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完结章(中)
薛瑾安在发现五皇子的定位移动之后, 立刻就警醒起来,他身体贴在洞壁上闭着眼睛仔细感受,果然能感觉从远处传来的山石震动声, 他将定位的移动速度、距离、震动的波长、间隔、持续时间等数据一一采集, 排除了回音干扰之后, 判断出来是在上演追逐战, 且是一群人追逐一个人。
——或许是一个背着人的人。
薛瑾安能通过上面的公式听出追逐战的具体人数,误差在一到两个人之间。
而密道的高度和宽度有限,没办法使用轻功,至多只能将内力灌注于脚下,五皇子的定位跑得很快,薛瑾安听过震动判断他就是跑在最前面的, 有且只有一个人穿过的声音。
但问题来了,五皇子并不精于腿功,这从他那走地鸡一般的轻功就可以看得出来,定位的移动速度远远高于五皇子的速度——当然, 也不能完全排除五皇子在短时间内狠狠磨练过腿上功夫, 所以才跑得这么快的可能, 只是概率有些低。
相对而言,薛瑾安还是更偏向于,是有人背着五皇子在跑。
薛瑾安本来还想再听一会儿,只要距离再缩短一丈, 空气、风声等其他东西也能带来相对准确的数据,他可以借此预估出来人的体重,由此判断出到底是一个人,还是背着一个人。
对方却突然拐进了一个岔道口,之后声音逐渐远去, 薛瑾安看着地图上的定位移动速度慢下来,很快停在一个地方不动了。
之后五皇子的定位就再也没动过,然而奔跑的震动又通过石壁传来,逐渐清晰,越来越近,中间还夹杂着缠斗的声音。
【前方道路拥堵,单向会车请注意】
薛瑾安没有管弹出的红色提示,闭着眼感受了一下从各方传递来的信息,进行整合分析,确定那个突然消失又再出现的脚步速度比之前更快了,而根据风阻等数据计算,他现在是一个人。
【前方会车,减速慢行!】
刺耳的提示声响起,薛瑾安不慌不忙的扒住石壁,以蜘蛛侠的姿势将自己挂在顶上,随后单手一翻侧身,藏进了石壁开凿的空隙之中,彻底融于黑暗。
几乎是薛瑾安身影消失的下一秒,一个浑身是血缺了条胳膊瞎了只眼的男人如同风一般的极速从面前掠过,他已经快到强撸之末,地上墙上都留下了鲜红的脚印掌印。
这个人和五皇子那位传说中的师父特征很像——薛瑾安微微眯了眯眼。
大约两个呼吸之后,一群黑袍人追逐而来,薛瑾安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他们的脸和身上的黑袍竟然是黏在一起的。
这些本该追着五皇子的师父而去的人,此时竟然不约而同的停在原地,像是被扰乱了磁场的指南针,无助又茫然的在这方空间打转。
薛瑾安意识到什么,他将身体贴得和石壁更紧了,闭上眼睛,将身体温度调到最低,并且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的贴在那里。
在这样没有半点光线的黑暗密道里,在刚才那个人有意改变过路线的情况下,这群人却还能紧追不放,却在即将追击到对方的时候,在这样的单行道迷失了方向,很显然他们追击靠得不是视力,而是对人的感知能力。
若是一个人类有这样的感知,薛瑾安只会觉得天赋异禀,但这些黑袍人全都是这样,这情况就很不对了。
薛瑾安来不及想明白,男人路过的血腥气、人气都快要散了,为避免自己不暴露,薛瑾安立刻就调整了身体的状态,让自己往非死物方向靠拢。
没有了视觉,薛瑾安只能依靠听觉和石壁的震动来判断情况。
他听到凌乱的脚步逐渐有了秩序,再一次追逐这男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直到震动的回声都远去,薛瑾安才重新睁开眼,从石壁缝隙里翻了下来,差点没站稳摔倒,脑子也晕晕乎乎的,整个机体的运行就跟关机了十天半个月再开机一样的缓慢。
这是人体缺氧时间太长的后遗症,薛瑾安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薛瑾安打开五皇子的定位,继续往那边而去。
一路看到很多怪异的尸体,姿态扭曲被刀剑所伤的还算正常,可竟然有些身上还留下了如同野兽撕咬般的痕迹,倒是同陈婕妤尸体上的痕迹吻合。
薛瑾安确定,那个所谓的“情郎刺客”,其实就是皇帝豢养的死士之一。
这些死士的战斗方式令人毛骨悚然,比起人类来说更像是没有理智的野兽,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薛瑾安一路走来只看到了安王府的人,竟然没有看到一具黑袍人的尸体。
双方交战必有伤亡,双方的武力值就算差的再多,也不该是这样一面倒的局势,更别说,安王招揽的这些江湖侠客,可不全是草莽之辈,也有如同一刀大侠那样的一流高手,如此惨败显然不正常。
薛瑾安又仔细观察了地上沾了血的刀剑,不少都带着血肉,甚至还有内脏碎屑,这些总不可能全是安王的人内战造成的。
死士只是悍不畏死,却不是真的不死,肠穿肚烂还能继续战斗的,不是肾上腺素作祟,就是根本没有痛觉。
薛瑾安再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些黑袍人的状态,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些死士都是蛊人。”
蛊人是张景华的拿手好戏,也是他的成名绝技。
“你猜对了。”小X老师弹出消息,“我在皇帝那里看到了蛊铃,而且全程录入了它的音频数据,我是不是很棒?”
