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倒v开始】造神
鼓生要的祭祀，他们完成了。
窦章迈出一步挡在范书遇面前问：“你的海神呢？”
鼓生眼眸一眯，嘴角上扬：“别急。”
“把他们带走，先关着。”鼓生转身抬手。
范书遇偶然间回头，看到背后祭祀台的那些石柱上，机械铁链就像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姿势，腾在空中。
而带着纹路的防护层外是深蓝的海，海里面什么都没有。
范书遇以为祭祀结束后就会出现所谓的海神，可是
他又想起自己听到的声音。
咚
咚咚
发出那种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从祭祀台下来后，范书遇就一直没说话。
鼓生似乎才想起来还有范书遇这么一号人物，他走过来，笑意盈盈地问：“感觉如何？”
范书遇别开脸。
见他一副很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鼓生轻声地哼着歌，意味深长地看了范书遇一眼，走了。
窦章跟在鼓生身边，似乎小声地问了鼓生什么，他们对话范书遇听不见，也没有心思去听。
此刻范书遇双手都被小丑用手铐绑着了，他喉咙轻轻滚动一下。
嗓子很干。但是范书遇不敢咽口水。
他怕自己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
窦章刚才用那个吻渡给他的东西。
—
范书遇不知道鼓生在搞什么，他又被丢在了黑漆漆的房间里等了一会儿。
外面有小丑在看守，范书遇低着脑袋。
他眼皮一掀，知道看守的注意力溜号了，于是他张嘴一吐，嘴里的东西就滑进了他的裙子里。
范书遇拧着手，歪了歪身子，比较艰难地从腰间掏到了那粒东西。
他侧眸，发现指腹捏着的是个看起来像芯片的东西。
他见过这东西。
当时在菜市场，窦章手腕投射出屏幕，他注意到窦章的手腕有储备式的义体。
这芯片当时就插在里头。
范书遇观察了一下他被鼓生强行安装上的手环，他用芯片轻轻碰了碰手环，一道很轻微的滋滋声传来！
他一愣。
消磁？
还是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技术？
总之范书遇觉得那个手环好像废了。但是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不同。
他默默地把芯片塞回了衣服里。
外头的小丑在这时走了进来，他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地打量范书遇，确认没什么异常后又走了出去。
再过了会儿，鼓生来了。
“跟我走吧。”鼓生蹲在范书遇身边，他的长发垂在胸前，“带你们去见海神。”
什么？
范书遇闻言眉心一跳。
—
范书遇和窦章面面相觑。
两人站在鼓生家的客厅里。
不管在这呆了多久，来回经过客厅多少次，范书遇都觉得这个空间实在是太小了。
这栋球居的外表非常庞大，可是里面居然就这么一小点能落脚的地方。
“不是说要见海神吗？”窦章问。
鼓生打了个响指，笑得阴森森：“别着急。”
“去打开。”鼓生侧头对黑暗里的小丑吩咐。
小丑挪动脚步慢腾腾地来到操控台前，他只不过是摁了一个按钮，紧接着，范书遇和窦章的视线骤然间开阔起来，整个世界都仿佛被圣光笼罩。
亚特兰蒂斯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包裹着球居，外层白色的挡光材料全部消失。
范书遇瞳孔一缩，他嘴唇一抖，甚至忘记了呼吸。
他看到了海。
这栋球形建筑被填满了海水。在消失的空间里。
范书遇终于明白为什么客厅和房间都很狭小了。
鼓生把剩下的空间做成了水族馆。
海神
范书遇突然抬头。
他心跳漏了一拍，一股凉意从心底跃到喉间，手臂上寒毛竖起。
头顶也是海，他们现在就像置身在海底隧道，抬头就能看到深蓝。
而正中央有一道巨大的黑影
范书遇和那头鲨鱼对视了。
它的眼睛死气沉沉，但它轻微地摇摆着尾巴，正慢慢地游动着。
“你在这里养着一头鲨鱼？”范书遇声音有些紧。
“这是海神！”鼓生激动地反驳，“它不仅仅是一条鲨鱼！”
“你看，你们看。”鼓生眼中流露出赞叹和惊奇，“它听到了祭祀的音乐，听到了大海的呼唤，它还看到了你们的舞蹈！它的病好了，它一定会渐渐康复的”
鼓生的眼睛一刻不停地追随着鲨鱼的踪迹，它游到哪儿鼓生就看到哪儿。
突然地，小丑推了范书遇和窦章一把！
两人均是一个趔趄。
范书遇皱着眉看着头顶那个庞大的身影，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头鲨鱼的眼睛开始泛红，游动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海水被他搅动着，它从他们的头顶游到了水平线上，正对着两人，死鱼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方向。
它开始用头撞玻璃！
咚
咚咚
范书遇的手攥成拳。
他似乎能听懂这头鲨鱼在表达什么。它好像越来越着急，它好像是饿了。
鼓生开怀地笑起来：“它好像很喜欢你们。”
鼓生走到那玻璃旁边，他垫着脚，伸出手，眼神充满爱怜，他轻柔地抚摸着玻璃，好像要把不存在的雾气都擦干净一样。
“别着急，别着急他们跑不掉的，我马上给你投喂祭品。”
鼓生感受着玻璃的震动，那鲨鱼不停地撞着，鼓生却觉得它是想撞进自己怀里和他紧紧相拥。
“好疯。”窦章勾唇。
范书遇看他。
窦章嘴角弧度更甚：“但是疯得很格式化。”
“你在说什么？”范书遇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这只是我的猜测，或许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范书遇懒得搭理他。
但是范书遇的目光也紧紧地跟随着那头鲨鱼，它的牙齿很锋利。
因为装了义眼，范书遇的视力异于常人，他还能用义眼分析各种各样的表层数据。
这头鲸鲨有13米长，可想而知要给它创造一个合适的生活环境，这栋球居腾出来的空间究竟有多大。
范书遇想起自己没有到达的球居的背面，或许那里就有着和亚特兰蒂斯之外的海水相连的设备，可以定期换水？
所以鼓生真的豢养着他所信奉的海神。
给它吃什么？
范书遇的脸色很复杂。
鼓生终于和鲨鱼缱绻完，他回过头，眼神狂热又赤诚，“快把他们带进食物舱！”
小丑行动如风，扣押着范书遇和窦章，一旁的墙壁上，一道暗门被打开，两人被关了进去，很快就有蒸汽轰隆轰隆的声音，他们透过玻璃看到自己已经被海水包围。
此刻的窦章和范书遇被关在食物仓内，从通道口向上，逐渐升入了海水中。
那头鲨鱼注意到动静，正在缓缓地朝着他们游过来。
“快打开舱门！！”鼓生的声音又尖又颤抖，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兴奋到眼睛撑大，不停地在原地跺脚。
小丑照做。
舱门一开，汹涌澎湃的，潮湿的，咸腥的海水就迅速灌入食物舱，范书遇的手死死地扒拉着门框，他不想被冲刷出去。
那头鲨鱼无限地逼近
锋利如刀刃的牙就在他们眼前，明晃晃。
一股神秘又沉重的压迫感从头顶袭来，鲨鱼近在咫尺，范书遇甚至觉得他能感受到鲨鱼的呼吸和雄风。
但是那头鲨鱼突然停住了。
范书遇甚至伸手就能摸到它。
它却在舱门口停住。范书遇注意到窦章半个身子都被汹涌的海水挤到外面，他抓着窦章的衣服尾巴，给他猛地拽了回来。
“抓着。”范书遇抬了抬下巴。
窦章搭上了范书遇的手，两人一起扒拉着舱门门框。
鲨鱼停止了一秒，两秒，足足半分钟，它都没有任何动作。
它似乎是对这次的食物不太感兴趣，竟然开始绕着食物舱游动。
绕了一圈两圈，最后它背离食物舱，往更深的海里游去。
鼓生仿佛被劈头盖脸地浇了一盆冷水，他瞪大眼：“这是怎么回事？”
“你你不喜欢？”
“这不可能。”鼓生不信，“我明明已经饿了它两天了，现在见到什么它都应该会吃才对。”
“难道海神真的不肯原谅我，它想要真正的女人？”
鼓生额头上开始冒出汗，他着急得来回踱步，不停地用手抓着脸，原本才刚结痂的伤口又被他抓出血，一旁的小丑们面色平静，见到这副场景无动于衷。
因为他们没有收到鼓生的命令——
让他们去给鼓生擦药，或是制止鼓生如同病发一样的疯狂行为。
鼓生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给我调整食物舱的角度，把他两给我倒到海里！！海神可能只是只是不想接近食物舱！”
闻言，操控台的小丑又面无表情地摁了个按钮。
此刻的范书遇快撑不住了。
他感受到海水正在往他的耳鼻喉里钻，他的胸腔无法呼吸，他憋气已经憋了一分钟。
即使脊背处的义体能让他的身体异于常人，可是范书遇也撑不了多久了。
窦章用脚勾着范书遇的膝盖，范书遇快要掉了出去。
然而
那头鲨鱼还是没有回来。它晃晃悠悠地又来到水平线处，死鱼眼在看着操纵台旁边的人。
它在看鼓生。
鼓生意识到这点后，一股激灵窜上脑门，他茅塞顿开，呢喃着用手继续摸玻璃，就好像在透过玻璃抚摸那头鲨鱼：
“你想要我？”鼓生问。
鲨鱼不会说话回答他，但是鼓生就跟真的听见了似的。
他又命令：“把食物舱收回来，我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小丑照做，从不质疑。
—
范书遇终于得以大口喘息，他的手扒拉在墙壁上，膝盖弯着，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咳出来一口咸的海水。
鼓生进来了。
窦章靠在一旁，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的目光从范书遇身上移开，看向鼓生。
“嗨。”鼓生笑眯眯地和他们打招呼。
紧接着他吩咐小丑带上舱门。
范书遇咳完。他抬眸，声音虽然嘶哑，可是充满冷意：“那头鲨鱼，就是你之前用祭祀引出的？活的，不是仿生鲨鱼。”
鼓生扬眉：“你怎么知道的？”
范书遇当然知道。
他看到那头鲨鱼的鱼鳍处有一个疤痕。
十字架形状的疤痕。
当年鼓生看到这头鲨鱼，明明已经知道它不是曾经救了他性命的鲨鱼，因为它的背上没有疤痕。
可是鼓生用一样的办法在这头鲨鱼身上留了个疤。
甚至还是一模一样地，挖出了一个十字架。
*
范书遇在这一刻意识到，鼓生不是在找那头被他视作海神的鲨鱼。
他现在
是在造神。
第23章 红灯笼
窦章没有说话，目光却在鼓生的身上打量。
鼓生进入食物舱后，紫色的眼睛更加明亮。
那鲨鱼重新出现在三人四周，似乎正在打量食物舱。
范书遇冷冷地看着鼓生，“你想干什么？”
鼓生一步步接近，他抓着范书遇，想把范书遇推出去！
“我们一起出去，说不定它就愿意接受你了。”鼓生眼睛里癫狂不减，“好不好？范书遇，反正你也是要死的，死得有价值一些不好吗？”
他捏了捏范书遇手上的手环，露出一抹坏笑。
范书遇刚要甩开鼓生，一道风吹过，身边的人居然朝着舱门冲了过去。
鼓生的嘴巴在颤抖，他又开始不断地用手抓着自己的脸，直到十个指缝里都充满了血。
窦章却突然伸手拉住了鼓生！
“范书遇！”他喊了声。
虽然窦章没说让他干什么，但是范书遇下意识地伸出手，也抓住了疯狂想要往外跳的鼓生。
鲨鱼出现了。
它庞大的身躯在食物舱附近周游，范书遇透过那个长方形的食物舱看，他看不到鲨鱼的全貌，却能看到它的尾巴，接着是它的身体。
然后，它侧着身子。
舱门外，是它的眼睛。
那只眼睛乌黑，正滴溜溜盯着悬空在外的鼓生。
小丑给舱门开了防护层，海水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灌入，可是鼓生却拼了命地想往海里跳。
