山神?!
她上山一趟把山神给抱下来了?!还以为会被她杀了……
不对,这个大美人怎么看都不像壁画里黑乎乎的小人,穿的是红色衣服,像是女的。
那娶新娘又是怎么回事?
但话说回来,要是女山神要求娶新娘,倒也不是不可以。
似乎看穿了眼前三人的心理活动,陶宁又说:“假的已经死了。”
语罢,她抱着人往屋子里走去,木门自发关上。
三人宕机的大脑久久后才开始转动,林露问:“她说什么?”
颜文若脑子里全是缓冲符号:“假的山神已经死了,她怀里抱着的才是真的。”
梁春恍然大悟:“我说山神怎么前面和后面做的事情那么割裂,原来是有真假山神。”
那么问题来了,等她们出去之后,《山神娶亲》这个副本会变成怎样?
真正的关底boss看起来不像是能从陶宁手里活下来。
林露看腕表:“还是别管这些吧,距离我们出去还剩下三十五分钟。”
饶是最稳重的梁春也被刷新了认知,被冲击得不轻:“要是有真假山神,大家都不知道,还协助完成了那么多次的山神娶亲任务,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算她们看见了无限界宁采臣(女时候)?
*
屋里,搁在梳妆桌上的红烛无风自燃,墙上映出两道亲密贴合的人影。
陶宁附身把怀中的人放下,握住了她的手检查。
躺在床上的人双眼紧闭,胸口平静,内丹在她丹田中徐徐运转。
一会后,陶宁把探查完的手放下,她双手依然冰冷。
或许等彻底炼化之后,宣妙也能拥有体温和心跳,天地间任她驰骋。
鬼王境修为无所不能,只要愿意,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炼化内丹还需要一点时间,陶宁准备出门一趟。
坐在床边的人在宣妙眉心落下一吻。
倒也不用担心又不长眼的人过来打扰她,敢打扰正在修炼中的鬼王,那是自找死路。
为防人提前醒了找不到人,陶宁特地留下了小纸条,理了理衣服。
“吱呀”关上的大门又被打开,门后站着的人影依旧没有脱去婚服,未施粉黛也惊艳。
跨出门槛,陶宁觉得有什么不对,扭头一看,有三个萝卜头蹲在门边,肩并肩地排排坐。
动作一顿,陶宁问:“你们在干什么?”
好好的,做什么在她家门前蹲守?
林露刚刚还好,又看见陶宁出来便开始哆嗦,她哆嗦地看向腕表,哆嗦回答道:“我、我们在等游戏结束时间。”
另外两人神色微变,紧张地看着陶宁。
她们也不清楚陶宁究竟是哪一方的人,知不知道世界之外还有另一个世界,就这么说出来了会不会有什么惩罚。
只潜意识觉得这里或许会更加安全,所以才会留在这藏着。
话语落下,林露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匆忙找补:“就、就是,等车来接我们,还差一点时间,外面有点乱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
越说,林露声音越低,心脏不住砰砰跳。
陶宁才想起这事,抬头看向天上大月亮:“那快了,还剩下二十分钟你们就能登出。”
从此之后,《山神娶亲》副本将不存在,之后会变成什么,那就不是陶宁会考虑的事情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她的目的向来也只有一个。
正紧张的三人:“?”听这口气,难道她也知道外面的人?
难道陶宁不是游戏世界里的NPC,也是现实世界里的玩家吗?
可要是玩家的话为什么游戏版面显示人数从没有她,难不成她用了什么道具隐藏自己?
回想这些天陶宁都游离在玩家和村民之外,行踪扑朔迷离,目的也扑朔迷离的。
之前大家还好奇,她为什么那么热衷于被选中做新娘。
该不会陶宁潜藏多日的目标,就是为了把真山神带下山吧?
太多的疑惑没能问出口,陶宁人影已经走远,大步流星。
一想到陶宁可能跟副本里的其他NPC不一样,梁春忽然就不害怕了,还产生了跟上去看看她要去做什么的念头。
梁春提议道:“我想跟上去看看,你们要一起不,不愿意留在这里等二十分钟就能出去。”
林露靠苟这个字苟到现在,闻言面露犹豫。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去看。”颜文若听出了梁春话里的意思,利落起身。
话都这么说了,看在多日一块抱团苟命的份上,林露也想去看看。
主要是她真的很好奇陶宁究竟跟山神有什么关系,被送上去的人怎么又下来了。
月上中天之时,有人一身红衣走在路上,步履沉稳。
又经过一户人家,身后多了几条小尾巴,亦步亦趋,鬼鬼祟祟。
起初三人组不清楚陶宁到底要去哪,看清方向后,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不就是祠堂,刚从那里来,不就是回那里去,这有什么难的。
陶宁没有理会她们,自顾自地走着,绣着花卉的裙角在夜风里翩跹。
很快,她就走到了村庄最中心处——祠堂。
从她家出去村外渡口方向,又几条路能走,但是都必须要经过祠堂。
村民们居住的房子经过数年来的规划,都围绕着祠堂建造,为了表示对山神的尊敬,经过规划的每一条路都会经过祠堂面前。
不多时,陶宁就到了地方。
祠堂前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在特殊日子时村民们齐聚一堂,共同庆贺。
延续多年的习俗,在今天却成了例外,本应该摆着流水席的宴席七零八落,遍地尸体。
还活着的村民顾得上这个,顾不上另一个,最后无助地坐在中间痛哭。
要是不知道灵秀村的真面目,还真以为今日是喜事变成丧事,分外可怜。
不知道陶宁什么感受,颜文若她们是绝对同情不起来的,生老病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把死去的亲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留在身边,还要谋害活生生的人命。
这跟吃人的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陶宁的出现很快就引起一村民的的注意,他睁大了双眼,愣了一会,哭得嘶哑的嗓子挤出一句话:“桃子?你怎么还活着?”
这熟悉的名字顿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急走几步上前,看清了红月光下的人影。
真是桃子不错,穿着嫁衣的她竟然又出现在了山下。
忽然想到什么,村民看向身边的白骨,另一边的残尸,伸手指向她:“是你,是你破坏了仪式,你罪该万死!”
村民们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愤怒,无处可以依托的哀痛终于找到了发泄地方。
陶宁不为所动,只四处寻找她想找的人,竟发现没有:“奇怪,她会去哪?”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都往陶宁汇聚而去,眼底燃着愤怒的火光。
“你竟然还活着,谁让你下来的?”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下来的?”
灵秀村这名不符其实的地方,把鬼变成人,却又把人变成了鬼。
村民们把陶宁团团包围,围在了中间,看得暗处的几人心惊胆战。
虽然心里清楚以陶宁的实力,她不会出事,要是贸然出去出事的反而是她们,但看这情况,的确吓人。
任谁被一群冥顽不灵,执意要送你去死的人包围,都会觉得恐惧。
“她怎么下山了?”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仪式是不是没有完成?”
“山神不显灵,一定是你的错。”
“我早就说过她是个不详的人,果然嫁给山神后就发生了不详的事情,你把我儿的命还回来!他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天生克亲的东西,克死了自己爹娘,现在又祸害村里,早就应该丢河里淹死,让她饿死!”
陶宁终于有了反应,她看向一脸悲愤的村民:“不就是要复活你的家人,想要复活很简单,我也可以。”
说着,她指尖一动,袖中飞出一道符箓,没入一具白骨中。
霎时间,犹如神灵显灵,村民们眼睁睁看着白骨生出血肉,渐渐恢复成人形。
那被复活的青年撑着双手坐起来,迷茫眨眨眼睛,对着一中年人奇怪道:“爸?你们在这干什么?”
这一手让众人叹为观止,久久没有语言。
梁春低骂了一句,她的想法又改变了,陶宁绝对不是现实世界里会有的人。
她像神仙,挥挥手就能活死人肉白骨,掌管生死。
没来得及露出欣喜的神情,那青年又失去意识,躺了回去,重新变成白骨的模样。
“!”
“又、又变回去了!”
这一幕给大家的刺激不能说不大,这可比需要保存身体完好的山神强多了,甚至不需要尸体,一副骷髅就能做到。
祠堂前的大家一时间沉默了下来,用警惕又恐惧的目光看着她,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让出一片真空地。
山神对大家有所要求,可陶宁不像是对大家有所要求的人。
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
陶宁目光冰凉,看过每一张在月色与灯火下晦暗不明的面孔:“我可以帮你复活你死去的亲人,条件是以命换命,你死了,就能换一个人活过来。”
她直视对方:“你愿意吗?”
被问话的村民噎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以前是一个新娘,你怎么还坐地起价,要一命换一命了?”
陶宁语言如刀:“那是因为死的人不是你,所以不心疼。”
这话却惹了众怒,才平息下的怒火卷土重来,燃烧得更加猛烈。
“她在妖言惑众!冒犯了山神,应该烧死她给山神谢罪!”
“对,说不定烧死她之后,山神就会宽恕我们!”
村民们一呼百应,祠堂外的人都高高举起火把,火光倒映在每个人的眼里。
都破罐子破摔似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既然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或许她死了就能终结一切。
要不是宣妙还没那么快醒来,陶宁还真懒得搭理这些人,只是刚刚心念一动,多说了几句。
果然都烂到根子里了,那就没必要都留着了。
人群中闪过一丝雪亮的光,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片刻,有人捂着空荡荡的胳膊发出惨叫。
“啊啊啊啊啊!我的手!她砍了我的手!”
只见被围在中间,束手无策的陶宁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长剑,沉重冰冷,钝似无缝。
地上则多了一截带着衣服的胳膊,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一截手臂完完整整切下来的。
速度快得几乎没人看见。
更令人心惊的是,掉在地上的胳膊伤口上蒙上一层薄薄冰,这一层冰封住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免去鲜血胡乱喷溅,溅得到处都是。
“!!!”
刚还怒火中烧的众人被一盆冷水浇灭,都举棋不定地互相看。
没了主心骨,也无人指挥,剩下一帮乌合之众自然成不了什么事。
有人说:“你不是桃子,你是谁?”
桃子绝不会有这样的功夫。
陶宁笑了:“不好意思,我杀人从不用留姓名,你们死了也是白死,要是不怕死的尽管来。”
众人:“……”
杀鸡儆猴卓有成效,剩下的人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我没心情继续奉陪。”陶宁一手拎着长剑,一脸客客气气道,“我过来是打算找一个人,你们见过花婶吗?”
要不是被砍伤的村民还躺在地上哀嚎,还真以为她是个好说话的人了。
这时,后面出来谁的喊声:“不好了,花婶发疯了,她要烧了祠堂!你们快来拦住她!”
“让开。”陶宁冷喝道。
一声令下,在生命威胁下,都自发让开了路,祠堂前果然有人端着木桶在泼洒什么。
之前村民们有的忙着号丧,有的不死心在祠堂神像前祈愿,还有的想烧死陶宁,竟忘了暗自动作的花婶。
她不知道从哪里藏了几桶火油,趁大家不注意泼得到处都是,等年轻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除了有人在的主殿,都被她泼上火油,正在站在凳子上拆吊起来的灯笼。
年轻人被花婶踹了一脚,一边招呼人过来,一边爬起来继续把她拉下来,又是一记窝心脚,疼得年轻人久久动弹不了。
年轻人:“你们快过来拦着她!花婶疯了!”
花婶充耳不闻,趁陶宁把村民们拦着的空档,扔了一只灯笼过去。
火焰触及地面将泼在上面的火油点燃,连成一线似的,火光顺着火焰往里烧去。
里面的村民还未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被火焰包围了,哭得比刚刚号丧更加大声。
“谁放的火!”
“我不想死,救我出去!”
“山神显灵,发发慈悲熄灭这场火吧——”
“吴丽花你在干什么?”
花婶被愤怒的村民诘问也不怕,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火把。
“来得正好,你手上的东西正合适。”一边扔火把进去,花婶一边哈哈大笑:“烧啊烧啊!这腌臜的鬼地方,都烧个干净!”
“我早就看这些不顺眼很久了!都烧个干净吧!”
年轻人想上前制止,被力大无穷的花婶推向燃烧的祠堂大门。
花婶遇神杀神:“你是山神最忠诚的信徒,你也去给山神作伴!”
年轻人终于怕了,乱棍带爬地往一边跑去,生怕站到火油的他也被火光点燃。
却没等他站稳,不知被谁一推,倒向了地上烧起来的灯笼,火光沾上了他的衣服,瞬间蔓延全身。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
年轻人沾火就烧成了火人,可怕至极,谁还敢去救他,纷纷往后退开。
烧成火人的年轻人没人伸出援手,他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撞倒了流水席桌子,连带着桌子也一块燃烧起来。
林露震惊赞叹:“我去,火婶!”
梁春纠正:“她名字里有个花字,是花婶。”
颜文若赞叹二连:“灵秀村战神!火婶!”
梁春:“……”爱咋咋地吧,反正都快出去了。
火焰迅速燃烧,波及其他建筑,第一个被波及的就是新娘楼。
这座不知存在多少年的木楼一点就燃,火光从天,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在轰隆声中重重倒塌。
其余村民终于反应过来了,想起来该救火,可惜已经晚了。
花婶对着燃烧的火海,长出一口气,终于发现身后陶宁的存在。
她烧得尽兴,也不知道有人在背后护着,不然她早被愤怒的村民推进火堆里,一块烧死。
花婶被火光灼得泪眼朦胧的双眼终于看清对方的模样,她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问道:“你下来了?”
愣怔许久,花婶愣愣点头:“下来也好,下来也好,那鬼地方人不能待。”
陶宁说:“改嫁衣的时候,你愿意放我走,我记你一次恩。现在问你,想不想出去?”
*
火光蔓延,隔着对岸也能看见那冲天的火焰。
但这些还波及不到渡口附近的深林中,有人躲在夜色里瑟瑟发抖,手中紧紧握着灯笼。
她不必担心彻夜点燃蜡烛,万一蜡烛不够用的事情,在出来前她特地带了很多蜡烛。
风带来了什么声音,她不敢多听,因为她知道这是村民们正在举行庆典,吃流水席的声音。
寒冷夜色中,思维在渐渐发散,也不知道出去之后,妈妈怎么办。
“咔嚓。”轻微树枝断裂声传来。
有人过来了。
纤瘦人影心头一惊,往更深处躲去,她以前经常来着玩,知道哪里有方便躲人的地方。
可怪异的是,这深林像是没有尽头,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出口。
第232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7
纤瘦人影把自己藏进了石缝里, 咬咬牙,吹灭了怀中的烛火。
她赌一把,今天是庆祝的日子, 不会有白雾和游荡鬼出现。
她把汗湿的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石头上, 被尖锐的一角抵着肩膀也不敢往前动弹一下。
要是被大家知道自己还活着,他们一定会把自己烧死给山神赔罪。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可是她也只是想活着而已。
瑟瑟发抖的少女将脸埋进膝盖上,瑟缩着放缓了呼吸, 暗暗祈祷自己不会被不知名的存在找到。
不管对方是谁,她总觉得被找到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就像是那一次出逃, 虽然小心万分, 但还是被找到了, 一人受鞭刑死去, 一人被关进新娘楼中。
或许今晚上他就能“活”过来了,但小贞不会把绝不会认为他还活着, 那只是被原始欲望操纵的行尸走肉, 根本不能算是人。
可自身难保的她又能顾得上谁呢?
