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0
少年眉眼如雀跃跳动的音符,叫那行压抑歌词无端地撞进了琥珀色湖泊的狡黠之中,他没有任何边界感地将全身力气都卸在邬云声的肩膀上,一手紧紧地抓着他白色的外衣,将那块布料攥成了凌乱的花朵形状,苍白带浅浅润色的脸颊上镀一层破碎无辜的凄凉。
他是一只会骗人的狐狸。
“我凭什么管你?”
邬云声面不改色地反手揪起沈缘的衣领把他往后扯,少年扒在他身上几乎纹丝不动,手背上的点滴却被折腾着移了位置,医用胶带下苍白的皮肤血管有些凸起,慢慢地渗出了药液和鲜红的血,邬云声道:“再不松开,你的手明天就会肿成猪蹄。”
沈缘依旧扒着他:“我要开始哭了。”
邬云声捏着他的领子,闻言嗤笑道:“你以为你的眼泪是什么美人鱼的珍珠么?还要人哄着上手去接?沈缘,你最好老实一点,别把愚蠢当单纯无知,除了牧斐没人给你这个蠢货的错误买单。”
沈缘眼眸中立刻升腾起一层水雾,简直比专业演员上手滴眼药水的速度还要更快,他探着下巴把一张脸搁在邬云声面前,眼睛明明是委屈无比的,是那种影视剧中遭到冤枉无处可说的神情,可他的唇角却慢慢地勾起来,颇有兴致地碰了碰邬云声的手:“你接一下试试看。”
邬云声把他的脸推开:“脏东西。”
沈缘反驳道:“我的眼泪不脏。”
邬云声问:“你闹够了没?我看你退烧也差不多了,没什么事就拔了针松开我,自己顺着楼梯去玩后面的跷跷板,或者和那群小孩子玩过家家去,我实验室还有工作,没空陪你演戏。”
沈缘挑眉:“你刚才是不是在骂我?”
邬云声:“知道还问。”
沈缘仰着脸,明明是屈居于底端的状态,却无形中透露出一种木偶师拎着丝线掌控一切的感觉,他听话地松开了邬云声的衣裳,给他理了理那块仅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恢复原样的褶皱。
“好吧,我不闹了。”
沈缘把被子乱七八糟地盖在自己的脚上,却因为一只手被针头压着怎么也捏不起被子的一角,他弄了半天也没把下半身全部遮住,只能累累地仰躺在高枕上,乐观地摆摆手:“邬医生再见。”
<叮咚,好感值上升为-250>
邬云声低眸看着自己衣服上那块无比显眼且让人烦躁不已的褶皱,恍惚间居然将它看作了一朵被灰色丝线织成的小花,他停留片刻,将心脏未曾跳动的那帧空白丢出脑外,也将记忆里那些隐秘的情感挥刀斩断,只余下冷冰冰的职业道德。
“沈缘。”
沈缘:“嗯?”
邬云声提醒道:“你挂的点滴,顺着管子往上找,蓝色的锯齿形圆圈,往下调是流速减慢……”
沈缘仰头看着管子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来,忽然直起上半身捏住了那根管子,冰凉的液体穿过他的手掌,把所有的躁动彻底平复,邬云声本以为他是觉得药水太凉,却未曾想到沈缘忽然伸手用力一拽,针头从医用胶带下透出,带着淅淅沥沥几点血迹,蔫蔫地垂到了床侧。
“不能这么拔针!”邬云声的脑子没跟得上他的动作,待他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沈缘的床边握住了他僵冷的手:“你是蠢货吗?!”
沈缘低着头:“好疼……”
邬云声按住他手背上的胶带,连忙从口袋里往外掏东西,听见沈缘这么说,他忍不住骂道:“疼就对了,怎么没疼死你?!什么样的傻子才能干这种事,你没有常识吗?”
沈缘从小没吃过什么大苦头,以前身体也活蹦乱跳的连普通感冒都少有,所以他父亲的钱完全培育了一个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小少爷,别看只是这么一小道伤口,没一会儿就真的肿起来了,邬云声按着的时候更是疼得厉害,喉咙忍不住紧了又紧,发出几丝轻喘。
他道:“我都这样了,邬医生还要骂我。”
“不近人情。”
邬云声这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下意识地冲过来按住了少年血流不止的伤口,下意识地呵护他,如同前世一般,他在远方看着那只纸鸢自断风筝线,摇摇欲坠地飘落下来,盘旋的雪花覆盖在他的身上,遮住了他总是作假的眸光。
长恨一场大梦。
那个蠢货在曙光来临前夕死去了。
少年垂着脑袋,毛绒绒的卷发遮住半边脸颊,委委屈屈的伸着手,一边小声絮絮叨叨地骂他,一面又轻声地喊疼:“轻一点行不行啊?好疼的。”
“自作自受。”邬云声按着他的伤口,用棉签沾了药水涂抹上去,他看着那片青肿,无端地像撞进了一场虚幻的梦境之中,他心里实实在在清楚地知道沈缘最会演戏,却依旧不忍看他的痛苦,他安慰自己这是作为医生的职业道德,却摇摇晃晃地撞进了少年抬起的琥珀色眼眸中。
“邬云声。”
邬云声没有抬眸:“什么事?”
沈缘只道:“邬云声。”
“干什么?”
沈缘道:“你不要总是冷着脸。”
<叮咚,好感值上升为-150>
邬云声的手顿住了,手里的棉签“咔嚓”一声拦腰截断,脑海中的回忆铺成画卷展现,几乎是相同的场景,少年赤着脚坐在医务室里,在他蹲下去处理沈缘脚腕上的伤口时,他的指尖点在在自己的眉心处,说:“你不要总是冷着脸嘛,邬医生笑一笑更好看。”
邬云声那时问他:“这个时候……在末世有什么值得笑的东西吗?”
沈缘俯下身:“我呀,有我这么有趣的人跟你待在这里,还不值得高兴?要是牧斐早就忍不住亲我了,你怎么僵着脸好像很不情愿一样?你不情愿我找别人玩了。”
邬云声:“……”
“吃醋了?那我亲你。”沈缘张开手臂“啪”地一下掉进了他怀里,轻声道:“你就当为了我笑一笑,好不好?”
好。
邬云声正出神,一只手忽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领口令他迫近,沈缘眼眸中的雾已经散去,余下一片清亮,他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张开另一只手,一枚晶石坠子晃荡在空气中,像是在嘲讽邬云声的懈怠无能。
都是骗你的,蠢货。
“邬医生的异能是储物”沈缘看着眼前的蓝色水晶挂坠:“你不像是会戴饰品的人,这种东西挂在脖子上也太幼稚了,储物异能需要依靠某种物质作为空间媒介,所以我猜……这个水晶就是你的空间,对吧?”
邬云声所穿的衣服款式十分基础,根本没有多余的口袋,如果搁在胸口内侧暗袋里就会凸起来一块,那么最简单的……要么随手挂在手腕上,要么就在他常穿的白色褂子口袋里。
邬云声道:“你最好还给我。”
沈缘道:“我没说不还你,只是看看而已。”
他嘴上这么说,却在抽屉里凭空摸出一个小锤子,把那块水晶“啪”地一下砸碎了些许,沈缘摸起其中一块类似方形的小水晶块,把表面还算完整的坠子还给了邬云声。
“储物功能不会坏的。”沈缘把那块碎水晶放进嘴里,抱着小腿支起下巴,笑吟吟道:“上我的贼船吧,邬医生。”
邬云声冷哼一声:“谁理你。”
“这种小把戏幼儿园的小朋友都不……”
“不想让牧斐发现我们的奸情,你就来拿这块碎的呗,我没有不让你拿呀,在正事上牧斐相信你,但在私情上可不一定。”
沈缘伸出舌尖,那块水晶在他的舌头上安安稳稳地立着,带着朦胧的水光,邬云声的手心忽然冒起一层灼热的汗液,他别开眼,却正好听见屋外的敲门声。
陈远戈探身进来道:“那个谁,有人说你的东西昨天丢外头了,叫我给你拿过来!”
邬云声遮住身后的沈缘,低声提醒道:“把你的舌头收回去。”
沈缘奇怪地探出颗脑袋:“什么东西?”
一个红色的物体呈抛物线被陈远戈急急忙忙地扔过来,沈缘一伸手正好接住,他翻来覆去地看着那顶熟悉的红色帽子,一个叫人不可置信的念头逐渐出现在了脑海之中。
秦枫还在这里。
……
……
夜晚的基地几乎没有任何光线,沈缘裹这衣裳,拿手电筒照着前方没有完全铺平,还有些坑坑洼洼的道路,只觉得背后一阵阴风四起,基地内虽然无条件收受一切无异能普通人,但和异能者相比,这其中注定存在私底下都等级制度,与他所居住的地方对比,这处明显破旧的大楼就是证明。
沈缘一路走来没听见任何说话的声音,他拿着手电筒慢慢地进入这栋危楼,强忍着楼道里叫人作呕的味道和遍地的莫名虫蚁,祈祷能够在这么多房子里找到留下的秦枫,根据几乎算是没有的信息,他应该在八楼。
“秦枫……”
沈缘对整个北方基地都不太熟悉,他念念叨叨地上楼,在半途忽然听见一声压抑的惨叫,紧接着是重物跌下去滚落的声音,沈缘心头一颤,刚走过楼梯中层,低头一看一具尸体停留在了他的脚边,抬起头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提着把菜刀恶狠狠地站在顶上看着他。
<好感值上升为40>
<好感值上升为70>
<好感值上升为80>
<好感值上升……>
欲望是好感值的一种,但他有些分不清这个男人明显已经有些疯魔的状况对他到底是色欲还是食欲,末世物资匮乏,古代乱世之中有易子相食,显然见饿疯了的人也会效仿。
沈缘慢慢地后退,他摸了摸自己腰后防身用的小型手。枪,见面前的肌肉男一言不发地下楼,手里的菜刀滴着血,正要摸出来枪给他展示一下什么叫“碳基生物冷静器”。
男人身后骤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抬起腿抵着这个男人的后背,双臂在他颈间收紧,无视男人的奋力挣扎,只用约摸两三分钟便悄无声息地解决了他,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秦枫?”
秦枫伸出手:“是我,快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写了好多受哎
好吧圆圆就是这么万人迷
第142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1
沈缘握住秦枫的手,颤颤巍巍地跨过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随着他在楼道中左拐右拐进入了一个破败的隔间,仿佛随时都会倒塌的铁门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攻击着沈缘的耳膜,空气中充满了陈旧腐烂的味道,墙壁上的粉刷潦草无比,斑驳无章,墙面上布满了裂缝和霉斑,简直叫人无处下脚。
“先坐。”秦枫拉了把木椅子。
沈缘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法真正地忍受自己干净的衣裳沾上椅子上的腐烂痕迹,他揉了揉手背上青肿的那块皮肤,道:“我站着就好了,话说你怎么还在这里?席五没把你一起带走吗?”
秦枫沉默片刻,反手脱下外衣整整齐齐地叠起来铺在了那把椅子上,示意沈缘安稳坐下,他则转身去拿了两块压缩饼干递过来,外加一瓶没有开封的矿泉水。
沈缘看了看没打开,只是很给面子地把东西塞进了自己口袋里拍了拍,矿泉水就拿在手里颠来倒去地玩。
“抱歉,”秦枫的声音有些哑:“现在确实条件有限,吃的东西用钱买不到,你将就一下。”
沈缘摇了摇头:“不将就。”
“之前没遇到你们的时候,饿得厉害了什么都往嘴里塞,不过幸好身边还有点过期的罐头,好像是那个地下室的前主人留下的,有点腥但是还好,后来席五给我喝热牛奶,我还把之前吃的吐出来了。”
相比于他那时候的困境,两块压缩饼干已经算得上是绝无仅有的美食了,只是他现在不怎么饿不是很想吃而已,在乱世里普通人要学会的两件事是知足和随遇而安,恰好沈缘没有那么娇气,完全可以做到。
“你还没说你为什么留在这里呢,”沈缘屈身前倾靠近秦枫,轻声问道:“不会是为了我吧?”
秦枫道:“是。”
沈缘惊讶:“还真是?”
秦枫道:“一半算是,刚开始我们准备要早晨离开,打算在北方基地将就一晚上整理下武器,席少当天晚上要去找你的,但是凌晨大概两三点钟,我们在基地内遭遇了袭击。”
基地内,遭遇袭击?
沈缘垂下眼眸:“牧斐……?”
