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冒顿被抓


    鉴于那个离奇又真实的梦,项羽留下了某位大秦皇帝近战很差劲的初印象,并且在后面武课偶尔的切磋里更加深了这种印象。


    “其实我近战一点也不差……”某位皇帝试图辩解过。


    “打不过我,就是差。”近战没输过的项羽下结论。


    被无差别扫射的韩信和灌婴都不敢吱声,无法反驳。


    所以,一看到冒顿避开他,冲着李世民而去,项羽顿时火冒三丈,本能地驾驭着这匹杀了匈奴守卫才夺来的胡马,急急忙忙前去阻拦。


    李世民稳稳当当地踩着马镫,上半身几乎毫不动摇,长刀斜劈,借着奔马的速度,向迎面而来的长矛猛然施加力道。


    “铮”的一声刺响,金属碰撞摩擦出刺耳的长音,尖锐得搔人耳膜,仿佛能激起金色的火花。


    两人目光如炬,俱下了死手,飞快地过了几招,招招狠辣,冲着要害。


    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清脆响声,毫不间断,刀锋与长矛转眼间就碰了十几下,在劈砍与格挡、进攻与防守中来回变幻,敏捷如蛟龙出海,风声呼啸之间残影摇动,震得两人双手发麻,彼此都心里一紧。


    天策军和匈奴都一拥而上,缠斗在一起,不给对方支援的机会。


    精锐对精锐,拼的就是命了。


    项羽更胜一筹,三下五除二就清空了两边的阻挡,犹如猛虎下山,大吼一声,铁戟梗贯,以碎金裂石之势,冲着冒顿的脑袋就去了。


    这要是砸实了,脑浆子都能迸出来。


    冒顿立即一夹马腹,匆匆忙忙往斜对面一躲,与李世民交错而过,还顺手补了一矛。


    李世民及时挡住了这冲马而去的长矛,凛凛刀刃寒光四射,挑开锐利的矛尖。


    “你一边去,添什么乱?”项羽沉着脸,没好气地对李世民吼了一句,冲上去就给冒顿一顿暴打,蛮横的力气肆无忌惮,每一下都虎虎生风,一旦击中兵器,就像洪钟大鼓,势若千钧,震得四周空气都微微颤抖,仿佛在漫天尘土中扭曲了似的。


    【头一次意识到项羽作为队友有多么爽。】


    【之前是我太大声了,二凤干得漂亮,项羽是应该丢出去和冒顿中门对狙。】


    【虽然凶巴巴的,但干的是尉迟敬德的活诶,着急忙慌赶来救援,不枉二凤费那么多劲收服他,还跑来救他。】


    【那这人头算谁的?】


    【算谁的都行,只要能把冒顿杀了,就喜大普奔。】


    【糟糕!冒顿要跑了!】


    东南西各个方向都有大批的军队攻过来,王庭招架得很艰难,这样拖下去对冒顿很不利。


    何况项羽咄咄逼人,一不小心冒顿就可能丧命在他手里。


    冒顿不愿意这样硬碰硬,决定带兵撤退,离开这个过于凶险的战场。反正对胡人来说,占不到便宜就撤,等敌人走了再回来是很常用的策略。


    大秦兵马再强,情报和战术再厉害,他们还能把整个草原占了不成?


    “撤!”冒顿以一个假动作骗过项羽,紧急后撤,和追赶而来的李世民又过了两招,在左右亲卫的以命保护中,趁机向北撤退。


    李世民不假思索地追过去,被项羽拦住了。


    “你追什么?万一是陷阱呢?我去就行。”


    “你?”李世民评估了一下项羽和他属下的状态,摇头道,“你们的马都是临时抢的胡马,加上连续作战太久,体力不支,这一追还不知道要多久,恐怕后继无力。”


    “那也比你强,你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项羽反问。


    【你们别吵啦!冒顿要溜啦!】


    这不是吵架的时候,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一起追击。


    不远处的李超一看老大追单于去了,马上铆足了劲拼杀,带着两千天策军夺命狂奔,好不容易才追上去。


    “陛下!”李超大喊,灌了满嘴的风,差点呛咳起来。


    李世民一看他追上来,顿时乐了:“你怎么跟上来了?王离那边什么情况?”


    “臣在去大青山的路上遇到了王将军,他带着东胡那边过来的一万兵马,在小王子呼衍的引路下赶去王庭,半路遭到了右贤王骨屠的袭击,战得正激烈,臣顺势帮了个忙,击退了右贤王。”李超详细说道。


    【你们呼延氏真专业啊,从上到下都是引路党。】


    “战果如何?”李世民问。


    “杀敌三千,俘虏了右贤王及五千匈奴,剩下的溃散了,王将军让副将带兵去追了。”李超回答。


    “不错。”李世民赞道,“金子没白花,总算把东胡拉进来干了点活。”


    “陛下!要不臣来追击单于吧?”李超也不放心。


    说到底,谁会放心自家皇帝在草原这种地方追着单于跑啊?


    万一出事……


    【我说什么来着,臣子的尽头是魏征。】


    【穷寇莫追这个词从来与二凤无关,他老爱赶尽杀绝了。】


    【所以才能毕其功于一役嘛。】


    “有项羽呢,你怕什么?”李世民笑吟吟。


    “我可不是你的亲卫!”项羽撇撇嘴,行动上却一马当先,争取在所有人之前赶上冒顿。


    众人策马奔驰,犹如飓风过境,谁都不敢稍稍停下。


    烟尘滚滚,一路从河谷的草原滚到了狼山。


    【死傲娇,你就傲吧!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抢二凤的对手,把冒顿打得节节败退屁滚尿流。】


    【项羽:我那是在抢boss首杀你懂不懂?】


    【好好好,你抢,你随便抢,我们陛下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他只想让冒顿死。】


    【也算是为刘邦报了仇了,追着冒顿屁股后面跑。】


    【刘彻:???我没报仇吗?】


    【Judy:诶嘿,还有我呢,这仇我也报了。】


    【这路线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二凤早上走的那个小路?】


    【冒顿想干嘛?钻山里去?】


    【他要是真钻进去,还真不好追,山路不好走,骑兵的速度优势马上就没了,再加上没有匈奴熟悉各种小路,可能会追丢。】


    李世民和项羽都发现了冒顿的打算,后者愤愤道:“我还就不信了,山路怎么了?我追不上他就不姓项!”


    “山路倒不是问题,我也不是没跑过山路。不过,你先等会。”李世民勒马停下,叫了项羽一声。


    “等什么?再等冒顿跑了。”项羽很着急,迟疑地拽住缰绳,不悦道,“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


    “我的理由向来很充足。”李世民微微一笑。


    他一停,身后所有的天策军紧跟着纷纷停下,不过他们不会像项羽这样质疑,只安静等待就是了。


    【怎么停下了?】


    【不知道,但我相信二凤。】


    眼看冒顿带着亲卫钻进了狭窄小路,项羽心急如焚,要不是信得过李世民不会无的放矢,他早就追进去了。


    突然,“轰隆隆”的巨大炸声响彻山道与河谷,震得碎石噼里啪啦四处滚落,纷纷砸到那条通道上,顷刻间就堵塞了路口。


    爆炸声持续了多久,大大小小的石头就崩裂滚动了多久,尘土飞扬中,依稀可以听见许多惨叫哀嚎声。


    众人忙着捂耳朵和安抚自己的马,耳朵嗡嗡作响,好半晌才恢复平静。


    “这是……”项羽呆愣住了,惊讶道,“你在这里设了埋伏?你怎么知道冒顿要从这里逃?”


    “我不知道他要从哪条路逃,所以每条路都有埋伏。”李世民轻松写意地笑道,“走吧,看看我们的匈奴单于被炸成什么样了。”


    【好耶!为我们天策上将疯狂鼓掌!】


    【好惨一冒顿,他用兵其实也不错,只是遇上二凤这个先知,早几个月就开始布局算计,还有火药这个外挂降维打击,不然他不会输这么快。】


    【笑话,二凤从八百年后穿越来的,带着一肚子历史知识和军事经验理论,打冒顿不是手拿把掐吗?】


    【以后历史书会不会记载,匈奴单于逃跑途中被火药炸了……】


    李世民赶到近前,下了马,扬声问道:“冒顿呢?”


    “被石头压住了。”戎装的嬴阴嫚跳出来,神采飞扬道,“陛下放心,一时半会跑不了了。”


    【阴嫚公主!好久不见!】


    【原来那么多火药没用完,都用在这儿了呀,我说那个龙城怎么就炸了个城门,还寻思火药威力怎么这么小?】


    陈平从石头后面转悠出来,行礼道:“见过陛下,平与公主不负圣恩,将陛下所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了。”


    灌婴带人压着几个幸运的没被砸伤的俘虏,沉稳道:“臣等奉陛下的诏令,在此埋伏,用了两车的火药,幸不辱命。”


    “好!记你们一大功。”李世民大笑,“还好冒顿走得正是这条路,省了不少功夫。”


    项羽郁闷地走近,拿铁戟戳了戳冒顿腿上压的石头,看样子很想一戟把他戳死,以泄心头之恨。


    李世民连忙去拍他的手:“他还没死呢,你别把他弄死了。”


    “不是你说要尽可能歼灭敌人一切有生力量?”项羽不解地问,“他不算?”