“鼓生。”窦章喊。
“鼓生！”
没有回音。
鼓生好像十分渴望献祭自己的生命，范书遇和窦章两个人都拉不住他，他伸出手，目光炯炯火热。
他和鲨鱼对视。
某一瞬间，范书遇觉得他知道鼓生想说什么。
来吃我吧。
鼓生无声地呐喊。
范书遇被这种诡谲的信仰给震撼了，他皱着眉，双手齐用力地抓着鼓生，“别跳，你清醒点！”
然而面前的人好像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不停地摇摆着手臂，身子有大半已经掉出了防护层。
下一秒更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那头鲨鱼扭动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嘴，咬断了鼓生的手臂。
大量的鲜血开始蔓延，食物舱附近的海被染成了红色，血团模糊了范书遇的视线让他看不清鼓生的脸，也看不清鲨鱼。
窦章就在这个时候笑了：“看来是拦不住。”
“一个一心求死的仿生人，我们是拦不住的。”窦章说。
*
鼓生的手臂被咬了，可是他的白骨却没断，仍然裸露在外。
估计是材质很好的合成骨。
范书遇看到窦章在鼓生的后脑勺上摸了摸，玻璃外的小丑们及时看到鼓生血肉横飞的模样也没有任何动作。
低等的机器不具备任何感情。
但是鼓生不太一样。
食物舱外的鲨鱼又开始撞墙，范书遇凝视着那个十字架形状的疤痕，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来了。”窦章望向远处。
一大批穿着制服的人忽然闯入了鼓生的家，他们手上拿着枪，迅速控制了几个小丑。
很快，范书遇他们所在的食物舱渐渐被回收。
阿如步入视线中。
他伸出手，拉了范书遇一把，“还好我及时赶到，有惊无险！很抱歉让你们二位受惊了。”
阿如的目光从范书遇窦章身上移开，他怔怔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双目已经失焦的鼓生。
窦章单手放在腹部弯腰鞠躬：“指挥官先生，我希望您能让我接触鼓生的遗体，以及我向您申请，请批准我检查那头鲨鱼。”
阿如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呼吸一顿。随后他扯动嘴角，苦笑：“这次如果不是有你的帮助，我们都进不来。”
“我会按照你的意愿，安排一场检测。”阿如伸手与窦章握了握。
“鼓生他”阿如面露难色。
窦章淡淡：“如你所见，他是仿生人。”
“可是仿生人不应该有这么充沛的情感！”阿如时至今日还是不敢相信，他紧紧握着拳，“我从来没有怀疑过鼓生他怎么会是仿生人？！他他会流血，会痛，会哭会笑，会喊我哥哥”
“你亲眼见过的吧？庸城难道没有吗？绫罗2型！那种专门用作清理家务的清洁仿生人！他们麻木，只会按照命令行事，你没见过吗？”阿如抓着窦章肩膀，寻求一个认同，“鼓生与那些仿生人不一样啊”
窦章：“那说明他的级别更高。”
“一切都等我进行检测再做判断吧。”窦章直起身，眼睛里毫无波澜。
阿如像被扎了孔的皮球一样泄了气，他低头沉默了很久，才点点头。
阿如开始吩咐周围的人清理现场，他要把所有的小丑都带走。
范书遇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他只是靠在墙壁上，静静地看着一切。
窦章走了过来。
“小书同志。”窦章笑眯眯。
范书遇拍开窦章试图搭上他肩膀的手，问：“你怎么做到的？”
黑掉球居门口的防御，联系上阿如，帮助阿如和那群人穿过电流层来到这里。
还帮他弄坏了手环。
这好像已经超出了一个黑客的能力范畴。
窦章：“我给你的东西是关键。想要联系上阿如可不容易。我只能这么和你解释，庸城的系统有自己的运算守则和代码组，亚特兰蒂斯也是。只不过这里的系统是鼓生开发的，上到中央检查区，下到每一个小丑，甚至你手上的手环，都是系统的一部分。”
“只要我想办法侵入并弄明白里面的数据，我就可以崩坏整个系统。切入点就是你的手环。”
“哎，其实没那么复杂，你只需要明白，只要有电子技术的地方”
“我就无人能敌。”
他打了个响指，挑眉笑，恣意张扬。
范书遇没搭腔。
他记得在庸城的黑客排行榜里窦章只是第九而已。
第九这么恐怖如斯？
还是说，只是某个人在藏拙而已。
他其实可以往前挤挤？
*
“指挥官大人！鉴定结果出来了！”有人扯着嗓子喊。
阿如闻言转身，窦章此刻站在实验室门口，他身边还跟着两个阿如的下属。
“是仿生动物。”下属面色如菜地汇报。
阿如一听，怒了，猛地一捶桌：“不可能！！它也会流血”
窦章：“会流血，和真的动物看起来一样，都不能说明什么。像最新的绫罗七型，其实也已经用合成器官代替了机器控制面板，唯一能精准无误地判定其是否为仿生物的检测方法就是穿透脑骨检测。”
“顺便。”窦章戴着白手套的手摊开，他手心躺着个红色的芯片，“这是我从鲨鱼的脑子里拔出来的。”
范书遇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浑身一激灵。
他脑子跟过电一样，有什么尘封已久的东西在他脑中翻滚了一下，试图起身，可是很快又被压了下去，归于平静。
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受刺激？？
范书遇死死看着那枚红色的芯片。
他注意到上面有个黑色的很小的数字，是“2”。
这枚芯片是2号。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1号？
阿如疑惑：“这是绫罗几型？”
“这不是绫罗芯片。”窦章抖了抖手掌，芯片翻了个身，“这是一款从来没出现过的芯片。”
“它全新，未知，神秘，且危险。”
“啊，不过，我给它起了个名，叫红灯笼。”窦章说。
他说话间目光又悠悠然和范书遇对视，“鼓生的脑子里也有这个东西。两个芯片长得一模一样。”
“制作出鲨鱼和鼓生的人，可能是个能力高超的黑客。”
窦章若有所思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周围鸦雀无声，阿如手臂绷紧，咬紧了自己下嘴唇。
这是一场惊天的骗局。
如果窦章和范书遇没有闯入亚特兰蒂斯，没有阴差阳错地被鼓生抓去做祭品。
或许亚特兰蒂斯的十几万人口，都将被一个仿生人统治。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鼓生会制作出更多的小丑，也有可能培养他的接班人。
可是范书遇又想到了祭祀和海神。
还有鼓生给亚特兰蒂斯定下的规矩，定期定向地朝着某个方向叩头祭拜神明。
他们到底在拜谁？
*
范书遇跟着窦章进了实验室。
他看到实验室里有两台灌满了福尔马林的遗体管。
一台横着，一台竖着。
横着的里面躺着那头鲨鱼，近距离观看后，范书遇才注意到鲨鱼身上的满目疮痍，它的疤痕可不止一个十字架那么简单。
窦章：“我们检测到鲨鱼的芯片记忆里有大量的自残倾向，估计是长期被鼓生囚禁在那个所谓的家里而导致情绪抑郁了。”
鲨鱼是海里的霸主。
不管鼓生把那个建筑做得多么恢弘庞大，都囚不住海神的雄心。
“鼓生的记忆芯片已经解锁了，花了不少时间。不过，我还没看。”窦章说。
他看了范书遇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范书遇条件反射问：“为什么没看？”
窦章坐在桌角，勾唇，吊儿郎当：“当然是因为想等你一起。”
“准备好了吗？”窦章连接了芯片投影仪，数据管插在鼓生的太阳穴处，鼓生已经没了呼吸。
范书遇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预感了，他悄悄地深呼吸一下，正色，点头：“准备好了。”
窦章打开按钮，屏幕被分为两侧，左侧跃出花花绿绿的数字，右侧则是鼓生记忆里的“画面。”
“都是假的，范书遇。”窦章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低沉，如鲠在喉。
鼓生一辈子耿耿于怀的贫民窟生活，他怀恨在心的那些欺负他的人，那些不堪入耳的悲惨经历，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数据构造的芯片回忆，是假象，只存在于仿生人的脑海中，不曾在现实世界里发生过，
都是数据，是制作出他的人给他强行插入的记忆程序。
鼓生在海上遇到的风暴，那头鲨鱼，他九死一生的海上逃亡，全都不存在。
实际上，遇到阿如才是他人生真正的启航，从这之后他开机启动，看到了世界，以仿生人的身体接触各式各样的互动。
鼓生只是被人丢在了礁石旁，被故意饿了两三天，而后面黄肌瘦的他被阿如发现，带回了亚特兰蒂斯。
这段记忆开始，才记录着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根本不存在什么海神，也不存在什么救赎，那些虚拟的苦难都是技术做出来的。
鼓生从一开始就错了。
第24章 如琛
阿如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他看着滚动的数据和鼓生的记忆画面，表情震撼又难以言喻。
“这两枚芯片，您打算怎么处置？”窦章问。
阿如：“我会让人把它们销毁。”
窦章伸手把芯片递了过去。
这时候，范书遇的目光定格在阿如的制度外套上，他的胸口处别了一个勋章，上头还写着他的全名。
连如琛。
*
“我们想去鼓生的家再看看，可以吗？”窦章又问。
阿如点头，喊了两个人进来，让他们负责接送。
窦章看过来，范书遇嘴角一抽。他什么时候说过要和窦章一起去了？？我什么们？？
但范书遇还是抬脚跟窦章走，他们一前一后。鬼使神差地，范书遇偶然回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头，甚至不知道回头想看什么，但是这一个回头就让范书遇窥见，门缝内的阿如不知是何表情，眼中带着隐忍与不舍，张开双手。
他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鼓生的遗体管。
*
亚特兰蒂斯的街道上突然多了很多高大的机器人，它们负责剿灭躲藏在黑暗里的小丑。
一路坐着飞车从实验室赶到球居，范书遇都在安静地听着窦章和那两个部下鬼扯。
“你们指挥官有没有老婆孩子？”
“没有没有的，指挥官先生身体不好，几年前就一直在养病了，哪里还有心思成家呢”
“哦这样。”窦章摸了摸下巴，“那阿如和鼓生以前关系怎么样？阿如到底是怎么退位的？”
“这个这个您还是自己去问指挥官先生吧”
窦章：“那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下属：？？？？
“您您很帅气。”
窦章：“问你个问题，如果一个很帅的人为了救你不得已和你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肢体接触，你会不会生气？”
“啊啊？”
窦章：“前提是迫不得已的。”
“这个和帅好像没有什么关系，和不可描述的肢体接触也没什么关系，不重要，因为如果是为了救我，我就不生气。反而会很感谢吧。尤其是在生命面前。”
窦章于是看过来。
范书遇：
他冷着脸跳下车，径直朝着鼓生的家走去。
这里已经被贴上了各种封条。
范书遇目的很明确，他去了鼓生的房间。
和装着义眼与腾放洋娃娃的房间一样，鼓生连卧室都装扮得很简陋，就一张大床和一个床头柜。
范书遇打开其中一个抽屉，里面也规规矩矩地摆放着一本画册。