秦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继续道:“对方用了消音的武器,对地形特别熟悉,我当时也没注意到情况,没打多久,大概五六分钟,后面声音可能吸引到了人群注意,对方就撤离了。”
沈缘问:“有没有……”
“死了两个,斯蒂安在其中。”
秦枫道:“席五受伤了。”
沈缘差点儿整个人站起来,他确实没想到牧斐这个原本一身正义照顾大局的人居然也会做出出尔反尔赶尽杀绝的事来,或许早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想好绝不能叫席五从他这里过去,有前世混乱的剧情在,他这回抢占先机率先动手,直截了当地想要切断这个剧情点之后的一切坎坷。
不过幸好小世界有自动规整剧情线的功能,会在关键时候保护重要角色,席五要是真死了,他这个任务的剧情就完全没有规律可言了,到时候双手一摸黑,他难道要和牧斐来一场你来我往的相爱相杀?
秦枫继续道:“你那边牧斐给你说的消息大概是我们早晨才离开基地,但实际上遭遇袭击的当晚,我们就已经出了城门。”
沈缘问:“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不放心你。”秦枫看着少年那双眼睛,轻声道:“席少怕你哭,怕你饿着也怕你受委屈吃苦,我是纯正Z国人,和你交流没有障碍,所以我留下来了,席少说是至少起个安抚的作用。”
“对了,席少给你留了张字条。”秦枫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
沈缘拿着字条没有看,饶有兴致地问他:“席五怎么不怕我和牧斐睡啊?这个他难道没提?怎么只关心我吃喝,难不成E国人都这么大度?”
“……”
“不会吧?真的没提?”
沈缘委屈道:“那我真的要哭了。”
秦枫罕见地低了低头,他看着自己带着茧子的虎口,斟酌了很久才道:“提倒是提了……是用E语说的,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
“他会把牧斐的生。殖。器打烂。”
沈缘问:“让他做太监?”
秦枫笑了笑:“是这个意思。”
紧张氛围外难得开起玩笑欢快一场,沈缘靠在椅背上乐不可支笑得开怀,眼角却慢慢地溢出了几滴泪水,在年少时没有得到的来自父亲的关照,来自朋友的呵护,他居然在这样一个乱世里头体会到了,那是一种酸涩的,如同青色表皮下橘子入口的感觉。
没有人会哄一个吃了酸橘子的人。
但席五会。
沈缘展开那张写着歪歪扭扭的Z国字体的小字条:宝贝,不要怕。
……
……
沈缘回到牧斐的房间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从旧楼走出来到前方建造好的街道中,灯光越来越亮,房屋越来越齐整,一路上遇到许多人,有些是从外面做积分任务刚回来的异能者,有些是家人朋友死在丧尸群中尸身无处可寻只能在路边烧纸纪念的孤儿,他看见一位母亲背上背着一把很长的枪,手上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在喂她不过两三岁大的女儿。
坚毅又温柔。
他驻足看了一会儿,又忽然想起来自己必须要抓紧时候回去,今天出来见秦枫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被牧斐抓住,秦枫说不定连命都要搭上,这就得不偿失了。
沈缘沿着楼梯从中间连接两栋楼的桥上走过去,按了通往顶层的电梯,真正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外面提醒时间的大钟恰好敲响三声,他推开门,牧斐就坐在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他,手里握着一把手。枪。
“去哪儿了?”
牧斐的声音犹如淬了毒一样的冰冷,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沙哑,带着末世中满天的尘土气息,叫人不寒而栗:“又物色到哪个男人了么?”
【牧斐黑化值+1,现在黑化值为90.9】
【牧斐黑化值+0.5,现在黑化值为91.4】
【牧斐黑化值+……】
沈缘故作镇定:“你怎么这样想我?我又不认识你基地里的人,只是病好了出去透口气而已,这也不行?”
牧斐朝他伸出手:“过来。”
沈缘没动。
牧斐站起身来,枪随之在他的指尖转了一圈,他一步一步地慢慢逼近面前的沈缘,房间外的光影打在少年白净的脸上,像是添了一层模糊的沙画,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仅有睫羽的阴影打在其中,表面看着透亮,却是两颗会撒谎作假的宝石,是会叫人扼腕叹息的伪作真迹的赝品。
他太了解沈缘了。
从十八岁到二十一岁,沈缘逼迫他作为奴隶待在他的身边,于是从早晨开始的每时每刻,他都在观察这个少年的每一寸神色,他知道沈缘的口味,知道他的袜子穿什么颜色知道他什么时候要吃甜品,知道他哪节课会犯困,甚至明白他每一个眼神代表什么意思。
前世今生,算下来统共十二年。
牧斐远比沈缘自己更了解他。
“沈缘。”牧斐的枪停留在指尖,他盯着少年发颤的瞳孔,轻声道:“告诉我,他是谁。”
沈缘道:“没有人!为什么我说了你还是不相信我,我只是出去一趟透透气而已,你做什么弄这个样子?!”
牧斐压着脾气:“要么你受罚要么他去死,你来选,如果等我找到那个人,就没有这么简单了,生病了不乖乖待着,出去透什么气?”
沈缘破罐子破摔:“那你去找。”
牧斐锋利的轮廓在阴影与光亮交界处闪现,他像一座无形的高山,只是站在这里就有极强的压迫感,北方基地建立最初,几乎没有什么人信服他这个首领,于是无奈之下只能动用雷霆手段,渐渐地,他的性情中沾上了毫无怜悯的肃杀之气。
有时候牧斐会想,或许他可以不陪沈缘演那些大大小小的剧情,不陪他一起玩这种幼稚的把戏,而是动用非常手段把他彻底困在身边,这样会不会更好?
“不要撒谎。”
沈缘一脸不耐烦:“你去找。”
牧斐道:“你这样说,我还有可能找得到吗?沈缘,只要你不对我撒谎,我们就还像以前一样,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不要再去找任何一个男人做你的避风港,你在这里只有我。”
沈缘彻底怒了:“谁管你要求不要求?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对等过,在学校的时候你做狗现在我做狗,当然要没事找事惩罚我一顿,你怎么可能轻易地相信我?”
“再说了我凭什么就一定要听你的?你是我的谁吗?不就是当初上学的时候欺负了你叫你没了尊严而已,但是我也没有虐待你像警察一样盘问你的行程吧?既然你现在这么厉害不如早点报复我!否则以后我还会坑死你!”
牧斐搓了搓沈缘的嘴唇:“对不起。”
“但你现在只能听我的。”
沈缘:“凭什么?!”
牧斐轻叹一口气:“人与人之间熟悉了就这一个坏处,我太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演戏了,每次都陪你玩开心了再说事,这么张牙舞爪的,看起来找男人的事是真的了,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沈缘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推理,一时间有些错愕地说不出话来,磕磕绊绊了好半晌才阴阳怪气道:“哇,那你好厉害!要我这只狗给你这个主人磕一个吗?”
他作势要往下跪,甚至张开手要给他喊一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牧斐却抢先一步双膝压在了地面上,稳稳地接住了他下滑的身体,沈缘的膝盖没有落地——他扑进了牧斐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拥抱住。
“乖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牧斐就是这样一种人,即使妹宝出去找男人不要他了,他也只会小发雷霆一下然后抱抱妹宝,掏枪把勾引妹宝的男人崩了
第143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2
窗外探照灯的光线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打下一片浮动的影子,勾勒出少年面容上的疲累茫然,迷离的夜色裹着清冷空气扑面而来,吹动了沈缘鬓边垂下的卷发,他垂着头靠在牧斐怀里,将全身的力气压在男人的身上,却依旧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仿佛即将羽化登仙。
“回床上去?”牧斐问。
沈缘晃晃头:“不要。”
牧斐:“那我抱你去椅子上,待会儿吃点夜宵吧,汤饺吃不吃?我叫陈远戈给你做去,大概十来分钟,你先看会儿书?”
沈缘抬起头:“你怎么不去?万恶的统治者,就知道使唤别人!看来你这个首领做得也不怎么样。”
牧斐的手指抚上少年耳边的碎发,将那个小卷别在他耳后,于是那缕发丝便包裹住了沈缘的耳尖,像一个精心捏制出来的用蔬菜丝点缀的小圆饺子,他禁不住低下头,在少年耳尖处轻咬了一下:“你想吃我做的?”
沈缘道:“偶尔吧。”
牧斐晃了晃他:“那你得松开我。”
“不松。”沈缘抱得更紧,几乎把整个人都贴在了牧斐的身上,他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一双眼睛在昏暗中也璨若星河:“你这么喜欢跪,就在这里跪着抱我,不是喜欢陪我演吗?我现在是小皇帝。”
牧斐笑了:“那我怎么去做?”
沈缘哼哼道:“你自己想办法呀!”
牧斐依言抱着他,手掌紧紧扣着少年单薄的脊背,这样一颗汤圆窝在他的怀里,躯体间的温度相互传递,仿佛把一颗心完全塞满,沈缘在消遣他,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废话,牧斐也乐意被他消遣,于是房间内明明有床有椅子,他们却互相抱在这里待了足足十分钟。
“你膝盖不疼吗?”沈缘问。
牧斐道:“还好。”
“你还想待一会儿吗?”
沈缘无聊透了,这个男主角明明充分具备所有龙傲天文学的情节,比如父母双亡,比如家庭贫困成绩优异,比如在没能力的时候受人凌辱,比如在事业上升期遭受女……好吧男朋友的背叛,按理来说,他应该走的是闻修决的路子,重生归来狠狠报复前世弃他于不顾之人这样,然后走上属于自己的巅峰。
就算和闻修决一样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和表面做的成两回事那也罢了,沈缘还有发挥的余地,可如果没有黑化值,沈缘居然完全看不出来牧斐的恨意,这个男主似乎是一种淡然的,调侃的态度,就像明知前方是断崖,却依旧顺着既定的轨道前进。
他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沈缘靠在牧斐肩膀上:“牧斐。”
牧斐道:“在,小皇帝。”
沈缘抱怨道:“我们两个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太无聊了,这个基地待不了多久我就会给你一封离别信离家出走的。”
牧斐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共同话题?”
沈缘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他仰起脸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从日常细微处入手,以防止牧斐忽然又开始做斯文败类去拿他那个猫爪拍子:“那我们玩一下快问快答,我问完问题你要在五秒钟内说出答案,否则就要受到惩罚。”
“好。”
沈缘问:“上学的时候我们最常去的地方是哪里?”
牧斐道:“酒店。”
“席五半夜遭遇袭击,是不是你干的?”
牧斐抱着怀里的人低笑,他摸着少年柔软的自然卷发,安抚般顺着沈缘的脖颈往下,拍了拍他的脊背反问道:“快问快答是这么玩的吗?这么快就到这个问题了?”
沈缘道:“赶时间。”
“你快点说,五秒钟。”
牧斐道:“是。”
沈缘问:“为什么袭击他们?”
牧斐道:“我不袭击他们才不正常吧?”
沈缘问:“你讨厌席五?”
牧斐道:“有这个原因。”
沈缘道:“那就是还有别的原因。”
牧斐捻着沈缘的发丝,眼眸中倒映出少年固执的刨根问底的模样,他实在不想在与沈缘独处期间提起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尤其这个男人还占有过他心爱的人,可沈缘现在看起来正上头,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没得到答复就会胡乱啃咬人的小仓鼠。
挺可爱的。
他不过就问问这些问题而已,暂时没想着要逃跑,也没在他面前演他对席五有多么爱恋,要是这点儿东西都不满足他,那确实太无趣了。
沈缘是一只高需求的宝宝。
“这个原因,我回头和你说。”
沈缘问:“关于什么?”
牧斐:“关于你父亲。”
“哦,”沈缘罕见地沉默了一会儿,贴在牧斐胸口的手指微微蜷缩,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那个古板的爸爸了,被牧斐这么忽然一提多少有点反感,于是便抬高了些声音,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已经死那么久了,除了你谁还知道我是他儿子?!”
“我要继续问了。”
牧斐点头:“你问。”
沈缘把他的爸爸从脑袋里撇出去,继续想着最初的那个问题,面对牧斐一副甘愿浪费时间陪自家猫猫玩的宠溺模样,沈缘毫不犹豫地扔下了一颗炸弹:“我记得上学的时候你经常给我做东西吃,怎么现在当了首领拿架子连饺子都不给我做了?”
牧斐挑眉:“你是不是饿了?”
“我抱你到床上,现在去做。”
沈缘盯着他:“不要答非所问,牧斐。你不给我做饭的原因是你两年前的伤还没好吧?你的手上经常缠着绷带,是因为实验室用药水腐蚀过你的皮肤表层,想用镊子把筋脉扯出来一段做实验,对吧?”
牧斐问:“你想吃什么馅的?”
沈缘一巴掌呼在他的脸上,却轻飘飘得像是在调情,他看着牧斐侧脸处的红印子,冷着脸道:“超过五秒了。”
“你不愿意去做东西给我吃,是因为两只手当时发炎被很多种药水腐蚀过,到现在依然不能见光见热,水蒸气更是不能碰到一点,否则就会旧伤复发开始慢慢地烂,连枪都拿不了,对不对?”