    【哇,二凤说的话项羽居然都听进去了。】


    【那咋了,项羽还记得二凤不能喝酒呢。】


    【也太轻信别人了。这也就是遇到二凤人好,不然换个腹黑的,迟早把项羽坑死。】


    “既然没死,那就抓到咸阳去好了。”李世民拍板,“他活着做囚徒,对其他势力来说,也是一种震慑。”


    冒顿的下半身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脸色很是难看,却极力抬头,盯着项羽道:“你明明和秦国有血海深仇,为什么要为秦国效力?”


    “关你屁事!”项羽还是这四个字,不屑于和他讨论,“我和秦国有仇,那是我和秦国的事,你们匈奴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


    冒顿冷笑,幽幽道:“是吗?你不会以为秦国会一直容得下你吧?一个和大秦有仇的将军,还有兵权,还建立了军功,你猜你还能活多久,又会怎么死?”


    第82章 你居然是这样的陈平


    项羽神色更冷,晒笑一声,硬邦邦道:“反正比你活得久。”


    冒顿却笑了,阴鸷道:“那倒未必。”


    【死到临头还要挑拨离间,真讨厌。】


    【其实冒顿说的也有道理,扶苏未必压得住项羽,以后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为了太子能坐稳皇位就杀功臣,那是老朱干的事,不是二凤的作风,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我早就把这当平行时空看了,这个世界的项羽比史书上讨喜多了,武举之后就一直很听二凤的话,又帮了很多忙,无缘无故杀他不好吧。】


    【这种大胜的时候就别讨论这么扫兴的话题了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右贤王骨屠和单于冒顿都被抓,往王庭那边一带,那匈奴兵败的速度立刻如山倒潮退,顷刻之间,就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投降溃逃的。


    这士气一衰,就丧失斗志和战斗力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胜追击和打扫战场了。顺风局,谁都会打,牵条狗过来都能追着溃兵跑。


    大秦这边对战利品的分割不是很在乎,加上长孙无忌和陈平从中斡旋,最终的结果三家都还算满意。


    直播间一度掉线了很久,每天都在掉线,弹幕很默契地不去问被封的时候李世民都在干什么,也都很自然地忽略画面里的匈奴好像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了。


    少就少吧,匈奴要是不少,少的就是秦人了。人心都是肉长的,都会偏,这个直播间的观众,都看了这么久了,自然也就偏向大秦。


    月氏和东胡都是奴隶制,带走了一批俘虏回去当奴隶,也分走了几万牛羊。


    呼衍小王子唯唯诺诺地问道:“我们……我们还能留在原本的牧场吗?”


    李世民沉吟一会,问两个谋士:“你们觉得呢?”


    长孙无忌委婉道:“阴山这一带肯定是不行的。”


    陈平不委婉道:“不仅阴山不行,戈壁以南我觉得都不行。”


    李世民便向小王子和呼延脱笑道:“你们听到了?”


    呼延脱的沉默震耳欲聋,似乎想说什么,但都无能无力,最后只恳求道:“请陛下给我们两个月的时间,牲畜要在春天繁衍生息……”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还没开口,陈平就反对道:“春天要繁衍,夏天呢?夏天牛羊要长膘,等到了秋天是不是要储备牧草,冬天太冷,风雪太大不宜上路?一年四季皆有事忙,什么时候才能迁徙?”


    【陈平你居然是这样的陈平,好毒啊你。】


    【那咋了?你就说有没有道理吧?】


    【现在刚打完仗,二凤还在这里呢,威慑力最强的时候不把匈奴赶走,以后哪还有机会?】


    呼延脱狼狈道:“再怎么说,我们呼延氏也是帮了忙的……陛下当初说的是结盟不是吗?月氏和东胡都得了利,怎么偏偏我们就要被赶到漠北戈壁去呢?”


    “也不是非要你们全去漠北不可。”有陈平的话在前,李世民这放宽界限的语句一下子显得无比动听,小王子和呼延脱都眼巴巴看着他,等他的赦免宽宥。


    李世民悠悠笑了,给他们两个建议:“冒顿和骨屠都会到咸阳去,不仅不会死,还能带着妻子儿女共同生活。表现好的话,兴许还有官做。其他投降的部族首领也一样。我给你们呼延氏选择的机会,是自由地迁徙到漠北,还是一起到咸阳平安度日?”


    【“自由地迁徙到漠北”……嗯,自由……自由在哪?背井离乡搬家到沙漠北边?】


    【没关起来就是自由,二凤留他们一条命就不错了,还讨价还价,再啰嗦把你们都种地里。】


    【不要那么凶残嘛,我们陛下不是这种人,颉利可汗投降后都能在长安封王并且安度晚年呢。】


    【冒顿腿被石头砸了,以后还能跳舞不?】


    【太损了你们,居然还惦记跳舞的事呢。】


    “这……请容我们好好商量……”呼延脱进退两难,看起来就像冬天早上在“五点上学”和“六点上班”之间难以抉择,两个都不想选,但不选不行,不选就没得选了,只有死路一条。


    匈奴在这一战中元气大伤,仿佛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大火,烧遍了整个草原,烧了一个月都没有停。


    也许明年春风会再次吹过阴山的牧草,但那时生活在这里的就已经不再是匈奴了。


    呼延脱他们和族人讨论了两天,又来问道:“我们能不能迁徙到月氏或者东胡地界?其他部落我们不管,我们呼延及交好联姻的部族总共也就三万人而已,我会约束他们,绝不会再南下妨碍你们大秦的。”


    李世民的心思顿时活泛起来,顺着这个方向思考了一下,继续问他的小团队:“如何?”


    长孙无忌和陈平对视一眼,沉吟道:“月氏不行,祁连山那里是要设郡筑兵的,商队来来往往的,有这几万匈奴人,往那边一跑算怎么回事,影响大家做生意。”


    陈平微微点头,和他不谋而合:“只有东胡可以。东胡王狡诈贪婪,他的领地在大秦东北角,不影响商路,并且……”


    他往边上走了走,引李世民过去说悄悄话:“呼延氏一过去,必定被东胡王侮辱勒索,彼此摩擦生怨。东胡势大,呼延脱吃了亏受了委屈,向大秦一求助,咱们就有正当理由出兵东胡,化解矛盾。”


    【想当年巴国和蜀国打仗,大秦一调解,吧叽,巴蜀没了。】


    【瞎说,巴蜀这不在大秦好好呆着呢嘛?还修了都江堰变成天府之国了呢。】


    【驱虎吞狼,借刀杀人,妙得很。】


    【果然,阴山一到手,就开始惦记东胡了。】


    【一鱼二吃啊,呼延氏已经被吃了一次了,还要再被吃一次。】


    “不错,可操作性很强。”李世民赞许道,“那就先这么着。”


    他把他的决定告诉呼延脱,对方带着小王子千恩万谢,喜不自胜地走了。


    【他还得谢谢咱呢!】


    不久,蒙恬得了传讯,带着五万军队并几千流放的人赶了过来,和李世民报备过后,很严谨地在重要的地方布防,划分屯田,修建堡垒。


    “那些是熊心的人吧?”李世民看着那批流放的犯人问。


    “回陛下,正是四个月前谋反的熊心的族人门客与部曲。”蒙恬回答道,“原本是流放到上郡的,听说这边缺人手,就带过来了。”


    “也是他们运气不好,遇上移民戍边的当口,不然我也不是不能赦免这些从犯。”李世民似乎略有点遗憾。


    “陛下仁慈,饶恕了他们性命。否则谋反这样的大罪,本是罪无可恕的。”蒙恬严肃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某人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呦呵,你不潜水了?】李世民来了兴致,【怎么样?大秦的王旗插在龙城,值不值得你夸我几句?】


    【史书夸得还不够?】嬴政不顺他的意。


    【哪有你夸得劲?】李世民笑眯眯地撩拨他玩。


    【现在不说我移民戍边的政策不好了?】嬴政冷漠。


    【我也没说不好,有些事总得有人来做嘛。这么一大片地方,打都打下来了,秦人不来占,外人就要来占了,到时候不就白打了?】李世民解释道。


    很多时候,李世民和嬴政有些方法上的分歧;但更多时候,在大方向和国策上,他们其实看法一样。


    就比如打匈奴、开疆扩土和移民戍边。


    只是嬴政出于种种客观和主观上的原因,想把能做的事一口气做完,所以显得急了些,给百姓的压力比较大。


    而李世民会尽量避免这一点。——只能说尽量。实在没法避免的,他就会从其他地方弥补,予以鼓励。


    大秦的人口不够多,像这新置的五原郡和朔方郡,从哪边移民过来对百姓来说都很折腾,那就先从造反的六国旧贵开始吧。


    这帮人活该,折腾起来无所谓。


    然后再以免田税十年的政策,给地给牛给羊,吸引北方的百姓逐渐迁移过来。


    等商路打通了,人来人往的商队来来回回,这地方也就热闹起来了。


    “月氏那边有新的消息吗?”李世民看向长孙无忌。


    “还没有,可能很难抉择吧。”长孙无忌笑道,“毕竟,那可是祁连山啊。”