心头一团乱码, 为份上注意力,小贞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祈祷熬过现在。
“轰隆——”
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远远传来, 惊动了蜷缩成一团的人影, 她正奇怪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随后大地像是被惊动,一阵地动山摇,像是深处有什么东西即将被摧毁。
灭顶之灾的恐惧感让小贞一阵害怕。
余惊未定时, 小贞感觉有人站在她面前。
一旦察觉到这个想法, 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浑身一僵, 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似的。
“可以啊,藏得那么深,差点让我好找。”
头顶传来说话声,小贞差点心跳停摆,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第一眼,她看见的是熟悉的红嫁衣,还以为是冤死的新娘鬼魂来找她索命。
生命被威胁,小贞惊慌失措,可进退维谷她逃无可逃,肩膀处被石头戳伤的地方渗出更多鲜血,染红了深色衣衫。
“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我真的太害怕……桃子?怎么会是你?”小贞眨巴眨巴泪眼,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对方穿上了华美繁复的嫁衣,一头长发梳成发髻,插上朱钗,俨然是新娘的打扮。
不论是气质还是衣着跟以前都大不一样,那张熟悉的脸还是让小贞认出了她。
小贞,如果连着姓氏一块叫,她的名字应该是仇贞。
仇贞随手擦掉了眼泪,抓住陶宁宽大的婚服袖子,上面果然是她妈做的:“怎么会是你?他们怎么真的挑中了你?”
上下不住打量陶宁,这也没有光源,她看不见对方身后到底有没有影子。
可穿上婚服的人哪里还有活路,现在的陶宁肯定是冤魂,她死得不甘心。
陶宁:“不是我,还会有第二个人去,所以我就去了,一剑攮死了冒牌山神,省了不少麻烦。”
只听前面,仇贞还在自责内疚,听到后面那句话她愣住了,眼泪停止。
仇贞:“……?”
她撒开了陶宁的袖子,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摸了摸手腕脉搏。
陶宁奇怪:“你在干什么?”
仇贞:“……我在看我还活着吗?”
这听起来不像是真的,像是她冻死野外最后的幻想。
陶宁起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好心道:“你当然还活着。”
仇贞恍恍惚惚:“我知道,那你呢?”
陶宁:“……”
她明白了,仇贞在怀疑她们之间到底谁死了
在这个副本里,她到底要被误会多少次。
先是杀人不眨眼的关底大boss,现在还被怀疑到底死了没,实在是身兼数职。
她现在没空,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陶宁转头说:“人我已经找到了,剩下的你自己跟她解释吧。”
另一边有人走了过来,步履缓慢。
仇贞一愣,也跟着看了过去,看清来人的一瞬间,她霍然起身。
花婶手上拎着一根木棍,喘了一口气:“你,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追不上。”
陶宁往她那边走去,边走边答道:“地方给你带到,不过村里就别回去了,拿着这个,觉得走不出去的时候念一句‘破障’就能看见该走的方向。”
灵秀村不会就这么消失,依然会被世界意识重组,成为真正的荒山鬼村,接待下一轮游客的到来。
那时候的过关方式不再会是给山神送一位新娘,以及平安度过七天。
花婶接过叠好的符箓,犹豫道:“渡河的船……”
陶宁摇头:“不能过河,河那边是山路,只凭你们两个人走不出去,往那边一直走,是另一个副本…不对,是另一片居住地。”
花婶捏着符箓,伸长脖子看向她指向的方向,黑乎乎的,寥无人烟。
回望身后烈火冲天的村庄,她有了走下去的勇气:“好,我知道了。”
指着另一方向的手放下,陶宁说:“之后想在哪里停留,你们自己打算吧,我不会干涉任何一个世界的生存法则。”
说完,她径直离开原地,花婶扔了手里的棍子,快步过去抱住愣怔的仇贞。
“小贞别怕,是妈妈来了,妈妈带你走。”
熟悉的体温和声音让仇贞彻底爆发,积攒了好几天的委屈顷刻淹没了强装镇定的她,抱着人呜呜大哭。
“妈!呜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草木拂过陶宁红裙下摆,徐徐前行。
途径躲在一边的三人,无一例外都露出紧张的神色,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挤在一块像一笼小鹌鹑。
陶宁看得有意思,停下脚步,张口欲言:“你们……”
几人精神一震,纷纷竖起耳朵听陶宁接下来的话。
可惜时间不等人,在她开口的瞬间腕表上的时间归零,玩家倒计时完成,登出游戏世界。
【游戏结束,恭喜玩家通关《山神娶亲》】
回归现实世界的三人在不同的地方醒来,不约而同地说:“她到底说了什么?”
这份好奇,哪怕之后她们成为了游戏里有名的高级玩家,进过数次副本,身上道具无数,都无法得到解答。
因为——
520忽然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不知道说话只说一半,容易吃泡面没有调料吗?!
等半天没等到陶宁说出下半句,眼睁睁看着几人猝不及防登出,眼睛瞪得像铜铃,陶宁就这么不说了,打算直接走掉了?
陶宁正在想着宣妙有没有炼化好内丹,失去的记忆也有可能尽数找回,冷不丁听见520说话,心里感到稀奇。
她问:“你怎么上线了?”
害怕灵异副本,偶尔才敢上线一次,每次都溜得飞快。
饶是如此,回回上线520都被吓得不轻,只敢幕后处理陶宁的要求。
520叉腰:【这不是真正幕后大boss被你一剑攮死,村子也快烧光,我就敢上线。】
陶宁觉得它不仅敢上线,还上线了不短时间,把前面的话也听了进去。
520催了催:【快告诉我,你想对她们三个说什么?】
陶宁:“我什么都没想说。”
【啊?】520迷茫,【你什么都没想说?】
陶宁点头:“对啊。”
反应了好一会,520恍然大悟:【那你不就是逗她们玩的,你真是……】
那激动蹦跶的电子音说到最后,忽然断线,没了声音。
陶宁唇角的笑意未散,以为它在逗自己玩,喊了一声:“零零?”
没有回答。
存在脑中的系统第一次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给予回答。
“消失了?”
陶宁最后一丝笑意彻底消失,心渐渐沉了下去。
深藏在深处的记忆被重新发掘,熟悉的一幕破天荒地让她感到惊慌。
那一次她失去了最重要的存在,差点以为再也找不回来,如今这一幕重演,勾起了陶宁的心魔。
她下意识想喊出另一串数字:“零……”
周围骤然冷了下去,遥遥传来了喜乐吹奏的声音。
好像看不见的远方有一队送嫁队伍经过,欢天喜地吹奏着喜乐,唢呐匠一吹手中的唢呐,乐声震天。
陶宁抬眼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熊熊燃烧的村庄不复存在,房屋倒塌声和村民的哭嚎声也荡然无存。
有白雾弥漫,朦胧的人群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影影绰绰,队伍的中间抬着四四方方的东西,看不真切。
不知道从何出现的迎亲队远道而来,刚还看着有一定距离,还有逃跑的余地。
只一眨眼,差不多就到跟前,走在队伍最前头举着迎亲的旗子,随着动作飘飘荡荡。
实现往下看,举着旗子的是个红脸蛋谄媚脸的纸人,一双红唇笑容灿烂。
不仅它是纸人,后面跟着的全是纸人。
那些纸人看着还挺眼熟,陶宁很快就想起这些纸人跟村民们仪式后烧掉的纸人一模一样。
连站跟在人群后的一双金童玉女也分外熟悉,区别于没烧掉之前的模样,现在的它们都被点上了睛。
有了眼睛就有了魂,可不就能自由活动,还抬着花轿出现在这。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停在了陶宁面前,八抬大轿落下,发出不小的动静,可见这八抬花轿分量不轻,轿夫纸人站在原地。
身披红衣的喜娘纸人飘到最前面,语调上扬的声音说:“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一声落下,其余纸人也纷纷出声应和,齐齐道:“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子——”
说完,纸人们都用黑眼仁直勾勾地盯着陶宁,好像她不上轿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这场景吓别人容易,吓陶宁倒是难了。
看过一张张笑得谄媚的纸人面孔,陶宁不慌不忙问:“我怎么没看见迎亲的人,你们告诉我是谁迎亲?”
“……”
这话可问倒了纸人们,它们一阵面面相觑,再次大声重复:“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那喊叫声不绝于耳,好像陶宁不上去,它们就一刻不肯停。
陶宁:“……”
请人不成,让纸人们闹出这动静烦她,是她知道的那个人会做的事情。
毕竟陶宁最烦有人不停地吱哇乱叫。
陶宁被闹得不行,有时候真想把它们一把火全烧了:“行了行了,别喊了,我上去就是。”
喊得一个赛一个大声的纸人们瞬间住嘴,没有七情六欲的它们总觉得浑身凉飕飕的。
殊不知它们离被陶宁烧掉就差一点点。
见陶宁动了,纸人们自发给陶宁让出一条路上去,喜娘飘到花轿边,用僵硬的手指撩起帘子,露出里面宽敞的空间。
比起灵秀村准备的伸不开腿脚,跟宠物笼似的花轿,这花轿可有诚意多了,外面重工又华丽,里头还宽敞。
这差不多能躺下一个人。
陶宁看了看,惊讶转头问喜娘:“我这是嫁到大户人家去了?你告诉我,我要嫁给谁。刚是我唐突了,觉得是不礼貌了点,现在看着倒是很合我心意。”
喜娘:“……”
她的笑脸要不是画上去的,她现在的表情不应该是笑着的。
喜娘好像只会一句话:“吉时已到,请新娘上轿。”
陶宁听明白了,差遣迎亲队的人不在附近,它们估计得了命令,也不敢说。
眼见这格外桀骜不驯的新娘终于上了花轿,喜娘放下了帘子,喜乐声重新被奏响。
喜娘说出了今天的第二句话:“起轿——”
闷不吭声的轿夫扛起轿子横梁,跟着前面的纸人调转方向,往回走去。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地走进白雾深处,陶宁稳坐轿子中央,手摸到了一方放在角落的红帕。
展开一看,竟是一方做工精巧的盖头,之前的盖头早就被陶宁扔在了花轿里,一块跟花轿被毁去。
现在又多了一方红盖头,比之前的还要漂亮。
身上的嫁衣足够好看,配上这盖头更加相得益彰,心想鬼王的好胜心还挺强,不仅花轿要更大更好看,连盖头也是要更华丽好看。
陶宁没有着急往头上盖,放在膝上,偏头打量花轿内部。
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有人一天坐两回花轿,还是不同一批的人抬的。
不知过了多久,陶宁想撩开窗帘看看到底到了哪里,载着她的花轿却是一沉,被缓缓放在了地上。
热烈的喜乐终于停止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是纸人们缓缓退去。
撩开窗帘一看,外面果然没有人了,依然是白雾弥漫,空无一物。
死一样的安静几乎要把陶宁包围,她放下了窗帘,喜乐声远去后,轿子里顿时只剩下陶宁自己的呼吸声。
她没有等太久,轻微摩擦声由远而至,轻巧落地。
有人来到了花轿前,淡淡的影子倒映在门帘上,双手垂着,沉默地站在外面。
陶宁也不着急,安静地等待。
她还有心情想要是520看见了这一幕,别管对方是不是女主,它的尖叫声能把陶宁的脑子喊破。
还会大喊这世界上觉得宣妙可怜可爱的人只要陶宁一个,其他人肯定是见到就跑!
终于,对方动了。
一只雪白的手撩开了帘子,露出一角红衣,陶宁不等她把门帘全部撩开,伸手抓住那只手腕,反把人拉了进来。
身披宽大红衣的女子撞进她怀中,长发落在后背,触手冰凉。
果然是宣妙,她已经醒了,全身放松地躺在她怀中,身姿窈窕,好似妖娆红蛇。
撞进怀里的人把手放在陶宁脖子上,指尖冰冷,不偏不倚地停留在命脉处。
陶宁一顿,目光缓缓下垂,心想她的手怎么还是凉的。
看见宣妙赤红双眼后,陶宁立时明白了,那颗内丹被假山神占据多年,还被兵怨拿去狐假虎威干了不少事情。
内丹回归后,带来的后果也影响着内丹真正的主人,供奉的好处没给宣妙,摊她头上的坏事她倒是一点都不少。
兵怨生来自带的戾气影响着宣妙,成功炼化内丹后的她自然也感染上了戾气,变成现在这样。
躺在怀中的美人眉心朱砂痣灼灼,似是柔弱无骨,她曼声道:“你回来的有点晚。”
陶宁:“送人出去一趟,耽搁了时间,是我的错。”
宣妙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她只问:“你只送人出去,你怎么不跟着一块走?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要我是你,也不愿意在这鬼地方继续留着。”
陶宁摇头:“我没想过离开你。”
“……”宣妙眸光微动,“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到你究竟想要什么,要不你直接告诉我,兴许我能给你?”
听见这句话,陶宁有理由怀疑宣妙炼化内丹后知道了什么事情。
比如关于这个世界的本质,或者是她原定的未来。
陶宁怀抱着宣妙,与她如宝石般瑰丽的双眼对视,坚定不移道:“我想要的一直都是你。”
宣妙好似不为所动:“我不信。”
陶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宣妙躺得更加舒服:“你从未相信过?”
宣妙这一次回答比上一次快一点:“从未。”
“那要怎样你才愿意相信?”陶宁与她好似是真正的情人,亲密无间地喁喁私语,跟恋人讨要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当做情.趣。
要如何才能相信一个人?
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几经背叛的鬼王来说,似乎幼稚得可笑。
宣妙撑起身体,朝陶宁靠得更近:“要是我说,我要你留下来一直陪我呢?”
说着,垂下的门帘被无形的手撩了起来,露出外面白茫茫一片。
有重重人影在白雾中游走,似有若无的,却没有发出半分声音,安静得让人以为自己看见的不过是幻觉。
陶宁看见了门外的场景,这是鬼蜮,由宣妙展开的鬼蜮。
鬼蜮之内,一切由鬼王操纵,她便是这边区域真正的造物主。
不论陶宁答不答应,只要宣妙不放人,陶宁一辈子都出不去。
现在看来宣妙应该是想起了不少事情,比之前警惕心更重了,还有兵怨残留的戾气影响。
人们将她奉为守护神,向她予求予取,还砸毁了她的茧,就因为外人的挑唆。
经历过这些事情,还能信任谁才奇怪,再缺心眼的人都得长几个心眼护体。
宣妙在看陶宁脸上的表情,要是她露出一丝不愿意……
她会把她永远关在这,只让她一个人能看见,绝不心软。
陶宁手上倒是把人抱得更紧:“我愿意留下陪你,现在还是现在还是放下吧,我觉得等会有点冷。”
宣妙一愣,下意识放下了帘子,宽敞的花轿内只剩下两人独处。
然后扯开陶宁放在她腰间的手,宣妙奇怪道:“你手干什么?”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从刚开始就放在后背上,之后一直往下滑,现在都快到腰下位置。
陶宁比她更惊讶:“你不是说要留我陪你一辈子吗?”