“你期待出现一个完全能够治愈你的异能者,让你被灼烧的双手恢复原状。”
牧斐依旧笑着:“我以为……”
“我以为你是想问问关于席五那天晚上遭遇袭击的事情,好把细节传递给你今天去见的那个男人,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他摸了摸少年翘起发丝的脑袋,低头亲吻过沈缘的眉心,轻声妥协道:“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快起来吧,我现在就去给乖宝宝做东西吃。”
沈缘被他抱起来搁到了床上,昏暗之中牧斐依旧做足了温柔的模样,如果他没有那些叫人羞耻的行径,没有在夜晚时那么疯狂地如同一个衣冠禽兽,大概在外人看来也是个顶好的君子。
“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要让你去做饭,真的想要把你的手蒸烂折磨你吗?!”沈缘在他身后喊道:“你现在这样做以后截肢了就是自作自受!等你成了残废还做什么首领,直接把基地拱手让给别人好了!”
“……”
“最后一个快问快答。”
沈缘把声音放轻:“你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恨我呢?哥哥。”
【黑化值代表恨的话,男主早就要恨死你了,但这个小世界挺玄乎哦,牧斐这人也不降黑化值,也不报复宿主,更不和宿主真的吵架,就专盯着宿主身边的男人一个一个干,打死一个赚一个,接受能力真好,有大帝之姿。】
沈缘道:“确实,有正宫之资。”
牧斐没有回头。
“超过五秒了,乖宝宝。”
“回来给你打。”
……
……
接下来好几天,沈缘总能一睁眼就看见他的早餐热腾腾地搁在桌子上,牧斐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手到底会不会烂,但沈缘能看见他绷带下渗出的血水,也能闻见那一股淡淡的清香药味,面对这些牧斐千辛万苦顶着疼痛做出来的东西,沈缘看顺眼了就吃,看不顺眼就撂。
当牧斐低头去处理地上的陶瓷碎片的时候,沈缘正一脸百无聊赖地支着下巴趴在床上发呆,他看见不远处桌上牧斐收拾好的箱子,仰着头用力地望那边望,想要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
“别看了,”牧斐把他探起的脑袋按下去,道:“那是对付丧尸的武器,基地探测中心观察到了一百公里外的临时避难所,我要带人去救那些幸存者。”
沈缘讶异:“你不是首领吗?”
“这种事还亲自去?”
牧斐把牛奶给他:“首领难道就不用干活了?基地里的物资需要积分来兑换,每个人都不例外,要是做首领高层就有特权不需要做事,下面那些异能者会联合起来搞叛乱。”
沈缘仰着脸:“但我没有做过哎!”
“你的那份我做了就行,”牧斐摸摸他的脸颊:“我大概过两天才能回来,你饿了就去找邬医生,让他带你去食堂先对付一下,我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哥哥。”
牧斐:“在,怎么了?”
沈缘爬起来:“我也要去!”
末世文里最适合搞事情的剧情出现了,在基地里哪能体会到危险啊,那不得到外面去,和男主共同经历和丧尸的生死博弈,才能快速加深感情嘛!根据吊桥效应,危难之际的救助和背叛,绝对比以往日常更加深刻。
沈缘扒着牧斐不松手,千乞万求地撒娇卖乖,牧斐轻笑着陪他演“好哥哥好弟弟”的温馨剧情,估摸着沈缘演累了大概也就放弃了,却没想到他执着得很,根本不像是随口一说的样子,死死得抓着他不达目的不罢休。
“好吧。”
沈缘欢呼成功拿下新的剧情地图。
但是……沈缘看着眼前呈抛物线形状射出去的那一缕水流,又看着其他队友沉沉的真枪实弹暗自发问。
他为什么被分配了一把小孩子玩的水枪?
作者有话要说:
混血哥应该下章或者下下章出现
第144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3
黄沙漫天,天空灰蒙蒙的盖了层罩纱,高楼大厦已成断壁残垣,路边的树枝带着被灼烧过,破败的痕迹,那些在很久之前还高高悬挂着的宣扬绿色文化的广告牌已经模糊了字迹,轻风吹过荒芜的无人区,遮盖了两行弯曲的车辙。
“哥哥。”
牧斐开着车:“在,怎么了?”
沈缘微微起身把脑袋从车后座探到了前面去,他举起手里那个仿真手枪模样,实际上却是塑料玩具的小水枪,毫不客气地扣动扳机朝着牧斐的脸上射了一缕凉水:“你们都是真枪实弹的,为什么只有我的是水枪?不公平。”
牧斐伸手拨开他挡住后视镜的脑袋,一边看着前方早已经被黄沙遮盖的道路,一边又分出神回答沈缘的话:“机枪太重了你抗不动,手。枪要近距离打太危险,就拿着水枪玩吧,一会儿到地方了跟着我,别太靠近那些人。”
沈缘抱怨道:“你看不起我。”
他晃了晃水枪里储存的凉水,眯起一只眼睛低头像是拿着一把重狙那样,朝着牧斐的脖颈打了好几回,直到牧斐的领子被水浸润,他再想加水重复以上不道德行为的时候,身旁一只手急忙拦住了他。
“哎哎,别把仪器弄湿了,”陈远戈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观察了好一会儿,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真正被拿捏的反而是牧斐,沈缘这个看起来年轻实际上也年轻的小孩子完全没有半点儿面对末世的警惕性,大概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他握住沈缘的手腕把他扯回来:“万一表盘爆了这路上可没法修,你安分一点儿吧!祖宗,别像个多动症一样。”
陈远戈扯着沈缘的袖子想把人拽回到座位上安稳坐着,一抬头撞上了反镜中牧斐浓墨般带着凉意的双眸,他心下一颤连忙松了手,眼神示意“兄弟我忠心日月可鉴”,对牧斐表态,绝对没有觊觎朋友妻的想法。
“远戈,陪他玩会儿。”
玩儿?玩什么?
末世这地方没有一点儿信号,荒郊野岭的,不管电力水力资源都十分昂贵,就算有手机也只能起个探照灯和闹铃的作用,森林冰火人都没法联机,怎么玩儿啊?难不成现场把后面车上的兄弟们叫下来,玩一把真人cs?
陈远戈大脑宕机,感觉牧斐是真的在为难人,他看了眼前方开车的首领大人,又看了眼紧抿着嘴唇顿在车座夹缝里愤愤不平的沈缘——哎,等等,或许有人知道小猫眼睛呈半圆形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他在心里头比划了半天,也没能找出一种确切的形容词来形容面前这个有点生闷气的小少爷,如果非要用某种修辞手法的话,沈缘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眼睛半圆形状,眉毛轻轻地垂下来,想玩游戏但又觉得不太好意思的傲娇小猫。
小猫谁不喜欢啊?
怪不得牧斐这么在意。
“你想玩儿什么?”陈远戈把枪搁到一边,对着沈缘道:“首领在开车没法跟你玩,这路上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要不我们……”
沈缘打断他:“不想和你玩。”
他蹲在夹缝里挤着,完全没觉得不舒服,一抬手把水枪扔给陈远戈道:“我们换换,我要玩你的枪,玩够了还给你。”
陈远戈道:“我那是重狙。”
沈缘来了兴趣:“有倍镜的那种?”
“当然了,”陈远戈把旁边的狙给他看:“你和那个外国佬还没进城的时候,我早就在楼上看到你们了,虽然用了挺久的,但是威力不减当年,看人看得清清楚楚的。”
沈缘伸手去抱:“给我看看。”
牧斐插话道:“把扳机扣住,你举着给他看,别走火了把车玻璃打碎,待会儿打灯给后面的车提示,要进市区了,注意一下周围的动静。”
沈缘低头把左眼对上倍镜端,随着陈远戈转着螺旋调整,在一片模糊眩晕过后,他准确地看到了远方城市边缘的模样,上面悬挂路牌的水泥漆已经风化干裂,只剩下面淌着血水的两个字,阴森可怖,带着末世独有的孤寂气息——长平市旅行局欢迎您。
长平市……这个名字Z国人应该都特别熟悉,它原本是一个拥有内陆湖还靠山的热门旅游城市,整个地区的文化传承做得特别好,当地人热情好客,空气也清新没有城市的憋闷感,旅行热季的时候据说几乎订不到票,末世爆发时,大概正是暑假热季期,现在不知道市内是什么情况。
“看完了没?”陈远戈问。
“嗯……”沈缘正打算离开倍镜,视线里却晃现一个黑影,在黄沙中如同喝醉了酒找寻不到回家道路的醉鬼般,摇摇晃晃地跌倒了下去:“等等!前面有人!”
陈远戈也看了一眼,神色瞬间从吊儿郎当变得紧张正经起来,他观察了一会儿,对着牧斐道:“这个人估计是从幸存者中跑出来的,路上可能遭遇了丧尸袭击,看样子是已经开始病发了,十五分钟没有阻断剂就会彻底转化。”
牧斐道:“我加快速度。”
他转头看了沈缘一眼,长臂穿过缝隙把依旧蹲在那里的人拉起来搁在椅子上,声音已经很明显地温和下去:“乖乖的,坐好。把安全带扣上,待会儿路上不平整会有些颠簸。”
沈缘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他往后靠住椅背,叫身边的陈远戈把安全带扣紧,乖乖地别过头去闭眼,手里握着那把水枪听耳边越来越清晰的,来自远方的嘶吼声。
车子的速度逐渐加快,窗外的暗影层层略过,沈缘强忍着越来越压抑的气息,抬眸看向外头逐渐趋于城市化的道路两侧,牧斐在五六分钟后刹车,陈远戈一手护着身后的沈缘,一手拉开车门,从腰后摸出来一把手枪。
“救命……救救……我……”
“我快要……”
跌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人仰起一张脸,朝着身旁停留的车子伸出手求救,沈缘在陈远戈的背后望了一眼,心中猛然一震,这张脸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但这个人肩膀上的袖标——是他爸爸公司的高管员工的牌子!
“你是……”
沈缘拨开面前的陈远戈,低下头去想问一问这个人他的父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暗杀的,话还没问出口,底下的人忽然爆起伸手想要把他拽下车去,陈远戈没反应过来,前面的牧斐从缝隙中探出一只缠满绷带的手,用力握住这人的手腕立即折断,随及一声枪响。
“……”
车窗上只留下一行带血的手印。
牧斐道:“他已经完全转化,来不及救了,我们先去幸存者中心救人,刚才的声音可能会吸引一些丧尸,陈远戈,检查一下弹匣,把散弹枪带上。”
陈远戈:“是。”
“我们出来带了二十管阻断药,一会儿你和梁琦说,如果幸存者中有感染情况,先把他们隔离开,药紧着小孩子和非异能者用,其余的出发前已经说了。”
陈远戈道:“我跟梁琦一起分配下任务。”
“沈缘。”
沈缘慢了半拍:“嗯?”
他问:“我有什么任务?”
牧斐看了他一会儿,眸中情绪千变万化,片刻后却朝他伸出双臂:“到我这儿来,哥哥抱抱你。”
……
……
真正到幸存者中心的时候天色已经朦胧,阳光在地平线下发挥出最后一点儿余热,沈缘趴在牧斐的怀里,被牧斐握着手指,他们随着队伍打开外面血迹斑驳的铁门,再次用铁丝撬开中层的铁锁,经过一段废弃楼梯,才在一个超市的储物室中找到那些幸存者。
沈缘干干净净地身处其间,只觉得自己像一个完全被隔离的外来客人,没办法体会到这些幸存者的麻木与绝望,周围密不透风,储藏室中乱糟糟的更是无处下脚,他靠在牧斐肩膀上看陈远戈他们分配物资,询问感染人数,给那些还没多大的小孩子做简单的身体检查,那种身临其境的孤寂在心底渐渐蔓延出来。
其实,小世界虽然是虚拟的。
但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都是活生生的人,会恐惧会害怕,会有面对困境的无所适从无能为力,这就像是楚门的世界,身处其间的所有人都是楚门,而知道一切的沈缘,则是那些设计师,是那些在别人的世界里打广告的受益者。
“怎么了?”牧斐转头看向他,握紧了沈缘有些凉的手指,他知道沈缘从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大多时候,这个小少爷总是很胡闹,几乎没有安静的时候,但如今他真正乖巧地靠在他身边,反而有些叫人心底不安:“是不是觉得闷得很?”
沈缘回神:“也没有很危险嘛!”
他道:“我还以为会遇见一大群丧尸,像蜂窝一样朝着我们袭击过来,然后用散弹枪把他们挨个儿打穿,穿过刀山火海来救幸存者呢,如果真是这样……”
牧斐陪着他畅想:“如果真是这样?”