窦章跟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范书遇的右侧是鼓生自己安装的窗户，窗外的景色不过是用电子大屏播放出来的。
日月星辰都可以随时转动。
窦章靠在门框上，他没走上去打扰，只是任由范书遇一页一页翻着那本画册。
第一页有个礁石，范书遇猜测这就是鼓生苏醒的地方。下一页，画了亚特兰蒂斯的中央监察区，那栋建筑太有标志性，范书遇一眼就辨认出来。
紧接着出现了很多人，他们要么朝着鼓生扔石头，要么就对他避而远之。
鼓生原本以为自己九死一生地逃难后会到达一个世外桃源，可是他在亚特兰蒂斯的生活和贫民窟没什么区别，他仍然不受待见，而且
鼓生的画册上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儿，他在给她穿鞋，女孩儿手里还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再后来，这个女孩儿牵起了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手，离开了亚特兰蒂斯。
范书遇注意到，大床的正前方有一面镜子。
鼓生的画册里没有了其他人，之后的全部都在画他自己。
莫名地，范书遇可以想象到鼓生每天回到房间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慢慢地画下来他的模样。
一个人在床上看书，一个人在床上画画，一个人在床上制作洋娃娃，制作小丑。
鼓生只是在被制造出来的时候就赋予了这样的动手能力和黑客知识。
“喂？”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范书遇朝门口看去，他发现窦章正在和阿如进行视频连线，阿如脸出现在视线中。
“您知道鼓生的卧室里有一本画册吗？这上面画的内容您看得懂吗。”窦章朝范书遇示意，翻了几页画给阿如看。
阿如愣怔：“我不知道。”
他细细地看着那些画面，心里说不上来地酸涩：“这是鼓生来到亚特兰蒂斯以后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忙着建设亚特兰蒂斯，没有时间照顾他，把他带回来以后只是让他住在了家里，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鼓生一直被附近的小孩欺负，大人们也警告小孩，别靠近鼓生，因为他有重瞳。”
“有谣言开始流传，说重瞳是会传染的，整个亚特兰蒂斯的人都开始不待见鼓生。”
“我妹妹是唯一一个愿意接近鼓生的人，于是鼓生就给她做了很多漂亮的洋娃娃，但是后来我妹妹和一个外来者相爱了。鼓生却要把那个男人抓去做祭品。”
“我妹妹帮助那个男人逃离，之后两人一起离开了亚特兰蒂斯。至此鼓生开始大批量地制作了小丑要夺权，我身体不好常年咳血，也知道亚特兰蒂斯庞大的建设工程需要有人来打理，为了不让鼓生发动战争，我选择了主动退位。”
“他有能力管理好这个城市，但是他对海神太过执着了。”
阿如说完叹了好久的气。
“可是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阿如怅惘。
范书遇和窦章互相看了眼。
他们各自分开在鼓生的家搜了会儿，确定没有别的有用的线索后，两人跟着下属坐上飞车离开球居。
球居里除了那几个房间，其他的空间都用来养鲨鱼了，范书遇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总觉得这很残忍。
一个人一生最在意的东西居然是别人制造出来的幻想。
在某个瞬间，范书遇意识到。
阿如这一生想守护的两个最亲近的人，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弟弟。
可是一个远走高飞如今涅槃重生，另外一个野心勃勃执念太深。
到头来，只有这位不再意气风发的指挥官先生，仍然被困在海底之城。
*
等两人回到实验室，阿如热情地招待了他们：“我的杂货铺也找了别的人来帮忙管理，但我身体不好，最多再接手两年就不行了。”
“培养新的指挥官迫在眉睫。”阿如邀请两人坐下，给他们上了茶和佳肴。
窦章没客气，他一边抿着茶一边问：“请问什么时候可以送我们回去？要知道没有通行证，我们会被港口的驻守给阻拦。”
“通行证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阿如办事的效率出奇得高。
范书遇看到阿如递过来一张磁卡和一份手环，“这是给你们的。”
“谢谢。”范书遇开口。
半个小时后，两人又被阿如派遣的下属护送到亚特兰蒂斯的城门口。
“窦章。”范书遇突然喊了一下身边人的名字。
窦章身体一僵，扭头。
“等会儿别跟着我了，到此为止。”范书遇的语气又冷又疏离。
窦章没说话。
范书遇也不管他同不同意，自己拉开手环，海水被屏蔽在四周，范书遇很快就被深蓝色包围，渐渐地他在窦章眼中凝成一个黑影，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也走了。”窦章扭头朝身后的两人挥挥手，阿如的下属们脸上带着笑，一直目送着窦章离去。
范书遇行到一半，掉了个头。
他看着那个方向。
那个所有人叩拜的，鼓生祭祀的方向。
范书遇靠近那乌黑的，宛如鬼影幢撞的庞大之物。直到义眼可见的分析范围，范书遇才看清那是什么。
一个坐落在海底的巨大的墓地。
范书遇的脚才刚刚落地，松垮的沙土就渐渐地下沉，他皱眉，抬脚往要往里面走。
这片墓地阴森神秘。大门的石壁上刻着他看不懂的花纹，两侧有青铜圣杯，推门的把守是狮子头的形状。
范书遇绕着大门四周的墙壁看了看，他发现墙壁上还纹有许多海洋生物，小丑鱼、蓝鲸、扇贝、海豚
但是范书遇发现自己进不去，他也不敢随便触摸。义眼的分析结果告诉他，这墙壁上涂满了腐蚀性毒液，并且外层有淡淡的保护膜。
轻微的电流声又窜过范书遇脑门，他抬头仰望，海面的光已经十分稀疏，柔柔弱弱地打在墓地上空。
范书遇以为自己进不去，可是他心里有震动的弦，不停地拨动弦音，呕哑嘲哳地，似乎在催促他一探究竟。
突然！
冥冥之中像有一双手在帮范书遇一样，墓地附近的电流层竟然消失了，义眼的实时检测传来数据，范书遇发现墓地的防御系统在顷刻间轰然倒塌。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大门，门口空无一物，大门凭空消失，露出了一条平坦空旷大道。
范书遇甚至没来得及多想，行动比思考还快，他走进了墓地。
沿着路，范书遇看到正前方有一座雕像。
路边，石碑上刻着大字：
海神公墓
只看这四个字，范书遇就大概知道了这座公墓究竟从何而来，又是出自谁的手笔！
鼓生疯得彻底，这周围全是奇形怪状的石柱和罗盘，还有各种海洋生物的标本与泥塑，他在无人知晓的远方建造了如此磅礴的建筑群，并给它命名为海神公墓。
可是范书遇知道这座墓地里没有尸体与骨灰。
因为那头救了鼓生的鲨鱼根本不存在，只是数据创造的动画幻境。
那这里有什么？
范书遇独自行走在幽静的道路上，他离正前方的东西越来越近。
范书遇突然停住了。
那是一个人形雕塑，范书遇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雕塑刻画出的人物的五官，以及摆出的姿势。
他看到了自己。
那雕塑是范书遇自己。
*
范书遇呼吸都提不上来，他的手指紧紧捏着喉咙，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震撼人心的场景，脑子里嗡嗡作响，心绪乱成一团。
为什么鼓生给海神制作的海底公墓里，居然放着自己的雕塑？！
那张脸和他一模一样。
范书遇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他胸腔血液飞速涌动。
突然地，范书遇听到身后有动静。
他来时路上，站了个面色冷厉的女人。
水仙这次绑了高马尾，她靓丽的绿发中挑染了一撮蓝，从耳畔一直挂上皮筋捆绑处，格外显眼。
“范书遇。你找死吗？”水仙手里拿着枪，阴冷的眸子里氤氲上怒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范书遇看着来人，眼底的意外稍纵即逝。
“你不去看看阿如吗？他受了伤，还没完全好。”范书遇想起在如生杂货铺里给阿如包扎的场景。
水仙动作一顿，眼神复杂地凝视着范书遇。
范书遇和窦章在如生杂货铺里看到过合照，里面的小女孩儿那时候还很稚嫩，可是眉骨间已经有了凌厉之气，活脱脱的缩小版水仙。
一眼就能认出来，只是范书遇和窦章都没有刻意提及而已。
第25章 头条
水仙冷笑：“别废话。我下来是找你的。”
绿发编织成麻花辫，那辫子底下还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默默地蛰伏。
她抬手要开枪，范书遇眉头一皱，本来想交手一番，试试对方的深浅，可不巧的是，他发现外头的电流层隐约显现，防御系统又要重启了，此处不宜久留。范书遇并不是黑客，他没办法保证自己能自由地出入海底公墓。这地方到处都充斥着让人心惊胆战的诡谲感。
周围响起滋滋的声音，玻璃罩如同琉璃一样，海面上透下来的光层层减弱，可仍然轻飘飘地聚拢在四处，被反射。
“有缘再会。”范书遇瞬间闪到水仙的背后，朝着大门狂奔而去。
他身手敏捷，金发飘扬而起，带起一阵柔顺的风，俶尔就要消失不见。
水仙转身，眸色阴沉，她咬紧牙关，十分不甘心。于是，一气之下，她对准范书遇的手臂摁动扳机！
激光枪在海内扫出一道凌空破尘的光痕，直直刺向范书遇！
范书遇躲闪不及，疼得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他的脚踝被水仙的激光□□穿了，燎原的灼热感层层袭来，范书遇咬紧牙关，飞速往岸上行去。
范书遇走的时候，水仙正跑出来要追。
可后头突然传出来动静！那是快如转瞬即逝的闪电般的脚步。
神不知鬼不觉地，一把小刀就这么缠上了水仙的脖子。
冰凉，锋利，好像能一触就破。血管被挤压着，喉咙传来紧实的钝痛。
“别追了。”窦章开口，淡淡道，“脚踝刺穿伤可是很疼的。你也真下得去手。”
水仙瞬间头皮发麻！这声音低沉如鬼魅，在她的耳畔回响着，后背开始发凉，危险在她的脑袋里拉响短促紧急的鸣笛。
“你怎么”她哑然。
“你别忘了我是谁。”窦章轻笑。
水仙面色一凝：“所以刚才的防御系统是你”
“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水仙小姐，我先走了。”
窦章撂下这句话，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见。
水仙表情很难看，她低低地骂了一声，离开了这座海底公墓。
防御系统很快回笼。
转眼的功夫，这里就归于平静。
三人都朝着各自的方向离开。
*
范书遇上岸后果然被人扣了下来。
他出示证件，第一时间联系了苏三亭和颜伊白。范书遇手腕上的伤口已经有了发炎的趋势，他浑身酸软无力，在高强度类似洗脑的观影下，范书遇很疲惫。
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晕倒的时候，发现港口不远处站着两个声音。
几乎是范书遇联络的同时，颜伊白和苏三亭就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见到两人，范书遇连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一秒，范书遇两眼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老大！！！”苏三亭惊恐地喊起来。