“不许嗯嗯啊啊敷衍我,也不许说这是代码生命该有的智商,快夸我很棒!”小X老师声音雀跃,仿佛要从文字框里飞出来了。
薛瑾安没有感情的念台词:“你很棒。”
“嘿嘿,看在我这么棒的份上,你是不是该给我把权限都打开?”小X老师试图pua。
pua失败,薛瑾安不仅没给他开权限,还反手给他装了一个未成年防沉迷。
小X老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这是打压式教育,你——”
薛瑾安顺手把家里熊孩子的声音权限关掉了。
蛊人五感尽失,百毒不侵,内脏被蛊虫掏空,脑子被蛊虫寄生,据说血液里都是蛊虫,所以他们喜欢食人血人肉,并且可以通过食用人血人肉来恢复体力——注意,这里必须是活人。
毕竟蛊虫虽然是虫,但薛瑾安的安全防护系统都是直接当它们识别成病毒的,病毒是需要依靠宿体存活繁衍的,和宿体共存,死人对它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所以刚才薛瑾安装死才骗过了他们的感知。
除此之外,低温能让病毒失活,高温会让病毒死亡,这也是两个对付蛊虫的方法。不过以人类的体质来说,怕也是只能试试第一种低温失活了,毕竟杀死病毒的温度是四十度以上,而蛊虫虽然多数生长在滇州,但这不代表它们没办法在别的地方生存。
蛊师大多出自滇州、苗人和南疆这三个地方,滇州南疆自不必说,南疆能养活蛊虫全靠植树造林,而苗人分布甚广,湘鄂、岭南等大多数南方地区都有苗人居住。由此可见,蛊虫是要比病毒更耐高温一些的。
人类机体连四十度都很难抗住,更别说再往上加了。人类免疫系统高温灭毒的逻辑,不也是“你和病毒总得死一个”吗?
相对而言,蛊虫就比较不耐低温了,十度左右活跃度就会降低一个等级,只不过低温想要杀死蛊虫要比高温困难很多。
各有各的弊端,单从操作性来说,第一种可能更靠谱一点。
说回蛊人,大部分蛊人在成蛊的那一刻就丧失了神智成为了一个只听蛊铃号令的活死人,有少部分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人,在成蛊之后还保留一丝神智,而他们基本会在一年左右的时间自杀。
随便一提,蛊人是活死人,即便是保有一丝理智的蛊人身体也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因此他们的武功水平,会停留在他们成蛊人的那一刻,此后再不得寸进。
“看来大皇子贪的钱都用在这了。”培育一个蛊人需要耗费至少一百只蛊虫,而虫也是需要用毒物养的,最后将养的半成熟的蛊放进同一个翁中,叫它们厮杀,最后出来的那一个才叫蛊。
只是,大皇子入主户部才多久,八千多蛊人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培养出来的,皇帝养蛊人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薛瑾安觉得皇帝还真是越查越有。
至于那些蛊人为什么面容都被毁去和黑袍黏在一起——想来也没有哪个正常人想把自己制成蛊,这些人只怕来路不正。
皇帝肯定有一个“货源”渠道,且一定不在大启境内,要不然这样的人口失踪答案,没道理一点风声都传不出来。
难道是……南疆?是了,南疆。
自张景华出走之后,新神主不服众,有不少南疆人出走,或北上大帝国传教,或南下中原武林闯荡。然而大帝国的传教士猖獗有所耳闻,可江湖中却没有什么南疆人的消息。
皇帝自登基以来从未离开过京城,制作蛊人的手艺只有可能是从张景华处学来的,他对南疆也势必有些了解。南疆神主想要处理掉国内的反对势力,正巧皇帝需要制作蛊人的“材料”,两人很有可能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薛瑾安想到这里不禁揉了揉眉心,心中忍不住腹诽:这皇帝,真是越查越刑。
薛瑾安敏锐的捕捉到地上有一道拖拽的血痕,根据血迹的氧化程度判定,这应该是此空间存在最早的——也就是说这属于最早受伤的那个人的。
从战场由外到内的尸体状况以及残留的作战痕迹来看,黑袍死士是突然出现的,最外围的人应对匆忙,大多连武器都没来得及用就死了,越往里的尸体身上痕迹是越多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有时间为什么不用来逃命,反而是拖拽起一个受伤的人呢?