指尖一勾,系在腰间的腰带便松了,衣襟如绽放的花朵般层层叠叠散开。
陶宁附身吻去,声音含糊在双唇之间:“那快点妻妻之实吧,要是我有二心,你就道德绑架我……”
第233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8
红衣堆叠, 落了一地,花轿内暗潮涌动。
宣妙胳膊勾着陶宁的后颈,她浑身温热, 媚眼如丝。
她口中说出的话却不是这个意思:“我像死人一样冰冷, 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宣妙自认应该不是一个执著的人,今夜她却拥有了前所未有的好奇,问出了这一个问题。
手拂过玉似的山峦,不断往下, 陶宁伏下身问:“那你觉不觉得我的手太热把你烫伤?你心里的答案就是我的答案。”
宣妙双眸迷离一瞬,仍是嘴硬道:“你暖不热我。”
轻微水声黏腻, 清晰传入耳中, 动作却不紧不慢, 如隔靴搔痒, 宣妙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忍不住上当, 催促似的动了动腰。
“唔……”宣妙眉心微蹙, 心头发热。
却惹来一声轻笑, 微张的唇被陶宁吻住:“哪里会,你看这不是有感觉的么。”
……
*
这边洞房花烛,另一边燃烧了三天的火焰终于被熄灭, 只留下遍地的残壁断垣。
这样大的火, 没有人在火中生存下来,远去的一双人影终于走出了无边无际的深林,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新的道路。
焚烧殆尽的村子焦黑一片, 灵秀村已经许多年不下雨了, 今日破天荒的竟然下起了雨,将藏在深处的火星彻底浇灭。
雨越下越大, 直至下成一片白幕,看不清雨中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无形的力量将村庄恢复成原样,死去的村民重新出现在村庄里,各回各家。
灯光亮起,絮絮人声响起,灵秀村又变成了偏安一隅的山下古村。
村庄之外的论坛,所有关于《山神娶亲》的帖子无声消失,引起不少讨论。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这情况便意味着这个副本彻底消失,以后不会再出现。
【《山神娶亲》不见了?】
【没了一个副本,好事啊。】
【好什么好,要是《山神娶亲》这个副本没了,就意味着又多了一个没有探索过的副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进去了之后难度更大好吗?】
【不是我说……能长点脑子吗?没了一个副本又不是代表你能少过一关……】
【完了,《山神娶亲》本来就是属于低级关,好歹有线索,现在连线索都没了。】
【就那点线索,知道了也没啥用吧,出来的玩家又不能告诉别人更多的规避办法,还是要靠自己去试。】
【有人近期从《山神娶亲》出来吗?能说说发生什么事不?】
然而这帖子石沉大海,没有人回复。
【没人说,估计上一个副本的人都死了。】
真正从《山神娶亲》副本里出来的三人都选择了不出头,能出现在这个论坛里的,说白了都是生命走到尽头的人。
人容易在生命长时间遭受到威胁时变得偏激,里面不乏亡命之徒,明哲保身才是通关者最好的选择。
而且……
上课摸鱼的颜文若:【我想了三天,还是没想明白那天她到底要说什么。】
健身房里的梁春:【你还在想这事,搞得我也好奇了。】
专注潜水的林露忽然说:【《山神娶亲》副本又出现了,只是改名……了?】
颜文若:【啊?只是改名,那就意思是还能进去通关?】
事情的发展变得奇怪,被烧掉的村子还能有什么危险的?
难道让玩家去灵秀村坟头蹦迪?
同一时空,不同地点,三人都打开了熟悉的论坛,果然里面正热闹,都在讨论新出现的名字。
只见以前关于《山神娶亲》的帖子更名为《灵秀古村》,又出现在了论坛中,连贴子里的内容都不带变的。
有人试了试,现在打不出《山神娶亲》这这几个字。
里面的线索仍在——灯笼会庇佑持灯者不被邪灵侵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松开握着灯笼的手。
【又出现了?感觉这个名字危险度不是很高啊。】
【不是很高个屁,没看见副本悄悄升级,从B级副本变成A-?】
【等级之间就是天堑,从B直接到A-,直接跳了两级别我去,估计是给山神送新娘的办法不可行了。】
默默围观三人组:“……”
灵秀村山神已经被一剑攮死,它再也爬不起来娶新娘了。
*
日夜轮转,新一轮的游戏又开始了。
盘旋蜿蜒的山路上行驶着一辆明黄色的旅游大巴,它载着乘客再次到来,停在了河岸渡口前。
紧张的游客们从车上下来,马上进入状态,四处张望。
这一轮的游客不再会有一无所知,痛哭流涕,一言不合就说要自己走回去的蠢蛋新手玩家,全都是有一定经验的老玩家。
“真不好运,偏偏随机到了新更名的副本。”
“要是出行一定要灯笼的话,能从NPC手上抢了,自己留着吧?”
“觉得自己比NPC强的话就请自便,别连累其他人。”
隔着深不见底的深黑河水,遥望村庄,那里就是他们要待七天的地方。
河对岸,面容沧桑的村长领着人来到河边,驾着小船将游客们接走。
小船调转方向,朝着村庄的方向驶去,将游客们送上对岸。
与此同时,游戏版面正在介绍副本梗概:
【你们是来古村旅游,体验风土文化的游客。本次旅游项目为时七天,旅游项目有:农家乐,参观祠堂古迹,体验古村生活,参加祭祀盛典。】
【下述村中居住规则:
1.为保护古村环境,本村没有酒店,游客将寄宿在村民家中。
2.村民拒绝用货币进行交易,可以用劳动向村民支付房费。
3.肚子饿了可以向村民求助,他们会很乐于给予你食物。
4.可以上山帮助村民砍伐竹子制作灯笼。
5.不要随便吃村民们准备的食物。
6.千万不要调戏村中绝美NPC!!!看见她快跑!!!
7.山神喜欢虔诚的信徒,要常去祭拜向祂许愿就会实现愿望。
8.待补充……】
众人:“……?”
看完规则的大家一头雾水,看了看喋喋不休的老村长以及他带来的青年们,纷纷面面相觑。
这些灵秀村里的NPC活像博物馆木乃伊集体出逃,还能有什么绝美NPC?
不过这些给出的规则有些自相矛盾,不能全信,说不定是长得最可怕的NPC,但是能从对方身上获得某些通关线索。
带着满肚子的思虑,玩家们开始了他们的通关之旅。
天快黑了,大家都赶紧入住村民家中,彻夜不出。
因为都是有经验的老玩家,第一天夜晚大家平安无事,就是总觉得睡梦里闻到了烧焦的味道。
吃完早餐后,大家聚在一块讨论,得出来的答案却不一致。
有的说闻到了,有的说没闻到,还有的却说夜里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一番讨论下来,游客阵营的玩家们没得出更多线索,只好两三成队在村庄内各自散开寻找更多的线索。
于是玩家们发现村中的所有建筑都是围绕着祠堂而建的,想要出村,都会路过祠堂。
然而被列入重点查看目标的祠堂今天没有开门,祠堂一边的小木楼能进入。
进入木楼后,里面弥漫着浓郁的木质气息,楼梯狭小,二楼格局十分简单,很像古代闺秀的绣楼。
另一边,还有其他玩家选择不进入木楼和大家扎堆,前往更多地方探查地图。
走着走着,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出了村民们聚集的范围,前方远处有一座小屋,小屋后便是登山的路。
*
宣妙最近很喜欢搬家,有时候陶宁一觉睡醒,就会从山上山洞里被挪到山下的家里。
全程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她。
今天她就从山下村子里的小屋里醒来,怀里空空,总是趴在她怀中听心跳的人影不见踪影。
估计是又躲在哪里消遣,不超过一小时,她就会回来。
陶宁翻身坐起,轻车熟路地找到洗漱用品,出门烧水洗漱。
今天总觉得村那边挺热闹的,远远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陶宁弯腰取水,抬头对上远道而来的几个游客,一共两女一男,正说着话,猝不及防跟河边的人影对视上。
熟悉的一幕又发生了,像是回到了陶宁初来乍到的那一天,双方一阵沉默。
陶宁随手把手上的水灌进木桶了,准备回家烧水去,她打算多烧一点,晚上能一块泡澡。
也不知鬼王哪里长出来的小心眼,要是前一晚上累过头了,她就会故意冷冰冰地靠近陶宁,冰得她一激灵。
要是一块泡在热水里,就没有了这种困扰。
可以一块身心都热起来,不用一点一点的用自己的体温耐心焐热。
这么一想,陶宁能想到要是520在的话,一定会狠狠吐槽她的恋爱脑,为了爱爱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但这段日子里,520一直都没有出现,安静得连陶宁都有一种错觉。
好像她就是这个世界里的人,被村民们献祭给山神,她成为了山神夫人,囿于这片灰暗天空下,永世不得出。
玩家们眼睁睁看着陶宁瞥了她们一眼,扯下挽起的袖子,平静路过。
不同于淡定的陶宁,玩家们则是:“!!!”
规则真没鬼扯,绝美NPC原来是真的存在啊!
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在场的玩家都是经历过三到四个副本的,什么外形完美惑人的NPC或者关底boss没见过。
但美成这样的,真没见过。
只是安静站在那,就足以引人注意,像是黑色天鹅绒上的宝石。
简单却璀璨。
眼见人就要进了家门,玩家们在原地有些犹豫。
规则上说碰见绝美NPC必须快跑,但是这一规则来不及验证,也不知道错过她之后会不会有什么致命死因。
可要是上前了解情况,也不知道这个绝美NPC会发生什么事情。
陶宁没急着进屋,在门外摆弄堆得人高的柴火。
宣妙手下有一群纸人,那帮纸人力大无穷,刀砍不破,只怕火烧,陶宁一看不能浪费人才,全都给她指挥去山上捡柴火。
眼看手下的纸人被指使的团团转,宣妙也没管,只要陶宁没有表露出出去的意思,一般情况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她需要用柴火烧水,应该……是好的NPC吧?”
玩家们今天早上特地观察过,村民们不喜欢热和火,所有的饭菜都是冷的,游客阵营的人也被迫一大早吃冷菜冷饭。
一女玩家心一横,上前搭话。
这世界的游戏规则一向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瑟瑟缩缩的人根本活不过下一关。
然后……她们什么都没问出来,只听她微笑着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女玩家小鸡啄米:“……好的好的。”
几人回去之后,因为神色恍惚,好像碰见了什么事情。
一众玩家忙问她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得出确定答案后,忙再问是看见了什么线索。
三个玩家:“……”她说了什么来着?
美晕了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一顿绞尽脑汁后,一玩家扣扣脑壳说:“好像是说什么……小心火烛?”
其余玩家们:“……?”
“小心火烛?这是什么线索吗?”
“可能真是个线索吧,村民们不都不喜欢吃热乎东西,和看见火吗?谁的打火机不是给摔烂了?”
“是我的打火机,难道是告诉大家村民们的弱点是火?”
一阵激烈讨论后,暂且认定应该是这么回事。
夜色降临,玩家们来不及再多加讨论,得马上各回各家睡觉不出。
白雾悄然出现,游荡鬼在白雾中游走,纷纷藏在游客的房间外,睁着通红的眼睛,通过各种缝隙围观里面。
藏在房间里的玩家们全都闭门不出,将被子蒙过头顶准备睡觉,结果又闻到了那股烧焦的味道。
白天里找过陶宁的三个玩家还在研究那股烧焦的味道到底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忽然听见有人在敲窗。
“叩叩。”
到处闻到底是哪里烧焦了的女玩家被吓了一跳,倏地扭头看向窗户。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挨挨挤挤的人影们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脑袋上顶着什么东西的人影。
那人影的手出奇得大,安静片刻,那窗前人影又抬手敲了敲窗户。
“叩叩。”
女玩家:“……?”
什么东西,怪有礼貌的。
她准备睡觉不去管,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可时不时的敲窗声扰了她的睡意。
一时间竟分不清游荡鬼垂涎的目光和敲窗声谁更扰人清梦。
最终女玩家没办法了,赤脚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从窗户缝隙里往外看。
第一天晚上她就从窗户缝隙往外看了,只看见一群熟悉的面孔在外面游荡,验证了她灵秀村村民白天是人,晚上是鬼的猜测。
只一眼,女玩家差点叫出声。
窗缝外,竟是一个红脸蛋谄媚笑容的纸人在敲窗,穿得像红包,头上别着喜庆的大红花。
这打扮,看起来很像媒婆,那看起来很大的手是她的袖子。
在女玩家紧张的目光中,她缓缓抬手,用僵硬死白的手指,敲了敲窗。
“叩叩。”
女玩家紧张地等了一会,没发现媒婆的攻击意图,只是敲窗。
“叩叩。”
苦熬了许久,最终她没办法,只好拆了被子里的棉花塞耳朵里当耳塞,这才让她在下半夜时终于睡着。
第二天起床,玩家们聚在一块讨论,这才发现有三人也被纸人叩门,与众不同的NPC出现,差点把另外两个玩家吓得心脏停跳。
仔细分析后,大家发现被纸人叩窗的三个人,刚好是那天跟绝美NPC对话过的玩家。
众人:“……”不会吧?
因为在陶宁身上得到了有用的线索,不死心的玩家分批偶遇陶宁,试图跟她搭话。
虽然得到的线索都很言简意赅,但起码比大家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导致丢了命强。
之后无一例外的,玩家们在夜里都被纸人敲门了,敲得非常大声,非常用力。
“叩叩叩!!!”
玩家们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总觉得下一秒外面的纸人就会拆窗而入,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扬长而去。
像是躲在屋子里的人犯了什么弥天大罪一样。
可是这样就不代表是安全的,纸人没嘴不吃人,不代表躲在纸人身后鬼鬼祟祟的游荡鬼们不吃人。
他们可是巴不得纸人把窗户给拆了,好让他们进去大快朵颐。
可惜那帮纸人把他们赶到一边,只敲不拆。
这可把游荡鬼们气得牙痒痒,要不是对方仗着山神庇佑,早就把这帮纸人给活撕了。
*
红月高悬,如今没有了山神娶亲,但灵秀村还保留着山神祭祀仪式。
再过几天,等红月满了,就是祭祀山神的日子。
村中白雾弥漫,有游荡鬼到处游走,有人不惧村里的鬼哭狼嚎,依靠在门边等候。
月上中天时,一道红影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双眸微垂:“你跟她们说那么多话,你是不是也想跟着出去?”
陶宁早已经习惯了家养鬼王的神出鬼没,一脸不高兴道:“你还舍得回来?”
默默散发怨气的宣妙:“?”浑身的黑气一顿,慢慢消散了。
陶宁第一次不在宣妙回家的时候伸手把人揽住,双手抱臂。
陶宁说:“我一个人在这待着,也没人跟我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可不就谁跟我说话就乐意搭理两声。”
说着,陶宁小声嘀咕:“还是得怪你,你要是在家把我精力消耗完了,我哪里还有力气跟别人说话。”
猫猫祟祟暗中观察两天,结果被倒打一耙的宣妙:“……”
可是。
宣妙默默地想,就是因为精力消耗不完,她才出去多两天啊。
陶宁不累,她累,这种累不是修为能抹除的,她甚至发现自己被人一碰就开始腰软。
堂堂鬼王,躺了那么多年应该把自己躺得腰板僵硬才是,现在倒是反过来。
陶宁理直气壮:“以后还要一连两天闷声不吭就离家出走,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吗?”
莫名又变成离家出走的宣妙下意识说:“……不。”
临时出去躲躲还成,一直不回家她不愿意,万一哪一天回来看见空空荡荡的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其实她挺想让陶宁独守空房一下的,只是没来得及延展一下几天休息一次的话题,思路就被带跑。
等宣妙反应过来,觉得大事不妙时,她已经被人拦腰抱起,往家里走去。
一看屋中准备好的热水,热气不断往脸上扑,宣妙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陶宁问:“以前我看到聊斋故事都是说妖娆女鬼会缠着人吸精气,十天八天都不罢休的,你怎么那么奇怪,老是往外跑?”
觉得自己被看低了的宣妙:“!”