    “那我得派使者去催一催。”李世民道,“趁这个余烬才好烧火。”


    “我去吧。”长孙无忌应下来,“一回生二回熟,往月氏的路我都记下来了。月氏王那边由我说服,不过,我得带个人。”


    【你们这些大佬记性都这么好的吗?我走长途完全路痴,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别提了,我出门逛个街都经常找不到方向……】


    【要不然怎么人家是大佬呢?】


    “带谁?”李世民好奇道,“我倒是想跟你去领略一下月氏的风土人情,但咸阳又来信催了。没办法,还是得尽快回去。”


    【魏征:咸阳要是不催,你还想去月氏?你搁这做梦呢?】


    【旅行秦王游戏到此为止了,好生遗憾。】


    【遗憾啥呀,再旅行下去,咸阳要炸了。】


    “我想带项羽一起去月氏。”长孙无忌道。


    “带项羽去月氏?”李世民怔了怔,神色微妙,“你想干嘛?”


    第83章 吕雉来咸阳了


    “不干嘛,吓唬吓唬月氏王而已。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尽量兵不血刃。”长孙无忌淡然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大秦跟月氏,还没到需要撕破脸的地步,是有余地可以商榷的。区区祁连山,我能帮你拿下。”


    【“区区”祁连山。】


    【问:项羽在这趟出使月氏的行动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大概是核武器的角色吧。】


    【我方承诺不率先使用屠城小能手。——没有针对任何昭武城的意思,请月氏不要对号入座。】


    【我看过那么多直播间,这真是我第一次看到把霸王当核威慑用的。惊呆我了。】


    【长孙家搞外交的基操罢了,不用太惊讶。】


    李世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可行,就把项羽喊来,问:“你愿意陪无忌走一趟吗?”


    “你怎么不叫灌婴去?”项羽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反问了一句。


    【哈哈,我还以为他会说:你怎么不叫韩信去?】


    【韩信还在百越呢,离得太远了,哪有项羽顺路?】


    “此事非你不可。”李世民正色道,“月氏王老成,需要一个能代表大秦最高武力的、非常强大的将军,给他一些震慑和警告,让他明白大秦的声威。整个天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是吗?”项羽挑眉。


    “是。”李世民坦坦荡荡地笃定道,“只有你可以。你愿意为了我去一趟月氏吗?”


    【太会说话了二凤,我听了都心动。】


    【项羽真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被哄去干活,不管干啥都乐颠颠的。】


    【这回坚持了26.5秒,就被哄开心了。】


    【26.5秒是二凤说这两句话的时间吗?真严谨。】


    【灌婴很沉稳,但去月氏的话,没有项羽看起来更霸道凶猛,威慑力比不上他,是这意思吧?】


    【别把人老头吓出毛病来,本来就在嗑丹药了。】


    “那我就去一趟吧。”项羽干脆道,“你回咸阳之后,把给我的赏赐直接给我叔父就行。季父他们会回去,我就不回去了,直接往月氏赶。不然一来一回,又得耽误一个月。”


    “好!那就辛苦你们了。”李世民诚心诚意道。


    【项羽这回应该可以封个侯吧?】


    【我看陛下开会的时候,说项羽及部下杀敌一万五千多,是所有将军里最多的。——当然不排除是因为他从来不要俘虏不留活口。】


    【除了陛下以外,项羽的任务也是最难的,他战损那么高,也是因为对抗的敌人最强,凭一己之力拖住了冒顿主力。】


    【等祁连山到手,那封个侯更没毛病了。】


    【说到冒顿,俘虏单于这份功劳我们阴嫚公主还占一份呢。】


    “陛下!”弹幕刚提到阴嫚公主,嬴阴嫚就过来了,一看没外人,就笑嘻嘻改口道,“兄长!我有件事想问。”


    “你问吧。”李世民温和笑道。


    “匈奴迁走后,漠南这片地方要设郡吧?”嬴阴嫚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发光。


    “对,设五原和朔方郡,阴山属于五原,龙城属于朔方。”李世民拿着新地图,指给她看。


    “哦……”嬴阴嫚若有所思,“那这两个郡的郡守定了吗?”


    “还没有,等回咸阳再议。”李世民看出她的意动,诧异道,“你想做郡守?”


    “我想试试。”嬴阴嫚勇敢道,“我学过胡语,骑射也不错,还跟草原上的部族交流过,这几个月从上郡到东胡,又从东胡到阴山,自认为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还熟悉这边的情况。若是从咸阳或者其他郡调新的郡守来,未必有我了解草原的动态。这郡守,舍我其谁?”


    【厉害啊公主!我都没有想到你可以应聘郡守。】


    【仔细想想,阴嫚公主说的对呀,她确实很合适。而且她还有现成的班底,灌婴+陈平,有文有武。】


    这事要是拿到咸阳朝堂上去议,可能会有很多大臣反对。但好在这里不是咸阳,很多事情李世民可以拍板决定。


    将在外军令还有所不受呢,何况皇帝?


    到时候只要说情况紧急,不得不如此,搪塞过去就行了。


    “那你又得在草原呆很久了,起码要呆个一年半载的。就算到时候换郡守,也得等到秋收之后的,才不耽误屯田。”李世民叮嘱她。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


    “臣明白!”嬴阴嫚乐开了花,大声应道,“臣要是干的不错,兄长明年还让我继续当郡守,好不好?”


    “也不是不行。——前提是你考功得中上。”李世民故意板着脸,做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臣知道,绝不会让陛下为难的。”嬴阴嫚连连点头。


    “你要哪个郡?”李世民问。


    “朔方!我要朔方!”嬴阴嫚脱口而出。


    “你是有备而来啊?陈平和郦食其给你出的主意?”李世民笑了,“朔方靠近月氏,商人一定会路过那边,你们好好经营,保护沿途商队,多设几个驿站,不仅可以收到商税,还能赚到不少差价。几年下来,说不定赚得盆满钵满,造就一个很繁华的商贸之城。”


    【中间商赚差价,跟高昌那时候干的事差不多呗。】


    “我们就是这么想的!”嬴阴嫚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笑得太傻,但还是忍不住满脸笑意。


    “果然,我就知道。”李世民也不恼,而是鼓励道,“那你们就好好经营吧,缺人蒙恬给你送人,缺粮蒙恬给你们送粮,头两年上郡可以全力支持你们,两三年之后,你们就得自给自足了,不能一直指望后方给你们供给。”


    “唯!”嬴阴嫚脆声回答,“兄长和先生们都说过,草原上部族很多,匈奴被打残之后,其他部族接下来都会夹起尾巴做人,那互市的事就会很顺利了。我们大秦的货物,马上就会风靡草原了。”


    “是的,战争一停止,观望已久的商人们立刻就会跳出来了。月氏的盐湖和盐矿,也是时候提上日程了。”李世民仔细地交代道,“我已经让少府派熟练的工匠过来了,都是知道怎么晒盐和开凿盐井的。这些人非常重要,你们护送他们进入月氏。——这事我和月氏已经谈妥了,你们按计划进行即可。”


    “那开采盐湖需要多少人保护呢?”嬴阴嫚巧妙地问。


    “你觉得呢?”李世民莞尔。


    “我觉得,最少两千人吧。万一我们的工匠在月氏受欺负可怎么办,对吧?”嬴阴嫚也笑。


    “两千若是不够,三五千也不是不行。”李世民悠然笑道,“你看着办吧,事急从权,但要记得写奏书。有急事找蒙恬,走军报,这样比较快。等驿站建好了,就正常汇报……”


    “嗯嗯。”嬴阴嫚且听且记,很是认真。


    【月氏被宰得明明白白。】


    【盐铁可是国家命脉,月氏这回完了。】


    【至少跟匈奴比,它完得比较体面。】


    【历史早就证明过了,不要做二凤的对手。】


    【有蒙恬将军在真好呀,他总是举重若轻,不管什么事都干得非常好非常稳妥,之前好像还顺手秒了一批冒顿派去扰边的匈奴,轻描淡写的,也不邀功,就汇报的时候顺嘴说了一句。】


    【要不是因为他这么厉害,历史上赵高那个畜生也不会急着先杀蒙恬了。】


    【想想历史,再对比这个世界,简直跟做梦一样。】


    等草原这边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有着落了,李世民就班师回朝了。


    他到咸阳的那天,正遇上两拨要进城的队伍。


    一拨车队非常豪华,绵延数里,足有二十几辆挂着锦缎的马车,车里不知载了什么东西,车辙很深很深,走得很慢很稳,护卫多达七八百。


    另一拨比较低调,但城门的守卫一看见符传,就让那队超级豪华的车队止步让行。


    【嗯?什么情况?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吗?都挤在一起进城?】


    【都什么来头啊?这么嚣张?】


    【再嚣张也得给我们陛下让路,都往边上靠靠。】


    天策军远远地放慢速度,整齐的马蹄声敲打着咸阳外的每一个人。


    两路车队同时退后,让出路来,倒是都很乖觉。


    李世民走近一看,居然还有熟人。


    “兄长。”封地在三川郡宜阳的七公主从马车里走出来,带着一个衣着素雅的妇人,仪态端庄地前来问好,“惊扰兄长,是妹妹的不是。”


    “无妨。你怎么突然回咸阳了?”李世民疑惑。


    “这位是三川郡守刘邦的夫人吕雉。我带她一起来参加科举。”宜阳公主介绍道,“这应该没有违反朝廷法度吧?”