他几乎是破开层层防卫来到范书遇身边，好在范书遇有通行证，周围的人驻守兵倒是也没有过多阻拦。
“他看起来情况很不好，你们把他带走吧。”驻守兵皱眉。
苏三亭发现范书遇的脚踝被烫伤。颜伊白蹲下身，直接把范书遇抗在自己肩上。
“回家。”颜伊白紧绷着脸，嘴里蹦出两字。
苏三亭摸摸后脖颈，察觉出颜伊白心情不太好，于是不敢大咧咧地再废话，只紧跟着颜伊白步伐。
甜心宝贝就停靠在港口边上。
赛博霓虹灯在头顶不断闪烁，人行道上闪烁出可以通行的四个字眼，行人们一窝蜂从等待区窜出来。
颜伊白把范书遇放在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一路上苏三亭的手指紧张地在互搓，他两手握拳，小声：“小白你生气啦？”
颜伊白没说话。
“老大受的伤你能治好吗？”苏三亭又问。
颜伊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苏三亭于是长舒一口气，他锤了锤自己的心口：“那太好啦！我还担心你治不好呢呜呜呜，老大的身体健康就全交给你了！”
“对不起，都怪我没用。”苏三亭低下脑袋，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很担心老大，可是我我帮不上忙。”
他这话一说出口，前面的颜伊白脸色缓和了些：“没人怪你。”
“ 每次你和老大都这么说，可是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嘛！”苏三亭瘪瘪嘴，下定决心，“这次期中考试，我，我一定可以进步的！我要考到前一百名！”
“好。”颜伊白应了声。
“诶，小白，这是第三句话！你居然没说古诗词。”
颜伊白：
颜伊白把甜心宝贝开得飞快，几乎是在超速的边缘反复试探，警报声要响不响，偏偏每次要过线了，颜伊白又能降一点速回来。
驾驶座上的人戴着白手套，冷若冰山，背挺得很直，目不斜视，他侧脸的下颚线锋利，眸色冷凝，薄唇紧抿。
见到颜伊白这么坐怀不乱的样子，苏三亭舔了舔嘴唇夸赞：“小白，你好帅！！！”
于是乎，苏三亭就这么上下颠簸着飞回了他们的地下酒吧里。
颜伊白把范书遇抱到床上，前台的维克托这时候走了过来，手里居然拎着一袋药。
“这什么？”苏三亭眨眨眼，好奇地问。
维克托鞠躬：“这是赏金猎人窦章托我交给老大的药。”
苏三亭怪叫：“窦章？！”
颜伊白扫了眼，伸手：“拿来。”
“有用。”他垂眸。
紧接着颜伊白就拉上帘子，房间内的苏三亭和维克托都退了出去。
“维克托，你放心啦，小白很厉害的，小白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医生兼义体维修师！”
苏三亭坐在吧台前点了一杯酒，小声地嘀咕着，也不知道是真的在劝慰维克托，还是在安慰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房间里的人终于推门出来后，苏三亭第一个站起身：“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但是康复期间会很痛。”颜伊白呼出一口气，双肩都耸落下去，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
范书遇是次日下午醒的，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就浑身紧绷，寒毛竖起。
但入目所及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空气中还弥漫着范书遇最熟悉的药草味，那是颜伊白身上常年有的气味。
于是范书遇过度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
他坐起身，看到自己的脚踝处绑着绷带。
范书遇没当回事，站起来就想走，结果膝盖一弯，疼得他手指一蜷。
“老大！！！”苏三亭吓得手上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他小跑着过来扶范书遇，“你小心一点，小白说你现在走路会有点不方便，贯穿伤得养养才能好。”
苏三亭担心坏了，目光被范书遇的一举一动牵动，“老大要不然我给你找个轮椅”
范书遇：
范书遇：“没那么虚弱。”
他撑着苏三亭的手臂，走了两步后总算适应了那种痛感。
其实范书遇有点恋痛。
偶尔这么受伤一次，会让他觉得自己正在活着。
“三亭。”范书遇突然开口。
苏三亭一愣，应：“诶，老大，怎么啦！”
“你帮我找人查一查亚特兰蒂斯。”范书遇垂眸看着自己的脚，“我想知道给亚特兰蒂斯提供建筑材料的供应商是谁。”
范书遇想弄清楚那座海底公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大，你在海底到底遇到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受伤呢呜呜呜呜，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我和小白担心死了。”苏三亭哭唧唧。
他长得很可爱，一哭起来唇红齿白，眼角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你们知道得越少越好。”范书遇声音低沉，“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现在回去问连如琛也没用，海底公墓是鼓生建造的。
而鼓生的记忆碎片已经被销毁了。
范书遇叹了口气。
要是他们早一步发现海底公墓，在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就应该读取完鼓生的全部记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线索。
范书遇眼皮一抬：“对了，也查一查水仙。”
苏三亭这下不多问了：“好的老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慢腾腾地挪步，走到房门口，维克托正巧迎面而来。
“老大，日安。”维克托行了个绅士礼。
“怎么了 ？”范书遇问。
维克托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这是窦章先生托我给您的药。”
范书遇：？
他扭头看苏三亭，苏三亭扭头看墙。
范书遇：
“老大，这事儿不怪我，是小白！小白说窦章送来的药都是庸城最好的，而且对你的伤口治疗很有效。结果我们用了一次，之后窦章就天天都送了。”
“小白不让我把窦章打走，他说我打不过窦章。”
苏三亭委屈巴巴。
范书遇不说话了，他看着维克托手里的药，接了过来。
维克托微笑着继续弯着腰，等范书遇经过后他才直起身，准备回吧台调酒。
范书遇这时候却突然回头：“天天拿人家药，谢过没有？”
维克托一愣，又微微弯腰：“谢过的。老大您放心。”
“嗯。”
*
监察局。
经过几天时间的修整，空中维修队已经把监察局的大楼给缝补好，外头窗明几净，里头的秩序被重新建立。
爆炸发生得突然，这次有一百来号人因公殉职了。
监察局内的气氛很沉重，方明正站在窗边，看着徜徉在大楼与大楼之间的虚拟鲸鱼。
“哗——轰——”此刻正好有一般鱼龙列车经过，自上而下，列车内坐着许多人，方明正看向那些平静的面孔，捏了捏手里的文件。
“方司令。”几个部下走进来。
方明正转身：“按上面的吩咐办吧。”
“全力抓捕赏金猎人Y。”
“是！”
他们行完礼纷纷离开，只有王梅留了下来。
方明正看向她：“你还有事？”
王梅严肃汇报：“报告方司令，在蓝田区再次发现了水仙的踪迹。电子眼捕捉到水仙的身影，她的脸一晃而过，之后我们便跟丢了。很抱歉！”
“行。知道她这两天在蓝田区活动就行，加强蓝田区的看管和安防。”方明正面色沉沉。
王梅继续：“只不过我们发现，水仙有些异常。”
“什么？”方明正问。
王梅：“她的左半侧脸红肿，且有大块淤青，应该是被人狠狠地扇过巴掌。”
方明正一愣，他心想，谁有这么大本事
这则消息很快走漏，上了黑市的头条新闻。
第26章 雨巷
*
范书遇也注意到了头条。
电子大屏上播放着黑市最近买的消息，第一条就是明晃晃的大图，画面上的人很模糊，几乎看不清五官，可是左右脸的脸色明显不同，左半侧脸高高肿起，有淤青和带血的伤口。
这伤很严重。
消息很快引起了各方人士的探讨，藏匿在黑市各处的危险分子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好奇得不得了。那可是纵横俱乐部的水仙！
颜伊白这两天照顾范书遇太累，现在正躺在椅子上打瞌睡，他双目紧闭，即使是睡觉的时候表情也绷紧，冷冰冰的。
范书遇从架子上拽下来薄的毯子盖在颜伊白身上。
“老大。”维克托从门外进来，他手上又拎着袋子，绅士地一鞠躬，报告，“这是今日的药品。仍然是窦章先生送来的。”
袋子里还塞满了水果，一看就价格不菲。窦章这么破费，让范书遇有点难为情。
疗伤这段期间，窦章坚持不懈地送来药。听颜伊白说，药品即使是在黑市也不好买到，没有渠道的话只能以超出市场价的三四倍来竞争。寻常医院治不好范书遇的伤，因为他匹配的义体级别很高。
范书遇接过来，没说话，他把那袋子轻轻放在桌上，没有打扰颜伊白睡觉。
夜里，范书遇收到了电子猫的快递。
地下酒吧休息了一天，他正躺在新公寓的床上。
这栋飞行公寓高昂，买下来还是范书遇一时冲动的产物。
公寓有两层，范书遇躺在二楼，他的床悬空，右手是壁橱和柜子，左侧有悬浮的台阶，连接着一楼的地面。
他侧头就可以看到下面的书桌和电脑，此刻夜里三点，苏三亭还没睡。
范书遇拉开隔音避光的帷幔，低头：“这么晚了，不熄灯吗？”
楼下的书桌前，小台灯亮着最合适的光，自带的防辐射灯罩也是市面上最新的款式。
听到动静，苏三亭抬头，范书遇绑着绷带的脚踝映入视线，苏三亭瘪嘴：
“老大我想再学一会儿。”
“你要一直这么哭下去吗？”范书遇问。
听了这话，苏三亭崩溃了： “呜呜呜哇————”
他眼球全是红血丝，从吃了晚饭开始就坐在书桌前死磕考试，一边刷题一边吸鼻涕，粘稠的液体拉得很长，眼泪打湿了桌面，一滴两滴晕开，电脑屏幕开着，旁边链接了黑客脑环。有了脑环就可以潜入虚拟环境里进行考试。
“不要为难自己。”范书遇有点心疼地看着苏三亭抹眼泪。
他挣钱让苏三亭去上学，倒也不是需要苏三亭能反馈给他多好的成绩，他只是想保护苏三亭。但苏三亭本人压力山大，总觉得要出人头地才能对得起范书遇。即使范书遇再三强调也无济于事。
苏三亭一边哭一边学，“呜呜老大我真的学不会，但是我想变得有用”
他站起来原地做了个深蹲，让自己精神了些许，而后固执地又坐回了座位上：“不行，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说完苏三亭又开始哭，但他的哭声很小，只是偶尔抽泣两下。
自从范书遇上岸后，他就注意到苏三亭一连几日都在努力读书，即使他一看到代码就哭也要学，一股不破南墙不回头的冲劲。
范书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二楼跳下床，单脚落地，防止扯动伤口。
只要是苏三亭想做，他就不会拦。
范书遇叹了口气，他从厨房拿了热水放到苏三亭手边，苏三亭愣了下，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传来重量。