沈缘想了想:“如果真是这样,我就躲在你身后,等丧尸扑过来就从背后把你推到丧尸堆里去,等你求我了我再考虑救你。”
他原本真是这么想的,但奈何没有遇见什么电影里那种丧尸潮,也就没办法再卖牧斐一次,跟他玩另一个相爱相杀了。
牧斐笑了:“好。”
【牧斐黑化值-20,现在黑化值为75】
偶买噶,居然降了?
沈缘大震惊:“你乐什么?假如遇到了我真会这么干,等你栽跟头就后悔了,别一副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知道,”牧斐依旧温和,沈缘看不出来他面对席五时那种恨不得咬死对方再挫骨扬灰的模样,也看不出来他的恨意,只能从他的眼神中分析牧斐到底是不是在陪他演戏。
“呜……汪!”
沈缘忽然听见一声狗叫,他顺着这些幸存者看了一圈,也没看见到底哪里有条小狗,正以为是幻听,那声狗叫却又模糊地响了一声,在乱糟糟的储藏室中根本分辨不清。
“有小狗。”
沈缘晃了晃牧斐的胳膊,沿着声音朝另一边慢慢地找,牧斐本来早就已经听见了,末世中人都救不过来谁还会管一只狗?陈远戈端着枪也当没听见,只顾着给小孩子打阻断剂,但沈缘是个固执的人,他宁愿踩着别人的脑袋爬高也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谁都不能不顺他的意。
就算他愚蠢恶毒,有点没良心。
但谁都不能欺负他。
牧斐心道:谁都不能。
牧斐跟着他转过一条楼道,找到一个被锁紧的小门,面对少年望过来的水灵灵的琥珀色眼睛,他拿着枪反手在锁上一磕,那扇小门应声而开,一条通往底层的楼梯在眼前呈现。
“小心,我拉着你。”牧斐道。
沈缘顺着声音寻找,在昏暗之处摸了摸,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他捡起这只饿得汪汪叫的小狗正要从地下室离开,一只丧尸却忽然从旁边被遮蔽凿出的深洞中爬出,迎面当着他的脖颈便给了他一爪子,这是一只在早期就已经病变,如今生长出了些许智商的老丧尸。
会欺骗人,会躲避,速度极快。
事情发生得太迅速,一切都没有预料到,他的手臂被丧尸紧紧抓住,沈缘几乎能够感觉到这一瞬间这只丧尸嘴里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温热气息,片刻时间被无限拉长,他似乎看见了牧斐眼眸中血色的痛意。
“沈缘!”
牧斐抓住丧尸的手臂用力折断,对方却根本没有痛觉,依旧紧紧地抓着沈缘不松手,牧斐拿枪对准丧尸,射出三四枪,这只丧尸察觉到危险瞬间转移目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奋力一跳扑咬到了牧斐的手臂,地下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表明这样的丧尸不止一只,他们的瞳孔贪婪地看过来,似乎在考虑谁先做享用大餐的第一个。
“砰!”
牧斐射出最后一枪,把害怕得有些颤抖的沈缘拦腰单手抱起来,朝着楼上两步并三步逃离地下室:“别怕,我们走!”
眼前只剩下朦胧的光,沈缘微张着唇后怕地喘息,他的脖颈间被丧尸的指甲划破了长长一道,火辣辣地疼,眩晕感不断拨弄着他的脑子,心脏处那根弦彻底崩断,那是一种身临其境冗长纷杂的幻觉……牧斐也被咬到了。
怎么……?一语成谶。
作者有话要说:
死不了死不了,圆圆也会被牧斐哄好的
第145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4
眼前的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色,末日的余晖映照在破败的城市中,与周边急切吵闹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哼出一曲悲戚的挽歌,陈远戈和梁琦在组织幸存者快速撤离,丧尸的嘶吼声绕过长廊,从那间被沈缘无意中发现的地下室里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丧尸怎么会突然被惊动?!”
“梁琦!护送幸存者上车,把弹药给我!这破门撑不了多久!”
“救命……”
“不行!快入夜了,你把这里炸了只会吸引更多的恶心东西过来,先撤离!”
“好疼……好疼啊……”
“小少爷!”
沈缘昏昏沉沉地喘息着,他的耳边响起一阵长鸣,把枪械碰撞的声音,幸存者的尖叫声音,身边的人压抑着的,源自末日之际的深刻绝望完全隔离,他无力地躺在牧斐怀里,看着眼前模糊光圈之中,那些丑陋的,恶心的,没有丝毫情感可言的丧尸,他们打破了门,倾巢而动,却又一个一个地死在弹药之下。
车辆在黑夜中启动,油门的轰鸣声和丧尸胡言乱语的嘶吼相杂,沈缘靠着牧斐的胸口迷茫地朝外看,远方硝烟腾空飞起,炸药为这座早就千疮百孔的城市再次添上一层灰蒙蒙的雾,怀里那只被他救下的小狗哼哼唧唧地叫着,打了绺子的杂毛却警惕地炸了起来。
“宝宝?”
沈缘仰起头:“牧斐。”
两人的视线撞在了一起,瞬间平复了牧斐心中被狠狠揪起的那阵疼痛,他揽着沈缘轻叹一口气,灼热的呼吸间夹带着劫后余生的心疼,牧斐自信于自己的异能可以永远为沈缘保驾护航,于是在陈远戈用眼神阻止他的时候,他依旧握着沈缘的手,顺着他的力气往另一个方向去,却唯独忽略了在他使用异能的时候那因为药物过量导致的身体异变,细微达毫秒的一瞬间停滞。
就那么一瞬间……
沈缘就被伤到了。
“别害怕,”牧斐平静下心情,轻轻地拍着少年颤抖的后背,声音尽可能地温和下来安抚他:“刚刚转移得也算迅速,受伤的人不多,我待会儿会给你打一针药,可能有些疼,你忍着一点儿。”
沈缘昏昏沉沉地点头。
他抚摸着怀里的小白狗,前世今生回忆不断闪现在脑海中,甚至是在现实世界中他患病时所读的那些中外名著,闲书杂书,都一齐灌进来,他想起自己还做着尊贵小少爷的幼年时期,那时他强势的母亲还在,会在他完不成作业,考试不及格的时候用一方戒尺打他的手心。
“你作为沈家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我和你父亲的产业的,我白手起家到现在,别人家说娇养孩子自由成长的话从来不能够信。”
“……”
“但是妈咪是爱你的,只有爱你的人才会管教你,以后离你爸爸远点儿,他只会娇惯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
“我给了你自由,给了你用不完的钱,给你收拾那么多烂摊子,你怎么会觉得爸爸不爱你?小缘,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一切有爸爸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沈缘茫然地回想起这些久远的事,心里只觉得阵阵排斥,他把自己蜷成一只小浣熊,悄悄地按着自己因为抵触恶心而疼痛的胃部,他靠着牧斐的胸膛,听见了这个男人依旧没有镇定下来的心跳:“哥哥。”
牧斐拿着针管抽取药瓶中的药水,闻言看向他回应道:“我在,一会儿打药剂的时候不要乱动,你现在的反应不太对劲,回基地让邬医生再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沈缘攀在他肩膀上:“好。”
冰凉的针头慢慢靠近,即将扎入他脖颈处的血管上,牧斐看着少年白皙颈间那道划痕,墨色眼眸更加冷冽,他托着沈缘的侧脸,低头细心地给他揉捏着血管的位置,等到那块的青色河流慢慢明显,牧斐捏住了针管,轻声哄着已经闭上眼睛的沈缘。
“首领!”
轰隆一声,梁琦蓦然从车子后厢翻过来,随及用力抓住了牧斐拿针管的那只手腕,他的脸上充斥着长消不尽的怒气,一双眼睛仿佛会喷火:“这药不能给他用!”
“陈远戈还说你肯定知道该怎么做,救火先救急懂不懂?幸亏我来看了一眼,否则……”
牧斐皱眉:“你想说什么?”
梁琦睁大眼睛:“你不觉得你更严重?阻断剂早就用完了,你手里这种刚研发出来的强效阻断剂是最后一支,况且丧尸病毒百分之九十都是通过唾液腺中分泌的液体传播,指甲划伤导致的变异的情况也有,但是非常少!这小子让他等到回基地算了!”
牧斐不搭理他:“你滚回去。”
他骂人也语气平静,心态好得要命,说是温柔斯文其实也不然,牧斐大概只是觉得这种小事没必要上纲上线地费力气,所以对于那些无意义的话没有半点儿关注,只耐心专注自己的想法。
沈缘靠在他胸口默默听着,期待这两个人能大吵一架把他脑子里那些叫人烦躁的回忆打出去,却没想到梁琦话锋一转,直指他的脑门:“丧尸被惊动是不是怪他?要不是这小子非要拉着你去找什么狗,你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吗?!末世啊大哥,这情况谁会去关注一只狗?孰轻孰重牧斐你分得清吧?!”
“我是站在客观角度说的……”
牧斐把针管换了一只手拿着,他搂着怀里的沈缘,神色依旧平淡,只是紧紧地盯着暴躁的梁琦,听着对方的声音越来越心虚,逐渐归于闭口不言:“说完了?”
梁琦:“我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
“砰!”梁琦还没开口说下一句话,牧斐忽然用手掐住他的后颈,托着他的脑袋往车厢上狠狠地撞了一下,梁琦捂着额头无声惨叫,却依旧道:“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但是站在客观角度你感染的几率更大,你是我们基地的首领我当然要先顾着你啊!”
被指着鼻子指责了,沈缘忽然不知道哪来了力气,他在逃离那间地下室昏昏沉沉的时候总是觉得整件事虽然挺符合逻辑,也挺适合末世的某些剧情,要是没有被丧尸咬这一遭还叫什么末世啊,但内核还总缺点儿什么,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忘记和牧斐相爱相杀的剧情了。
对啊!最后一支药,这和那种古早文里把白月光和老婆劫了让男主做选择的剧情有什么区别?
此时不演更待何时?
于是沈缘睁开眼睛,轻咬了下几乎已经没有血色的唇,再一抬眼时两颗琥珀色的宝石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眼角适时地泛起了浅浅的红色:“他说得对,假如不是我要去找小狗的话,你就不会被丧尸咬到,如果这药真的恰好只剩下一针,你作为北方基地的首领,将来是要带领他们一起重建地球的,当然你活下去更有意义。”
牧斐轻声道:“这时候别演戏,宝宝。”
沈缘愣住:“但是你会死。”
牧斐道:“不会,只要你在,我就永远不会死。”他捏着针管,托着少年的脖颈,毫不犹豫几乎没有任何滞涩地,将那支药扎了进去,冰凉的药液慢慢推进去,牧斐的手指稳稳当当,却在最后一刻开始颤抖。
沈缘没想明白,他以为牧斐会接下去这段话,再不济也该心里触动黑化值下降,他以为牧斐会自责会心疼,会在纠结之中找到一个万全的办法——例如把药分成两份什么的。
但是都没有。
牧斐作为小世界中的人物不可能再拥有第二次重生的能力,但沈缘置身事外永远可以因死亡而倒带重来,这对完全不知晓一切的牧斐来说,实际上是很不公平的。
沈缘的心脏颤动了一下,他抚摸着胸口处那阵刺痛,模糊地回想起在病床上那些无聊时所读的书,他看见命运其实是一条单行轨道,顺着轰隆声向前,他会在那座高峰上看见无法逃离宿命的俄狄浦斯,就像他每天睁眼,床边总会出现与昨日相同的药片一样。
牧斐在剧情中的宿命论却是——在无论哪个危急的节点,前方道路分叉成ABCD,他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的爱人,这才是他永远也推不上峰顶的巨石。
“牧斐……”
牧斐屈身与他平视:“我在。”
沈缘试探着小声道:“我其实……”
“不会死。”
高级系统提醒:【警告!警告!禁止宿主突破时空屏障,禁止与小世界人物探讨现实,禁止一切企图唤醒小世界角色的想法!】
系统:【宿主,这段要倒带一下。】
沈缘道:“你倒带。”
剧情回到半分钟前,沈缘依旧撑着手臂朝牧斐倾身过去,他忽然想知道那些小世界里一往无前倾注所有爱意不论后果的男主真实的想法,他对牧斐换了一种更亲昵的叫法:“哥哥。”
牧斐屈身捧住他的脸:“我在。”
沈缘认真道:“我不会死。”
高级系统提醒:【二次警告!高级警告达三次及以上整个小世界任务完全重来!请各位宿主严格按照规定完成任务!】
系统的声音焦急:【宿主,最后一个任务了,你不要纠结男主到底怎么想,做完这个任务拿到积分你就可以痊愈,至于所对接的……至于这些人,他们在原本的世界里也有自己的事业,这些我们不关注。】
沈缘点头:“好,二次倒带吧。”
剧情再次倒退回半分钟前,沈缘靠着牧斐的肩膀假装已经睡着,头顶上却忽然传来牧斐的声音。
“宝宝。”
沈缘抬起眸:“嗯?”