    【吕雉!天哪,她来参加科举了!刘邦知道吗?】


    她很期待地看着他。


    李世民便下了马,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宜阳公主没有官职在身,离开封地也没什么要紧。况且,不管是带孩子看看李斯,还是回宫看看弟弟妹妹都非常合理正当,也可以直接住咸阳宫,没什么不妥。


    “没有倒是没有,但你有没有知会太子一声?让他提前准备一下你回宫的事宜。”李世民和缓地笑道。


    “兄长放心,已经知会过了。”宜阳公主便放下了心,转头示意她身后的吕雉上前来。


    吕雉容貌出挑,气质却很凝练,不卑不亢,宛如秋天的深潭,倒映着湖光山色,有一种很包容渊博的感觉。


    李世民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了她身上。


    “吕雉见过陛下。”她稳稳当当地敛衽为礼,“良人常常在我面前夸奖陛下圣明仁德,吕雉神往已久,今日得见陛下,实乃三生有幸。”


    “刘邦会夸奖我圣明?”李世民忍俊不禁,“你确定?”


    “良人随性不羁,言语之间虽不够文雅,但恭敬之心却是实实在在的。”吕雉认真解释道,“他确实很感激陛下救命之恩与信重之义,是以一日不敢懈怠,于公务上甚是勤勉尽责。”


    【瞧吕雉这话说的,太给刘邦加分了。】


    【光看她能跟着公主来科举,就知道她混得多么如鱼得水了。】


    【吕雉要是考中了,她和刘邦不就夫妻同朝了?这可是个稀奇景象,不算历史上那些帝后身份的话,很少见夫妻俩一起上朝的吧?】


    【不知道刘邦是什么感想?】


    “那……”李世民话还没说完,那个豪华车队的主人也下了车,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行礼。


    “不知陛下凯旋,民女冒犯了,特向陛下赔罪。”


    年轻女子带着巴蜀那边的口音,言辞爽利,银饰叮当,衣着打扮都明显异于旁边的宜阳公主和吕雉。


    李世民更好奇了:“你是?”


    【这又是谁?】


    【怎么这么巧都撞上了,她们是算好的吗?】


    第84章 你要走了吗?


    “民女巴玥,乃巴氏族人,特从巴蜀送金而来。”女子爽快地回答。


    “巴清夫人是你的什么人?”李世民问。


    “回陛下,是民女的外祖母。民女和母亲都从母姓。”巴玥解释道。


    “你也来考科举?”


    “去年陛下继位时,民女和母亲商量,打算送一批贺礼到咸阳,但正赶上秋收,就耽搁了,等忙完秋收,又阴雨连绵,蜀道难行。如此一拖再拖,拖到今年春,实在不能拖了,民女就带着贺礼过来了。来都来了,就顺路来参加一下这个科举。”


    巴玥眉眼弯弯,说话的语速很快,信息量很大,不专心听的话很容易错过重点句子。


    【我还以为是巴清夫人。】


    【年纪不对,巴清夫人比始皇还大,早就去世了。】


    【“来都来了”】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从巴蜀送贺礼过来,这么远的路,很有诚意了。】


    【点名百越,到现在还没消息。】


    【真上道啊巴氏,难怪你们家能当首富呢。】


    “你方才说送的金子?”李世民看向那二十余辆马车。


    “金银各万两,并一些巴蜀特产的玉器和茶叶,虽不算多,也是我们巴氏的一片心意,还请陛下不要嫌弃。”


    巴玥恭恭敬敬地垂首,发间银饰随之发出窸窸窣窣的微小响动,像春风吹过檐下的小铃铛,活泼泼的。


    【这出手阔绰的,首富你不当谁当?】


    【墨家的资产也不少,不能和巴氏碰一碰吗?】


    【巴氏纯经商,墨家都被官方收编了,搞的都是盐铁火药这种东西,赚的钱也都归国库了,那没法比。】


    “那真是巧了,你们都来考科举,都赶一起去了。”李世民乐了,随口问,“若是考不中呢?”


    “我是来考着玩的,无所谓中不中。”宜阳公主笑着说道,“正好回咸阳来散散心,顺便送一些新采摘的茶叶给兄长尝尝。”


    公主看了一眼巴玥,倒是与她不谋而合。


    【对哦,春天的茶叶是最好最嫩的。】


    【正好留一批送到草原去,阴嫚公主和月氏那里都需要茶叶。】


    【感觉已经快形成一个完整的商业链条了。】


    吕雉不慌不忙道:“若是今年不中,明年可否再考?”


    “可以,想考几年都可以。”李世民自然而然道。


    “那便无妨。今年不中,明年再考便是。”她坦然道。


    巴玥等她们说完,才道:“我来之前母亲交代了,若是考不中,便留在咸阳住下来,读一年书,听说太学最好,但若进不去,也可以去鸣雌亭侯开的女校,明年再考一次。要是还不中,只能回家继承家业了。”


    她说到最后,一副很遗憾的样子。


    【我以为她会说回家成亲……万万没想到,老封建竟是我自己!】


    【我之前还担心这次科举没几个女子参加,没想到光这一个地方就遇到三个了。】


    【别大惊小怪的,宋朝都有两个女子参加科举呢。】


    【这个我知道,九岁的林幼玉和八岁的吴志端,林幼玉过了童子试,宋孝宗封其为“孺人”;吴志端过了国子监的考试,可惜一帮大臣强烈反对,最后被取消资格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十岁不到的女孩子能有这么渊博的知识,并且能参加科举,说明家里人还是给了很好的教育和很大支持的。不是所有古人都那么封建的。】


    【大宋的文化普及率比大秦高多了吧?】


    【大秦还没有程朱理学呢,开放程度更胜一筹。】


    “那你们就各凭本事吧。”李世民笑笑。


    “陛下!那个太学……”巴玥有点不好意思,但又充满期待地望着他。


    【合着你带这么多礼物是为了进入太学?】


    【按理说陛下塞个人很容易,但是……】


    “太学的考试很严的,我只能给你个推荐名额,能不能过看你的本事。”李世民没有敷衍她,但也没有一口说死,“我不能给你单独开后门,不然你就算混进去了,也是滥竽充数,根本跟不上太学的进度。那样的话,不仅有损你们巴氏的声名,连我也会被御史啰嗦的。”


    【冯去疾and魏征:让我看看是谁在以权谋私上下其手?我可要开骂了!】


    【万两黄金买一个考太学的机会,好贵。】


    【贵什么,在二凤面前刷了脸,展示了巴氏的忠诚,把礼物一送,顺便博得了皇帝陛下的好感,这还不够值吗?】


    【看着吧,就算这富婆科举过不了,太学进不去,她也照样春风得意,和许负凑一对搞商业,赚得飞起。】


    【巴氏本来就是首富了,还要飞哪儿去?飞西域?】


    【墨家+许负+巴氏,二凤的国库应该不缺钱吧?】


    缺不缺的,得找房玄龄算算才知道。


    李世民先不管这几个来考试的女子,让她们自便。他回咸阳宫之后,先召来扶苏和房玄龄。


    “最近没什么大事吧?”他问。


    “熊心叛乱刚起就被杀之后,会稽郡隐约起了点骚乱。”扶苏娓娓道来,“我让郡守小心戒备,随时准备动用郡尉平叛。但是后来没用上。”


    “哦?”李世民扬眉。


    “因为你灭匈奴、占龙城、活捉单于的事传回来了,天下震动,把那些宵小都吓住了,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扶苏微微一笑,“事先做的准备就没用上。”


    “那帮楚人现在还安分吗?”李世民多问了一句,“如果不安分,也可以早点处理了,草原那边可缺人。”


    “名单上的都迁差不多了,原先磨磨蹭蹭找各种借口的有好几百户,在熊心的族人被流放阴山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就全想通了,非常配合地滚到咸阳来了。”扶苏心情很好,含笑回答。