白色的外套被轻轻地搭在了苏三亭双肩，苏三亭扭头，看到范书遇慢腾腾踩着悬浮梯上楼。
室内又恢复安静，颜伊白这两天补觉补得狠，此刻已经在二楼另一侧的床上熟睡。
苏三亭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双目强撑着，盯着电子课本一页一页翻阅。
范书遇带上帷幔后，靠在柔软的靠枕上开始拆快递。
他取出来两张泛着紫光的信息卡，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亚特兰蒂斯的资料。
范书遇注意到，这份资料里没有提到海底公墓。
而另一则信息卡上则是范书遇妥人调查的，庸城所有建材厂的信息。
同样是密密麻麻的字，范书遇一目十行地浏览，捕捉到一个不同寻常的名字。
郭锐。
这人，如果没撞名的话，范书遇记得，他是水仙的老公。
*
范书遇打开通讯系统，他想找奶油制造厂的厂长聊聊。
厂长的状态栏显示离线，蓝屏在范书遇面前展开，通讯录里有个小红点。
范书遇眯着眼睛点开通讯人。
里头有个新的申请，不用询问他都知道对方是谁。
范书遇点进去看了看，申请备注信息里窦章什么也没写，就好像笃定了只要他来加，范书遇就一定会同意。
连如琛已经把响尾蛇还给了范书遇，范书遇伸手从右手边的橱柜上摘下来，放在手心把玩。
他想起窦章教自己用响尾蛇的场景，莫名地，脑中画面下一秒就切换到了祭祀场。
范书遇瞳孔皱缩，他打断思绪。
信息卡上的资料应该不会出错
看来接下来得查一查郭锐这个人。
范书遇的目光停在信息卡上，紫光打在范书遇的义眼中。
一个夜眨眼而过，范书遇起床的时候发现公寓里已经没人了。
书桌上留了个涂鸦，电子屏上显示两行字：
老大，我去考试了！祝我一切顺利，我一定要让你刮目相看哼哼o(￣ヘ￣o＃)
范书遇嘴角一勾，关了屏幕。
桌上还放着早餐，是吐司和鸡蛋，上面抹了沙拉酱。范书遇洗漱后将吐司热了热。
颜伊白走之前也给范书遇发了消息，说他得去黑市购买新的维修液。
人去楼空，范书遇看着这栋新的飞行公寓，他走到控制台去暂停了飞行，公寓便停留在半空中，透过透明防护层，范书遇能看到庸城的天和同样悬浮着的其他公寓。
再往上就是天空城。
那里是权贵的龙榻。
*
范书遇走在街上，红枫区有很多大型巡逻兵，这些巡逻兵是重甲机器，长得高大魁梧，脑袋像保龄球，脚和手安装着武器，一旦发现危险就会上前调解。
和这些重甲机器擦肩而过，范书遇透过街边的玻璃窗看到自己身后有几道人影。
他脑中警铃大作。
范书遇低下头，双手插在兜里，他眼睛虽然看着地面，余光却在打量四周。
街道上人流并不大，天空灰蒙蒙，似乎要下雨了。
青色潮湿的街口，范书遇站在等候区，地面上的等待标志还在闪烁，绿灯没亮。
“您经过的是红枫区第三人民街道，十分钟前在十字路口发生一起车祸，请您缓慢步行，避开事故发生地”
范书遇在听广播，他切了电台，关闭声音。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听力上，细微地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指示绿灯亮起，道路上跳出“可以通行”的字眼，范书遇跟着人群往前。
他原本就很高，人群中大多数老人和女人，范书遇很显眼，他知道自己这样甩不掉后面的尾巴，于是干脆慢悠悠地扎进人堆里。
他不着急跑。
范书遇打算遛狗。
他绕着街道来来回回地兜圈子，后面的人似乎着急了，范书遇通过路灯上的转向镜瞥见，有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捂住耳朵，似乎在打电话。
范书遇想看看他们敢不敢在大街上动手。
于是，范书遇继续不紧不慢地散步，此时突然下起了小雨，整个庸城都被笼罩在灰色里，范书遇抖了抖衣服后领的帽子，戴上。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余光里划开一道白光！
范书遇秒开义体，肩膀一甩，闪身侧向一旁，子弹“砰”地一下打到了路灯柱，摇摇欲坠的琉璃球罩晃了晃，灯光火速熄灭，焰火流窜，滋滋作响！
“啊——！！”周围的人开始尖叫，这路灯柱被子弹打得折了腰，远处，重甲机器踩着沉重的步伐朝这里跑过来，范书遇一只手伸出衣兜，他眼神一冷，看向子弹的来处。
几个蒙面的黑衣人站在房顶，肃飒阴森。
为首的坐在房檐处，黑色墨镜下藏着闪烁猎光的眼睛，他抬了抬手，周围几个瞬间动身！
“紧急回避！紧急回避！”重甲机器体内发出警报声。
路上的车和行人都不动了，弱小者本能地抱团，范书遇周围空空荡荡，他皱眉，转身要跑，后头的人穷追不舍！
黑衣人在屋顶上翻飞，范书遇的义体跑出绚烂的光，几乎是一瞬之间，范书遇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重甲机器伸手护着身后的普通群众，为首的黑衣人还坐在房檐上没动，甚至荡着腿。
可是人们一眨眼，那人影也不见了。
*
小巷。
范书遇想找位面空间的传送点，可是后面的人穷追不舍，他觉得就算自己传送走，也很难甩掉这些尾巴。
穿出巷口，范书遇正要往右侧闪，一个人却突然从天上跳下来！
“逮到你了。”密星咧嘴笑。
范书遇看出来他是这群人的头头。
后面的路也被堵死，范书遇听到了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他的后背传来压迫感。
几个人把范书遇团团围住。
密星上下打量范书遇：“你的装备不错。”
范书遇：“谁派你来的？”
“那肯定不能告诉你啊。”密星语调带笑。
他话音才刚落，手上就有了动作，一道凌厉的拳风擦过范书遇的脸！还好范书遇躲闪及时，否则刚才这一下的力道能打掉几颗牙。
范书遇猛地朝后退，又堪堪止住步伐，因为后面也都是人。
他腹背受敌。
密星看着自己落空的拳，甩了甩手，“不错嘛，反应很快，不愧是庸城鼎鼎有名的赏金猎人。”
“实不相瞒，我今天是来要你的命的。”密星突然从背后抽出来一个东西，那木棍一样的玩意在他手中伸出三节，而后亮起激光。
“我很早就想跟你打一场了。”密星发出冷笑，“你能不能躲过我的光剑？”
范书遇几乎是在他拔剑的瞬间同时抽出腿套上的响尾蛇！
后头的压迫陡然增大，范书遇侧头伸手，拔出另一侧的枪，子弹瞬间起飞，双枪在烟雨里飞速转动，范书遇把响尾蛇倒过来，三发子弹同时迸射，一发朝着密星而去，在范书遇后头的几个人身侧“响尾”，副枪的子弹则直直射向几个小喽喽，吸引注意力。
尽管范书遇反应已经惊为天人，可密星带来的人似乎都不太简单，各个身手矫健。
范书遇没见过密星，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来的。
“砰！”
“咔嚓。”
第27章 校园架
*
范书遇的肩膀被密星抓住，范书遇刚要反手一个过肩摔，密星的动作却突然顿住，直接收回了手，退了好几步，和范书遇拉开距离。
密星此刻皱眉，捂着耳朵，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这些人冲着范书遇的命来，可是在范书遇冰冷的目光中，密星脸色复杂地抬手下令：“撤。”
再一眨眼，黑衣人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范书遇的帽子被风吹落，耷拉在后领，他的金发被细蒙蒙的雨水打湿。
范书遇：？
他怔怔地看着四周，一头雾水。
为什么撤退了？
范书遇拍了拍大腿上不存在的灰，把两把枪都塞回腿套里。
他直起身，双手重新插兜，低头，若无其事地走在街边，就像庸城里最普通的居民。
*
范书遇回到地下酒吧，维克托正在前台擦拭酒杯，下午的客人并不多。
前台上摆着两盘水果，范书遇多看了两眼，欲言又止，这动作被维克托察觉，维克托行礼：“老大，日安。这两日窦章先生送来的水果都很新鲜，但没有您的允许我不敢擅自使用，水果冷藏保鲜好了。”
范书遇没说话。
他找了人调查郭锐，但对方回信说调查会比较缓慢，目标人物神出鬼没。
范书遇闲来无事看了看自己的账户，监察局已经给他打了那笔任务的酬金。
“维克托，看好酒吧，我出去一趟。”范书遇起身。
“好的。”
范书遇带上门，他想去如意酒店再看看。
但是当范书遇坐上甜心宝贝后，他接到了一个未知来电。
范书遇很警惕地熄了火，靠在驾驶座上摁了接听键。
蓝屏在面前展开，联系人的头像是灰色的，但是对方的号码没有加密，一道女声传来：
“您好，请问是范书遇先生吗？”
“我是庸城高等学院二年一班的辅导员，也是班主任，姓叶，你可以叫我叶老师。请问您是苏三亭的家长对吗？”叶娟犹豫地问。
“对，我是。”范书遇马上回答，“怎么了？”
“您现在方便来学校一趟吗？苏同学和班上的同学打架了，身上还受了伤，这件事情性质有些恶劣，学校想请家长过来谈一谈。”
范书遇一愣，脚一踩油门，启动了甜心宝贝：“好的，我马上过去。”
*
“诶，那个是不是赏金猎人Y！”
“好像是的，之前我还在新闻上看到过他！”
“他怎么来我们学校了？是不是来找那个废材的？”
“你们说的是苏三亭吧，听说他梦想当个黑客，可是门门考试都垫底，还天天在学校里说自己将来一定会成功的，他们班的同学都很不待见他呢。”
几个站在门口聊天的学生叽叽喳喳讨论，这时候有个男生神经兮兮地打断众人的对话：“Y可是战力榜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也很有钱。苏三亭就是他认的小弟吧？传闻中他冷血无情，而且Y身边还有很厉害的义体维修师。”
“我之前在黑市上看到过一则消息，说Y在自己的军火库里藏了很多高级军用设备，他的武器特别多，连身上义体都是当今市面上最牛的。所以你们说话小心点，如果被他听到，说不定要倒大霉！”
“可是他长得好帅啊”有人惊呼起来。
范书遇的金发已经过肩了，他嫌麻烦就绑了个马尾，看起来神清气爽，可是一张冷峻的脸蛋毫无表情，长腿一迈，走成校园里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切。我就看不惯苏三亭，他痴痴傻傻的，遇到屁大点事只知道哭除了长得好看了点一无是处，这样的人留在Y身边不就是个花瓶吗？凭什么！”
“喂喂喂，等等，你们还不知道？！”又有人插入，“这次成绩出来了，期中考的成绩，苏三亭居然在段里排87！！”
“啊？！”
一众人惊诧不已。
要知道，苏三亭一直都是倒数的。
“有人说他作弊，苏三亭矢口否认，可是对方不依不饶，于是苏三亭就跟他动手了。”
“”
众人唏嘘，有些话哽咽在喉咙里，想说不敢说，因为范书遇就在附近。
范书遇路过的时候自然是听到了闲言碎语，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但范书遇没有出声。
他朝着大路笔直地走，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庸城高等学院一年的学费就要好几大万庸币，不是寻常人家支付得起的。
许多人挤破头皮都想进来，除了看上这里的教学，想进来学习最新的技术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凡是学院的学生，在校期间都享有中央提供的保护机制，学生出门在外会有人在暗中盯梢，确保学生的安全。学生受伤会有救护组织出动，随时随地进行救援。
这是一种特权。
用钱买的特权。
范书遇让苏三亭在这里读书，就是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即使是纵横俱乐部，在听到中央这个名号后都得斟酌几分，不敢肆意妄为。
范书遇抬头看向高高的天，那上面巨大的天空城几乎是嵌在白云里。
“咚咚。”范书遇叩了叩门，“您好。”