牧斐托着他的脸颊,轻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哥哥好像走神了,没有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章开始小圆对男主回一点点箭头哈
所有男主都是同一个人,小圆估计还要在现实中被追几次才能完全he
第146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5
相隔一层朦胧雾气,沈缘侧眸看向他,牧斐的瞳孔已经慢慢地开始异变,眼白部分的花纹向中间蔓延,那双沉墨色的双眸下藏着戾气和杀机,独属于Z国人有些斯文温和却棱角分明的面容上是裂开的细小伤痕,他低眸握着沈缘的手,就如同往常捏着他的每根手指检查他的指甲一样。
沈缘沉默片刻:“我没有说什么,你可能是听错了吧,牧斐,你会在路上转化成丧尸吗?”
牧斐道:“不会。”
沈缘侧头问:“因为你提前注射了抗体?”
牧斐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与面前的少年平视,他看着沈缘瞳孔的纹路,最后的目光却落在了他脖颈的那道划痕上,他逐渐地意识到沈缘的身体在不由他自主地变差,这或许是因为在末世中的病毒,亦或者是变质的食物,不规律的气候,什么都有可能。
尤其是在遭遇丧尸袭击后,沈缘的反应开始变得有些缓慢,再加上那针强效阻断剂,尤其是他们还在路上行驶,冷风总会从缝隙中灌进来,沈缘偶尔会轻轻地咳嗽几声,咳到眼睛都蒙上一层水雾,然后乖乖地靠过来,把全身都力气都卸下去。
这不是一个好预兆。
牧斐轻声问他:“你哪里不舒服?”
沈缘讶异道:“我在问你。”
牧斐道:“你先回答我。”
沈缘抱起怀里的小白狗往他脸上怼,这只还没两个月大的小狗伸着爪子甚至不会挠人,沈缘悻悻地把它再抱回来,无奈回答道:“可能是吹风了吧,胸口有点闷痛,不知道是不是又发烧了,但是挺奇怪的,我之前身体一直很不错,好像是在大概末世前两年左右,才生了第一次重病。”
“后来就一直不怎么好。”
牧斐低眸思索片刻:“回去我带你到邬云声那里再做个检查,有可能是连续发烧引起的肺炎。”
沈缘捏着小狗的爪子炸花,闻言道:“你好像更严重一点儿,等回去肯定要进行隔离,首领都要隔离了基地得乱成什么样子?有时候想想转化成丧尸也不错,至少没有意识也不会疼。”
他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句:“你要是转化成丧尸,等以后我再做什么坑你的事,不用难受也不用发脾气了,直接对着我的脖子咬一口万事大吉。”
沈缘本来是在开玩笑,牧斐胳膊上被丧尸啃的那口可没那么轻巧,几乎咬掉了他一块肉,作为知道末世世界转化方式的唯一一个人,沈缘当然要保证牧斐的思想至少在路上总是清醒的,不然一个不注意牧斐睡着了,整个世界都要因为他倒带一次。
他真的是在开玩笑。
但牧斐的目光显然不认为这是个玩笑,他缓慢地半跪下去,抬起两只手捧住了少年的脸颊,仰头朝着那张嘴巴吻了上去,沈缘思维跳跃,说话总是东扯西扯,假话里掺着真心,真话里藏着假意,他是个让人无奈的骗子。
沈缘喜欢捉弄人,曾经牧斐课余时间打零工买来的宝石戒指,却被他扔到草丛中,又故作伤心地大半夜喊他来找,牧斐从他的眼睛里能看见兴奋的狡黠,那是一种小动物干了坏事来吸引人的注意的神态,但他却依旧听从小少爷的话找了两个小时,在湿润的泥土地上翻找到了那颗和沈缘眼睛一样透亮的宝石戒指。
他明白沈缘的固执。
小少爷的心思很容易看透,他认为打手板疼痛了是在乎,认为惹了祸被父亲解决了是关注,他的配得感很低,低到其实只要一个温暖的拥抱就能满足,但他的需求很高,他会观察身边的人能为他做到什么样的地步,然后不断地拉高这个“被爱”的标准,直至对方放弃离开。
他可以坦然地说出“我以后还会坑骗你”这种话,其实已经是性格的极大进步了,他还会恶毒,还会欺骗,还会做出前世抛弃他的事,还会去寻找一个又一个男人作为他考验的“备选者”——但牧斐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男人可以杀死,沈缘只有一个。
他自愿回到自己身边就是一个好孩子。
“但圆圆是一个坏孩子也没关系。”
牧斐捧着少年的脸颊在他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灼热的印记,看着沈缘晕晕乎乎地喘气靠在车窗边上,整个人像是被蒸昏睡了的小猫,牧斐补上了最后一句话。
“坏孩子也没关系,哥哥依旧爱你。”
……
……
牧斐坚持到距离基地十公里的时候已经晕厥,他的身体异变了百分之30,不得不进行一周的隔离治疗,沈缘抱着那只小狗跟随着担架去往邬云声的医疗室,在栏杆外听牧斐对他的嘱咐,顺便给那只脏兮兮的小白狗洗了个澡,这才发现这只小白狗居然是品相很不错的一只白团子萨摩耶。
“把你的狗扔远点儿。”
邬云声从隔离室出来锁上了外头那扇坚固的铁门,看见沈缘抱着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小狗,毛毛弄得满天飞,于是快速戴上了口罩就拿着棍子要往外赶人,面对少年仰起来的一张看似无辜的脸,他沉默片刻打开了另一条通道。
“过来,带着你的狗一起去检查室,牧总说你需要做一个全身检查,快点搞完快点下班,回去休息。”
沈缘躺在用来测试心率和血压的床上,他的衣服被撩开贴上了某种冰凉的仪器,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邬云声目不斜视地在他胳膊上戳了个洞,取了半管血出来进行化验,沈缘和他搭话:“邬医生毕业于哪个大学啊?”
“……”
沈缘:“邬医生为什么跟着牧斐?他当时很厉害吗?”
邬云声冷声道:“闭嘴。”
沈缘继续没话找话:“你当时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爸爸,他也有好大的制药公司,你那时候要是认识我,我让我爸爸给你开最高工资,什么资源啊实验室都给你开绿色通道。”
“跟着你爹我死哪儿都不知道。”邬云声下意识回怼过去,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不妥,他拿着管子沉默半晌,没再听见身后的人有什么话说,又拉不下面子来给一个曾经坑害过他的人道歉,于是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算是一账抵一账平了,又转移话题:“你的血压不对劲,沈缘。”
<叮咚,好感值上升为-50>
“……”
邬云声没听见回答,他转过身来没看床上的少年,只是在抽屉里翻了翻自己以前的笔记,又重复道:“你的血压,血蛋白都不在正常值范围内,还有其他的数值可能不稳定,需要再抽管血重新检验,你最近是吃什么药了吗?”
“……就打了针阻断剂。”
“不可能,阻断剂的药是我制的,它不会导致这么多的异变。”邬云声反驳,说完这句才意识到少年的声音闷闷的,些许哽咽,他看向沈缘,目光与少年琥珀色的水光眼眸相撞。
那双清透的眼睛蒙上了水汽,像是清晨湖面上荡起的晨雾,少年侧头躺在那里,卷发散乱地铺排在枕上,精致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无措委屈,看见邬云声的目光,他问道:“邬医生,我可以起来了吗?”
邬云声:“可以。”
他别开目光,把沈缘身上的仪器摘下来,沈缘把衣服整理好,坐在床上晃着腿等下一次抽血,邬云声拿着未开封的一次性针管过来,却猛然看见眼前一行泪珠跌落,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当那颗水润打在他的手心里的时候,邬云声心中的防线彻底被攻破了。
<叮咚,好感值上升为20>
他只是……
他只是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孩子而已。
沈缘低下头:“邬医生要赶快去擦擦手心,我记得你有洁癖的,万一我生了什么传染性疾病就糟糕了。”
邬云声蹲下去抬头看着他,在心底组织了下语言才郑重其事道:“我向你道歉,沈缘,刚才不该那样提起你的父亲,我知道在末世中很多人早已经失去了家人,我不该那么说,我其实只是……”
“你只是讨厌我而已。”
沈缘道:“不论牧斐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父亲是谁,不论你知不知道我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你用这种话题来挖苦我……邬医生只是讨厌我而已,没有其他任何理由。”
他跳下床,在邬云声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时候把角落里那只呜咽的小狗抱起来,随及夺门而出,留下房间内拿着针管沉默的邬云声。
系统:【倒打一耙,非常好。】
不管这个话题是谁提出来的,总之沈缘总有能力把错误打在对方身上,让对方愧疚了那好感值一定蹭蹭往上涨,支线任务和主线任务不同的地方在于,支线任务完成度越高,积分系数越高,这大概就像是基本工资和绩效的区别。
沈缘从医疗室里出来,准备听从牧斐的嘱咐先去找陈远戈要菜单点菜,回头再考虑和秦枫私联出逃的事情,可他却未曾想到在设计复杂的基地里迷了路,左拐右拐也没找到那条有探照灯的大道。
他抱着这只萨摩耶正想找个活人问问,或者借个通信器联系陈远戈,一只手却忽然从黑暗里伸出来,一把将他拽到了角落里。
“宝贝。”
熟悉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沈缘立刻捂住了小萨摩耶呜呜叫的嘴巴,讶异问道:“席五?你怎么在这里?”
席五敞开手臂笑道:“老公来接你了乖宝贝,过来抱抱,想我了没?”
第147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6
“赐予我一个重逢吻,宝贝。”
席五穿着一件看不出牌子的驼色大衣,为面前许久没见的他的宝贝遮住了大半冷风,男人碧蓝的眼眸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慵懒嘶哑的声线中隐藏着强势,未等沈缘回抱过来便捏起少年的下巴要低下头去亲吻他。
“有小狗,席五。”
沈缘靠着墙壁一把推开紧靠过来的席五,他微微仰着头,用自己的手臂隔开一道距离,小声抱怨道:“不要乱动,你会挤到他的。”
席五的目光这才大发慈悲般地扫过沈缘怀里的那只毛茸茸一团的小白狗:“这种东西……”他本想暗自嗤笑一声,眸子却不经意间往上滑动,骤然撇见了沈缘卷了两层边边的高领毛衣下露出来的一点儿划伤,席五的眼眸瞬间眯起,如同西伯利亚的灰狼般盯着沈缘的脖颈:“这是怎么弄的?”
沈缘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把自己的毛衣往上拉,却被席五紧紧地攥住了动作的手腕,他明明伏着身子,膝盖也顺应着少年的身高微微弯曲,却依旧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强势感:“遮什么遮?老公在问你话呢。”
沈缘抿着嘴:“就是不小心划的。”
席五的手指压在他的伤痕处:“不小心?”
“废物东西。”
沈缘睁大眼睛:“你骂我?!”
席五见那处伤口已经上了药开始结痂,沈缘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良反应,于是把他的衣领拉回脖子上去,顺着沈缘的脑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在北方基地待几天就开始替牧斐遮着掩着了?这明显是指甲划出来的疤,怎么?遇到丧尸那个废物没好好保护你?我还没找他的事,反倒是你替他说话。”
沈缘道:“我没有替他说话。”
席五一把将他怀里的小白狗揪着脖子拎起来拿在手里,随即用力按住沈缘的脑袋在他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个吻多少带着一些发泄的意味,沈缘无论如何推他,面前这个男人就是纹丝不动。
“叛徒,”席五松开他,盯着面前少年干净的双眸,口腔之中的利齿简直要磨出火星子:“我早就该杀出去不叫你留下来……这才几天,你就要倒戈向牧斐了,要是再让你待久一点儿,是不是要装作不认识我?”
沈缘本来在一边和席五叙旧一边想事情,所以回话多少有点敷衍,听见席五这么说才把注意力彻底转回来,他故作姿态靠着墙壁,丝毫不畏惧地和席五的鹰眸对视,在0.5秒后席五即将要彻底被点炸的瞬间,沈缘的眼睛弯起来:“老公,我听见有醋坛子在说话。”
这种程度的隐喻对于席五来说没有那么好理解,但他可以瞬间听明白前两个字,席五单手压着墙壁沉默了一会儿,心里那阵无名妒火居然在少年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眸下逐渐熄灭,他道:“又说什么Z国古话呢?”
沈缘解释道:“就是吃醋的意思。”
外头冷风四起,席五把小白狗搁回到沈缘手臂间,脱下外衣盖在了少年单薄的肩膀上,然后反手扣住他的腰,甚至不用借力就徒手将人稳稳地抱进了自己怀里,席五避开探照灯往另一个方向走:“我何止是吃醋。”
沈缘躲在他怀里:“那就是嫉妒。”
席五笑了:“想弄死他也是嫉妒吗?”