要说是保护的话,痕迹显示对方动作相当粗鲁……那么就只能是威胁了。
薛瑾安对现场所有信息整合,大致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只差一个验证了,他打开五皇子的定位,指尖精准无误的点在了五皇子最初所在的位置。
这里是五皇子一开始所在的地方。
五皇子给薛瑾安发灰信的时候显然已经没有了力气,怕是受伤颇重,危在旦夕——他被发现了身份,遭到了审讯,甚至差点被处决。
或许有人叫破了他的身份,又或者是五皇子自己用言语说服了他们停手,总之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这才给薛瑾安烧了灰信。
就在安王府的人商量对策的时候,那群黑袍死士出现了,他们这时候第一反应便会以为这是来救五皇子的,有人挟持了五皇子……
薛瑾安顺着血迹一路往里而去,看到了一具背后中刀的尸体。
再回想之前看到的被黑袍人追的那个人,薛瑾安猜到了,五皇子的师父在最后关头选择了背叛组织,救下了五皇子。
难怪中途换了方向,数据也出现了差异,想来是他中途将五皇子藏了起来,选择自己把死士全引走。而能让黑袍人识别不出五皇子,除了五皇子不新鲜(生命体征堪忧)之外,只怕还是个要么冷要么热的地方。
地下寒泉,地下火山二选一。
薛瑾安往地图的定位赶去,期间还撞上几波巡逻的黑袍人,他悄无声息抓住了一个黑袍人——也得亏这些蛊人没有思想不会动脑,就算他们走着走着突然有同伴掉队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而只要薛瑾安始终屏住呼吸,降低体温,蛊人和他靠得再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某种程度上来说,蛊人和最初级的人工智障没什么区别,只有单线程。
薛瑾安试图用安全防护系统将他体内的蛊虫病毒杀死,得到提示病毒已经接管了核心组件,没有治疗的半点可能,杀死病毒也就是杀死蛊人。
薛瑾安很遗憾,干脆利落地送他往生了。
之后薛瑾安没有再招惹蛊人,每一次都是贴在石壁之上装死躲过,就算他们正面碰上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薛瑾安一路朝着五皇子所在地而去,越靠近便越感觉到温度降低,很快便找到了一处地下冷泉,五皇子正闭着眼瑟瑟发抖的泡在里面,嘴唇都青白了。
薛瑾安脚下一动,疑似已经冻晕了的五皇子立刻睁开眼。
他眼神涣散,声音嘶哑,还打着颤:“谁?”
“是我。”薛瑾安走过去。
五皇子反应迟钝,直到薛瑾安走到了他身后,他才喃喃念出他的名字,“薛瑾安,你来了……”
五皇子浑身一送,差点直接滑进冷泉底下,薛瑾安眼疾手快将他捞了出来,触手的温度滚烫,不仅如此,五皇子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被泡白翻卷没有半点血色。
被拎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要挣扎,手脚却不怎么听使唤的耷拉着,薛瑾安一摸就发现他的骨头有被折断的痕迹,只是错位骨折的地方倒是接好了,但被打断的、骨裂的部分就完全没办法了。
“别看了,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了,武功都被废了……”五皇子似乎是清醒了,声音有些气若游丝。
薛瑾安看了看他手腕脚腕,并没有别挑断筋脉,又查看了丹田,虽然有一刀刀伤,但是是横砍的不是直接捅进去的,丹田也没有问题。
“武功没了就练,内力没了就继续修,离废人的标准还差很远。”薛瑾安如实说。
“伤得不是你,你倒是乐观。”五皇子趴在地上,泡在冷泉的后遗症让他的身体颤抖着,看起来分外可怜,他咳嗽了两声,精神了一些,问道,“他呢?他去哪了?你有看到他吗?”