    “毕竟咸阳比草原舒服多了,他们还是不傻的。”李世民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乐,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


    【三个月解决了匈奴,这速度放哪个世界都很炸裂。】


    【前期准备工作还铺垫了半年呢。】


    【跟李靖灭东突厥的速度差不多,大唐这打仗的效率,太绝了。】


    【不仅是效率高,它成本还低啊,总共就出了两万人吧,月氏和东胡协同作战,一战定生死,整个漠南全到手了,大秦这边的战损总共就几千,连粮草都没用多少。】


    “玄龄,此次出征的耗费怎么样?”李世民转而和钱袋子讨论钱的事。


    “耗费倒是不多,陛下速战速决,没有用掉国库一成的钱粮。”房玄龄欣慰道,“接下来的抚恤金和论功行赏可以多出一些。”


    “我也是这么想的,战士们辛苦,伤亡者的家属务必多多安抚,功勋由家人继承,抚恤金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倍吧……”李世民细细地和他讨论着。


    “将士们会感念陛下恩德的。”房玄龄叹道。


    “今年的田税我也不准备收了。你觉得可行吗?”李世民问。


    “今年是可行的,明年呢?”房玄龄斟酌道,“不收田税,各大粮仓可就填不满了。那倘若有灾……”


    “郡县的官田,军队的屯田,不够填满粮仓吗?”李世民沉吟道,“若是向商人和百姓购粮呢?”


    “这……”房玄龄犹豫道,“互市也是需要大量粮食的,臣考虑的主要是这个。”


    “互市让商人去吧,有利可图的事他们跑得比谁都快。”李世民顿觉轻松了一点,“咱们收商税就好了。粮商还可以用粮食抵钱,皆大欢喜。”


    “陛下是要让利于商人吗?”房玄龄略有点担忧,“会不会太纵容他们了?”


    “无妨,商业繁荣昌盛,能收的商税也就变多了,也不是件坏事。如果收的商税够用,就不用向种地的百姓收田税了……”李世民一手支颐,温和地笑道,“你知道的,我最喜欢汉文帝。”


    “那是谁?”扶苏好奇地问了一句。


    【二凤的偶像】


    【二凤之前,古代帝王的榜样。】


    【我以前总觉得秦皇汉武是最厉害的,后来了解了汉文帝,才发现对百姓来说,最想要的其实是汉文帝这样的君主。】


    【二凤也很好啊,从普通老百姓的角度来说,是可以和汉文帝并列的仁慈君主。】


    “一个可以免田税十几年的仁君。”李世民笑笑,“我也打算这么做。”


    “那得用道家无为而治的政策。”房玄龄思量道,“这对百姓的影响是最小的。”


    “嗯,接下来的几年就尽量不要惊扰百姓了,移民戍边也慢慢来,我可以等个十年来完成这件事。”李世民沉静道。


    “十年……”房玄龄不由动容,“陛下不着急吗?”


    “不能急,一急,百姓就要受罪了。虽然我看不到,但一纸诏令下去,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家庭,翻山越岭,千里迢迢,拖家带口,从关内一直迁移到关外,这一路上的苦,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的。而我明知道百姓苦,所以更不能急。”李世民叹了口气,“我很想念大唐,但我现在是秦君,我得对大秦的百姓负责。”


    【所以这个直播我得看十年?】


    【不,隔壁大圣陪唐僧取经,虽说路上花了十几年,其实直播间的观众只看了几个月。】


    【啊?怎么做到的?】


    【有个什么时空流速功能好像,系统可以设置的,不开直播的时候两边流速不一样,现代一天,直播间一年都是可以的。】


    “十年……”扶苏忍不住道,“十年之后,你就要走了吗?”


    “也不一定。怎么,舍不得我走?”李世民玩笑道。


    “是有点舍不得。”扶苏直白道,“有你在,总觉得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我就没什么压力了。”


    “可我离开咸阳两次了,每次都很久,你不也监国得很好吗?”李世民奇怪道,“一切都很稳妥啊。”


    “那不一样。”扶苏道,“我知道你在哪里,也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不管做什么都很安心。”


    【就跟我回家看到我妈似的,就算她啥也不干,看到她我就安心,看不到我就要到处找,打电话问她啥时候回来。】


    【俺也一样。】


    【因为陛下给人的安全感是很足吧,哪怕他带着一千人闯匈奴王庭,我都一点不担心。】


    李世民便笑了:“草原那边的威胁已经没了,你要做的就是维持这个战果,按我们定下来的策略走。等祁连山再到手,河西走廊就彻底打通了。”


    “月氏要是不答应呢?”扶苏问道。


    “他会答应的。他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月氏王老了,没有那个心力再打仗了,他得保护他的继承人,把时间花在延年益寿和培养下一代上,经不起任何动荡。”李世民从容淡定道,“割地求和,至少不会伤筋动骨。”


    扶苏若有所思地点头,把这三个月发生的事,简单地和他交代了一遍,并把韩信和刘邦的奏专门挑出来递给他。


    “我正想问你,科举的时间怎么延迟到五月了?”李世民选择先看韩信的,“是在等我吗?”


    “这一次科举实在特殊,我怕拿不准。”扶苏为难道。


    “确实很特殊。”房玄龄也道,“朝廷里的物议沸腾,每每提起就争论不休,着实难办。”


    “你是太子,你都压不住物议?”李世民咋舌,“那看来是很凶猛了。”


    【开天辟地的改革,总是要被保守势力强烈反对的。】


    【陛下加油!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不过捷报频传后,大家忙着讨论草原的事,耳根子倒是清静了不少。”扶苏微笑道。


    “那得抓紧把这事办了。”李世民果断道,“你去负责具体事宜,朝会和殿试我来主持,没问题吧?”


    “没问题。”扶苏答应得很干脆,也很愉快。


    李世民侧首打量了他一下,疑惑道:“为什么你的心情突然就好起来了?”


    “因为你回来了呀。”扶苏不由自主地一笑,“你一回来,大家的心情都变得很好。对吧,房内史?”


    房玄龄欣然点头:“正是如此。”


    “诶?真的吗?”李世民惊讶道,“可是玄龄你的治粟内史本来就干得很好,一点差错都没有,我在与不在,有什么分别呢?”


    “分别就在于,你在,与不在。”房玄龄文雅地笑了笑。


    【你们君臣好腻歪哦。指指点点.jpg】


    【贞观君臣是这样的。二凤征高句丽的时候,房玄龄被人告谋反,将这个告密的人送到二凤军中。二凤二话不说,就把告密的人给腰斩了,然后给房相写信抱怨说,这点小事你以后自己处理。】[1]


    “……”李世民微妙地被哄得很开心,嘀咕道,“那我以后问问承乾是不是也这样?我经常带他一起做事一起玩,他是不是会比较高兴?”


    扶苏:“会。”


    房玄龄:“应当会。”


    【那肯定会啊!你天天带着他,太子承乾能乐翻天!】


    【那不就变成第二个朱标了吗?】


    【呃,陛下应该做不到老朱那个偏心程度……】


    李世民顺手打开帛书,一边看一边问:“韩信那边怎么样了?”


    第85章 占城到手了


    韩信的奏报,远没有刘邦的那么有趣,但很准确,像一封封按着时间顺序标注的路线图。


    “冬月十七,行至灵渠以北,遇道路阻绝,我与张良止步于此,问于耄耋老者,得知一股越人降而复叛,占道逞凶,常自袭扰,阻碍南北,遂伏,引兵平之,三日后,道路乃通。”


    【过程呢?就四个字结束啦?】


    【明明是六个字,好歹告诉我们他是设了埋伏把叛军搞定的。至于咋设的埋伏,叛军多少人,杀了多少,俘了多少,全不知道。】


    【顶级名将是这样的,我来了,看到了,打赢了,over】


    【韩信和项羽打仗,完全是两个风格诶。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李世民看完了韩信的第一封奏,觉得像是饥饿的时候就吃了一口东西,还是酸的,吃完不仅不顶饿,还更饥肠辘辘了。


    “张良的呢?”他问。


    “在这里。”扶苏好像知道他要这么问,马上把张良的奏也找出来递过去。


    这回搭配起来看,就显得内容丰富许多了。


    “陛下万安,展信舒颜。确如陛下所料,百越人心浮动。南海郡尉任嚣一病不起,送往咸阳的奏书半路被阻截,道是当地越人反叛,平乱旷日持久。


    “然臣与韩信深入腹地,暗中调查走访,发现其人言不尽实,有装病欺瞒、养寇自重之嫌,所谓‘音书难达’‘有心无力’不过是其托辞罢了。


    “臣与韩信分开行动,他平定越人叛乱,杀千余众,欲擒故纵,围困其余人等,以利诱之,俘虏匪首。


    “臣假扮方士,入任嚣府邸,进言其有王命,当割据一方,封锁岭南各关口,与中原不相往来。任嚣状似大怒,将臣下狱,入夜后却与赵佗联袂而来,前倨后恭,同臣秉烛夜谈,共商为王之事……”