她一把抓住陶宁的手:“不可能有人比我还厉害。”
陶宁用了激将法还不够,加上了捧杀:“我也觉得你比她们更厉害。”
*
一夜过去,天终于亮了。
先前大家还不明白为什么要看见绝美NPC必须快跑的规则,那个NPC看起来一点杀意都没有,玩家们挺愿意跟她聊天的。
经过一整夜被纸人持续不断地叩窗后,玩家们人手两个黑眼圈,齐聚一堂。
一问,昨晚上都经历了纸人NPC狂敲窗户,心惊胆战一晚上,根本不敢睡觉。
大家都明白了,那条规则究竟是什么意思。
集体喝一杯冷水泡速溶咖啡,刺激一把昏沉的大脑,同时暗暗痛下决心。
必须快跑!!!
前人血泪教训,千万不要调戏绝美NPC!要是不小心看见她,快跑!!!
第234章 说什么先婚后爱19
七天之后, 山神祭祀仪式准时举行。
一大早,灵秀村就开始热闹起来,敲敲打打地奏响祭祀音乐, 村长领着, 硬着头皮祈求山神
山神不在祠堂中,也不会赐下任何祝福,就在远远的屋顶上托着下巴看村中心的村民们对着空心蛋神像热火朝天地举行祭祀仪式。
如今的宣妙不参与副本之中,跟陶宁与手下一帮纸人一起, 游离在副本游戏之外。
其实从一开始,《山神娶亲》的副本就跟她没关系, 她属于副本世界里的意外。
既不是关底大boss, 也不是再有怜悯之心的山神, 她不过是看客。
但村民们没办法, 他们必须遵从世界规则,硬着头皮举行祭祀仪式, 一年一次。
哪怕真山神就在不远的地方, 托着下巴往这边看。
忽然觉得身下屋顶一震, 宣妙回神,往下看去。
陶宁搬来一把梯子,提醒下面的纸人扶好梯子, 一步一步往上走:“一人抓一边, 扶稳了。”
喜娘纸人和金童纸人不会点头,迟钝道:“……好。”
猴屁股脸蛋还是那谄媚的笑意,看多了莫名觉得呆萌。
不过只有陶宁会这么想, 玩家们的看法就是看一眼纸人, 做三天噩梦。
这把梯子也是她指使纸人们做出来的,有时候宣妙是真的看不懂陶宁的心到底在想什么, 最后只好由她去。
宣妙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陶宁稳稳当当地上楼梯,然后朝她伸出手:“接我一下。”
一边心想这闹腾起来能把天捅破一个窟窿的陶宁,难道上个屋顶还能把她难倒?一边伸手去拉陶宁,生动演绎口嫌体正直。
握住她手的冷白手心里多了一点温度,不再是清凉如冰,陶宁微不可查一怔,借力爬上了屋顶。
两人同坐一排,相握的手也没有收回去,被陶宁牵着。
夜风寒凉,过了一会,宣妙的手默默变得更热了,反暖因夜风而掌心发凉的陶宁。
再一次意识到,身边坐着的是有新鲜血肉的人。
她从天而降,却无所不能,有着与先前传闻里截然不同的能力,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曾经她无数次想过,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没等她弄清楚,却先沦陷,再也不愿意放手。
远在村庄中央,实在是热闹。
混迹其中的五名玩家警惕地提防着周围的一切,这里跟现实世界不一样,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危险。
人群挤挤挨挨,仪式差不多结束了,开始准备流水席。
期间村民们还热情邀请游客们一块用餐。
“要不要一起吃?”
“这些都是山神的恩赐吃了之后会保护你将来一年里平平安安。”
“难得一次的盛宴,你们不要错过啊。”
一盆盆热气腾腾的肉被端上了桌,到处弥漫着肉的香味,还没来得及上桌的村民们目露垂涎。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股若隐若现的烧焦味越来越明显。
游客阵营的玩家们:“……”不了,婉拒了哈。
吃了这肉只会马上狗带,哪里还有下一年平平安安。
自从去了一趟村长家地窖,发现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之后,现在看见肉就头皮发麻。
幸好刚来的几天大家都很警惕,没有去碰颜色不是很对劲的肉,吃也只愿意吃蔬菜,鱼肉也不敢碰。
而且这几天夜里那股烧焦味越来越严重,外面的游荡鬼也渐渐变成了焦尸,更加地渴望新鲜血肉。
前两个晚上,因为大家都是老手,小心提防加上纸人叩窗,全员无伤地度过。
事情转折发生在第三天的晚上,有玩家被活活烧死在床上,原以为是触犯规则后的惩罚。
第四天晚上,又有一个玩家被烧死,尸体变得焦黑碳化,然而他身下的被褥以及周边的摆设都完好无损。
房间内也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让人联想到他正睡得好好的,身体自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去。
同样的死法,更大地引起了玩家们的猜测。
这两个玩家也都是老手,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被活活烧死在床上,显然里面大有问题。
最终一番调查,大家猜测,或许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火灾,起火点暂时不明。
可当夜,还是没能防住,依然有人被烧死在床上,还是只隔了一户人家的两个玩家。
剩下的玩家根据村庄地图判断出了起火点,想尽办法给自己更换了居住房间。
因为起火的地点已经被众人猜出来了——
剩下的五个人缓缓抬头,看向灯火通明,主殿内供奉着缠满白棉绳的神像。
最先死的几个人住的地方离祠堂最近,最初的起火点很有可能就是祠堂。
而玩家们要做的就是,想尽办法熬到午夜十二点流水席结束。
房顶之上,宣妙听着乐声停歇,另一种热闹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年一度的流水席开始了。
她身体倾斜,靠在陶宁身上。
沉默一年的火,今夜又会燃起。
第一簇火出现的时候,玩家们已经及时发现了,然而还是太迟。
这场大火出现得离奇,初现端倪时便比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迅速蔓延,短短数秒,火光冲天,那座小木楼轰然倒塌。
村民们的哭嚎声四起,一边喊着好疼,一边扑倒所有会活动的存在。
有一玩家只顾着躲在角落,忘记给自己留下退路,被火人硬生生扑倒,迅速碳化。
玩家们下意识往空地跑去:“不是,怎么这么快?”
“火烧过来了,周围建筑物全都着火,随时有坍塌的风险,还能往哪走?”
躲无可躲,下意识想往水边跑去,灵秀村里到处都能看见河。
却看见水中也不安全,有人影在里面挣扎,嘶吼嚎叫着要把人拖入水中。
那些都是当年为了躲避火焰跳进水里的村民们,他们的冤魂徘徊在夜里的河水中,只要下去必死无疑。
只是犹豫片刻,一个火人从一边着火的建筑物里冲了出来,逼得一名玩家闪身避让,却被河中水鬼抓住脚踝,拖进了水里。
一场大火烧了很久,将整个村子烧成断壁残垣也不肯停歇,但幸运的是倒计时终于归零,存活的玩家们可以成功登出副本世界。
最终出去的,只有三人。
这从不是仁慈的世界,危机四伏,能活着出去的人少之又少。
能通过全部关卡,重获新生的更是凤毛麟角,哪怕知道希望渺茫,还是要继续坚持下去。
新一轮游戏结束,陶宁过了一段时间的清净日子。
灵秀村里的村民见了她跟见了鬼似的,纸人语言系统不发达,只能简单沟通,
又一年,宣妙在同样的日子里坐在屋顶上,看村庄被熊熊火焰包围。
如出一辙的哭嚎声她已经听腻了,渐渐从一只手托着下巴,换成两只手托下巴。
月上中天之时,火光渐渐平息,只要等到天亮,村庄将又会变回原样。
但是这一次不如上一年的玩家,只存活了一个玩家。
宣妙正百般聊赖地想着,忽然觉得身边一沉,有人在自己身旁落座。
除了某个人,没有谁敢靠近宣妙。
这一轮有玩家无意中看见宣妙的存在,连滚带爬地跑走了,这边的小屋更加罕有人至。
宣妙转头,远处的火光映在她脸侧,多了几分温度:“上来怎么没喊我拉你一下。”
其实陶宁叫过,只是宣妙当时没回应,她就自己上来了。
陶宁说:“想给你个惊喜,看你想得那么入神,在想什么呢?”
宣妙沉默,双眼看向火光,一会后她问:“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些人活下去的规则,需要经过九道关卡,而且关卡只会一次比一次更艰难。”
“每一次进入这里,都是九死一生,度过不了就是死。”
“既然坚持下去会死,不坚持下去也会死。这样低成功概率的事情,真的值得继续坚持下去吗?何不如来个痛快?”
这话乍一听,好像就是鬼王深夜emo时刻。
另一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当然会。”
宣妙一怔。
陶宁胳膊肘撑在腿上,另一手托腮:“我做事从不看值不值得,只看我愿不愿意,只要是我愿意,千难万难也值得。”
宣妙正想她最近总是做梦,梦见一些感觉很悲伤的事情,梦中生离死别,痛苦欲绝。
又听陶宁说:“哪怕是死了,我也会给拼回来,天上地下没我干不成的事情。”
宣妙:“……”
那份微妙的酸涩感,彻底消失。
想起她手里的关着的东西,宣妙丝毫不会怀疑陶宁做不到,她认为陶宁跟那些玩家一样,拥有彻底离开这个世界的能力。
最近能量异动越来越激烈,或许有一天她会管不住那一股异动,眼睁睁看着陶宁离开。
连宣妙自己都不喜欢这地方,陶宁又怎么可能会喜欢长久留在这种地方。
宣妙忽然说:“这里我待腻了,要不要区别的地方看看。”
失去与系统联系的第三年,陶宁一点都不慌,她点头:“好啊。”
天大地大,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她都愿意去。
自那天后,灵秀村村民发现山神不见了,那股一直压在他们头顶上,沉重而具有威慑力的威压消失不见。
起初大家都很不习惯,还以为是山神回到山上,可时间一长,大家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胆子大的村民过来看看,只看见被上锁的小屋,以及阴森森的,画着谄媚脸的纸人在屋外游走。
纸人们带不走,被留在了原地,替主人看家。
村民们倒也不怕纸人,问它们:“最近怎么没见到山神,她去哪里了?”
纸人们:“走了。”
村民们:“走去哪了,回山上了?”
纸人们不会摇头,伸手指向遥遥远方:“往那边走了,不打算回来。”
“什么?!不回来了?”
村民们非但不觉得松一口气,更是觉得天都塌了,哀痛度日。
*
游乐园总是热闹和欢乐的象征。
这个世界里的游乐园不缺热闹,但欢乐就不一定了。
为时七天的度假之旅,这才第三天,就已经死了五个玩家,数量仅剩下一半。
剩下的人却不觉得庆幸,每天心惊胆战度日,生怕下一个遭遇不测的就是自己。
游乐园内的游乐设施根本不是寻常的玩乐项目,一旦没有遵守规则就会被杀死,包括但不限于摩天轮升到最顶处厢门忽然打开,被拖出去摔死。
坐旋转茶杯被当成破壁机里的肉块搅成碎片,旋转木马上越转越快,被死在旋转木马故障中的怨灵女孩摘走脑袋……
各种各样,让玩家们防不胜防。
而且还不能不玩游戏,要是玩家超过时间内没有参与游乐园内一项游乐项目,并且打卡成功,就会被随机出现的血腥兔杀死。
血腥兔是游乐园内的形象代言人,没有人能说清楚游乐园中究竟有多少血腥兔存在,可以说它无处不在。
就在刚刚,血腥兔杀死一个犹犹豫豫,不肯进鬼屋的玩家。
鬼屋是游乐园的重点体验项目,几乎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抽中鬼屋签的玩家一直徘徊,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时间一到,那犹豫的玩家瞬间被血腥兔撕碎,身体碎片被扔的到处都是。
血腥兔雪白的皮毛上沾满碎肉和鲜血,自认爱干净的它抖了抖身上的东西,皮毛上沾上的鲜血暂时没有处理。
它张开满是獠牙的嘴,三瓣嘴动了动,露出微笑:“游客玩得不尽兴是我的责任,希望大家在兔兔的游乐园里拥有圆满之旅!”
这笑容让一众玩家毛骨悚然,听了它的话更加是欲哭无泪。
心里暗骂,圆满你个锤子。
若是语言能如刀一样杀死人,血腥兔绝对会被玩家们戳得千疮百孔。
玩家们的身后,却响起了旋转木马被启动的音乐声。
忽然响起的音乐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看去。
有人背对着他们而站,长发飘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一道温和的声音说:“那有卖棉花糖的,我去买一支回来。”
玩家们正心想谁那么大胆,还有心情吃什么棉花糖,而且后脑勺的头发那么浓密,不会是前后都是头发的恐吓型NPC吧?
人群中有两人却觉得这声音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见过,一时半会竟想不起来。
玩家们正心中各自揣测,背对着他们的人转过来了,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跟想象中先后都是头发的恐怖NPC完全不相干。
她小心绕过地上的血痕,径直走到毛绒兔玩偶面前。
来人长身玉立,打扮休闲,肩膀上挎着浅色单肩包,挂在包上的小兔子挂件随着走动摇晃。
那个小兔子挂件是入住游乐园内酒店就会赠送的赠品,不过对于玩家们来说这也是催命符。
第一,这个兔子挂件不能丢了,丢了入夜后就不能进入酒店居住。
第二,这个兔子挂件会在人不注意的情况下长腿自己跑了!
挂件的阴间程度跟血腥兔本体不相上下,忽然出现的人就这么随意挂在包包上,也不怕它长腿跑了?
不仅没有,好像她真的是来游乐园度假游玩的游客,一派轻松自在。
在一众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她从兜里摸出几枚硬币,朝血腥兔摊开白净的掌心:“来一份棉花糖,要干净的。”
浑身溅上血液的毛绒兔玩偶:“……”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还跟我买棉花糖,我看你就很适合被搅成棉花糖。
血腥兔朝她龇起獠牙,另只手中刚收回去的爪子又伸了出来。
就在众人以为这作死的人会死在血腥兔手中时,陶宁抬手,手中多了一柄长剑,直指血腥兔的脖子。
陶宁笑意温和:“给我一份棉花糖,要干净的,不给我砍了你。”
明明是人类,身上的气息却那么恐怖,血腥兔:“……”
它二话不说收起利爪,从最顶上拔下一根棉花糖递给陶宁,干干净净,没有溅上一滴血。
血腥兔哑着嗓子说:“生意上门哪有不做的道理,这位顾客好好说话,不要动刀动枪嘛。”
陶宁一抖手上的硬币:“给你的钱。”
血腥兔又不是真的来做生意的,忙摆另一只爪子说:“送你了送你了,祝你和你对象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话未说完,一股悚然的冷意涌上血腥兔的脑子,警铃大作。
危险危险危险,至少被SSS+级存在给盯上了!
血腥兔小心翼翼地看向危险源,后面旋转木马上死死盯着怨灵女孩的红裙女人转过头,乌黑的眼睛盯着血腥兔。
深沉的威压以她为圆心散开,直逼血腥兔。
血腥兔:“!”怎么没人告诉我这两都是女生!
有被威胁到的血腥兔连忙改口:“早、早点发财?”
陶宁乐得轻松,拿走棉花糖:“谢谢。”
众玩家:“……”
一众玩家眼睁睁地看着陶宁拿着棉花糖走了,人群里的颜文若几度欲言又止。
看看步履轻松的陶宁,又看看明显不好惹的红裙女子,那个人……不会就是灵秀村里的山神吧?