“你师父?”薛瑾安回答,“他把追兵引开了……”
薛瑾安话音未落,五皇子突然挣扎着支持上半身,表情有些狰狞,冷笑着道,“他这是做什么?他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他?我不会!他以为我不知道,说是我师父,实际上是去做什么肮脏龌龊事的,他以为我不知道?”
“萧姝死了,怎么?就把感情寄托在我身上了?可笑!谁要他救?谁让他当老人,去死!去死!”五皇子激动的头脑发晕,低吼完就直接趴在了石头上,呼吸粗喘像是破风箱一样。
他抱着石头,脑袋昏沉又迷糊,他听到自己笑了一声,对薛瑾安说道:“我快死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薛瑾安抓住他的手将他从地上拽起来,“我知道。”
原本薛瑾安在第一次听萧姝说九皇子是她为了复宠固宠才生下的时,就对九皇子的身世有过些微怀疑,不过不是因为其他,只因怀孕是随机的,不是谁想怀就能怀的。
而那时候皇帝宠爱周玉婷,有时间基本都宿在昭阳宫,剩余的时间分薄给其他妃嫔,每个人只能勉强分到一次,一击即中的概率有,但不多,萧姝该如何保证一定怀孕?那自然是准备一个随时让自己怀孕的男人。
薛瑾安想到过这一点,只是他对九皇子的身世不感兴趣,没有非要弄懂的必要,也就抛之脑后了。
五皇子呵呵笑着,低声碎念,自问自答道:“你说小九到底是谁的种?她那么爱他,死之前还惦记着他,一定是个野种对不对?一定是个媾和而生的野种……”
五皇子能确定他师父和萧姝有私情,但并不能确定九皇子到底是谁的儿子,毕竟九皇子是足月生产,模样长相更肖似萧姝,只看脸很难看出从属。
五皇子认定九皇子是野种,只是因为这样他心理会好过一些,只有九皇子是野种,是别人的孩子,他才可以说服自己萧姝可以不爱他。
薛瑾安握住他手腕滚烫的皮肤说道:“你烧糊涂了。”
五皇子虽然喜欢装疯卖傻,但萧姝是他的雷区,他平时可不会露出自己对萧姝这个母亲有所渴求,那可怜又可悲的一面。
“我都要死了,我说说怎么了?”五皇子说着身体往薛瑾安身上一倒,仿佛是故意的,薛瑾安看他已经涣散的眼神却知道,他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五皇子估计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痉挛,他只是抓住薛瑾安的衣服,牙齿颤栗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偶尔含糊,偶尔重复,语序逐渐颠三倒四,没有了逻辑。
“薛瑾安你听我说,未央宫的那条路被堵了,埋伏了很多人,不,那些不能叫人,他们打不死,把肚子打烂都还能站起来,他们生吃人,吃完之后就又活蹦乱跳了,他们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闯不过去,根本闯不过去……你去乾元宫的那条路,我算过,乾元宫应该还有一道直达未央宫的暗道,我没去过,我不知道在哪里,你要自己找……”
“安王……对,安王不可信,绝对不要信,信他只有死路一条,来的人全都被他放弃了,他封了安王府的密道出口,我们出不去,只能在这里乱窜,惹到了那群怪物……”
之后就说得都是胡话了,甚至还说到了四皇子。
他说:“……薛玹月那么怂,那么怕疼,他才没那个胆去死,烧死太痛了,他受不住的,他肯定逃走了……他总算聪明了一回,捡了一条命……”
薛瑾安看在他给的地图的份上,也不打算将他丢在这里,他把人扛着,打开地图往来的方向返回——五皇子已经撑不住了,再不送出去真的会死在这里。
太皇太后强闯未央宫是有效的,薛瑾安返回的路上特别注意,却竟然没有再遇到黑袍人,倒是看到了一具新的尸体,浑身上下被啃的坑坑洼洼,惊惧、疼痛、惶恐定格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只剩下的一只眼睛大睁着,几乎要从里面跳出来了。
薛瑾安跨过了这具尸体。
五皇子这情况睡过去很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薛瑾安随口回应:“你想他了?”