很快就有人走到门口开了门，叶娟朝着范书遇点点头：“范先生，你来了。”
办公室内，窗明几净，只是有两个男生站在角落里，一个站东一个站西，中间隔着的是千山万水。
范书遇看着西边的苏三亭。
此刻，苏三亭的衣服破破烂烂，T恤下摆几乎被撕烂，只剩一点纤维还苟延残喘地挂在上头，而苏三亭本人的脸上挂了彩，嘴角勾着血，嘴唇破了，眼下有一个很重的拳印。
一见到范书遇进来，苏三亭就浑身一僵，仿佛原地石化般。
他别开脸去，突然就蹲下身子缩在墙角，泪汪汪地，委屈的声音从臂弯里漏出来：“老大你别看我呜呜呜呜”
“我现在好丑好丑。”
范书遇没上前，苏三亭的呜咽声就在办公室里回响，站东边的纨绔啧了一声，很不耐烦：“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我说的有一点不对吗？！你不就是个废物吗！”
“你叫什么名字？”范书遇突然看向纨绔。
男生怔住，他也听说过赏金猎人Y的名号，真真正正见到范书遇本人，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最强。
面前的人金发琉璃眼，就那么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一道目光扫视过来询问他的名字，用着最稀疏平常的语气，可是就是能让他从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感。
“你问我我就要说吗？”崔远嘴硬。
范书遇眼神一凛，走上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崔远。
“我我叫崔远。”他一下怂了。
范书遇还什么都没做，只是看着他而已。
崔远身上几乎没有伤，唯一肉眼可见的就是脸上一个巴掌印，估计是苏三亭一气之下打的，出了先手，但之后就只有苏三亭挨打的份了。
“为什么打架？”范书遇淡淡地问。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崔远，但好像不是在问他。
后头的叶娟也莫名身子发抖，她赔着笑脸解释：“范先生，事情是这样的。”
“苏同学之前的成绩想必你也清楚，他一直是倒数。但是这次期中考试他突然窜到了第87名，崔同学马上带着其他同学来办公室找我，要求彻查苏同学的成绩，因为他们怀疑苏同学作弊。”
“但是没想到苏同学当时刚好也有事情来找我。”
苏三亭当时站在门口，表情非常难看，青一阵绿一阵。
但崔远家里头背景不小，于是双手抱胸，嗤笑着睥睨苏三亭：“你瞪着我干什么？瞪我就能抹消你作弊的事实了？”
“我没有。”苏三亭眼睛红了。
崔远啧啧一笑：“又装可怜，哭谁不会啊？”
“我说了我没有！”苏三亭咬着嘴唇重复，眼睛执拗地盯着崔远，仿佛要把他灼穿一个洞。
崔远一下被苏三亭的态度惹毛了，他猛地走上前，拎起苏三亭，口水全喷在苏三亭的脸上：
“你凭什么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爸可是公司的总监！你再敢这么跟我说话，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于是苏三亭生气了，抬起手就狠狠地扇了崔远一巴掌。
办公室的同学们彻底震惊，叶娟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崔远就已经暴怒地开了义体，把苏三亭摁在墙上狠狠地打。
“”叶娟小心地打量着范书遇的脸色，“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这件事情是苏同学先动的手，他有错在先，但是崔同学的错误也很严重。崔同学主动提出可以支付医疗费用算作赔偿，再给很大一笔精神损失费。崔同学意思是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闹大比较好。”
叶娟问范书遇：“您觉得呢范先生？”
苏三亭听到这话，应激，一下站起身，双手发抖地看向崔远：“你做梦！我不会跟你私了的，有本事你再打我啊，我要让全庸城的人都知道崔茂行的儿子校园霸凌！”
“你想都别想！”崔远也急了，他大步流星朝着苏三亭走过去，边走边冷笑讥讽，“没爹没妈的人果然没什么家教。也不知道你在这上学的意义是什么！没有天赋光靠努力就能当黑客了？你还是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吧！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下一秒。
“砰！！”
“哐————”
叶娟和苏三亭看到崔远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那力道之大，让崔远直接被砸到天花板，同时猛地吐出一口热血喷在地上。
随后他受力又被撞落地面，把办公室的柜子撞得一片狼藉东倒西歪，他的后背还被玻璃给刺穿，血肉模糊。
“我今天如果非要你死在这，就算是崔茂行来了也只能给你哭坟。”
范书遇声音低，面色很冷。
第28章 水囊袋
*
“咳咳咳”崔远捂着自己的胸口，嘴里大段大段血往外涌。
整个办公室都快被范书遇这一砸给砸塌了。
叶娟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嘴唇发抖：“这范先生，您别生气”
范书遇：“我没生气。”
叶娟：
苏三亭抓着范书遇的手臂，拦着他：“老大呜呜呜呜呜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没事的！”
崔远整个人头晕目眩，他被范书遇刚才说的话吓到，面色苍白：“你你怎么敢”
“我有什么不敢？”范书遇问。
崔远一下不说话了。
他知道赏金猎人都是不要命的，像他这种温室里养出来的花朵还真不敢招惹范书遇。
“你们给我等着。”崔远脸色一绿，“我，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苏三亭紧紧攥着范书遇的衣服晃了晃，他小声：“老大算了”
范书遇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交给叶娟，淡淡：“我希望学校能就作弊一事给我答复，我要求检查考试当日的监控录像。”
叶娟哆嗦着嘴唇接过：“好的好的，我们会的，范先生，辛苦您走这一趟。”
“如果苏三亭没有作弊，我希望崔远能道歉，并且受处分。学校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一定会把事情闹大，闹得全城皆知。”范书遇表情冷峻。
“我要求学校给苏三亭一个公正的交代。”
叶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的。”
“如果他真的作弊了呢？”崔远冷笑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倔强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范书遇，你今天敢这么打我，如果我没冤枉苏三亭，我要你和他一起去死。”
“那我等你来杀。”范书遇抬眸。
他攥着苏三亭，把人往外带，“告辞。”
办公室里的叶娟和崔远一言不发，两人都胆战心惊说不出话，而苏三亭快步跟上范书遇：“老大老大你等等我呀！”
“老大！”苏三亭喊。
“好痛”苏三亭突然叫了一声。
范书遇顿时止住脚步回头，皱着眉。苏三亭不装了，笑嘻嘻凑上去：“嘿嘿老大，你等等我嘛。”
“不高兴的话就不用笑。”范书遇说。
苏三亭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啦老大，我确实没爹没妈。我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你和小白才是我的家人嘛！”
看到苏三亭这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范书遇才叹了口气，他扭头，抬脚走。
苏三亭屁颠屁颠跟在范书遇身后，无事路上其他同学们嫉妒又好奇的目光，兴奋地问：“老大老大，你相信我吗？”
“相信。”范书遇直言，“不会有如果，我知道你很努力。成绩是你应得的。”
“好耶！——”苏三亭开心得在范书遇身边转圈圈，他看到了范书遇停在校门口的甜心宝贝，又想到件事，“老大老大，你就不怕崔远报复我们吗？他他爹在公司里头还是说得上话的，公司的实力”
范书遇打断：“不怕，我保护你。”
“哎呀呜呜呜呜老大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黑客，操纵最牛的器械保护你！”苏三亭又开始哭了，他被范书遇感动得一塌糊涂。
范书遇看着苏三亭哼哧哼哧上了甜心宝贝，他自己则上了驾驶座。
飞船启动的时候，狂风过耳，范书遇听到后座的苏三亭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
*
“老大，我想让你优先保护你自己呀，你怎么反而让我别怕呢。”
苏三亭低头系安全带，小小声嘀咕，两滴滚烫的泪随后夺眶而出，拍在大腿上。
*
“老大，你要查的资料出来了。”颜伊白匆匆忙忙推门而入。
地下酒吧内，维克托一脸平静地调酒，在几道屏风内，范书遇和颜伊白面对面坐着。
屏风外的喧嚣都被屏蔽，范书遇接过信息卡。
颜伊白言简意赅：“有鬼。”
确实。
范书遇飞速浏览上头的信息，发现这个郭锐简直劣迹斑斑。
但是很快范书遇发现了一处字眼，他抬头的时候愣住：“郭锐也是公司的人？”
“是。”
范书遇沉默。
公司，庸城唯一的仿生人制造商，垄断所有义体资源和机械设备，有最机密的核心技术和最高超的技术人员，每年，庸城散落各地的学校都给公司输送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才。
公司和中央沆瀣一气，一个敛财一个集权，几乎手握了庸城的心脏。
而监察局在这其中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光杆司令，实权并不在他们手里。
但是三方顶立的状态还是勉强维持住了庸城表面的平静，至少让普通百姓们有了安全感。
范书遇低头看着信息卡上的字，他陷入沉思。
如果亚特兰蒂斯旁边的海底公墓真跟公司有关系，这事情可就大了。
直觉告诉范书遇，他在逐渐接触一个黑洞，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
而且
范书遇：“小白，有人要杀我。”
颜伊白一愣，“什么？谁？”
“不知道。”范书遇把信息卡放回桌上，“他们很厉害。”
“老大。”颜伊白嗓音沉沉，“别查了。”
屏风内一片安静。
颜伊白抿着唇，眼底是不忍：“老大”
“要查。”范书遇垂眸，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定要查。”
“我想知道我从哪里来。”范书遇手指一蜷，“我的父母是谁，我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那些人想杀我，我的记忆究竟有何价值。”
“即使现在放弃了，他们就能放过我吗？”
范书遇双手交叠撑着下巴，他看向颜伊白：“小白，你们都记得自己的过去，就算记不住每一个细枝末节，也总会有关于童年的片段，可是我没有。”
“”