正巧旋转木马在宣妙的控制下缓缓停在陶宁面前,她拆了手里的包装纸,扯下一块棉花糖。
陶宁说:“看这颜色还挺梦幻,妙妙你也吃点。”
宣妙附身就着她的手吃了一口棉花糖,点点头:“可以,还不错。”
一边的血腥兔忙说:“我我我我,我这边还有不少棉花糖,等会就送到你们的房间去!这里的都脏了,不能吃。”
宣妙淡淡点头,满意了,动手扯了一块,学着陶宁的模样喂给她吃:“你也试试。”
陶宁吃了,邀请宣妙一块去下一个游乐项目,给大家留下冒着粉红泡泡的背影。
性命被威胁不说,还要猛吃一顿狗粮的玩家们:“……”
不是,怎么到了副本世界里也要吃狗粮啊,之前怎么没人告诉???
两个碾压级人物终于走了,血腥兔松了口气,继续对玩家们亮着獠牙威胁:“亲爱的游客们,今日游玩时间即将结束,请大家及时体验未体验项目。”
玩家们全都如梦初醒,纷纷扭头去继续任务。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忽然出现在这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瓜再香也没有自己的小命要紧!
跟身边的梁春对视一眼,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不会吧,她不会真把山神给带出来了,还到处玩吧?
可现在时间要紧,两人还得去完成任务,心想人来了这里,说不定还会多做停留,总会有机会在碰上的。
然而颜文若没能有再次见到陶宁的机会,那一日匆忙一面后,之后再也没有见到过。
她还是没有机会询问陶宁,后半句话她到底是想说什么。
第235章 雪落无声时1
几乎每一个副本都有她们经过的足迹, 最终两人选择在一个低级副本里定居。
种满花朵的红砖房子刚好能住下两人,在这阴森昏暗的副本中活像误入的童话小屋。
家的隔壁就还是巍峨耸立的黑色古堡,里面居住着浑身黑裙的公爵夫人, 她美艳绝伦, 却因为意外毁容。
所以她一半身体是丰腴美艳,另一半身体却是白骨。
公爵夫人手下有一只黑猫管家,一群白骨女仆,以及神出鬼没的幽灵骑士。
住下之后日子倒也平和, 就是玩家们偶尔会动静比较大,不过为了活命, 陶宁代表宣妙表示万分理解。
这两年里, 起初宣妙很开心, 每日悠闲自在, 逗隔壁关底boss家的黑猫玩。
家里的黑猫管家总是被勾搭走,这让关底boss感到不满, 认为这耽误了她的游戏进程。
忍无可忍, 古堡中的女主人终于趁没有玩家进场的时候找上门来, 双方打了一架。
打完之后觉得这样会伤害黑猫管家的稚嫩心灵,于是双方共同签订《猫猫爱哪玩哪玩协议》。
协议内还规定,要是黑猫在谁家暂住, 另一方不会采取非正常手段把黑猫勾搭走, 一切看黑猫管家的心意。
但事后,给黑猫管家送小鱼干的陶宁听古堡女仆说,公爵夫人坚决认为这份协议是丧权协议, 都怪她不够强大, 没能打赢那个总爱穿红衣服的东方女巫。
东方女巫趁机提出了这个协议,公爵夫人没有办法只好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养猫人怎么可能会觉得是猫猫不好, 是主人不够强才会签下这份协议,以后她一定会再练练,直到拥有撕毁协议的强大力量。
黑猫管家表示:“咪。”
烤鱼干真的很好吃。
不过……
白骨女仆说:“那位神秘的东方女巫看起来应该是个直白的人,没想到她会拿出协议。”
打得公爵夫人那叫一个出其不意。
这个世界里拥有魔法,公爵夫人正是黑魔法拥有者,曾经是黑暗女巫,现在是这里最强大的存在。
所以她们将偶尔飘怨气的宣妙当成东方女巫。
亲手写下协议书,并建议宣妙这么干的陶宁:“……可能,她以前家里附近的人都不信守承诺,让她培养出契约精神?”
白骨女仆:“那真是太坏了,不信守承诺的人应该被碎尸万段。”
说到最后,白骨女仆露出白骨本体,两只黑洞眼流出两行血泪,吓人又露骨。
陶宁连连点头:“对对,就是以前待过的地方人太坏了,把她变成了这样。”
黑猫管家吃完手上的鱼干,陶宁拍拍手起身回家了。
宣妙最近在古堡里跟公爵夫人学下国际象棋,这是公爵夫人唯一能赢过宣妙的地方了,双方都为此兴致勃勃。
几天之后,公爵夫人就再也体会不到轻松赢了宣妙的心情,因为她学会了国际象棋,双方输赢开始变得有来有回。
公爵夫人:“……可恶的东方女巫。”
偶尔回家宣妙还会给陶宁带一盒黑色马卡龙,吃一口,其实是黑加仑味的。
宣妙说她尝了几个,就这个味道吃起来比较不甜,比较符合口味。
对于东方人来说,甜品不甜就是最大的赞誉,鬼王也不爱吃太甜的。
这说法不知道怎么传回了古堡里,气得公爵夫人送来一盒茶叶。
并让黑猫管家说明这个是下午茶的点心,不是填饱肚子用的面包,不可以一口一个。
宣妙一脸无辜,表示谁让它长得那么像以前吃过的鸡蛋饼,这不能怪她。
被公爵夫人怒斥:“可恶的东方女巫!”
*
只是最近宣妙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她不再去古堡里跟公爵夫人学习各种新奇事物,一天下来差点见不到人。
而是坐在家里,在窗边遥望天边,偶尔跟宣妙说话还会有听不见的情况。
到了晚上却会更加变本加厉地黏着陶宁,紧紧抱着她,汲取她身上的温度。
过了几天,宣妙变得格外黏人,黏人程度不分白天和黑夜,跟陶宁的距离不会超过三步远。
几次公爵夫人派人送来的邀请函都被她拒绝,她不想再去古堡里消遣时间了。
陶宁以为她是在这里待腻了,邀请她一块出去继续游玩,到时候再回来看看黑猫管家。
依然被宣妙拒绝,她不是对眼前景色感到厌倦,只是在尽可能地记住关于陶宁的一切细节。
某一天,陶宁刚醒来就看见宣妙坐在床边,她下意识伸手想揽住对方的腰身,一块滚进被窝里温存。
宣妙却先动了,她回过了头,望向陶宁的眼眸中满是纠结与犹豫。
看见陶宁苏醒,她目光瞬间变得坚定,她拿出一样东西托在手中。
宣妙说:“我控制不住了,你拿着它,走吧。”
还迷糊的陶宁一愣:“什么?”
然后就被宣妙手中的大光球晃了眼睛。
陶宁用手遮住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睡意:“你怎么拿个灯?有点刺眼。”
“……”宣妙提醒,“这不是灯。”
陶宁心想那么亮,不是灯又是什么,把放在眼前的手拿下,终于看清了那个发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由数字组成的囚笼,无数的0和1在无限循环,严密的形成一个浑圆的球,散发着淡白色的光。
那发光的大光球球里,装着一个粉色小光点。
跟数字光球对比起来,那小光点的光亮微弱如萤火,它在里面急得团团转,时不时碰壁,急得团团转想要寻找出路。
然而这些都是在做无用功,一会后,小光点累了,停在原地休息。
被宣妙掏出来后,那小光点不知道为什么又激动起来了,不停的撞击壁面,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陶宁目光下移,可以看见某一处已经出现轻微裂痕。
裂痕一旦出现,这个光球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裂开。
这就是失踪了五年的统子,果然是在宣妙手上。
系统和宿主之间签订了契约,双方之间冥冥中会有感应,这些年虽然联系不上系统,但是陶宁能感受到系统的能量。
它就在附近,只是不能互相联系上,根据能量波动,它安全无虞。
这些年陶宁都知道无法联系上系统跟宣妙有关系,只是不去过问,她信任宣妙不会做任何不利于她的事情。
同时也希望对方能更加安心。
从前亦是,现在一看,以后也亦是。
陶宁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后背靠在枕头上,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大光球:“怎么忽然拿出来了?”
“你知道……”宣妙语气一顿,感觉这个问题问出来会很难为情,这事本身是她做得不对。
可现在话说一句,就少一句,宣妙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有一种让我不喜欢的感觉,那时候我是真的不想让你靠近。”
这种感觉让一个沉睡许久的鬼王感到奇怪,她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讨厌陶宁,还是不讨厌陶宁。
在对方没上山找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山洞里默默地回想,排除了衣服,发饰,外貌之后的一切选项,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她让她本能感到不喜欢。
相反,其实挺喜欢的,有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那时候宣妙以为自己是渴望对方身上的血液,逆反心让她更加抗拒陶宁的靠近。
听了这话,陶宁的神色却变得微妙,又看了看那无限循环的数字光球。
总觉得她闻到了某种酸味。
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把话吞了回去,她问:“那后来呢?”
宣妙一愣,把手上的光球往前一送:“后来我把你身上的东西抓出来了,我就更喜欢你了。早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这么干,何苦浪费那些时间。”
陶宁:“……”
其实也没多少天时间。
不愧是鬼王,不喜欢的东西筛选出去后,剩下的不就是都喜欢的?
不知为何,宣妙手中哐哐撞壁的粉色小光点也呆住了,像水藻一样浮在半空不动了。
从抓走小光点开始,宣妙就下了决定,什么时候这个小东西能冲破桎梏出来,她就什么时候放陶宁走。
终有一天,她还是在亲手结成的牢笼上发现裂痕,她看了那道裂痕很久,裂痕非常细微,随手就能填补上。
可宣妙没有这么做,只静静地等待着,裂缝在没有她的干扰下,渐渐越变越大。
这些天她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免得失去陶宁后的生活太无聊,后悔了。
事实上她没有成功,裂痕却也越来越大了。
可现在纵使再不舍得,也更不舍得她被折去翅膀,囿于这里。
宣妙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里贫瘠,血腥,恐怖,养不出像你这样的人,你终将不属于这里。”
陶宁觉得自己还是要纠正一下:“那你可说错了,其实我也是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宣妙的表情写着我不信,眉心一点朱砂也变得黯淡,她说:“我都打算放你出去了,何苦还说这种话招惹我?”
“既然不相信,那要不要亲眼看看?”陶宁朝她伸出手,掌心朝上摊开,“要不要跟我走?离开这里。”
宣妙:“……跟你走?”
这些日子里,她想过很多答案,这个答案也包含在其中,还是最不可能实现的答案。
她所在的世界虽然充斥着血腥与恐怖,而恐惧与怨恨就是她的力量本源,对于无限世界内的宣妙来说,离开这里是最坏的选择。
要是跟着她离开,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其实宣妙也不知道。
或许会消失,或许会彻底摆脱这些。
鬼使神差般,宣妙抬起手搭了上去,被陶宁握住。
“砰!”
手中托着的光球迅速爆开,一团粉色的史莱姆飞了出来,汪的一声哭出来。
宣妙被这一团粉又软的存在吓了一跳。
没等它说什么,突如其来的时空隧道将屋内的两人一统给吸了进去。
被吸进去之前,520只来得及匆忙道:“不是我开的通道——!”
璀璨的白光逐渐熄灭,人影消失不见,窗边花卉依然绽放,因风而动。
黯淡的阳光映入屋内,床上被褥凌乱,好像屋主只是匆忙出去一趟,还会再回来那样。
【本次任务完成。】
*
古堡空中花园里,一身黑裙的公爵夫人坐在遮阳伞下享受她的下午茶,白骨女仆在一边侍奉。
公爵夫人放下茶杯,骨瓷茶杯在碟子上磕出细微的声音,她说:“管家怎么还没有回来?难道那位东方女巫的夫人又用烤肉干诱惑我的管家?”
宣妙名字的读音,还是太为难公爵夫人了,她抱着较劲的心思似的,只管宣妙叫东方女巫。
至于陶宁的名字更难读,她念起来像是在调戏陶宁,一位优雅的贵族是不会随意言出不逊的,于是陶宁就是东方女巫夫人。
白骨女仆:“或许这一次管家会给夫人带来好消息。”
公爵夫人点点头,赞成这个说法:“那东方女巫的夫人不是说过,吃人嘴短,摸猫手软,她肯定会来的。我这次想好了新的游戏,一定能赢那个东方女巫。”
连输不知道多少轮后,公爵夫人也被点燃了好胜心,比起极具好胜心的东方女巫,那些经常在她古堡里鬼哭鬼嚎的弱小人类们一点意思都没有。
一会后,胸前带着红领结的管家回来了,但只是一只猫,身后没有跟着谁。
公爵夫人:“东方女巫又缠着她的夫人不愿意过来了?”
黑猫管家迈着修长四肢,优雅地停在公爵夫人,它摇了摇头,叫了一声:“喵。”
“什么?”公爵夫人和白骨女仆齐齐惊讶,公爵夫人说,“她们都不在家里?怎么可能?”
白骨女仆问:“管家小姐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吗?”
黑猫管家拥有看见未来的能力,在游戏中是预测玩家下一步举动,打出你预判了我的预判,我却预判了你的预判这类精彩场面。
现在却被用来看那两个神秘的东方女巫到底什么时候回家,简直大材小用。
黑猫管家却不觉得自己大材小用,它的确很喜欢夫人做出来的鸡肉干和鱼干,一旦回想都会想要舔舔胡须。
但是很遗憾,黑猫管家摇摇头,语气微低:“喵……”
公爵夫人和白骨女仆终于震惊了:“你说什么?不回来了?!”
黑猫管家有点难过,它再也不能吃到酥酥脆脆的鱼干了,一声茶盏被摔碎的声音,遮阳伞下的的公爵夫人霍然起身。
她浑身颤抖,另一边美艳的脸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不回来了?”
白骨女仆正想劝夫人不要太伤心,就看公爵夫人激动地掏出什么东西,一把火给烧了,漆黑的火焰裹挟着焦黑纸片下坠。
公爵夫人烧掉了协议,她高兴道:“太好了,那两个东方女巫走了,再也没有人敢觊觎我的管家!”
黑猫管家:“……”
白骨女仆:“……”
原来不是伤心地颤抖,而是太兴奋。
*
被惦念的人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地方,那是一个独立于世界之外,星河浩瀚的地方。
本源世界依然繁忙,无数星辰环绕。
粉色史莱姆小心翼翼地在高楼中游走,途径不少路过的人,她们都不约而同带着一只系统。
不过那些系统是酷炫的数字环绕体,跟520自己绵绵软软的粉色身体不一样,一看就很高级。
就像是被宿主第七个老婆关起来的数字球球一样,提起被关起来的那些年,520就一把辛酸泪。
虽然被关起来之后没有断网,它照旧娱乐消遣,但是联系不到宿主很多很让统心慌,它不要做那种带不到宿主回家的统子!
抱着这个念头,520开始没日没夜地撞击壁垒,它相信水滴石穿,跟牢笼比起来它就屁点大,可它是本源世界出品的统子,不可能有什么存在比它的头还铁。
是事实还真有!
宿主第七个老婆随手一捏的球球它竟然真的撞不开!
这有损统子的尊严,铆足了劲要撞开数字球球,那是它除了考核上岸后最勤奋的一次。
史莱姆脑瓜被磨炼得坚硬如铁,然而撞开壁垒的时间也比它想象的要长。
话说回来,当时到底是谁打开了时空通道的来着?