五皇子冷笑道:“我才没有,我烦死他了,我是不高兴……我居然要死在他前面,看在我要死了的份上,薛瑾安,等你上位了一定要发一道追杀令,好让他下去找我,我在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薛瑾安:“……我替四哥谢谢你。”
四皇子摊上这么一个兄弟也怪不容易的。
五皇子恶狠狠道:“……我就是一个阴险恶毒的小人,我死了也要拉着人陪葬,不要同情我,薛瑾安,不要可怜我……”
薛瑾安:“嗯,你本来就没什么好可怜的。”
五皇子凭借着自己的力量一步一步查到了最后,挺厉害的。薛瑾安如是想。
五皇子阴沉道:“我不甘心,我已经走到最后一步了,我不想就这么死,薛瑾安,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薛瑾安:“知道了。”
五皇子熟悉路线,带上他能省些功夫。
五皇子哽咽哭泣道:“……好痛,好痛,心脏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救我,好痛……我不要……”
五皇子的思维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声音都带上了哽咽哭腔,发出小兽一般的哀鸣,想要蜷缩起身体,挣扎中被薛瑾安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顿时委屈的抽咽了一下。
说着不要救他,抱着薛瑾安脖子的手却越来越紧,喃喃地喊着娘。
薛瑾安从废宫假山出来的时候,五皇子已经快没有呼吸了,薛瑾安翻出急救知识结合维修手册一起使用,在五皇子胸口用力锤了好多下,五皇子才重新有了呼吸。
薛瑾安带着人翻进了慈宁宫。
他来得也赶巧,几乎是刚把五皇子放好,还没来得及去找药,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太皇太后推着轮椅回来的,坐在轮椅上的则是苏嬷嬷,她肩膀一片血迹——那些黑袍人下手没有分寸,连太皇太后都敢砍,苏嬷嬷下意识就挡在了太皇太后面前。
要不是玄十一暗中出手一个暗器击偏了那把砍刀,苏嬷嬷只怕就被劈成两半了。
李鹤春揣着拂尘哭着一张橘皮脸跟在后面,他在慈宁宫门口止步,“传圣上口谕,皇祖母年事已高,此番受了惊吓,好好在宫中修养,朕……”
李鹤春说了一大串话,中心意思就是,太皇太后您就在慈宁宫好好待着,没事儿被出去瞎搞事了。
当然,太皇太后在朝中有势力,必不可能说软禁就被软禁,皇帝也知道,所以只是叫李鹤春传口谕,而不是传圣旨,也就是表达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鹤春走后,薛瑾安才从房间中出来。
太皇太后瞧见他松了口气,“还好你出来得快。”
未央宫闯宫的戏码在皇帝赶到之后就结束了,太皇太后为了拖延时间,直接质问皇帝未央宫的事情,也算是把本来就明牌的庄妃给卖了。
当然,庄妃早在跟太皇太后说未央宫之事时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下场,直接就留宿慈宁宫寻求庇护。
太皇太后直接说庄妃就在她哪里,说自己会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也是堵死了皇帝派死士把庄妃掳走的可能。
太皇太后已经尽可能的拖延了,可皇帝显然没有心思同她周旋,草草结束了话题就要离开。
“晟儿。”太皇太后生疏的一声乳名将他的脚步定住,太皇太后带着三分假意七分试探地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皇祖母,朕没有。”皇帝依旧是不承认,还赌咒发誓说,“朕无愧于心。”
好,真是好一个无愧于心!太皇太后心中冷笑,面上语气也淡了下来,“哀家知道了,皇帝,哀家带你不薄,你想要的都给了你。”
“皇帝,你要记得,你是哀家亲手扶持上去的。”她有办法扶他上去,自然也办法把人拉下来。
太皇太后拍了拍皇帝的手背。
皇帝收敛起眼底的情绪,缓缓道:“朕,自然都记得。”
“灵芝他们都被收押了?”这是薛瑾安早已经料到的事情,皇帝动不了太皇太后总还是要找点不痛快的。
苏嬷嬷扶着轮椅站起来说道,“殿下放心,慎刑司已经打点好了,定不会叫他们难过。”
“皇帝只会关着他们,不会对他们动手的。”薛瑾安对皇帝的行为处事风格还是有了一定的了解,太皇太后闯宫这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反而皇帝小题大做的反应会引人注目,他不会想这件事闹大,所以不会动太皇太后的人。
而且皇帝的当务之急是处理安王。
此时的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帝回了乾元宫后,来回走了两圈,太皇太后警告的话在脑中转了又转,越想越生气,直接将桌面的东西全都掀翻了。
二皇子的人好巧不巧就是这时候来的,说二皇子日日在家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噩梦缠身难以安眠云云,总之就是卖惨。
皇帝阴沉着脸,冷笑道,“既然他真的知错了,何不亲自去同人致歉?”