室内又安静了片刻，颜伊白最后叹了口气。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给范书遇倒了杯茶。
如果范书遇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颜伊白也会全力支持。
不管有多危险。
范书遇边喝茶边说：“小白，谢谢。”
“对了。”范书遇话锋一转，“我想给苏三亭找个师父。”
“师傅？？？找谁？”颜伊白一愣，不解。
“窦章。”
*
范书遇接受了窦章的好友申请。他主动发消息问窦章忙不忙。
对面的人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复：刚忙完。
看到窦章回了消息，范书遇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此刻他双腿交叠坐在酒吧里，一脸犹豫。
对面人回消息倒是很积极。
窦章：？
窦章：说话。
窦章：怎么这么迟才同意，你昏迷吗？
范书遇被窦章的消息搞烦了，直接关了通讯。他倒在电子躺椅上，摁了个摁扭，躺椅后头伸出两个机械手臂，开始给范书遇揉肩膀。
甚至从撑脚底下还钻出来个温泉砖，双脚放在砖上，感受就像泡脚一样。
暖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范书遇在用这种方式治疗脚踝的伤，这是颜伊白发明的。
他全身几乎有义体，有的是一整个器官，有的则只是小零件。
但范书遇看起来还是很瘦，他似乎天生骨骼小，即使安装了义体也撑不出双开门电冰箱的身材。
他闭上眼睛打算再想想，时间可能大概只过了几分钟，范书遇感觉屏风动了动。
范书遇：
他几乎是瞬间弹起来，警惕地看着入口处。
敌袭？
范书遇要掏响尾蛇。
可是下一秒，一个熟悉的人影就钻进空间内，靠在屏风上，斜斜地看着范书遇。
“你怎么来了？”范书遇纳闷。
窦章单手插在兜里，风尘仆仆。
他笑了下：“恢复得怎么样？”
“我给你准备的是最好的药。”
“还行。”范书遇接了话。
“给我发消息想说什么？”窦章看了看四周，发现也实在没有自己能坐的地方，他干脆站着，“挤牙膏似的，你想急死我？”
“你急什么？”
窦章：“我担心你出事。”
范书遇愣住。
“我能出什么事。”
窦章歪了歪脑袋，似笑非笑：“那在街上被密星围堵的是谁？”
闻言，范书遇一惊，瞬间又直起身，他看向窦章：“你认识那个人？”
为什么窦章的消息这么灵通，范书遇有点意外。
“我单方面认识他。”窦章拧了拧手腕，“没接触过，但是我了解他的底细。你想知道他为谁办事吗？”窦章笑眯眯。
范书遇：
范书遇：“我会支付费用，就按照黑市里价格来算。”
“我不跟你收钱。”窦章揣着兜，从刚才开始他的手就没伸出来过，这时，窦章边说话边靠近范书遇，他慢慢伸出手摊开掌心，“这个给你。”
范书遇看到那是一个水囊袋。
很小很小，几乎可以用手掌包裹。
袋子里装满了蓝色的水，水里有一只小丑鱼。
这小丑鱼也很小，但似乎心情很好，嘴里吐着。
“之前发现你在地下擂场一直盯着鱼缸，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窦章低头，又把手朝前递了递，小鱼欢快地来回摇摆着尾巴，嘴里吐出的两侧印着窦章和范书遇的脸。
范书遇张了张嘴。
“为什么给我？”
窦章笑了：“赔礼道歉。”
他正儿八经地转了转手腕，手臂在腰间旋了两下，利落地打了个绅士礼，而后微微弯腰鞠躬：“在亚特兰蒂斯，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紧急，我迫不得已。所以，很抱歉冒犯了你。”
他在说那个的吻。
第29章 拜师
范书遇看着窦章的表情可以说很复杂。
半晌他都没搭话。
窦章也不着急，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手上的白手套格外引人注目。
“正好我有事要麻烦你。”范书遇开了口。
窦章的笑声又轻又低，他眉目间窜过一丝兴味，“什么事？”
“你先坐吧。”范书遇难得跟窦章好好地说了几句话。
他在座椅上摁了个旋钮，隔间里就溜出来一把椅子，它精准地溜达到了窦章屁股底下。
窦章优雅地就坐，目不斜视。
“密星帮谁做事？”范书遇直截了当。
窦章看到小型举杯机器人绕开屏风闯了进来，它手上托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杯饮料。
很眼熟。
是窦章之前点过的那杯。
窦章坐正了身子，接过酒杯抿了抿，“郭锐。”
“郭锐？”范书遇皱眉。
窦章看过来：“我听说你之前和郭锐有交集。你不知道他的底细？”
范书遇：“任务要求我不要深究其背景。”
窦章：“郭锐这人手底下有很多制作厂，我猜你应该是让人去调查了信息，不过这些都是表面功夫。”
“郭锐隶属公司。”窦章一语惊人，“职位估计不低，和上面有接触。”窦章突然伸手朝上指了指。
范书遇大脑宕机了一秒，表情有些犹豫：“所以密星是公司养的职业杀手？”
“对。”窦章又抿了抿那杯酒，味道很好，历久弥新，他百品不厌。
“你可能惹上大麻烦了，小书同志。”窦章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低头看着酒杯里倒映着的自己的脸，“要不要考虑聘用我保护你？”
范书遇：“不要。”
窦章：
“但是有个忙要你帮。”范书遇斟酌了下，还是决定开口，“你收徒吗？”
“”一阵诡异的沉默。
窦章半眯着眼睛笑了：“我收徒吗？”
范书遇：“我知道这可能有点为难你，条件你开。我想让苏三亭跟在你身边。”
“为什么？”窦章好奇。
范书遇：“他想学黑客技术。我想给他找最厉害的老师。”
这话不知道哪个字眼戳到了窦章的神经，他表情瞬间松展，挑眉：“这个理由我喜欢。”
“啊。”窦章语调又意味深长起来，“你的意思我是最厉害的？”他撑着下巴，目光如星星点点洒向范书遇，问。
末了他还继续逗，“可是我不是第一名。所以，我在你的心里是最厉害的？”
范书遇嘴巴一张一闭，骂人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忍了。
“对。如果要拜师，我觉得你是最好的人选。”范书遇点头。
窦章非常受用，非常非常，他眉尾一弯，快要翘到天上，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他嘴唇上扬，眼神含笑，“苏三亭人在哪？”
范书遇看到自己可算是把人哄好了，松了口气。
窦章从来不收徒，人尽皆知。
特别是当范书遇亲眼见到窦章是怎么以一己之力黑入亚特兰蒂斯的总系统，从而夺得球居控制权的时候，范书遇更是对窦章充满了好奇。
他想知道窦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
此刻的酒吧，门口的木鱼响了响，苏三亭步伐轻快地蹦跶进来，颜伊白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苏三亭一愣，奇怪：“小白，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呀？”
颜伊白没说话。
他高冷地看着面前的一杯白开水，仿佛能把水看出花来。
“你不对劲呀小白，你怎么了？”苏三亭不依不饶地围着颜伊白转，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可是颜伊白只是发呆，于是苏三亭又看向维克托，“发生什么事了维克托。”
维克托擦拭着酒杯，但笑不语。
苏三亭一头雾水。
他拔下脖子上的学生卡丢在桌上，一跳，坐上了高脚凳，“老大在哪里？我想死他了！！学校一点意思都没有，同学们都不跟我玩儿。”
苏三亭长得也很漂亮，以前还有人说过他像瓷娃娃。
只不过苏三亭没有像范书遇一样的金色长发，少了几分靓丽，多了些可爱和破碎感。
“哎小白你怎么不理我呢，老大老大在哪里！”苏三亭用胳膊肘碰了碰苏三亭，嘴巴嘟囔起来。
这时候，屏风钻出来的举杯机器人跟溜冰一样滑了过来，它用手点了点苏三亭的大腿。
苏三亭扭头，表情一喜：“老大找我？”
他噔噔两下又跳下椅子，快速跑了过去。
当苏三亭绕开屏风走进室内时，他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去。窦章！”苏三亭咬牙切齿，“你怎么来了？！”
窦章听到动静，扭头，盯着苏三亭看。
“你过来。”范书遇朝苏三亭招招手。
苏三亭一下没了刚才的气势，耷拉着脑袋走到范书遇身边。
“介绍一下，窦章，庸城唯二的S级赏金猎人之一，黑客排行榜第九名。”范书遇说话不疾不徐，“我想让你拜他为师。”
“你不是想学黑客技术吗？”范书遇垂眸。
闻言，苏三亭愣住。
好半天他手臂才动了动，不可思议：“老大，你你你，可是，可是窦章是你的死对头呀，你们你们关系不是不好吗？我要是跟他拜师学艺，那不就是背叛你了吗！”
“我才不要！”苏三亭哇一下掉眼泪，“老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是不是嫌弃我水平不好，帮不了你，所以，所以想赶我走呢？”
他哭得大喘气，呜咽声扩散在四周，范书遇呆了下，站起身安慰：“我没想赶你走。”
窦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两人。
苏三亭又开始吸鼻涕：“呜呜呜呜呜老大我不要离开你，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下次，我下次一定考进前五十你不要把我推给别人”
苏三亭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他眼睛哭得泛红，眼尾还带着点委屈，眼睛一眨一眨，连睫毛都被浸湿。
窦章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目光平静：“你可以留在范书遇身边，我不强求你一定要跟着我。”
“那我也不要！”苏三亭突然朝着窦章吼。
范书遇眉毛几不可见地拧了拧，这动作估计是被苏三亭捕捉到了，他浑身僵了僵，改口：“老大，我我是不是太不听话了？对不起。”
苏三亭低下头，委屈极了，“我知道老大你其实是很关心我才会去找窦章的。可是我不想跟他相处，因为你们关系不好！”
他开始下意识地碎碎念，“老大你为了我委曲求全找了窦章，我，我太不识好歹了，我真不懂事。对不起老大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的，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
苏三亭擦了擦眼泪，“我太任性了。”
他吸着鼻子，眼泪又开始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可是就是不掉下来。
他不想让范书遇觉得自己遇到事就只会哭。
范书遇揉了揉苏三亭的脑袋，刚要开口，窦章站起身：
“你可能误会了，我和你老大的关系挺好的。”
范书遇：？
苏三亭：？？？？
两人同时朝窦章看去。
这时候苏三亭就看到了桌面上放着的水囊袋，里头有一只小丑鱼在吐。
苏三亭瞪大了眼睛：“老大，这鱼哪里来的？”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范书遇的头往窦章的方向扭了扭。
苏三亭；
他正在重塑自己的世界观。
那水囊袋看起来都没有手掌大，可是里头的鱼却很活泼，不停地摆动着尾巴。苏三亭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他能感受到每个人身上的气场。