520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宿主回来之后就抱着人跑了,只来得及把它交代给接待员暂时照顾一下,随后匆匆离开。
也不知道接待员到底看见了什么,迷茫的表情瞬间变得敬畏,连带对手里的统子也有了几分客气。
接待员说:“现在由我来接待您,编号520,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客气得520有点心慌慌,它忙拒绝了,借口要去找朋友就离开了银白大厅。
没过多久,520就接到消息,通知它自家宿主在中心大楼里,不过可能过几天才有空出来,最近她可能会很忙很忙。
但是发消息的是姻缘组组长臧红鱼的系统,这更让520感到心慌。
到底这几年里宿主到底发生了什么,总觉得回来之后一切都不一样。
这几天里,520都会来中心大楼一次,几乎每天一次。
第一次来到时候,520还担心自己不会被拒之门外,没有资格入内,然而回报编号后,中心大楼的大门很快朝它敞开,欢迎它的到来。
根据指引,520一路来到了顶层的下一层,这里的装修也是银白配色,自带冰冷神秘的感觉。
没过多久,520就找到了陶宁所在房间。
远远的,能隔着观察窗看见一脸严肃的陶宁,她身边总是围绕着很多人,客客气气地对她说话。
它没有选择打扰陶宁,转头回去,因为它追的剧今天就要大结局了!再不回去就要被系统群那帮坑货剧透了!
今天520又来了。
中心大楼,那是本源世界最核心的存在。
已经不知道是它第几次来这边了,然而每一次520都很紧张,因为大家不光是外表高级,其实等级也是真高级啊啊啊啊。
其他路过的系统编号不是以零开头的一位数,就是两位数的前五十,只有它,百名开外还开外,可怜巴巴的三位数统子。
520如往常一样前往中心大楼高层,途中却听见几个系统聚在一块闲聊。
这些系统外观像渐变色史莱姆,等级应该在五十名外的二位数中。
粉灰渐变的系统说:“估计这次开会要好几个小时,有点无聊。”
蓝绿渐变的系统从一边过来,duang的一声加入其他系统中间:“惊天大瓜惊天大瓜,想不想吃?”
路过的520本来想走了,硬是被这一句话留下。
有瓜不吃王八蛋。
第236章 雪落无声时2
其他系统也一激灵, 纷纷响应:“什么瓜?”
那系统骄傲道:“绝对刺激。”
“069又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也想知道。”
069清清嗓子,像极了它宿主发言前一本正经模样:“之前中心大楼不是封锁过一则消息, 说十五组内的第四组组长受伤失踪, 下落不明吗?”
组长级别受伤失踪,肯定是本源世界大事件,520却一呆。
啥受伤?啥失踪?不是休假去了吗?
统子们纷纷点头:“对对对,我们知道这件事。”
它们比较经常出入中心大楼, 消息也比较灵通,都听过这一条消息。
其他系统和任务者都不一定知道这件事。
“只是后面消息封锁了, 对外宣布四组组长进入休假期, 暂无归期, 估计是出了问题。”
暂无归期的休假一般默认该任务者出不了勤, 受了很严重的伤。
“按照本源世界的时间来算,她休假都快有四年了吧?很少人会缺勤那么久。”
“所以我想说的消息就是, 四组组长近期很有可能回归, 这个s+评价收割者又要回来了, 挣最猛的积分,去最危险的世界。”说着,069的声音压低, “其实我家宿主挺羡慕四组的。”
“最危险的任务都被组长拿走了, 还都是s+,业绩有了不说,危险度也不高, 谈判组的任务都不是一般任务者能干的, 是用命挣的积分。”
其他系统点头,深以为然:“积分高也没用, 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520紧急搜索谈判组,它一出厂就在姻缘组里当红娘,对其他组别的工作内容不甚了解。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谈判组这一组名乍一听还以为是什么文人齐聚,拉一群人在办公桌前说着说着就能把事情搞定,其实这一组是前往能量混沌,尚未成型的世界里出勤。
根据资料开阔新地图,也就是纳入本源世界管理,需要谈判,和建立秩序,谈不成时还容易跟桀骜不驯的小型世界意识打起来,把对方给打服,签订契约。
就算是小型世界意识,那也是世界意识,祂就是个整个世界的造物主,身在别人家主场,危险度可想而知。
能量不稳定,没有规则的世界就像现代文明误入原始森林,危机重重。
069又说了:“不过我还听说一件事,因为当年四组组长是自己捅破世界壁垒,导致原世界元气大伤,被原世界意识放逐恶死界,希望她死在里面。”
069边回忆边补充:“结果是她放进去当蛊王,连恶死界都被她捅破,直接能量溃散,这还没完,她差点就要回去祸害原本小世界,好歹被叶组长拦下招安,属于特招进本源世界的。”
一众系统纷纷拉长了声音:“啊?”
这么可怕?
“不会吧,我之前见过她,笑眯眯的,像漂亮的大狐狸。”
“连恶死界都敢捅破的人,你确定是被叶组长拦下,而不是跟叶组长打一架?”
069赞成这个看法:“我也是这么想的,给我传瓜的那个高级统没敢告诉我。”
有正经规矩的系统注意到其他细节:“那岂不是她没有通过考核就进来了?我家宿主现在还会做噩梦梦见回到考场里,难受得她半夜接任务去其他小世界放松精神。”
要用工作放松精神,可想而知通过考核究竟有多辛苦,系统们或多或少都听自家宿主提过这件事,纷纷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069语气震惊:“你怎么知道,后来她受伤回来,因为忘了以前的事情,按照规定她需要重新参与考核流程。所以她消失的四年里,有三年都在考试。”
其他系统:“……”
虽然不应该笑,但是真的很幽默。
“三年三战,终于上岸,四组组长也是不容易,一觉醒来什么都忘光了,百万富翁变乞丐。”
“特招上岸的,还要重新考试真是为难她了。”
“其实考场考官很害怕的,高层没谁没听说过四组组长以前的事情,真怕她提剑砍了考场,又捅破世界壁垒跑了……”
“听说她的系统空间里藏了巨多的武器,随手就能掏出各种各样的武器跟人打架。”
一边竖起耳朵偷听的520:“?”
三年三战,最终上岸?
其他系统的描述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几只系统聊得正尽兴,瞥见一边狗狗祟祟的520,忙招呼它过来。
“你怎么一只统在那?过来呀。”
“你也在等你家宿主出来吗?要不要过来一块唠嗑?”
一顿打招呼后,520加入了它们。
069:“不过以上那些都是仔细打听都能打听到的,有一点是绝对很难知道的。”
这话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挨挨挤挤地咕蛹069:“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069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出压箱底的瓜:“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零号告诉我,她的系统最特别,系统是她的剑灵,初始编号为05。”
一众系统:“哇——原来她声音那么特别,数字中间有一个小红点,是因为她是剑灵呀。”
520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小红点直接触动它远久的记忆。
520小心翼翼:“大家说的四组组长,是叫什么名字呀?”
069奇怪道:“消息不是能查到吗?就是陶宁啊。”
“!”520觉得整个世界都摇摇欲坠了,它恍恍惚惚地问,“这个,任务者有可能重名吗?”
其他系统互相看看:“不知道诶,我见过我家宿主的重名的人。”
还是在场编号最靠前的069科普:“啊对,你不知道也正常,一般能干到组长的,没有人能跟她们重名。”
“名字已经成了她们唯一且特殊的编号,和系统编号一样,重新启用的那一刻,便代表着编号的前任使用者已经消失。”
520:“!!!”
我家老狐狸宿主竟然是四组组长!!!
*
治疗舱内躺着一个人,她安静的,苍白的躺在那。
另一道清瘦人影坐在治疗舱旁,深深注视治疗舱里面的人影。
一次任务,导致双方分离。
按照本源世界的时间计算,不过短短四年,但每一秒度过的时间都作数,这么多个世界加起来,她们分别了多少年?
隔着遥远距离,幸好是找到了,幸好找到了……
看见她躺在床上,把她溢散的魂灵带回了这里,陶宁揪紧多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等待对方醒来的时间有点久,陶宁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过去。
漫天的黑色将她包围,头顶是绚丽的星光,可眼前的场景却不是什么壮丽风光,而是浓烈的杀意。
这是梦里,她又回到了从前,回到被混沌世界意识偷袭重伤的那一天。
那是她的心魔,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
然而梦境一转,那道攻击没有如现实发生的那样直逼门面,将她重伤,而是回到了平和安静的中心大楼病房中。
这时候陶宁就知道,她又得在梦里重演一遍昨天发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有人找到了她,给了她一段录音,那是她恢复记忆后没来得及拿回的东西,陶宁不忍让她再其他世界等待,几乎是上一个世界出来,下一个世界马上登入。
所以那人说:“一年内高强度完成七次任务,你也是真不把命当命。”
陶宁接过黑匣子:“谢了叶组长,这不是你当初跟我谈的条件么。”
她修长指尖夹着一枚薄薄的芯片,语气温和:“土匪头子被招安,来这打工挣积分,给我的剑灵造一具身体。从我那个老家离开后,我再也见不到她,只能听见声音,可我太想再看见她了。”
叶慈压低了声音:“可惜没用上那个办法,让你跑遍七个世界凑齐灵魂碎片。”
陶宁:“过程是不太一样,结果是好的,无论如何,我都甘愿。”
她花了大量的积分,与混合型世界意识做交易,带走了她,那时空通道是陶宁开启的。
对于一个分分钟捅破世界壁垒的人,找时空通道这事她轻车熟路,只是以前的手段不那么合规。
叶慈难得心软,会安慰人了:“你别担心,她是被你灌输的灵魂碎片冲击得承受不住,现在睡觉只是在恢复身体,很快就会醒来。”
她了解她的剑,更了解她的剑灵,事实的确如此,可一天没见她醒来,一天仍是担忧。
陶宁点点头:“我知道,残片还是我亲手送进去的。就像以前一样,我应该不紧张的。”
“……”叶慈扪心自问,要是自己亲老婆碎成一块一块,得满世界找回来,耗尽心血拼成人形。
只是想想,她也得疯,根本坐不住。
陶宁还能冷静在这坐着,不是天生冷静,其实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跟冷静没关系。
那是因为她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她拼死从恶死界出来,想返回原本的世界里,只是因为被她藏在灵府里的剑灵虚弱得快要消失。
她要进去寻找补剑的材料,弄死她也要凭着一口气进去找。
疯子,真是疯子。
搜肠刮肚想出几句安慰的话,叶慈也不久留,免得打扰这对妻妻的独处时光,她提出了告辞。
“呼。”银白门扉无声合上,病房内只剩下两个人。
一坐,一躺,一会后陶宁抬起手,却碰上了冰冷的舱门罩,如梦初醒。
陶宁觉得无聊,她跟以前一样跟她聊起了天,只是区别于再也没有那熟悉的声音给予回答。
陶宁缓缓开口:“跟我比起来,你简直是世界上最讨医生喜欢的病人,我刚刚想起自己重伤刚醒的那会,举着拐杖都能把病房给拆了。当时我特傻,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我连自己的名字也忘记了。”
说着,陶宁轻扯唇角,笑意浅淡:“她们我叫陶宁,我也不信,还怀疑她们是不是在骗我,我当时还说,我丢了东西,逼她们交出来,她们说没有,然后我就……”
话到此处,陶宁却不说了,脸上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我知道你肯定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想知道的话等你醒了,我慢慢告诉你。”
“现在我想听听,你之前对我说了什么。”
陶宁一个人听了一遍黑匣子里留存的录音,这是每一个系统在本源世界的备份程序,会留存每一个系统的活动痕迹。
那是机密档案,非必要情况不会去查询,普通任务者也没有授权查询。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过后,先涌入耳中的,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05……05!收到请回答!收到@¥#!”
那道惊喜的人声尾音失序,成了刺耳的乱码音。
但是没有回答,一直都没有回答,本源世界罕见的跟系统05失去了联系。
而接受到信息的系统不知道为什么错过了这一道讯息。
“……”
陶宁是第一次听见这段录音,在这几秒钟,她暂停了录音,缓了很久才继续停下去。
许久之后,终于才响起一阵电子杂音。
系统提示音提醒道:【重启成功!核心能源不足5%,即将休眠,询问系统05是否现在休眠?】
陶宁的心揪了起来,身体忍不住微微前倾。
漫长的杂音过去,像是错频的收音机终于调试好了频道,带着微弱电流声的说话声响起。
【滋啦——】
随后,一道清亮女声在说话。
【不休眠,5%够用了。】
【这里是系统05,向总调度室汇报坐标,编号为w9372小世界,调度室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
回答05的是一片乱码。
05又重复了一遍。
回答05的依然是一片乱码。
【唉,我想也听不到。】拟人化的叹息声响起。
清亮却稍显虚弱的声音透出了些许人类遭遇绝路时的绝望,一筹莫展地嘀咕了几句。
【王八蛋,好好说话不肯听,搞偷袭,有本事一对一。】
【这么严重的伤,联系不到调度室怎么办,得想想办法。】
【偷袭完就跑,等陶宁宁醒了我一定吹枕头风让她报仇。】
【算了算了,我省点力气吧,蛐蛐祂一万遍也没用,幸好没碎成一片一片,我没长手没长脚的,捞不会我的剑主……】
说了要省点力气的声音又在嘀嘀咕咕,说了好多话,陶宁知道这是她的习惯,一紧张就多话。
念念叨叨的,要是精力充沛的时候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陶宁抓住了椅背,难言的酸涩却在心间蔓延。
那时候她昏迷了,对此一概不知。
黑匣子里的录音持续了好几天,录音里的内容漫长且千篇一律,都是05的机械电音在做各种将坐标传回总调度室的努力。
后来05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消息无法传回总调度室,就改变了做法,不再做无用功。
【生命值逐步走低,不行啊,那我剑主不是熬不到救援人员到场了?】
【应该还有办法,应该还有办法……】
中间夹杂了一堆碎碎念后,05惊喜的声音响起,内容却让陶宁心头一沉。
【我想到了,能源没有了,我不是还剩核心能源?】
冰冷系统音又在提醒:【是否拆除核心能源?】
【请注意。编号05系统能源已经不足2%,拆除核心能源将会切断所有能源。】
05语气里全是满不在乎:【我和你们真正的系统不一样,我可是剑灵,拥有灵魂的……可是没有容器我灵魂会不会散了?】
这个问题她没有想出答案,而是坚定地说:【确认拆除。】
05拆下了自己的核心能源,安装在了安全舱内,给重伤昏迷的陶宁续上了命。
忽然,05喜悦道:【成功了?太好了。】
【能源连接成功!】
随着这句话的响起,一声比一声尖锐的能源耗尽,即将休眠也跟着响起,此消彼长,彻底压过了前面那句话。
剩余的碎碎念,陶宁费劲力气才听清了只言片语,想象着她的语气拼凑。
【我记得黑匣子是跟核心能源互通的,我想应该给陶宁宁留下点什么。】
【告诉陶组长,不准把我的编号给别人,如果她又突发奇想想给我立个碑,请在我的墓碑上写下人类的名字,我喜欢那个名字。】
【不准故意气我在墓碑上刻映容剑,我大名容映。】
【要是以上事情都没做到,我不会再入她的梦,保证做到。】
【哔——】
录音从这里中止,后边没声了,只余下是一样的平静。
录音之外,陶宁已经满脸泪水,冰凉泪水滑落,濡湿了睫毛。
梦里,陶宁隐约觉得耳边响起什么动静,像是有人在敲门。
“叩叩叩。”
陶宁瞬间睁开眼睛,随手抹掉了眼角的泪痕,跟另一边坐起的人对上目光。
明明近在咫尺,却陡生近乡情怯之情,不敢相信眼前是真实。
容映虚弱但笑了:“我、我没死,你先别急给我哭坟。”
陶宁:“……”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容映张开双臂:“总是说最不擅长用剑的剑主,不抱一抱你的剑吗?”