沈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闲话,他看着路边的灯光逐渐黯淡下去,对席五悄声道:“那不然还能是什么?你刚才那个样子真挺吓人的……我问你,当我说伤口是不小心划到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席五的脚步顿了顿:“心疼宝贝。”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早就看出来我的伤是丧尸抓的了吗?”这和沈缘预想中的答案不一样,他照着席五的胸口点了点,换了一种问法:“就是当时我说的时候,你对牧斐是什么感觉?和后面你生气不一样的那种,一瞬间的东西。”
“没有。”
沈缘:“嗯?什么叫没有?”
席五道:“我没有在想他,如果是一瞬间的话……”
“我当时只是在想你。”
……
……
夜晚的基地十分安静,席五抱着怀里昏昏沉沉就快要睡着的沈缘找到了一直在基地中藏匿的秦枫,当他看见这处暂时用来休息的环境的时候,禁不住心里烦躁地皱了皱眉,索性自己半坐在地上叫沈缘歇在了他的身上。
“这还早,怎么就困了?”
沈缘睁开半只眼睛:“……不知道,最近也没有熬大夜,但是总是很困,还容易感冒发烧,我怀疑这个基地的饭里给我掺了安眠药,老公……”
席五低下头:“怎么了?”
沈缘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席五道:“明天晚上,我要和秦枫商量一下出去的路线,到北方基地外有直升机接应我们,你乖乖睡吧,我小声说话,好吗?”
沈缘其实睡觉挺浅的,他本来想说“最好别说话吧”,但又模模糊糊地记起来现在席五要和秦枫走一段剧情,确切来说是互通一下对方查到的信息,出逃的路线秦枫来提供,那么席五要说的大概是原剧情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点,会影响剧情走向的那种,前世他确实毫不客气地就呼呼大睡了,没有听到关键信息,但现在不行。
必须要竖起耳朵听一下。
席五捂住了他的耳朵……
沈缘:“……”
他在席五的怀里胡乱拱了拱,“不经意间”甩了甩脑袋把席五的手心撇了出去,然后靠着对方结实宽厚的胸膛装睡,席五似乎也没有发现,只是轻声问着秦枫北方基地的大致地形。
“我们可以从……”
“……”
“这个基地是二十四小时轮班,一般来说只有在黄昏临近夜晚的一段时间有一点儿疏漏,如果碰上特殊异能者,我们的出逃路线就不会像现在设计的这么顺利,所以……”
“……”
沈缘听了一会儿眼皮子越来越沉,秦枫说的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信息,牧斐这个人对他丝毫不设防,整个基地的路线图他都偷偷看过一遍了,在秦枫推演各种可能性的时候,沈缘甚至想跟他抢麦,然后大吼一声:你闭嘴,我来说。
不能睡不能睡。
席五的信息才是关键,前世这个信息明明特别重要,在剧本里影响了未来的走向,但因为剧情设定“沈缘不知道这条消息”的缘故,他就顺其自然没有去刻意地听,但是现在任务已经变了,重要的东西还是要多听一耳朵的,对他的任务进程可能有帮助。
“秦枫,”席五摩挲着指尖,轻声道:“你还记得当初我们到北方基地的那天晚上,斯蒂安打完牧斐给的抑制剂后身体的异变吗?”
秦枫点头:“我记得。”
“当天凌晨我们遭遇了袭击,对方是朝着你和斯蒂安来的,但后来因为动静太大撤退了,斯蒂安死在了弹流中。”
席五道:“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沈缘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我当时怀疑斯蒂安的死不是偶然,这可能和他所注射的药剂有关,所以我叫人取了他的身体组织和血液,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E国实验室,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席五笑道:“根据斯蒂安血液检测出的结果,他的体内生长了一种特殊的毒株,这种毒株对身体有害但确实可以抑制丧尸病毒,用Z国的话来说大概是以毒攻毒的解法,我查了一下,这种新型毒株是由一个Z国的药剂师命名的,他在报告上写它可以破坏哺乳动物的身体机能,都是一些最基础的免疫能力。”
秦枫道:“到这里似乎还很正常。”
“这或许只能证明北方基地真正的抑制剂并不足够外人使用,再者说,没有哪个医师愿意把自己的研究成果交给别人,牧斐不想要E国平白拥有抑制剂的成分,于是用了其他相似的药剂作为替代。”
席五道:“这就更奇怪了。”
“我顺着这名药剂师去找他背后的资金支持者,发现那是列于通云集团旗下的一所实验室,通云集团的董事长姓沈,和Z国多位高官有密切来往,早在末世开始很久之前就公开了这种毒株的研制方式。”
通云集团?姓沈?
沈缘原本还像当故事一样听着,却没想到席五忽然把话题转向了通云集团——他父亲的产业,这足以叫人后背发凉。
他睁开眼睛:“这种药是怎么抑制丧尸病毒的?有什么确切的依据吗?”
“怎么还没睡着啊,宝贝?”席五捏了捏少年柔软的腰身,低下头在他唇间吻了一下:“是我们吵到你了吗?”
沈缘道:“你回答我,我想知道。”
席五掐了把他的脸颊:“这就像是对抗癌细胞,破坏身体原有的免疫能力来快速对抗丧尸病毒的扩散,见效很快但是会在半年内因为身体机能快速下降,引发一系列并发症而死去。”
沈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眼睛有些酸涩,他联想到当初那场大病昏沉不醒的一周,逐渐有了某种可怕的猜想,听完整段信息,他的脑中不断回闪着有关他父亲的影像。
从小他就是记忆里特别好的一个孩子,从开始学走路,他的父亲跪在地毯上接住快要摔倒的他,将他抱在胸口开怀大笑,在任性不吃饭的时候,他的父亲会放下工作在旁边不耐其烦地哄他喂他,在少年时期,他但凡惹了什么祸,他的父亲总是会第一时间出现为他解决。
“圆圆,daddy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父亲的温柔弥补了他幼年丧母的遗憾。
但是……亲爱的父亲。
“爸爸……”
你不能拿你的孩子当第一个实验品。
……
……
出逃的时候是黄昏接近夜晚,席五和秦枫在手。枪中装满了子弹,然后将一枚闪着红光的定位器挂在了沈缘的身上,这枚定位器将决定着在外等候的直升机能不能顺利地接应到他们。
席五掩藏住面容:“怕不怕?”
沈缘摇了摇头,对着席五挑眉一笑:“你不觉得这好像有一种亡命之徒的刺激感吗?跟着你我就不怕。”
席五摸了摸他的脑袋,顺着那条小路前进,根据秦枫所说,在接近八点钟的时候会有做任务晚归的异能者从这扇门刷指纹进入,那就是最好的逃离时机,秦枫在潜藏期间掠夺了其他人的身份,把他指纹的皮肤取了下来贴在了食指上,只要说是接到临时任务,守卫不可能不放行。
“滴。”
秦枫在前方低声问守卫:“指纹通过了,还需要验明身份吗?”
守在那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凌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启动机关打开了那扇预防丧尸突袭的重门,荡起的烟尘模糊了视线,沈缘被席五拉着手朝外走去,他们穿梭在刺目的光线中,少年胸口间的定位器不断闪着红光。
席五忽然停住了脚步。
“咔嚓。”
这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沈缘抬眼望去,烟尘慢慢散开,随着探照灯聚集,显露出门外的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一个高大的身影,对方转过身来,声音低沉阴鸷。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牧斐是只要小圆一不见踪影就能立刻发现的人
第148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7
牧斐就那么从容不迫地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他,他的嗓音微微沙哑,似笑非笑,是那种注射过量抑制药物所造成的烧灼感,沈缘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右手手臂上没有完全缠紧的绷带散落,大量的血迹渗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水泥地上。
“牧斐……”沈缘倒吸一口凉气,他看着牧斐折身慢慢地朝他走过来,忍不住后退半步,怀里的小白狗似乎感受到了危险,扬起脑袋来发出压低的哼叫声,却因体型太小毫无威慑力,只叫牧斐的目光游移一瞬,便又朝着他走过来。
牧斐:“怎么不说话?”
千钧一发之际,席五伸出手臂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了身后,两个外放式高级异能者对峙,一旦角斗起来非但会以生死定输赢,还会波及到周围很大范围内的人群,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
沈缘想讲和,他想隐晦地告诉牧斐这是必须要走的剧情,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却在临近开口时胸口忽然闷痛,喉咙中溢上来一口腥甜,脚步也踉跄了一下,被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的席五伸手一把拽住:“平地也能摔?”
沈缘摇头:“……不要打架。”
席五拍拍他的脑袋:“别害怕。”
金发碧眼的男人低下头,捏着少年瘦削的下巴晃了晃,深邃的鹰眸中盛满笑意:“你说我们要不要亲一下暖暖场?嗯?”
“宝贝儿,亲亲这里。”
席五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牧斐黑化值+15,现在黑化值……】
“住手!”系统的播报声音甚至没能说完,牧斐骤然出手,他使用自己的控物异能夺取了守卫者腰间的短匕,令刀尖朝着席五的后背奋力袭来!
沈缘一把推开转身想要反击的席五,只身直面凛凛刀锋,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这段仅有半秒钟的剧情仿佛被拉得无限长,他看见刀尖的冷光闪耀着刺目的光芒,在他的瞳孔中化作一根长针,看见了席五慢倍速动作下想要抵挡刀锋的焦急的残影,也看见了牧斐原本平静如湖水般的眼眸中急速变化的惊愕。
“砰——!”
匕首在临近少年十厘米处被拦截,牧斐慢慢地放下颤抖的手,衬衫被后怕的冷汗浸湿,他难以想象这个一直被他好好保护着,几乎从未在他这里受过任何伤害的少年,会在他怒气冲昏头脑想要击杀另一个男人的一瞬间,不遗余力地保护他。
难以置信。
“你……”牧斐开口时音色嘶哑,转而却低笑一声:“好了,没伤到你就好,离席五远一点儿,乖宝宝。”
“谁是你的乖宝宝?”席五狠狠地捏了把沈缘的脸颊以示惩戒,闻言转身笑道:“要让牧首领失望了,他现在离我最近,以后会更近的。”
牧斐反唇相讥:“我们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被灰狼拖拽,管好你自己以及……你的畜生。”他的目光转移向秦枫,嘲讽的意味十分明显。
这句话其实是有实际背景的,席五的长相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是不折不扣的E国人,大概是因为他完全继承了来自父亲的所有优良基因,五官都带着E国人自幼开始驯服西伯利亚灰狼亚种的那种血腥的野性,在Z国内是属于要被人围观一下是否存在精神疾病的那类好斗者。
席五是一激就会猛冲的疯狗,而牧斐最擅长的就是用犀利的语言阴阳怪气,这么一搭配完全符合两国各自的风格,沈缘眼前黑了一瞬——看不到任务的未来。
“怎么?”
席五的脸色冷凝了,他抬手示意沈缘后退,自己则慢慢地朝着牧斐走过去,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已经完全越过了属于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他最终停留在距离牧斐两步远的地方,两人身高相差无几,目光也同样凛冽,沈缘甚至不能开口为任何人说一句话,否则这两个异能者将会不顾一切地摧毁这里。
“你也喜欢我的妻子吗?”
沈缘在远处清楚地听到了这句话。
完了。
牧斐率先动手,伴随着一声沉闷的重击,沈缘浑身麻木,甚至感觉到自己胸口处也被拳头狠狠猛撞,血肉在腹腔中摇晃,忽然带来一阵强烈的反胃感,他平白作呕,抱着怀里的小狗蹲了下来,直觉得脑子一阵阵地眩晕,完全无暇顾及拳脚相加打得激烈无比的两个男人。
秦枫过来扶他:“沈缘?!”
尘土飞扬的光线下,牧斐手臂间的绷带彻底散开,他的衬衫处沾满了湿润的血迹,整个手臂呈现一种十分麻木的重伤状态,不停地流着淅淅沥沥的血,这本该是旗鼓相当对抗中他无法躲避的劣势,可面对席五的攻击,牧斐居然半点儿也不落下风。
“没有证件,他算你哪门子的妻子?!”牧斐捏着席五的手腕翻折,成功听见了一道清晰的骨裂声。
席五挑衅道:“在我们国家,两个相爱的人即使没有证件也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牧首领原来要靠ID这种东西来证明吗?”
牧斐接住他的重拳:“在我的国家,你是第三者,席五。”他双臂交叉把面前的男人狠狠地撞在墙上,死死压着席五的下一个动作:“人总是喜欢采摘路边的野草,但终究要回到原配身边接受保护。”
“我是野草?”席五挑了挑眉,Z国语言他虽然在母亲的熏陶下学了六七成,但遇到某些复杂的句子时还是要想那么一两秒钟,席五笑起来擦了擦额头上落下来的血:“我打赌幸福的人会对路边野草视若无睹的,这个词是这么用吧?”