    【这么直的钩子也咬啊?】


    【差点就发展成割据势力了。】


    【秉烛夜谈都谈啥?谈谈怎么造反?这个子房擅长,专业可对口了。】


    【造反在秦末可是大热专业,没有人不擅长。——除了扶苏。】


    李世民继续看下去,张良详细述说了他是怎么卧底获得对方信任,并坑死任嚣和赵佗,诱惑他们出兵兼并桂林郡,反而被韩信一网打尽的过程。


    他看得津津有味,好像亲身经历了一遍,顺势铺开韩信的其他奏报。


    “冬月廿九,臣至南海郡,觉郡尉任嚣有不臣之心,张良深入敌营。”


    “腊月十五,任嚣起兵袭桂林郡,臣助桂林郡守却兵,以太阿斩之,悬首百越,传于三郡。”


    【帅呆了韩信!太有范儿了。】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就是这种感觉吧?】


    【任嚣的脑袋是旋转小火锅吗?到处传。】


    【哈哈哈有画面感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太阿剑斩的第二个人吧,第一个还是荆轲。】


    【全是阻碍大秦统一事业的反骨仔,死得都不亏。】


    “腊月廿六,赵佗南逃,臣追至占城。其地民风野蛮,不与外人来往,因此耽搁时日,至一月底才将赵佗抓获。又两月,数次交锋后,占城首领愿意归降大秦,献占城稻与降表,向大秦称臣纳贡。”


    李世民微讶:“占城已经归附了?”


    扶苏肯定道:“是的,三月份传来的消息,本来想告诉你的,你说百越的消息等你回来再一并处理,就没有送到草原去。”


    【占城是越南的吧?这回真的要自古以来了。】


    【韩信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把大秦的版图又扩大了一点。】


    【太好了!占城稻到手了!马上就可以种了!】


    “那赵佗人呢?”李世民又打开一封张良的奏,随意地问道。


    “在路上了,韩信最近的奏是十天前,言明他们启程回朝了。算算日子,也快到了。”扶苏道。


    “继任任嚣和赵佗的官员呢?定了没?”


    “朝会上讨论过了,拟了几个人选。你看看。”扶苏把名单拿过来。


    “这种小事你可以自己定。”李世民随口道。


    扶苏略有点犹豫:“我怕选的人不够妥当。”


    “多听听贤臣的意见。”李世民鼓励道,“比如我就爱听无忌、玄龄和魏征的。你呢?”


    “我……”扶苏顿了顿,不好意思道,“我本来想听听你的意见……”


    李世民乐了:“也不是不行。不过,在此之前,李斯、冯去疾和子婴,应该给过你人选了。”


    “但他们给的人选不一样。”


    “不一样才正常,都一样就怪了。”李世民道,“是人就有私心,有政治考量,有利益同盟,有喜恶偏向,冯去疾和李斯向来不对付,他们怎么会选同一个人?”


    “那我听谁的呢?”扶苏不确定,“他们推荐的人都有道理,看起来也都挺合适。”


    “看看履历背景,可以的话就用。不管他们本来是谁的人,你用了就是你的人。”李世民确信道,“你才是大秦储君,一定要有不论出身、唯才是举的自信。”


    “那我考虑好了。”扶苏其实早就想好了,只是李世民快回来了,他就总想着,等等他,等他回来之后,跟他再商量一下,好像得到了对方的赞同,就能更有底气似的。


    房玄龄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笑而不语。


    【别人家的孩子教起来这么顺手吗?】


    【可能就跟老师教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吧,循循善诱,又耐心又有章法,一到自己家总觉得蠢得跟猪一样,气得七窍生烟,心肌梗塞和脑血栓都要犯了。】


    【劝删,辅导作业气出乳腺结节的在这里,尸体有点红温了。】


    羽林卫的第一次长途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


    耗时半年,斩了有异心的任嚣,平定了和任嚣勾结的越人叛乱,俘虏了赵佗,还顺便找到了占城稻,拿下了占城。


    百越那边,起码能安定个几年了。大秦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内部安定。


    张良的奏报比韩信多了亿点点细节,把前因后果讲述得更清楚明白。


    比如找了占城当地人做翻译,给了两匹丝绸,但不确定那个稻谷是不是李世民要的占城稻,观察了很久,也询问了很多人,武力震慑了占城的土著,找了和土著通婚所以沾亲带故的象郡移民做桥梁,沟通了好长时间,才确定下来,换了几口袋稻谷的种子。


    【这个月份刚刚好,收完麦子就可以种水稻了。我们这里都是这样,一茬麦子一茬稻,一年就过去了。】


    “麦子熟了吗?”李世民忽然想起来,“是不是该收了?”


    “已经收了大半了。”房玄龄温温和和道,“算下来,代田法种出来的麦子,是比原先的地,要多出五成的粮食。”


    “五成……还行吧。”李世民还算满意。


    韩信那边一切顺利,不必担心,他也就松了口气,轻松地打开刘邦的奏。


    “呦,他现在也用上纸啦?”李世民戏谑道,“很与时俱进嘛。”


    “荥阳水路畅通,离得近,有什么新东西,总是传得很快的。”房玄龄悠然道,“连黄道婆织机都有了。”


    “消息倒是很灵通。”李世民和颜悦色。


    “不过他上次有问那个黄道婆是谁?”扶苏笑了,“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谁,只是许负这么叫,大家就都这么叫。”


    李世民笑而不语,把卷起来的奏书抻平,顺手用玉玺压住。


    【传国玉玺:家人们谁懂啊,我在天可汗手里沦落成镇纸了!】


    【后世为了玉玺抢得头破血流的那些王侯将相,看到这一幕不知做何感想?】


    【不好意思哈,对祖龙和二凤来说,这东西就是个印章而已。大概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别把印泥弄到奏书或者衣服上。】


    “三川郡守刘邦上奏:陛下!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三川郡的麦子都开始收了,迁六国旧贵的任务也全完成了,石磨普及到所有县了,扦插的茶树活了七成,三四月采摘了约百斤茶叶,已经让人送到咸阳了。但是——


    “但是老妻说她要去考科举!这可怎么办呀?”


    【刘邦不乐意吕雉去考?】


    【呵,男人。】


    “我儿刘盈还不满周岁,他还没断奶啊!老妻一走,谁带孩子?难不成我带吗?我又没奶!”


    李世民忍不住莞尔,弹幕也笑作一团。


    【噗哈哈哈,刚才呵早了,忘记他俩娃太小的问题了。】


    【刘盈居然这么小?刘邦和吕雉他俩一个46,一个31,在别人都能当祖父的年纪,才生了一个嫡长子。】


    【其实还有个刘肥,今年11岁了,但不是吕雉生的。】


    【既然这样,让刘肥他妈来照顾两孩子不就行了吗?】


    【你真是个天才!】


    “公主还送了侍女和奶娘过来帮忙。好好好,就算可以用羊奶喂,可以找奶娘哄,但是孩子晚上睡觉老是找娘,哭得烦死了,我是哄不了了。


    “老妻这一走至少十几天,要是考不上也就算了,到时候就回来了。她要是考上了,做了咸阳或是其他地方的官,我这一家可咋办?”


    【生孩子绑定亲妈,真够无语的。】


    【不是,你没看懂刘邦的言下之意。你再琢磨一下他的话。等会你看二凤怎么回,就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了。】


    第86章 大蒜素


    李世民微微一笑,马上明白了刘邦的言下之意,给他回信,让他安心。


    “你放心,如果你的夫人考中了,我就让她也去荥阳补缺,不会叫你们夫妻分隔两地,久久见不到面的。但她若是成绩太好留在咸阳为官,那你可就得加把劲了。”


    这才是刘邦咋咋呼呼喊委屈的意思。荥阳是个好地方,李世民自然也不介意把他们夫妻俩放一处当官。但最好的当然是国都咸阳,吕雉要是能留咸阳,刘邦该多么抓心挠肺?


    以这两人的能力,互帮互助,效果肯定很好。但具体如何安排,还是得等吕雉考完。


    “我们去看看麦子吧,顺便活动活动。”李世民处理了半天奏书,虽有扶苏和房玄龄帮忙,也有点闷得慌。


    五月的麦田金灿灿的,好像连沉甸甸的麦穗都萦绕着朦胧的柔光,分不清是麦子本身的颜色,还是春夏的太阳光都照耀留存了下来。


    李世民略有点恍惚地伸手,轻轻拂过一条条金色的麦穗,感慨道:“长得好快,我走的时候还是绿油油一片麦苗呢。”


    “你再回来晚点,稻谷都种上了。”魏征慢悠悠踱步而来。


    “你也来帮忙收麦子?”李世民玩笑。


    “我来看看我们大胜归朝的皇帝陛下。”魏征走近他,仔细打量,“没有受伤吧?”