治疗舱旁的陶宁豁然起身,将对方拥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去抱紧,嘴上却说:“哪个正常人会拿自己老婆去打架,砍坏了我心疼。”
从前剑灵,终于回到剑主的身边,再次以人的身份。
陶宁却觉得后颈处的双手缓缓收紧,那清亮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恶魔低语:“我记得你有一把剑叫破横,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了别的剑。”
陶宁头皮一麻,剑主有了第二把剑,那根出轨没有区别。
她试图解释:“因为我那时候没有恢复记忆,只觉得自己有一把剑,所以就炼了一把不足你万分之一的剑。”
容映一口咬住她耳朵,含糊道:“你的意思说,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找了替身?”
这问题严重程度好像跟出轨没什么区别,替身和出轨,无论哪一个都是错的。
陶宁:“我当然没有,它是我的武器,你是我老婆,性质完全不一样。”
而且破横在锻造之初就被她阻断了生灵之路,它只会是一把剑,一把无往不利的剑。
刚哄好人,下一个麻烦又找上门了。
眼泪汪汪的520也找到了陶宁:“宿主我只是三位数会不会太拖你后腿了呜呜呜呜呜……”
却见床上搂着它宿主的人看向520,把陶宁抱得更紧:“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别的系统?”
520迷茫无助且弱小:“?”
本体稀碎,但碎碎念的折腾劲不熟当年,陶宁脸上的笑意却一直都没有停下过。
一场盛大的回归,欢迎回家。
第237章 前尘1
夜色浓黑, 大妖环伺,有人被围困在结界中,惶惶不安。
这些人衣着各色, 皆是少年, 年轻的脸上焦急不安,手上施法的动作决不停止。
一弟子道:“怎么办?结界撑不了多久了,就凭我们根本挨不住它一掌。”
此话一出,引来其余弟子的附和。
着金衣的男弟子懊恼:“也是低估了食魂妖的实力, 谁想到它已经是元婴境。”
“可我等修为最高不过金丹期……”
一筹莫展之际,只听等在结界外的食魂妖身形微动, 抬起僵硬的脖子往另一边看去。
这食魂妖平时就躲在山洞里不动弹, 依靠制造各种幻境将路人引诱进去, 吃人灵魂, 龟缩太久,以至于浑身僵硬。
“不要放松!”一年纪较大的师姐说。
少年们不敢看, 生怕是调虎离山计, 更加用力地去修补结界。
她们都是宗门弟子或世家弟子共同结伴出来历练的, 听闻这附近有雪金晶,还有诱惑路人的噬魂妖。
抱着斩妖除魔的想法,少年们便保证一定会除去这为祸人间的妖怪。
谁知越走越深, 还被实力强大的食魂妖困住, 就算发出了求救信号长辈们也没那么快就能赶到,只能自己苦撑。
斗志昂扬地来,结果变成这样, 心中是无限懊悔, 早知道就不招惹这个食魂妖,历练又不是来玩命。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 本应该是金丹期的食魂妖忽然就变成了元婴境。
正待众人绝望之际,剑鸣声起。
俄而,一柄雪亮长剑刺破夜幕,直逼食魂妖门面,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将其诛灭,食魂妖僵硬的身体轰然倒地,激起滚滚尘埃。
一切都发生得很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那只食魂妖便死在了把柄剑下。
人未至,剑先至,那是多高的修为?
“是千雪门的人过来了!?我们有救了!”
千雪门是附近的剑修门派,要是快的话,也差不多是这时间赶到。
来人白衣胜雪,出尘清冷,眉眼睥睨,清瘦手腕一翻挽个剑花,侧身背向她们。
众人都看呆了。
果然是一身白衣,这风姿世间罕见。
高挑身影毫不畏惧地将后背对着她们,看来的目光冷峻。
虽然看不见整张脸,只看这侧脸,也能看出此人样貌清绝。
不知是谁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弟子道:“多谢千雪门前……”
辈这个字还没能说出来,她就被身后的师弟拉了一下,他紧张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白衣女子扫了她们一眼,提剑入洞中,缥缈如雪的身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师姐问:“你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师弟连连摇头:“错了错了,她裙角徽记不是千雪门的霜花徽记,是朱雀徽记,她是岐洲陶氏的人。”
师姐蒙了:“啊?”
她看了看一种不太确定的道友们,后怕道:“幸好你拉了我一下,不然我要好心办坏事,冒犯前辈了。”
另一人也说话了:“岐洲陶氏不是修炼器一道吗?怎么她剑法那么厉害,这么快的剑,我从没见过。”
丝毫不逊色她们寄予厚望的千雪门,甚至更胜三分。
不过大家不敢说这话。
但一个炼器师的剑比剑修的剑还快,未免也太打脸。
不等少年们说出个一二三,只听洞内传来一声巨响,余震轰轰,吓她们一跳。
从头到尾都不发一言的金线锦衣男弟子终于有了反应,他道:“遭了,雪金晶要被取走了!”
沉迷于聊天的少年们终于想起这件事情,只见洞口深处有人缓步而出。
她依旧纤尘不染,裙摆如白莲绽放,一手持剑,一手托着一样东西,那就是她们本次来的目标。
金线锦衣少年出口道:“等会!”
陶宁手握雪金晶,薄薄的眼皮一抬:“何事?”
金线锦衣少年不高兴道:“你就这么拿走雪金晶了!”
陶宁一愣,看向不远处的食魂妖尸身,伸手指去:“那我把它复活再走?
众人大惊失色:“……!”
别别别!千万别!!!
锦衣少年脸色不太好看,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这次历练身边的弟子们都捧着他,下巴一抬:“你不知道我是谁?”
陶宁点头:“有什么不知道的,择天帝君本家,喜欢把金子穿在身上,豪横阔绰,走到哪里都发光发亮。”
锦衣少年起初点点头,后来越听越不对劲,仔细一想她这不是在损自己暴发户土包子审美?
锦衣少年勃然大怒:“你羞辱我金氏?”
“没有。”陶宁摇头,随手把手上的东西收起来。
她本次来就是为了寻找炼器材料,谁知道还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食魂妖被围困,顺手救了一把。
谁知道里面有金氏的人,早知道就只重伤食魂妖,剩下的由她们折腾。
陶宁问:“你想如何?”
锦衣少年趾高气昂,心说谁听了泽天帝君不瑟瑟发抖,把手里的雪金晶拱手相让:“雪金晶是我们一块发现的,在此之前我们,这算是我们共同合作杀的食魂妖,按理我们也得分一半雪金晶。”
好一个共同合作,好一个按理,嘴巴一张就分走了食魂妖伴生的雪金晶的一半。
众人一阵沉默,默默后退一步远离他,低下头,神色羞恼。
到底是谁给他的胆子,金丹期初期敢跟元婴大能叫嚣?
就算是择天帝君本家弟子也不能……好吧,的确是可以。
锦衣少年把众人的沉默当成赞成,他对陶宁说:“刚刚是我的法器结出结界护着大家,你把一半给我,我给大家按劳分。”
理直气壮,十分理直气壮。
“……”陶宁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惋惜似的摇摇头,御剑离开了。
锦衣少年瞬间被这眼神点爆,在原地暴跳如雷:“她什么意思!?陶宁你什么意思?竟敢对择天帝君不敬?!”
“还真走了?!看你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活不过弱冠的东西!”
可惜人影瞬息百里远,早已不见踪影,只余跳脚的锦衣少年。
然而锦衣少年连同伴也没放过,愤然拂袖:“看什么看?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连人都拦不住,我要回去上禀家主,让你们长辈好好管教你。”
这话说的难听,有弟子忍不住:“我们又不是你的家奴,凭什么……”
而且明明是他硬要加入她们,好要求大家一起去杀食魂妖,说什么除去为祸乡里的妖怪,是好事一件。
然后大家以为他跟其他金氏子弟不一样,才愿意过来,而且还有人因为他冒失举动触怒食魂妖才受了伤。
“师弟,慎言。”
有人拉住了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免得引火上身。
锦衣少年轻蔑一笑:“家奴?想当我金氏的家奴,你们可不够格。”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难看。
锦衣少年自觉被陶宁拂了脸面,不愿多做停留,一剑砍下食魂妖的头颅,收了法器御剑而去。
剩下少年们面面相觑,她们都是宗门内得意弟子,从小在宗门内长大,有师门长辈庇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余惊未定。
但是食魂妖的剩余的尸身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它的妖丹已经被陶宁击碎。
流星一样快的剑,击碎了食魂妖的妖丹,一击必杀。
就在这时,千雪门弟子终于赶到,一共来了四人,皆是白衣若雪。
“诸位可还好?”为首千雪门师姐询问道。
看过陶宁从天而降,意气风发的风姿,再看千雪门总觉得少了什么,少年们心情已经平复不少,回答了几位千雪门师姐的问题。
那师姐奇了,问道:“你们怎么会答应与金氏的人同行……”
另一边,蹲在食魂妖尸首前的千雪门弟子惊喜道:“好利落的剑法,这招式是陶拂安的吧。”
其他弟子也都过去了,纷纷围着,有一师姐抽出长剑,在尸身剑痕上比划,直呼妙,真妙啊。
另一千雪门弟子把她比划的招式收入眼底,下了判断:“以一化万,万剑归宗,是陶拂安惯用的招式,她耐心比较少。”
平辈称字,长辈称名,那锦衣少年直呼陶宁之名,还是有救命之恩的恩人,是大大的失礼。
为首的白衣女子笑了,看向说话的人:“云冰你还念着被一招逼退的事情呢?”
名唤云冰的千雪门弟子摇头,心有戚戚焉:“没到超过她的那一天,她无法忘记。”
可超过陶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无异于登天。
少年们听说过陶宁的名字,都说她惊才绝艳,剑法如神,可到底是还没有资格站到她面前,方才惊鸿一瞥,只觉得眼熟却不敢认。
于是有人问:“她很厉害吗?”
云冰说:“她当然厉害,我十五不过筑基大圆满,她十五结婴。”
师姐揶揄道:“这不能怪云冰执念深重,因为陶拂安一剑挑败云冰师妹的时候,才十一岁。”
云冰双手抱臂,她人如其名,外貌清丽:“那时候我已经六十了,跟她一样,都是金丹大圆满。”
虽然下了比试台之后她就吃了一个脑瓜崩,但还是给云冰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打败她的修士,还是一个不听话就会被亲姐姐弹脑瓜崩的小孩。
“她那么厉害,为什么天下英才榜上没有她的名字?”
“对啊,我早就听说岐洲陶氏出了一个天才,却迟迟不见陶氏的人上榜。”
“可能陶前辈不喜欢出门,更喜欢避世隐居,专心修炼?”
“也有可能她是做好事不留名,就如今天这般,我们不就没能认得出她来?”
云冰冷笑一声:“天下英才榜?金氏一族花名册还差不多,他们视陶氏为眼中钉,怎会承认陶氏。”
这话虽直白,但的确是这个意思,天下英才榜收录着年轻一代的名单,最为公平公正。
那是一块屹立在万仙山下的巨石,谁也不知道它存在究竟多少年,有传言说过它是兵解散仙遗留秘境的入口,可是真是假无人知晓。
后被择天帝君收服,签订契约,便成了一块随人心意的巨石,上面的人不是姓金的,就是金氏的拥趸。
“可是十五元婴,那不是比当年择天帝君更厉害?”
择天帝君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天上地下唯有他修为最强,还在禁洲内建起金碧辉煌的帝宫,被称为帝君。
连带着金氏的人水涨船高,如太阳那般高高在上,平等地瞧不起所有人。
好比那锦衣少年,其实他不过是金氏旁支子弟,因为家中有人是帝宫皇妃才沾了光,连姓金的都不是,实际上他修为也平平,却敢这么嚣张。
要是陶宁想动真格,一百个锦衣少年绑一块都不够陶宁一剑砍,哪能有跟她叫嚣地方。
云冰摇头,她最了解她的对手:“若不是十五看着太小,她被长辈压一压修为,至少到十六,陶拂安应该是十六结婴。”
有千雪门的师姐们在,大家胆子也大了不少,不住好奇发问。
“陶前辈看起来很年轻,原来她才十六岁,那不是跟我们差不多大?”
几个少年心生憧憬,都是十六岁,陶宁已经是元婴期大能,金丹境的食魂妖在她手下都无法撑过一招。
三个师姐听见这话都笑了,用袖子遮住脸,免得自己笑的太明显伤了师妹的心。
云冰果然面如死灰:“错了,她今年十五,其实比你们好小一岁。”
众人:“……”
对比好强烈,忽然就理解了云冰师姐当年的心情。
原以为是长得显嫩的大能,没想到人家是真嫩,还比自己小一岁。
对比感好强烈!
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是岐洲陶氏的人,天赋异禀,这样的人应该会成为下一任家主吧。”
云冰:“那也是不出意外的事情。”
“此话怎讲?”
“我不能多说。”云冰连连摇头,语气中尽是惋惜,心中遗憾她有生之年内都没办法战胜陶宁。
回去之后,茫然不解的弟子回家各找各妈,说起了今天的事情。
她们年纪不大,才入道不久,前几年都在潜心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这些也正常。
所以她们得到的答案都差不多。
每个被问到的长辈几乎异口同声,对面前的小辈说同一件事。
“你说陶宁?我知道她。”
“若说陶氏的其他弟子我不一定清楚,关于陶宁我还是清楚,一个有天缺之体的人怎么可能成为家主?”
“时也命也,天缺之体大多生在天赋异禀之人身上,都活不过十八岁。一旦发作,就会五感尽失,四肢尽废,灵脉无法运转,彻底成为一个废人。那时候才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出生时就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她今年已经十五岁,别看她如日中天,其实她离死不远了。”
众人出门后,还恍恍惚惚。
一剑惊艳的人,竟然是天缺之体?
*
岐洲陶氏,那是最有名的铸剑世家,传说陶氏族中藏着一把绝世名剑,得此剑者可飞升。
人人对其趋之若鹜,传言连高高在上的择天帝君也对此剑神往不已,将命陶氏家主进都奉剑。
回到岐洲境内的陶宁可以认真澄清,这不是传言,是真的。
被派来传话的天使已经被她暴脾气的爹抡锤子赶出去了,气得那天使在陶氏大门前跳脚,说要回禀帝君。
之前要什么给什么,现在还看中了传世之剑,这个是陶氏根本,岂有此理,绝不能拱手相让。
所以那天使怎么闹,陶氏都不会答应。
藏有飞升之剑的陶氏坐落在岐洲之中,此地繁荣,陶氏一族没有其他世家避世高冷的作风,天生就喜欢热闹。
因而陶氏就建在闹市之中,出门不远就是一条专卖零嘴或吃食的街,日出便开始热闹,日上中天了也不休息,热闹比白天更甚。
陶氏里无论男女老少抡大锤的炼器师,也就陶宁这个奇葩,抡完大锤还有时间去抡剑,器剑双修。
大家每天面朝火堆背朝天的,大锤抡多了,总会嘴馋,就会出门买一些灵食解馋。
一来二去,形成了规模不小的街道,各地的商贩都知道,陶氏最爱吃。
刚落地,陶宁腰间系着的传音铃开始震动,她指尖捻起银白铃晃动,举到离耳朵有一定距离时晃动。
果然里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要是凑近了听,震耳欲聋。
大姐的声音从:“回家给我带一包灵瓜子,我今晚要淬炼清白金,刚好有时间嗑瓜子……二弟你刚说你要什么,自己跟安安说!”
后面传来二哥的声音,他在叮叮当当声中大声道:“我要那个枣糕!最甜的那个!你给我试试哪个最甜买哪个!”