“……”
“牧斐,你让他感觉到不幸福。”
牧斐笑了,他笑席五根本没有那么了解沈缘,那些他自以为是的幸福准则,不过是沈缘在千万个男人里用来逃避真正让他无所适从的情感所做出的选择而已,沈缘会挑选快乐,幸福,去感受短暂的刺激,也会故意靠近痛苦,让火焰灼伤他的指尖。
“席五,你只是他的选择。”
牧斐低声道:“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的。”
席五:“什么意思?”
牧斐道:“你没有我认为的那么了解他。”
战况将将停歇片刻,沈缘在远处也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去靠近两个人,他脚步有些悬浮,每个脚印都落不到实地,实在是难受得厉害,恨不得拿手铐把牧斐和席五分别绑了扔小黑屋里,过完这段剧情再放出来。
现在……应该可以停了吧?
沈缘还是想得太好了,他天真地以为两个人最多会再打打嘴仗什么的,却没想到席五猛起就是一拳,泄愤般地朝牧斐那只受伤的手重击了几下,先前说过……席五是一被刺激就会猛冲的疯犬,但大多时候,他都有些E国人的自由随性。
牧斐到底说了些什么?
沈缘继续艰难地靠近,他的喉咙开始慢慢肿胀,几乎隔绝了他所有制止争斗的声音,脚步也凌乱不堪,荡起的烟尘灌入他的呼吸道,叫他每次喘息都带着如同沙子割过心脏的刺痛,他知道这是曾经那昏迷的一周,他的爸爸叫医生为他注射的药剂在起作用。
这种药剂多次摄入微量在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但根据席五口中的一些信息,沈缘大概能够猜测这可能是与另一种药剂起了对冲效果导致的身体机能损坏程度加重……早知道那针阻断剂强行给牧斐打了算了。
沈缘问系统:“我前世到底是怎么死的?”
【上一次任务宿主被丧尸撕咬时已经退出了小世界,无法观测到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死亡,根据身体数据,宿主前世末期身体机能出现的问题并不大,不太可能是毒株导致的死亡结果。】
沈缘想了想:“毒株的问题不大,强效阻断剂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损伤我的身体,那唯一的可能只会是两种药剂对冲……也说不过来呀,前世我也注射过血清。”
系统:【但那是后期了,药剂成分很可能有所改变,血清正好不对冲也说不定,其实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宿主,是丧尸病毒依附于毒株导致了身体机能迅速异变。】
沈缘沉默。
“我不愿意那么猜想。”
他不愿意去证实那个总是为他收拾烂摊子的父亲会真的用自己的儿子来当实验品,其实这么讲有点不道德,凭他爸爸那时候的权势,大概随意找一只类人动物甚至是一个人,都比伤害亲生儿子来得更划算,如果要培育一个高智商的丧尸原种,不应该找强壮点儿的更合适吗?
算了,先顾当下。
沈缘的脚步在中途踉跄了一下,他迅速冲到牧斐和席五之间,用双臂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阻止了两人进一步的争斗。
“住手!不要打了!”
他往左看,牧斐满手血迹,臂间伤口模糊不清,甚至沾上了些许尘土,深黑的眸子像夜里窥视的野狼,坚守着底线,对领地寸分不让。
他往右看,席五蓝眸中渗着鲜红,额头处的血渍凝固干涸,落在他眉眼间像一处可怖的纹身,右手手臂处似乎骨裂了,整只手臂呈现一种极不正常的姿态。
两个疯狗。
沈缘暗骂一句,忍不住分别瞪了他们两个人一眼,随后首先看向牧斐,轻声叫道:“哥哥,我必须这么做才行,你理解我一下,好吗?”
“席五!你往后退!”沈缘及时反应过来,又扭头看向握拳擦掌想要再打第三场的席五,用力指着他:“再退一步!”
席五没动:“你嗓子怎么了?”
他没能彻底说完这句话,沈缘胸口间那阵闷痛再次袭来,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倒转,天旋地转之间,他的身体逐渐不受控制,“砰”地一下跌进了某个人的怀里。
“沈缘!”
作者有话要说:
小圆对牧斐:哥哥理解我一下
小圆对席五:疯狗退退退!
第149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8
沈缘失去了所有意识,只觉得身体像极速运输的快递箱在路上摇摇晃晃,又像一颗漂浮的种子,在海浪中找不到可以依托的礁石,他的鼻腔口腔乃至喉咙里,都充满了血腥的恶心味道,叫他一阵阵地反胃,在昏迷中吐了又吐,直到胃里再也没有一点儿东西。
他听见几个人的争吵争执,听见基地里的紧急鸣笛,听见了窗外的混乱不堪,直升机的旋桨在他的眼前像一个用来催眠的挂钟,寒冷与灼热交错间,沈缘再次陷入了沉睡,最后残留在他耳边的只是某些仪器发出的“滴滴答答”的规律的响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个小时,也许已经过了一个星期半个月,他算不清时间,对于每段剧情的节点也渐渐模糊了,他开始有些记不清自己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再见到阳光的时候,是某天清晨。
窗外光影斑驳,沈缘侧眸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儿,正要深吸一口气把自己撑起来,活动一下早已经僵硬的骨头,眼睛却蒙上了一只手,熟悉的声音自带安抚的效用:“你昏迷了十一天,眼睛现在还不能适应,待会儿慢慢地睁开。”
沈缘问:“牧斐?”
“我在,”牧斐俯身捂着他的眼睛,慢慢地把手指挪出一点缝隙来,少年面色苍白,即使屋内暖光倾泻下去也不能为他添上半点儿温暖,他的鼻子有些泛红,这是无可奈何之下利用鼻饲管喂食所导致的微微红肿,维持着沈缘身体机能的药液并不能完全缓解他的痛苦,他总是在夜晚的时候无意识地将刚喂进去的食物吐出来,迫使他的身体一点点地瘦弱下去。
沈缘轻声道:“我已经适应了。”他抬手想拨开那只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牧斐却抢先一步挪开,沈缘慢慢地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憔悴的,痛苦的,带着前些时候和席五打架的那些伤痕的脸。
好丑。
沈缘别开眼睛问:“席五呢?”
“……”
“你把他杀了?”
牧斐坐回到椅子上,他端起桌子上依旧温热的米粥,用汤匙慢慢搅拌着,瓷勺与碗壁的碰撞声音十分清晰,迎着少年有些倦怠病弱的目光,牧斐反问道:“如果席五在这里的话,你也会问他有没有杀掉我吗?”
沈缘皱眉:“你发什么病?”
瓷勺碰撞的声音停止,牧斐端着那碗依旧有些烫的粥感受了下温度,想着再等五六分钟喂给沈缘喝,他看着面前神色萎靡,病得几乎喘不上来一口完整的气息的少年,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他没死,席五在实验室,你昏迷以后邬云声从你的血液中提取出了微量的某种有毒性元素,与阻断药剂发生作用后毒性增强,导致你现在器官在慢慢衰竭……哥哥在想办法,别怕。”
沈缘盯着他的眼睛:“还有。”
牧斐:“还有什么?”
沈缘只道:“我相信我爸爸。”
牧斐沉默地看着他,沈缘的成绩一直都是买来的,所以才能回回都拿第一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继承了父亲母亲的精英基因,在某些关注的领域拥有超前的感知力,也能够提出比旁人更加合适的解决办法,例如在自己贫困窘迫的时候,沈缘依旧强势地霸占他卡里的钱,抢他刚买来的饭吃两口又丢掉,命令他干这干那,活脱脱一个霸王。
但他让学校设置了新种类的奖学金。
当那些钱打到他的卡上时,沈缘正晃着腿坐在未启用教室的课桌上面,把脚尖搭在他肩膀上胡乱地踩,低头按着他的脑袋叫他咬,牧斐不知道沈缘这样的做法到底是给予了他尊严还是剥夺了他的尊严。
直到很久以后,牧斐后知后觉。
沈缘是抢走了他的心。
牧斐问道:“那你相信我吗?”
沈缘撑着手臂半坐起来,他的背后被牧斐及时地垫了两个软枕,好叫他早已经瘦骨嶙峋的脊背不会被硬物硌疼,他看着牧斐:“如果哥哥告诉我所有的事,我当然会相信你,比起外人,我们当然更亲近一点儿。”
牧斐俯身在他脸颊处贴了贴:“外人是谁?”
沈缘道:“你说是谁就是谁。”
牧斐问:“席五?”
沈缘道:“除我们之外,都是。”
牧斐无意去探究沈缘是否在撒谎,他碰了碰少年的额心,伸出手臂将他揽入怀中搂抱着,像一对真正亲密无间的爱人聊闲话那样告诉他:“你的血液,完全免疫丧尸病毒,是那些微量毒素的作用,但它具有极强的排斥性,与阻断剂反应后加强了摧毁效用。”
“这就是所有的信息。”
沈缘看着他:“我的血?”
牧斐捂住他的嘴巴:“这件事情不要随意告诉别人,很危险,现在正是僵持阶段,很多实验室都想成功第一个能够拯救人类的英雄。”
沈缘被他捂着嘴巴,发出的声音也闷闷的,带着一点儿不易发觉的委屈感,他靠近牧斐的胸膛,仰头看他:“那你呢?”
“牧斐,你想成为英雄吗?”
牧斐道:“英雄主义不可取。”
沈缘不满意他这个答案,他贴紧牧斐,几乎压着他整个胸口,挑衅般仰头挑了挑眉:“不可取是什么意思?你还是想,你想拯救人类,上学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对像我这样的权贵少爷特别不满是不是?我欺负你的时候你肯定想着有朝一日要欺负回来,所以才让我当你的小狗报复我。”
牧斐扣住他的后颈:“又在演什么?”
沈缘信誓旦旦:“你肯定是这么想的!只是嘴上不这么说而已,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利用我的血拯救其他人,等以后末世结束了你就是最伟大的英雄,谁还会记得我?!你就是这么想的!混蛋!”
牧斐笑着贴近他的脸蛋,比起前些日子沈缘病殃殃醒不过来的样子,现在骂人的时候倒是显得气色挺好,声音听起来虽然带着病弱的气息,但还挺有活力,牧斐陪着他玩:“我什么时候这么想了?如果说真的要做英雄,我也要先做你的英雄才行,你说我让你当小狗,但我做那些你对我做的事了吗?想想。”
那确实没有。
沈缘上学的时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找到了牧斐这么一个扛得住折腾的人当然次次下死手,睡过了怪他,不小心吃到胡萝卜怪他,就算隔着十几公里游戏输了也要专程半夜给牧斐打电话骂他一顿,沈缘在外头旅行,和狐朋狗友看片子起了感觉,偏要叫牧斐飞过来给他伺候一顿,半夜把人踹下去叫他滚。
比起这些,牧斐对他做的那些简直是小儿科,床上也往往顺着他的节奏来,说一句“最佳男友”也不为过。
牧斐问:“想起来了没?”
沈缘得理不饶人,没理更要争三分,他一把扯住牧斐的领子,像发泄病中昏迷的时候没法倾诉情感的情绪一样,非要跟牧斐吵一架,他盯着牧斐平静的眼睛:“你什么态度?”
“……”
牧斐:“怎么了?”
沈缘道:“你什么语气?我就知道你不耐烦我,之前在学校你不是这样的,我就想要别人宠着我爱着我,我做什么都纵容我,你当时答应我了,不管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买,谁欺负我你就替我揍他!”
牧斐与他的目光对视:“任性鬼,我现在不是这么做的吗?你就算找一万个男朋友我也没对你发脾气,这还不算爱你?”
“不算!”
牧斐低笑一声,他捧起少年瘦削的脸颊,亲吻过沈缘的额心,鼻尖,往下慢慢地触碰到嘴唇,爱人昏迷的这十一天,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疯了,他不断地猜测预想,不断地回到前世每一个错误的节点,脑海中不停地闪现沈缘死去时的影像。
沈缘这个人太精明,他知道怎么做能叫一个人完全爱上他,恩威并施是自古以来控制下位者最好用的手段,于是牧斐学以致用,他把曾经的主人当成小狗,学着沈缘驯服他的手段来反向驯服沈缘,最后却悲哀地发现套紧了项圈的人依旧是自己,他看见了沈缘性格中的弱点,却无法触碰到。
坏孩子也想要爱。
但这个坏孩子无懈可击。
牧斐问他:“怎么样才算?”