从他走进来开始，他确实感觉到窦章和范书遇的气场不一样了，以往两人见面总是剑拔弩张，现在，范书遇没了针尖，窦章也藏了锋芒。
苏三亭想到两人在亚特兰蒂斯逗留过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显然，这是一个转折点。
所以
苏三亭又看向小丑鱼。
窦章给老大送了一条活的鱼？
在庸城，给对方送宠物代表着示好。
代表着男女之间的求爱，还代表着一种誓言。而且，宠物极其稀有。
苏三亭机械地扭头，和窦章对视。
如果是窦章送的，苏三亭把这份礼物理解为求和？或者休战？
窦章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看他。
范书遇真是为苏三亭操碎了心，他抿唇，担心地打量着苏三亭的反应。
“老大，我们三个是一家人对不对？”苏三亭牙齿咬着下嘴唇，红着眼眶，忽然问。
范书遇点头。
“好。”有了这份答案，苏三亭看向地面，收敛了目光，“老大，我一定会成为全世界最厉害的黑客，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小白。”
在学校里受过的欺负和嘲讽，他都会一份份讨回来的。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抽泣声渐渐消失，苏三亭表情归于平静。
紧接着
窦章看着苏三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自己磕头。
沉闷的响声在这小小的室内回荡。
窦章一下站得笔直。
第30章 逮捕令
*
地下酒吧内的客人们小声地交谈着，举杯机器人时不时滑到桌旁端茶送水，维克托调的酒受到一致好评，他优雅用白布擦拭着瓶身，没人知道酒吧角落的屏风里正坐着两个人赫赫有名的上赏金猎人。
苏三亭捏起桌上的学生卡上机位做作业，颜伊白在研究病例。
窦章不着急走，范书遇正好也有话还想问他。
范书遇从躺椅上站起身，那躺椅开始收缩折叠，几秒钟就拼成了茶几模样，横在两人之间。
“你知道我在查郭锐？”范书遇突然冒出来一个问题。
窦章不紧不慢地抿着那杯酒，点了下头，他目光偶尔会聚在范书遇脸上，但很快又移开。
范书遇：“所以是你做的。”
他原本进不去海底公墓，可是电流保护层突然消失了。
窦章嘴角一扬，没否认。
两人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话不必明说，稍微暗示一下就能听懂。
窦章把酒杯放在桌上，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范书遇眼皮抬了下。
“密星没有对你出手，海底公墓里放着你的雕像，郭锐又是公司的人。”窦章指腹摩挲着杯口，“我大胆地猜测一下，你是不是和公司有关系？”
“有人要杀你，也有人要保你。”
范书遇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窦章继续：“密星的上线虽然是郭锐，可是郭锐之上还有更厉害的人。密星究竟忠于谁？如果是郭锐为了不让你查海底公墓的事情而派了密星灭口，那么谁又能把密星叫走？”
“你好像瞒着我很多事。”窦章笑容不深不浅，语调淡淡。
范书遇却说：“没有。我自己也不知道。”
窦章看过来。他目光里似乎带着考量，他在思考范书遇有没有撒谎。
“算了，反正不管我怎么问你也不会告诉我真相的。我自己查吧。”窦章叹了口气，站起身。
范书遇看着窦章手插进兜里，转身要走，他开口拦下：“等等。”
“苏三亭”
窦章：“你放心吧。”
“我会认真教。”
他绕开屏风，走了出去。
*
范书遇一个人坐着，闭眼回忆了很久。
他想知道那个老头惨死的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忆却像泡沫，一触就破。他试图从脑海深处攫取些什么，可是画面就像细沙一样从指缝间漏下，他抓不住。
范书遇知道，如果窦章没有出现在现场，对方或许会直接删除或者修改所有相关的记忆，那他更无从下手。
从某种程度上说，窦章是这盘棋里面的意外因素。
而且范书遇又想到了窦章只用一天不到的时间解开了所谓的红灯笼芯片。他记得窦章说过，越高级的芯片所需要花费的解锁时间越长。
是红灯笼太特殊，还是窦章太特殊？
如果用红灯笼芯片就可以制作出鼓生那样足够以假乱真，模糊边界的仿生人
如果红灯笼芯片量产
范书遇睁开眼。他有点害怕了。
这样的仿生人如果成为了人类的敌人，一定会带来灾难。
范书遇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想了很多东西，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双手在指引自己。以记忆芯片丢失为突破口。范书遇在试图接触黑暗的核心。
他起身去了吧台，维克托并不在，范书遇自己坐在台前看着菜单，他划着手指翻页。
“老大。”颜伊白这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换药？”范书遇抬眸看去。
颜伊白点头。
于是范书遇慢腾腾挪步，举杯机器人察觉到范书遇的行动意图，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保护范书遇的安全。
“小白，我的脚踝已经不疼了。”范书遇低头看着正在给他拆绷带的颜伊白，“能不能不再用药了？”
颜伊白没说话。
范书遇妥协：“好吧。”
每次上药范书遇都疼，像有刀在削他的骨头一样。但是范书遇不是会喊疼的人，颜伊白手法已经很轻，他不想让小白过多担心自己。
伤口没治好以后只会落下毛病，范书遇懂，于是不做声，只是看着颜伊白用着窦章送来的药，随后耐心地给他重新包上新的绷带。
范书遇的手腕也缠着绷带，他现在看起来像个木乃伊。
等终于包扎完，颜伊白站起身，他把桌上的药水收拾干净，保持沉默。
范书遇习惯了颜伊白的沉默寡言，他站起来抖了抖腿，见绷带很紧，于是拍了拍小白的肩膀，而后走了出去。
“老大。”维克托经过，行礼。
范书遇：“我有事，出去一趟。”
维克托微笑着目送范书遇离开。
只是当范书遇走出酒吧后，他就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对。
他拉上帽子，低头，余光瞥着周围。
很快，范书遇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心想难道是密星卷土重来？
范书遇刚想绕着街道钻进小巷，一道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范书遇。”
方明正喊了他大名。
范书遇脚步一顿，扭头。
四目相对，方明正出示胸前的电子证件，人像清晰地投射在空中。
“这是监察局批准的逮捕令。”方明正一脸正气地盯着范书遇说，“请你跟我走一趟。”
范书遇皱眉：“凭什么？我做了什么？”
方明正抬手示意周围的人别轻举妄动，他跨了一步，拉近了和范书遇的距离。
“我们怀疑你是仿生人，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方明正表情严肃，“你要反抗吗？”
什么？
范书遇愣住。
*
监察局。
几日过去，这栋大楼里的人似乎已经忘记了火灾造成的灾难和人员伤亡，所有监察人员都按部就班地工作着，没有人擅离职守。
难得找到一个机会可以调查赏金猎人范书遇，整个监察局内甚至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王梅，这次你的表现不错！”方明正喝了口咖啡，“这个月肯定会有奖金。”
“如果不是你通过剖析港口现场的录像视频发现范书遇的不对劲，我们还找不到借口能逮捕他。”
方明正目光很幽深。
王梅的右手放在左肩下方，弯腰，声音铿锵：“职责所在。”
方明正放下杯子，“这样吧，你跟我一起去看看范书遇。”
“好的。”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关押范书遇的禁闭室。
“报告！”守在门口的人转身朝着方明正行礼，“方司令，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对赏金猎人Y，也就是范书遇先生进行了调查拷问，但是对方矢口否认自己是仿生人！”
“指纹提取了吗？”方明正问。
“提取了，检测报告还没出来。”
方明正面色复杂，他站在门口看向座位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范书遇低垂着头，明明已经是困兽，可他那双眼睛却闪着光。
“范书遇。”方明正沉声开口，“既然你没有反抗，乖乖跟着我们回了监察局，那现在又是闹哪样？”
“如果你不是仿生人，你怎么解释记忆芯片的事情？”
“你真以为我们监察局是吃软饭的，这点消息都查不出来？！”
范书遇闻言突然笑了，他勾唇，白皙的脸在橘黄灯光下并不柔和，反而多了丝锋利，“我会来，是想让你们证明我的清白。”
“顺便也给你们一个自证不吃软饭的机会。”
“我不是仿生人。”范书遇坚定地直视方明正。
方明正嗓门大了些，怒睁眼睛半吼：“你还狡辩！”
说完方明正就大步走上前，他刚想拎着范书遇的衣领，门口却响起敲门声。
“方司令，上面的文件下来了。”
方明正皱眉：“要怎么处置？”
“上面让我们给范书遇做穿透脑骨检测判断他是不是仿生人。”
方明正表情一顿。
“穿透脑骨检测？”方明正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喃喃，“做这个？”
王梅也拧着眉：“范书遇手腕上有伤，脚踝还有贯穿伤，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好，且他身上装了等级很高的义体。如果要进行穿透脑骨检测”
“他熬不过去。”
王梅的话就像冬天的寒风一样，吹得整个禁闭室都噤了声。
“方司令，我不赞成这个做法。”王梅手紧了紧自己臂弯里的一叠信息卡，“我希望能重新制定方案来进行鉴定。”
一旁负责传消息的同事却冷笑：“王梅，你别以为这次自己有重大发现就可以蹬鼻子上脸，你以为上面的人会听你的？你的功劳在他们眼里可不值一提。”
“你什么意思！”王梅气得脖子涨红。
范书遇来到监察局后就发现了这一细节，周围的同事们似乎很排挤这个叫王梅的女人，因为王梅得了功劳。
他们嫉妒她。
“方司令，我建议现在就对赏金猎人Y进行穿透脑骨检测。抗不过去又如何，宁可错杀！不能轻易放过他！”对方恨得牙痒痒，嫉恶如仇地瞪了范书遇一眼。
“方司令，这样级别的赏金猎人如果真是仿生人，那将会是一个重大发现。我们如果抓住他，就能发布社会新闻，就能让大家更信任监察局！为什么不同意做？我不理解。”
男人执拗地请求方明正下令执行脑骨检测。
方明正回头看着范书遇。
他的金发又长了些，稀稀落落散在双肩。
“穿透脑髓检测很痛。”方明正扭头看向那个男下属，“你不是不知道。”
“我知道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给人做这个，可是”他还想说些什么。
方明正闻言抬手，这是打住的命令，对方便慢慢闭了嘴。
方明正：“我会驳回上面的文件。王梅。”
“在。”一旁的女人上前一步，鞠躬，行礼。
“你去找监察局内空闲着的共情测试官。”
“我们给范书遇做共情测试。都别磨蹭，速度安排。”方明正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