“来人,拟旨!”皇帝虽然下了密令要处死二皇子,但明面上原本只是流放发配,这次直接就让赐死了。
同时,皇帝还迁怒了长公主,让长公主去尼姑庵茹素祈福,三年五载的别回来了,差不多也是发配的意思。
长公主的势力不如太皇太后根基深厚,她只要离开京城一年,手底下的人只怕就要生出二心了,长公主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她本来就打算同薛瑾安合作,此时正好顺水推舟送他一份大礼。
——请立太子!
长公主在离京之前举办了最后一场宴会,请了不少夫人小姐,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提了提近期皇子们频繁出事的事儿,又感慨大启立国五十余载却几多风雨,前两位帝王是如何短命壮年病故。
隔天,满朝文武请立太子。
太皇太后早就安排好的人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也知道皇帝的脾性,没有上来直接提三皇子,而是先提起六皇子,把六皇子一顿夸,说要推举他为太子。
最先跳出来反对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皇子的亲外公礼部尚书杨顺之。如果是三年以前,杨尚书大概也还是有些想法的,不过在舒妃的多次反复洗脑之下,以及三皇子的惨痛现实敲打之下,他终于还是承认自家小外孙没有当皇帝的天赋,真要上位只怕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小外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而且夺嫡之争太过危险,瞧瞧这不过大半年的时间,皇子都死了两个了!杨尚书可万万不敢让自家小外孙成为众矢之的的。
杨尚书引经据典说为君者的品质,委婉的表示自家小孙儿不配玩,然后提议立嫡立长,还是从排行最高的开始吧。
二皇子关在牢里,不日就要赐死,最长的就是三皇子,西南军高兴的不行,咧出一嘴牙花子,然后就听到有人说三皇子是个残疾,废了一条腿,无缘于皇位。
又有人提议五皇子,有萧姝在,背景调查没能过关。
太皇太后的人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站出来提七皇子,却是刑部尚书楚文敬最先站了出来,还说这个人选绝对错不了,工部尚书,三皇子立刻复议。
有人说:“七皇子性情乖戾……”
楚文敬:“七殿下性情豪爽,恩怨分明,从不滥杀无辜。”自己撞上去的不算,比如八皇子。
有人说:“七皇子刑克六亲……”
三皇子:“他们自己命短关我们小七什么事?我挨了小七几顿毒打,小七还要给我腰斩我还不是活蹦乱跳在这里?你让那些死得早的自己反思一下吧。”
有人说:“七皇子少有才名……”
工部尚书左孟尝立刻跳了出来:“简直是胡言乱语,井底之蛙,夏虫不可语冰!你可知七殿下为工部提供了多少灵感吗?七殿下的随便一想,已经够我们研究十年了!七皇子乃是经世致用之人才,从来不图那些个虚名!”
“你们工部也没研究出什么名堂不是?”反对的人抓住了这一点,还污蔑道,“再且说,七皇子一日上书房都未曾上过,从哪知道的这些?”
眼看着那些污言秽语说得越说越过分,在侧边记录的谭灵越到这时终于忍不住了,“十全公子之贤天下共闻之,至今无人能出其右,怎么到了诸位大人口中,就成了那贪功冒进无才无德之人?这岂不滑天下之大稽!”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什么?!这不可能!”八皇子猛地窜了起来,惊得带倒了椅子,他也没有心思去扶,只苍白着一张脸,直摇头否认,“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姜首辅出来坐镇,已经坐实了,岂是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的?”九皇子说着手指点了点他桌面上的写好的字,说道,“听说十全公子也写得一手漂亮的台阁体,不知道和八皇兄相比如何?”
八皇子看着眼前自己练了好几年已经有了些许风范的字,暗暗咬紧了后槽牙:“……”
如何?他该如何回答?说他当年突然开始学台阁体,就是因为见岑夫子曾拿着十全公子的手稿大赞特赞?
十全公子是谁都可以,小七不行!不能是他!
然而,皇七子立为太子的圣旨已定,这一切由不得他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