沈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需要牧斐的宠爱来放松一下,他窝进牧斐的怀里肆意撒娇,小声哼哼唧唧道:“我要你在上学的时候每周一给我带的肉松面包,还要那个草莓酸奶,要我们在餐厅吃的那种牛排,还有饺子我也要吃。”
牧斐搂住他:“现在没有成品,哥哥用原材料试着给你做一下,好不好?”
沈缘:“哥哥哥哥。”
“我在。”牧斐问:“还有什么?”
沈缘握住他的手,把上面缠着的绷带扯开,牧斐伤痕遍布的手暴露在视线中,显得无比可怖,这些伤痕一直蔓延到小臂,带着酒精消毒水的药味,牧斐察觉到他动作的最初忍不住缩了缩手指,却依旧任由他撕扯开绷带,把这些伤口暴露出来。
“你看,”沈缘扣住他的手指:“你看我们手指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是不是缺一对情侣戒指?”
牧斐道:“之前的戒指我还留着。”
“其他用晶石打造出来的也有一些,回头我叫人去把技工找过来,叫他给你定制一个新的。”
沈缘得寸进尺道:“等末世结束了,我要过回以前骄奢淫逸的生活,哥哥养我,我要带花园和游泳池的房子,你跟我一起住,哥哥只要一直宠着我,我就不找其他男朋友一直爱你。”
这确实是一个极有诱惑力的条件,娇气的任性鬼在提要求的时候格外可爱,是那种不管哪个男人听了都会立刻答应他所有条件的少年,牧斐知道这其中有沈缘演戏的成分,却恍恍惚惚地在这些甜言蜜语里梦回到上学时期。
能回到那些日子就好了。
【总计十一天,牧斐黑化值下降为50.7】
牧斐与他十指相扣:“好。”
他耐心地问:“还想要什么吗?”
沈缘笑着看他:“你爱我就要什么都答应我,对不对?”
“对。”牧斐亲了亲他。
“……”
“杀了他们。”沈缘忽然变了语气,他紧紧地盯着牧斐在这场戏剧里被软化的冰墨瞳孔,咬着牙道:“我要你替我杀了这些人。”
牧斐:“谁?”
沈缘一个个报名字:“席五,邬云声,梁琦,陈远戈,秦枫……所有可能知道我的秘密的人,你都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好不好?我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就算全地球的人都感染了,我也不会给他们一滴血救命的。”
“我会疼,哥哥。”
“……”
“你不答应我吗?”少年的脸色开始有些狰狞,牧斐静静地看着刚才还娇气得像朵向日葵的沈缘,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株盘着长蛇的毒性曼陀罗,他感觉到自己那只被扣住的手正遭受着沈缘指甲的报复,那寸尖利破开他手背上刚刚结痂的表层,狠狠地深入进去:“席五就知道帮我杀骚扰我的人!”
牧斐低声问:“杀了他们,然后呢?”
谁会是最后一个?
此时门扉叩动,席五的声音响起。
第150章 末世黑莲花求生守则19
“牧首领。”
屋内没人回应,沈缘看了看牧斐手背间被自己狠掐出来的细小伤口,想要把自己那只手抽回来,却被牧斐追上去愈发扣紧,Z国人骨子里喜欢纯爱,含蓄的,温柔的,偏爱与溺爱,这是一种需要看见形状的东西,比起深情热吻,十指相扣更像是灵魂间的交合。
沈缘低声问:“你觉得他听见了吗?”
“不清楚,”牧斐握紧了那只张着野兽獠牙在他心头间胡乱撕咬的手,指腹慢慢地摩挲过少年圆润的骨节,轻声道:“如果我是他,就不会规规矩矩地敲门。”
沈缘的声音更轻,几乎要化作梦里朦胧的气音:“你既然讨厌席五,那你答应我,先杀了他吧?”
下一秒,席五径直推门而入。
这个混血男人的身上总是带着异国的风霜,这种无形的看不见的东西铸就了他的野性,如果沈缘真正地看见过伏击在草地中的灰狼,他就会发现席五紧紧盯着牧斐的那双深邃蓝眸与灰狼何其相像。
席五捏着两只玻璃杯慢慢走进来,他的眼睛扫过少年苍白的面容,最终落在牧斐与他交缠的那只手上,男人自顾自地低笑,与牧斐的深墨色瞳孔对视,他从大衣口袋里凭空掏出来一瓶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酒,用手指骨节抵在瓶盖处轻轻一撬,酒瓶的盖子飞上天花板,“啪”地一下坠在地上。
牧斐道:“席五,把你的垃圾收拾走。”
席五没回答,只是捏着两只酒杯用白色的液体添满,将其中一杯递给了牧斐:“下属在直升机上翻出来的老东西,最近天冷了,牧首领喝点儿?”
牧斐握着沈缘的手,引着它搁在被子底下藏好,才伸手接过席五手中的玻璃杯,各国会客都有碰杯示尊敬的规矩,席五和牧斐共同伸出手臂,在玻璃杯碰撞的一瞬间,席五感受到一股阻力。
“怎么?Z国碰杯有时间的规定?”
牧斐用指尖控制着席五手中酒杯的位置,将指腹按在杯口处狠狠下压,席五似笑非笑盯着他,脸色早已经冷凝成冰雪,他就算不了解Z国的规矩,也该明白牧斐这个人,今天他们争这两个酒杯的高低,明天就能争第一基地的领导权,后天就能选择究竟谁能够完全得到沈缘。
短暂的和平带不来衔枝的鸽子。
一场无声的对峙数着秒过去,时间被拉得很长很长,正当沈缘以为他们两人其中依然会首先爆发,而后展开一场剧烈争斗的时候,席五松懈了力气率先挪开杯子,他挑着眉仰头喝下一口浓酒,随及看向了床上病容不散的沈缘。
“感觉好点儿了吗?宝贝。”
沈缘道:“不太好,命悬着的感觉不太好。”
席五俯身:“怎么了?”
沈缘看着他的眼睛,敏锐地从其中读取到了一些危险的信息,他转移了话题,伸出手指了指席五手里的杯子:“我也冷,想喝一点儿。”
牧斐道:“病没好,你不能喝。”
“待会儿把粥喝了,我叫邬云声过来给你检查身体。”
席五只是盯着面前的沈缘,在他像沈缘这么大的时候,姑且说是全世界人民普遍的少年时期,他因为家族产业的缘故已经开始接触一些黑色地带,E国人的筋骨是钢铁做成的,他们把坚韧视为优秀,将弱小讽刺为低劣。
这是基因中自带的一种东西。
他少年时期以为自己会爱上一个和他同样优秀的女性,两人共同成就,却没想到最终是一个这样的沈缘走进了他的心里,沈缘不优秀,不坚韧,他习惯依赖身边的人,却又不信任他……要将他杀死。
骗子。
“可以尝一点点。”席五俯下身将杯子递到沈缘唇边,贪婪地盯着少年苍白中待些许淡粉的薄唇:“只能喝一小口,宝贝。”
“他不能喝!”
牧斐倏地站起身来伸手想要阻止,沈缘却捧着杯子的底部,趁席五的手仰头抢先一步将那口酒喝了下去,高浓度的酒精从他的舌尖流淌进去,灌入干涩的喉咙,灼烧的味道叫他无法完全将那口酒吞咽下去,只能红了眼睛小声地咳嗽,牧斐反手夺了席五的杯子。
“滚出去,蠢货!”
“你想害死他么?!”
他怒骂席五一句,及时用袖子擦过沈缘流出酒渍的嘴角,少年轻轻垂着脑袋乖巧地任由他动作,感受着心里升腾起来的灼热雾气,慢慢地从一只病弱小狗变得面颊微微红润,沈缘张开嘴唇小口喘息,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自己的酒量——但是暖乎乎的,好舒服。
云栽雪家里的酒是甜的,那名调酒师递给他的那一小杯酒带着清茶的味道,雌虫哥哥半路拦截的那种酒,他后来和阿莱特斯偷偷去喝了,加了三个冰球……是草莓果香的味道,莺莺在戏台子下面没拦住他,他喝了主家自己酿的酒,被郁长烬抱在怀里的时候浑身发烫。
席五的酒,微苦。
病久了就这一个坏处……没有其他娱乐的方式,不能随意逃出医院的大门,看书看得多,喜欢的故事能翻来覆去看好几遍。
所以记忆力太好了。
他无视了牧斐和席五的针锋相对,不想管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在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对系统道:“不想玩了,统子。”
系统:【?宿主?】
沈缘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做任务了。”
系统想要给自家宿主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却看见沈缘在说完话的下一秒,猛地抬起身子扑进了牧斐的怀里,他垂着眼睛撒娇:“哥哥抱我。”
牧斐拥紧他:“我在,怎么了?宝宝哪里不舒服吗?”
沈缘只道:“一直在就好了。”
说完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
……
转眼时间过去两月多,送走了微凉的深秋迎来冬季,沈缘的身体依旧很差,他开始慢慢地掉头发,偶尔会吐血,就和他救下的那只萨摩耶一样,一抓一簇卷毛,曾经那只哼哼唧唧躲在他怀里的小白狗已经在慢慢长大,它无师自通学会了守护主人,不论沈缘走到哪里都在脚边跟着他。
“喂,不许拿脏手碰它!给耶耶洗澡很麻烦的!”沈缘从路边的凳子上站起来,拖着微微疼痛的腿往被蹭得脏兮兮的小狗那边走,萨摩耶听到主人的呼唤,从远处像团雪球一样猛地扑过来,拢住了沈缘冰凉的手。
“耶耶。”
小狗扑在他身上:“汪!”
沈缘道:“你快下去,我托不住你了。”
沈缘在北方基地原本没有朋友,那些和他一般大的人知道他是首领保护着的,多少对这个小少爷有点恐惧,沈缘又不是个会去主动交朋友的人,是他养的这只耶耶小狗拽着他的袖子强行把他拉到夜晚的人群中间……小狗先用灵敏的鼻子替他感受善意恶意,他才在这个世界里有了好朋友。
“等我的任务结束了,”沈缘蹲下去扯着小狗圆乎乎的脸颊:“……我不在你也能照顾好自己,对不对?”
白狗伸着爪子呜呜地叫。
沈缘知道是时候了,以前的那些对主线影响不大的剧情,例如背刺朋友,坑害身边对他释放善意的人,背叛保护他的牧斐,席五等一些人,沈缘都用嘴上的话糊弄过去了,但是他是时候要去打卡最后一个剧情点,然后告别这一切。
牧斐在不远处的阳台上看着沈缘和他的朋友与那只萨摩耶一起玩,有些欣慰地低笑了一声,他的身边是刚从E国回来的席五。
“牧首领喝点儿?”席五递给他一瓶酒,道:“从E国带过来的,别叫我的宝贝看见,看见了又闹着要尝尝,你也拦不住。”
牧斐没接:“你的宝贝?”
席五果断把酒收回去自己打开喝,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叠报告扔给牧斐:“这次带过来的数据,关于癌症治疗的东西,我看不懂,希望对邬医生的研究有帮助。”
“你说这么多基地都在争前恐后地研制丧尸病毒解毒血清,牧首领却把研究恢复身体机能这一项提到了最优先级,是不是有点儿不符合你当初说的人类存亡为首要任务?”
席五笑道:“你的基地不如让我吞并了。”
“……”
“你可以试试。”
牧斐看着远处少年的笑容,忍不住上前半步靠近了栏杆,距离沈缘更近了一些,他能感觉得到的,自从沈缘生病以来,他的性情开始变得更加真实,再没有曾经演绎出来的割裂,他抱着小狗生闷气,叽叽喳喳地伸手向他要这要那,偶尔缠着他亲吻做。爱,结束后又踹他一脚抱着毯子去找席五,他张牙舞爪地说“我要推你挡刀,你等着看吧!”
他怎样坏牧斐都不在意。
做个不听话的坏孩子也没关系,他当初所说的那些,要给基地找麻烦,让所有人都被他踩在脚底下,杀这个人杀那个人的话,牧斐早已经提前布置好一切——爱意可以包裹沈缘,但罪行只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我可以永远为你兜底。
实际上牧斐在意的是……从沈缘的视角来看,他的态度好像是在使用一张额度有限的银行卡,他在生病后挥霍着,嚣张地透支额度,想要彻底把那张名为爱的银行卡刷爆,可爱意不是冷冰冰的数字,它缓慢增长,却无穷无尽。
牧斐看向身边的席五:“其他那天沈缘醒过来,你在外面听到了吧?他闹脾气的时候声音有些吵的。”他是询问的意思,语气却是陈述。
席五举起酒瓶。
“你知道他后来和我说过同样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或者三章完结。
小圆在这些小世界里感受到了被爱的感觉,还有好多朋友围绕在身边,多少是舍不得的(现实生活的小圆也会得到赤诚的爱,让老受狠狠地追上个一年半载)
(ps:番外可以点任何一个世界的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