    “没有,好得很。”李世民干脆道。


    “那我们廷尉府呈上去的大案……”魏征拖长尾音。


    “我才刚回来呢!”李世民笑容一僵,不满地抱怨道,“你好歹让我休息半天,看奏书看得我头都疼。”


    “那得叫御医。”魏征马上道,“战场上会留下的毛病可多了,有时候精疲力尽忽冷忽热,吃了不该吃的,喝了不该喝的,一解甲都能生病……”


    【魏王豹和常遇春,都是卸甲风死的。】


    【呸呸呸,魏征这个乌鸦嘴,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二凤才不会得卸甲风呢。】


    【嗐,关心则乱罢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不是真头疼……”李世民无奈道,“我今晚熬夜把你们廷尉府的大案先看完成了吧?”


    “不着急,太子殿下都已经批过了,你还是先好好歇两天吧。”魏征随即改了话音。


    “刚刚催我的不是你吗?”李世民瞅了他一眼。


    “臣只是随口一催。”魏征正色道。


    几个年岁不大的公子和公主从一个方向走过来,远远地看见李世民,便小跑了起来,脸颊都跑得红扑扑的,纷纷见礼。


    “兄长!”


    “兄长回来了!”


    “我们的麦子快收完了!兄长你的那部分还没有收哦。”


    “阴嫚阿姊和将闾哥哥他们的也没有收呢,我们一起来帮忙,不然明天下雨可怎么办?”


    【好可爱,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飞奔过来了。】


    “你们种的麦子都收完了吗?”李世民笑问。


    “收完了!”下学的孩子们齐声道。


    “那就去玩吧,剩下的有人会帮忙收的。”


    【陛下说的有人,是你自己吗?】


    李世民卷起袖子,真准备动手割麦子。他刚拿起镰刀,就被魏征眼疾手快地按住了。


    “嗯?”


    “还是交给别人做吧,你小心把手弄伤了。”魏征不是很放心。


    “不至于,我就收个麦子,总共巴掌大点地方,要不了一杯茶的时间。”李世民随口道,“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了。”


    “前天十五公子割麦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腿割伤了。镰刀锋利得很,口子划得可不浅,流了很多血……”魏征举例说明。


    李世民愕然:“你觉得我用个镰刀还能割伤我自己?”


    【这滤镜哪买的?能不能求个链接?】


    【匈奴:苍天啊,这说的是人话吗?】


    【虽然二凤战场上割人头跟割草似的,但不妨碍魏妩媚担心他收个麦子会弄伤自己,合理,这很合理。】


    “陛下!”许负乐滋滋地挥手打招呼,走到近前才忙不迭改为行礼,“你可回来了!”


    “你今天也在宫里?”李世民看看日晷,“下午有你的课?”


    “对,化学实践课。”许负爽快回答。


    “实践什么?造火药?”


    “火药上个月就上完了,这个月是造玻璃。——看,这是成品。”许负献宝似的把玻璃送给他看。


    晶莹剔透的玻璃瓶看起来简直像上等的水晶一样,没什么杂质,对着阳光微微转动,甚至隐约反射着七彩虹光。


    【这个玻璃让我想起博物馆那个战国水晶杯。】


    【石英砂、纯碱(草木灰)、石灰石,再来点硼砂,按正确比例,高炉炼制,就差不多了。】


    【说起来容易,真做起来也挺折腾的,光找材料和搞炉子就得几个月。】


    【没事,许负背靠少府和大秦皇帝,要什么材料一句话的事情,炉子更是现成的,墨家高炉炼铁的炉子,改改就能用。】


    【有玻璃就能蒸馏酒精,提取精盐,还能顺带试试能不能搞出大蒜素。】


    有魏征啰哩巴嗦,李世民也就不执着于割麦子了,而是让人把从月氏那里得来的一堆盒子取过来,一个接一个打开,和许负研究这些种子。


    先剔除掉各种各样的珍贵香料,这些都不可再生,纯粹消耗品罢了。


    “这是什么种子?”李世民拈起几颗褐色的小种子,搓了搓,闻了闻它浓烈的味道。


    “胡荽吧?”魏征凑过来,“这可是好东西,撒在地里就能活,几个月就能长一大片。”


    “那很快就有香菜吃了!”许负欢呼道。


    【不要香菜!这种东西到底是爱吃啊?】


    【就要香菜!我的梦想是把月球都种满香菜!】


    在弹幕的帮助和捣乱中,他们依次确定了芫荽、石榴、黄瓜、芝麻、核桃和葡萄的种子。


    “没有大蒜吗?不能吧?”许负担忧道,在盒子里翻来翻去。


    “很重要吗?”魏征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在意,“下次再让商人从西域带来不就行了?”


    “那还要等很久的。我们得抓紧研究大蒜素啊。”许负急道。


    “大蒜……素?”魏征跟听天书一样。


    “一种……药物。”李世民斟酌着言辞。


    【我看过手搓大蒜素的视频,好像不难。】


    【我也……我还给陛下发了好几个视频。】


    【青霉素之类的需要无菌实验室,真正成功率比较大、比较好操作的抗生素平替,也就大蒜素了。】


    “大蒜素作用很多的:抗菌消炎、增加免疫力、抑制肿瘤癌细胞、改善心血管健康……找到了!”许负忽然欢呼起来,把那个宝贵的盒子举起来,“看!一盒大蒜!都发芽了!”


    【大蒜这辈子值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千里迢迢从月氏送过来当国礼。】


    【大蒜素甚至能当天然的农药使,它抗蚜虫和红蜘蛛。】


    【好家伙,浑身都是宝。】


    【关键是好养活,有土能活,有水能活,啥都没有都能长出长长的绿芽,生命力很旺盛。】


    李世民微微而笑,愉悦道:“很好,那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种子都种下去了。——再专门开辟个植物园,让人每天照顾培育吧。别的东西慢点没关系,大蒜长得快,一天一个样,三四个月也许就可以收成了……”


    “嗯嗯!我会经常来看看的!”许负用力点头,美滋滋畅想道,“等八九月份,大蒜收成了,就可以造大蒜素了!”


    李世民对这事也挺上心,因为只要了解清楚制造过程,他回大唐之后就可以复刻出来整个流程。


    不管是玻璃、酒精、制盐法,还是黄道婆织机,抑或是神奇的大蒜素,凡是从他手里过了一遍,目前能在大秦搞出来的东西,他以后都会回去试一遍。


    对此,魏征感叹道:“陛下现在懂得好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涉猎了。”


    “学无止境嘛。”李世民随意道。


    他从后台资料库里调出这堆种子的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和许负嘀嘀咕咕,添添改改,弄了本《西域种子种植手册》出来,让农夫和宫人照着手册把种子一一种下去。


    许负一直在边上看着,李世民也就没走,偶尔根据弹幕的提醒,当个传话筒,纠正一下宫人的错误。


    “兄长!瑞禾!”嬴阴嫚的妹妹兴冲冲跑过来,高高举着一支饱满的双头麦穗。


    “不错,你的麦子种得很好。”李世民笑眯眯接过来。


    “这是阿姊种的啦。”小姑娘露出大大的笑容,脸颊上还有个酒窝。


    李世民摸摸她的头,夸奖道:“阴嫚不在宫里,这块地都是你在照看吧?说是你的功劳也不为过。”


    “其实阿母也有帮忙哦。”小姑娘并不居功。


    李世民失笑,夸她诚实又孝顺,把她夸得满脸喜色,脚步轻飘飘地飘走了。


    他转了转那成熟的麦穗,看着田地里热闹忙碌的景象,渐渐将草原的血色埋在心底,舒出一口气来。


    每次从战场下来,他总是格外偏爱接触人间烟火。


    有时候是坐在长孙无忧旁边,无意识地看着她。无论她是在绣东西、翻账册、整理书信、插花合香还是带孩子。


    她最初有些不解,后来似有所觉,就会把手里细碎的活计分一点给他,不管他是不是会把海棠花枝剪得太短,或者糟蹋那些名贵香料,以及弹琵琶哄孩子睡觉结果弹成了《秦王破阵乐》,搞得孩子们全都很兴奋,根本睡不着……


    她乐意让他帮倒忙,就像她乐意给他的伤口上药,一次又一次把他从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带回温暖的人间。


    ——李世民很喜欢这个热闹的人间。


    虽然她现在并不在身边,但李世民手里仍有麦穗。


    他沐浴着初夏的阳光,把玩着金色的麦穗,慢吞吞地剥着它的麦粒,捏在指尖,随口问许负:“你的女校和织院开得怎么样了?”


    第87章 如何诱拐一只二凤?