陶宁:“……”
没办法,她只好调转方向,朝热闹大街走去,直奔大姐要的灵瓜子摊前。
第238章 前尘2
摊主是个水土木三灵根修士, 修行上无甚建树,修为也平平,可炒出来的灵瓜子一绝, 隔得远远就能闻到那诱人的香气。
陶宁穿过人群, 身上白衣瞩目,翩然出尘,腰上佩着朱雀玉佩,最终停在了炒货摊前。
不等她说话, 摊主支着拐杖起身,习以为常道:“一包灵瓜子对吗?又是给你家大姐买的吧?”
陶宁却问:“你的腿怎么了?”
摊主看了一眼行动不便的腿, 抓抓脑袋笑了:“这不是上我灵田里摘炒料, 结果被九银环蛇给咬了一口, 不过也没事, 那九银环蛇修为低微,等过几天我腿上余毒就能排出体外。”
陶宁说:“身为修士, 一条腿不方便, 会不会很不习惯?”
伤残病痛这类问题好像离修士很远, 世间秘法层出不穷,靠一颗丹药活死人肉白骨并不难,只要修为在, 没有什么事情没办法解决。
可世上也有再高修为也无法解决的事情。
摊主:“当然不习惯啊, 以前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现在却要靠着拐杖走路,别提多不自在。而且这九银环蛇也是贼, 知道惹了我自己活不了, 把浑身毒液都灌进我腿上,影响了灵力运转, 可把我疼的。”
他边说,手上利落地包好灵瓜子,折好纸包,叠成锥形小纸筒。
“来陶姑娘,给你的灵瓜子。”
接过那包灵瓜子,付灵石,陶宁转去另一边买巨甜的枣糕。
不知为何,那摊主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动作让她觉得十分碍眼,这份感情并非针对摊主,而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天缺之体。
天缺之体伴随了她很久,从刚出生开始伴随她,这意味着总有一天她会变成五感尽失,四肢尽废的废人。
陶宁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天缺之体却是在外人口中得知,在此之前她一无所知,完全不把自己当活不过十八的将死之人。
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跟大姐学着拿小锤乱敲,学会走路了拿比自己高的锤子学炼器,待比剑高点后,就跟着长辈出门历练。
能拎得动剑的时候更不得了,敢追着妖怪满山跑,她天生胆子大,不觉得有什么,倒是把领队的长辈吓得不轻,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有新的三小姐能赔给家主。
她的爹娘,姐姐哥哥们也全都不把她当成一个病人,不拎锤子就挨捶,陶宁深得他们教育,不仅拎锤子,还拎剑。
虽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活不过十八,但陶宁更觉人生得意须尽欢,每日戚戚怨怨闷在家里也不会让天缺之体凭空消失。
时间长了,陶宁也以为自己不在乎这些,若是死了,也当是无怨无悔,了无遗憾。
猝不及防看护着拐杖的摊主,还是忍不住心惊一瞬。
很快,她就走到了卖枣糕的铺面前,热气腾腾的枣糕刚出炉。
店主远远见到陶宁,便热情招呼,用手扇走面前的白雾:“陶姑娘来了啊,刚好我家枣糕刚出炉,正热乎呢。这次要多甜的枣糕,你尝尝?”
众所周知,陶宁二哥是个枣糕狂热型修士,每次炼器都要吃一堆枣糕。
但根据炼器的难度吃各种甜度的枣糕,炼器越难,他吃的枣糕就越甜,这次也不知道他在炼什么,要的是齁死人的甜度。
但是二哥觉得这样有点丢脸,不准陶宁把这事说出去,要她亲自尝了买对应甜度。
对此,陶宁:“……”
来买枣糕的次数多了,老板娘也知道陶宁买枣糕的习惯,主动切好了各种甜度,罗列成一排任陶宁品尝。
其实她二哥就是在弥彰欲盖,谁家卖枣糕的点还分各种甜度,分明是早就被摸准了爱好,还打出来“陶氏二公子也爱吃的枣糕”“吃了之后能跟二公子一样炼出高阶法器”的名声。
只是欲盖弥彰的二哥坚决不愿意自己过来买枣糕,也不承认他爱吃枣糕。
她大姐则爽快多了,跟灵瓜子摊的摊主商量过,你可以说是陶氏大小姐爱吃的灵瓜子,但是价格得比其他人便宜。
双方一拍即合,促成这桩小生意,那灵瓜子还真成了远近闻名的“陶氏大小姐也爱吃”的灵瓜子。
大姐的想法很简单,她认为聚沙成塔,而且陶氏家大业大咋了,钱不是该省省该花花,炼器多费钱啊。
正想着,陶宁捻起一根木签,插起一块枣糕送入口中,表情空白一瞬。
老板娘还在殷切地等着:“怎么样?好吃吧?”
陶宁嚼了嚼,将口中枣糕吞入口中,不确定道:“老板娘,你今天没有放糖吗?”
“啊?”老板娘一慌,回头看看冒着热气的炉子,“不能吧,要是没放那不是废了……”
她切了一块枣糕,嚼了嚼,奇怪道:“我放糖了呀?是不是不够甜三小姐尝不出味?”
“放糖了?”陶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她又吃了一块枣糕,没有味道。
不信邪似的,她把所有枣糕都吃了个遍,然而依然味如嚼蜡。
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想法让她如遭雷击——她失去味觉了。
“三小姐,三小姐?”老板娘叫醒了走神的陶宁,她张唇,迷茫地啊了一声。
老板娘没察觉出她的异样,只是问:“三小姐尝出哪一样喜欢的吗?我给你切好包上。”
“……”陶宁手足无措,看了一圈热气腾腾的枣糕,它们被白色蒸笼布盖着,依然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在老板娘期待的目光中,陶宁垂下眼,低声说:“你帮我选一份最甜的枣糕,按照以前的分量包起来吧。”
只是委托老板娘选出最甜的枣糕,淡淡的涩意泛上陶宁心头,莫名还无尽头的无力感将她笼罩。
老板娘闻言,眼底闪过明显的惊讶,但还是如言照办,将食盒递给她:“三小姐给你。”
手上一空,食盒被眼前的少女取走,老板娘随手擦擦桌子,抬眼看去。
人群熙攘,一白衣少女行走其中,步履坚定的她此刻在老板娘眼里看着,竟跟白羽一般飘忽。
老板娘从没想过,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三小姐,天罚之战的前一天,她与家人念叨过三小姐,好久都没见过她来买枣糕。
当天晚上,陶宁翻墙出去买了一份辣鱼,她把鱼汤里漂浮的茱萸辣椒干一块搅碎了吃了,除了火辣辣的喉咙,她什么都没得到。
把痕迹消除之后,陶宁回到自己房间里,一连三天没有出门。
失去味觉的事情瞒住了,接下来是嗅觉,在陶宁有心隐瞒下,她选择了闭关。
少年英才,心中自有傲气,想要说服自己渐渐变的病弱,其实很难。
三个月后,陶宁出关,打开门却看见眼前一片灰黑。
她下意识转头问一旁侍奉花草:“现在什么时辰,要天黑了吗?”
那家仆笑了:“三小姐说笑了,现在是午时,正天色大亮呢。”
陶宁:“……”
另一边花丛里修剪花枝的小姑娘揪起一枝花,举在手里踮起脚尖问:“三小姐这是我摘的花,你闻闻香不香?”
陶宁心烦意乱,只点头说香。
小姑娘却愣住了,她问:“三小姐不是不喜欢榴夜花吗?说它香气太甚,会招来灵蜂筑巢扰人清静吗?”
家仆忙把小姑娘抱走,扯下她手里的花朵:“你个小坏蛋,明知道三小姐不喜欢榴夜花,还拿花去找三小姐玩,今天扣你一块牛乳糖。”
鲜红的榴夜花落地,花瓣散了一地,在陶宁眼里那只是一朵,灰白色的花朵,眼前实现开始变得模糊,她明白自己要开始失明。
嗅觉与味觉好隐瞒,视觉却难以继续隐瞒。
最终还是被大姐发现了端倪,她扳着陶宁倔强的双肩,着急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我看你最近都不去练剑了,就想来看看你,怎么回事,你的眼睛怎么了?”
陶宁垂着眼,不发一言。沉默而倔强。
“是不是天缺之体发作了?怎么会那么快?你不是才十五岁吗?”大姐见陶宁始终没有反应,终于急了,“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陶宁终于有反应了,她曾经锐利黑亮的双眼蒙上阴翳,变得发灰,她偏头生涩地说:“告诉你们,有用吗?谁又能帮我呢?”
发灰的眼球找到了大姐的方向,陶宁语气晦涩低哑:“你能吗?”
大姐又难过又哑口无言:“……”
*
从拿不动一杯茶开始,陶宁度过了十五岁生辰,来到了十六岁。
这时候她不再“讳疾忌医”,给家人的眼泪烫麻木了,给什么就吃什么,只是拎不动剑是她最大的遗憾。
谁能想到,第一个失去触觉的会是右边身体,不过没关系,拄着拐杖还能走两步,有元婴修为的底子在,摔几下也受不了什么伤。
而且陶宁苦中作乐,摸索着学会了左手发暗器,就算看不见也没人能轻易伤到她。
待手艺成熟后,陶宁开始有心情听别人念故事了,小姑娘也变得讨厌榴夜花,开始喜欢念书。
每天她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去藏书阁那一堆书,坐在一边,给陶宁念,念哑了她就会去找人给自己替班,她也陪在一边抱着温水吃枇杷。
十七岁时,某一天醒来,陶宁发现自己左边身体也动不了了,她像是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躺在床榻上,一身修为也快被天缺之体发作消耗完。
如今的她,五岁幼童也能轻松把她杀死。
就这么靠着各路天材地宝吊着,靠根骨硬撑着,陶宁终于十八岁。
生辰后的第二天,她得到了两个消息,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她活过十八岁了。
坏消息她听不见了,她唯一的消遣没了。
*
不能动弹后,陶宁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概念,她变得不分日月,只能靠吃辟谷丹的次数取数过了多少天。
她无法控制全身肌肉,快要连简单的吞咽也做不到,为了避免发生堂堂元婴期大能被辟谷丹噎死的惨案,大姐会将辟谷丹化成水,慢慢给她喂下去。
即便小心小心再小心,还是容易发生被辟谷丹呛到的事情,后来次数多了,大家手法变得熟练,也不再容易呛着。
每次看见,陶母都会泪流满面,这是她融着她骨血生出来的孩子,心痛难忍。
随着次数的增多,她没有半分感到麻木,呆滞刻板地完成动作,心中的疼惜日渐累积。
陶宁则开始她到底什么时候死,她快疯了,她还能说话,她希望有人能给她个痛快。
那一日却迟迟没到来,曾经的天赋高强也变成了诅咒,她从以前到现在,都非常难杀。
陶宁的灵魂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走在漫长而无尽头的道路上,无所依托的灵魂却无法有任何办法能宣泄。
就这么不知道过去多少年,陶宁数了,但是忘记是七年还是八年,她开始有点记不住数。
这却让她又高兴又惶恐,高兴的是应该很快就能死了,惶恐的是她只是单纯记忆变差了,离死还是很远。
其实她的确记错了,这已经是她五感尽失的第十年,她不再意气风发,变得形销骨立。
忽然有一天,母亲推开了陶宁的房门,将她抱上轮椅,推入本族禁地。
坐在轮椅上的人影已经看不见了,四肢也变得瘫软,如烂泥般瘫坐,任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所以她也不知道,她父亲几乎以半生修为献祭,召出了封存已久,择天帝君三催四请,表示震怒也无法见上一面的映容剑。
冲天火光映在陶宁脸上,她依旧一无所知,被母亲抓起手,摸了摸凹凸不平的表面。
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烫,让陶宁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她动不了,但她为此感到新奇。
察觉到这一认知,陶宁心里燃起一簇小火苗。
后来陶宁才知道,这是映容剑的剑柄,上刻朱雀展翅卷云纹。
但在母亲看来,她还是那样冷热不知,也不会疼痛僵硬麻木,只是死一样的平静,默默地任人摆弄。
母亲翻过陶宁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着:“这是映容剑,由朱雀雏鸟的遗骨锻造而成,至刚至烈,我准备和你父亲一块,将它封入你灵府中,与你建立共感。”
“但是,此法极其凶险,九死一生,我本不舍得……”
陶宁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或者说她控制不了浑身上下任何一寸地方,只能闭着眼睛沉默。
曾经惊才绝艳,一剑惊艳众人陶宁,如今只能瘫坐在轮椅上,只有胸口缓慢起伏能看出她还活着。
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捂着嘴哭出声,滚烫的泪珠砸在陶宁消瘦泛青的手背上。
她五感尽失,四肢尽废,无法回应母亲,应了天缺之体。
强忍情绪,母亲继续写:“仪式将在三日后举行,你别怕,娘就在旁边守着。”
写完,她收回发颤的手指。
她知道陶宁无法察觉。但她想告诉她,万一她能知道呢?
穷尽天上地下,只剩下这一个办法,左右帝宫那边已经表示不满,要派兵来打,那不如将映容剑封入陶宁体内,或许能应古籍中共感重生之说。
拥有映容剑,就相当于拥有第二条性命,谁会不心动?
三日之期一到,陶宁毫无防备的,被一柄冰凉刺穿心脏,刺骨的痛意直击神魂,那柄剑却越陷越深,恨不得钻进她的身体里,割裂她的神魂千百遍。
急剧痛苦中,她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巴惨叫出声,熊熊火焰在燃烧,抱着将她身体焚毁,打碎的烈劲在燃烧。
恍惚之中,或许产生了幻觉,好像有什么温暖的存在轻轻拥抱着她,轻柔地安抚她的痛苦。
随后陶宁昏了过去,彻底不省人事。
她不知道自己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差点就死了,被塞了一把高阶灵丹才找回一条命。
没人知道成没成功,因为陶宁又昏死过去了,天缺之体折磨得她不成人形。
大家已经做好决定,如果陶宁真的无法挽回,要将她下葬入能寻到的地方,带着映容剑一起,将本族传世之剑与她一起埋葬。
这时候帝宫那边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不让陶宁带映容剑入帝宫听训,等待岐洲陶氏的就是大军压境。
帝宫知道陶宁还活着,认定她还活着跟映容剑有关,要是入了帝宫,陶氏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将会病死在帝宫中,临死前还会以恋慕帝君之子的名义将宝物赠送。
这些伎俩帝宫用了不知多少次,只是旁人忍了那口鸟气,陶氏上下集体抡锤的修士,忍不了那狗屁不通的鸟气,一拒再拒。
什么想看映容剑,不过是金氏讨伐不服管教的家族的由头,
在此之前不知道覆灭了多少家族,只是现在终于轮到了距离帝宫最远的岐洲陶氏。
陶氏不做那卑躬屈膝的家奴,要么战,要么死。
昏迷不知多久,陶宁终于意识复苏,她对着漫无天际的黑暗,和动弹不得的身体束手无策。
再次陷入百般聊赖的状态,默默等死,她想刺进心脏那么疼,估计很快就会血流不止而死。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好好的年轻人,才活了多少岁,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死死死了?我躺那么多年都没嚷嚷着要去死。”
陶宁一愣,以为自己躺太久憋疯了,生出心魔了。
那喋喋不休的声音:“你怎么不说话,还很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欢迎我吗?你竟然说我是心魔?!我可是你一族宝贝的不行的映容剑!前几天扎你心口的那个!”
映容剑估计是憋疯了,终于找到人说话了:“跟我映容剑共感很委屈你吗?”
陶宁:“……”
十年来,这是她听第一次听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