    “一开始,一个人也没有。”许负如实回答,“我老早之前向老大你报备过,所以用了不少宣传手段,包括但不限于说书、报纸、官府公告和一些封建迷信的法子,但是收效甚微。”


    “是不是因为和太学撞上了?”李世民道,“腊月的时候太学也开张了,相对更轰动,报名的人特别多。”


    “一半一半吧,另一半是由于,上的起学的家庭都把老师请到家里,上不起的呢,也不愿意放家里女儿去念书。——于是我想了点法子,不仅食宿全免,只要念满一个月,我就送一台织机。”许负并不沮丧,而是积极想对策,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在纯做慈善啊。】


    【冲着这条件,总该有人报名了吧?】


    “然后呢?”李世民好奇。


    “然后女校就变成了织院绣坊的夜校扫盲班。”许负耸了耸肩,“这些女孩子本来就在我这里上班嘛,知道我这儿福利待遇好,按时辰给钱,天黑之前就下班,还供两顿饭,下班之后呢,顺便就上个扫盲班,还能再得几个钱,何乐而不为呢?”


    李世民便笑了:“我看主要是为了织机吧?”


    “谁说不是呢?”许负也笑起来,“她们都是靠女红吃饭的,可积极了。”


    “那也不错,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至少你的目的达到了。”


    “嗯嗯,而且有的姑娘很聪明,有数学天赋,上了两个月之后,不仅得到了织机,还转行当了会计,帮我的布料庄算账。工资翻了三倍。”许负笑得眯起眼睛,竖起三根手指,晃了晃。


    “千金买马骨,有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应该会有更多人报名了?”李世民推测道。


    “是呢,我给她发了奖状和奖金,锦旗一直送到她家门口,敲锣打鼓的,她家里人迎出来的时候,嘴笑得都合不拢了。方圆十里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没过两天,她家亲戚邻居就来了好几个报名的。”许负欢欢喜喜道,“我那天特地跑过去看热闹,送了米面盐油,还在她家蹭了一顿豆饭。”


    【慈善事业干得真不错。】


    【奖状上写的啥?“三好学生”还是“劳动模范”?】


    【这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考了状元呢。】


    【我们这边村里有人考了清华北大,也是这样表彰的,县政府和村委会全都跑来送钱送东西,放鞭炮宴请全村,横幅都拉了好几个,宣传效果很显著。】


    李世民微微宽了心,虽说是素不相识的姑娘,但也是大秦的百姓。


    她们过得好,就代表他没有做错,多少给了他正向的反馈。


    “你邻居家的小娘子呢?”他把一捧麦粒放到竹晒匾里,随口问。


    “陛下还记得她?”许负惊讶。


    “我为何会不记得?”李世民奇怪道,“你与我说起过她的事,不是吗?”


    “我以为……”许负仰头看他,嗫嚅了一下,才道,“她定亲了,但也在织院上班,女校上学,得来的织机当了陪嫁。”


    “你觉得还不够?”李世民问。


    “唔……我觉得她年纪太小了……”许负咕哝着,“但师父说,她现在能靠自己挣比从前多几倍的钱,读了书,有织机,有工作,不管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都会得到更多的尊重,已经算很好啦。”


    【最重要的是有钱,有钱才能在哪都过得好。】


    【许负在帮这些女孩子向上爬,不管能爬多高,都是在向上,总比向下兼容强。】


    【年纪确实太小了,以后生孩子是道鬼门关。】


    “医馆呢?有进展吗?”李世民接着问。


    “这个有点难度,学医的女子本身就极少,一般还得是家学渊源。从去年招到今年,工资开那么高,也只招到了两个女医生。”许负顺手把发芽的大蒜戳进泥土里,叹了口气。


    “总比没有强。”李世民安慰道。


    “我也是这么安慰我自己的,一口吃不成个胖子,只要有,就总比没有要强。”许负展颜而笑,叉着腰骄傲得很,“就像这次科举,我也报名参加了哦。”


    “你参加干什么,你会写策论?”李世民忍不住笑。


    “我找师兄恶补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出差了,我就找其他人补课。”许负煞有其事。


    “找谁?”李世民把她的交际圈过了一遍。


    “咳……”魏征清了清嗓子,“臣还有公务就先走了,陛下慢聊。”


    李世民迷惑地看着他匆匆离开,恍然大悟,“你找了魏征?他竟然有空指点你?”


    “再忙也有休沐的时候吧?”许负笑嘻嘻,“我脸皮厚,专门打听了魏大人和房大人的假期时间,拎着礼物就上门,仗着自己年纪小,和陛下你关系好,两位大人知识渊博,抽空帮我看看文章,传授了点技巧,就足够我用啦。”


    【张良魏征和房玄龄教出来的学生,许负你要是考不中都对不起这顶级的师资力量啊!】


    【她都封侯了,中不中根本不要紧,重点是参考。】


    “你跟宜阳公主一样,是来凑热闹的吧?”李世民撇她一眼。


    “毕竟是第一届科举,能多一个是一个。我都不参加,还能指望谁呢?”许负难得严肃道,“只要能过初试,能堂堂正正把名字写在榜单上,就算是三甲,我也很满意了。”


    “嗯,其志可嘉。”李世民温声道,“要是够不着三甲呢?”


    “下次再考嘛,我都天天混中枢近天颜了,咸阳宫我天天进来,比回自己家都勤快,当官的最高境界也不过如此了,我还有什么可急的?”许负眉开眼笑。


    “那还考科举做什么?”李世民明知故问。


    “添柴烧火嘛。”许负年少的脸上却流露出不符合这个年岁的沉静来,“这把火,能烧多大就多大。”


    李世民轻轻叹气,想起了在城门口看到的那几个女子。


    巴玥千里迢迢从巴蜀赶过来,宜阳公主离开了她原先不愿意离开的荥阳,吕雉暂时放下了她不满周岁的孩子……


    她们为着同一个目标,排除万难,一起聚集在这漩涡中心,既是考场上的对手,也是政治上的朋友。


    李世民几乎可以想得到,只要有不少于一个的女子,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她们就是天然的利益同盟。


    许负封了鸣雌亭侯,她超越时代的知识能帮助她走得更远;嬴阴嫚身为栎阳公主,在草原建功立业,做了五原郡郡守;巴玥背靠巴家的财富,西域那杯羹肯定吃得上;吕雉的眼光和能力自不必说,就差一个机会了……


    她们几个人,必然会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抱团,成为朝堂上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李世民想来想去,觉得这不是件坏事,——至少对他而言,不是坏事。


    至于几十年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那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是昙花一现,还是源远流长,现在都不好说。


    他只负责种下种子,给它们合适的土壤、雨露、温度和阳光,能不能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开花结果,全看种子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李世民封赏了所有打草原的有功之臣,犒赏军队,抚恤伤员遗孤,祭祀太庙。


    嬴政站在他旁边,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冒顿和骨屠,以及一群从草原带回来的身份比较高的俘虏,不得不以阶下囚的处境,忍着耻辱,向大秦的列位国君下跪伏拜,五体投地,表示尊敬与臣服。


    【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笑一笑吗?】李世民偷偷和他说小话。


    【你真的不能给我当太子吗?】嬴政忽而旧事重提。


    【……当我没说。】李世民马上决定把这个话题跳过去。


    【你觉得,如果我要拐平行世界的你,怎么拐成功率高一点?】嬴政却不放弃。


    【嗯?】李世民有点无语,【我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吗?无非就是用观音婢、兕子或是承乾……不然我怎么可能跑到这儿来?】


    【可是这些都不够。】嬴政颇为遗憾。


    【大概是因为有点晚了。】李世民一本正经地考虑和分析道,【我们之间的年纪差不够大,我没办法答应你做我父亲这事情。——完全没办法。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答应的。】


    【你的意思是,我得从小拐?】嬴政若有所思。


    【不要说的像拐卖儿童一样。】李世民在心里嘀咕,总觉得这对话怪怪的。


    【你小时候好拐吗?】嬴政认真琢磨,并大有付诸行动的意思。


    【……】李世民默了默,匪夷所思道,【你真要去拐孩子啊?】


    【不是你说的,得有年龄差?】嬴政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在思考可行的方案,【你小时候应该很活泼,用马匹和弓箭能直接诱惑走吗?】


    【你等会!我有父有母,家庭美满,你把“我”拐走了,以后大唐怎么办?】李世民赶紧打断他的奇思妙想。


    【不行吗?】嬴政很遗憾。


    【肯定不行。】李世民果断道。


    【那浅水原之战的时候呢?】嬴政问正主,【在你重病的时候许诺治好你,但要你签订契约,下辈子投胎成我的孩子。行不行得通?】


    第88章 任务完成,回大唐啦


    李世民一开始觉得这个操作很离谱,拒绝回答。但在嬴政一个接一个的点子如曲水流觞上的碗碟似的,反反复复流过他的意识,他终于忍不住了。


    【非我不可吗?你换个人祸害行不行?】


    【不行,我就看中你了。】某人的头铁一如既往,从生到死,也不会改。


    【……】李世民无可奈何,只好随便敷衍道,【那就浅水原吧,我那时候相对好骗一点。】


    真是受不了,他为什么要帮助嬴政拐骗平行时空的自己?


    但反正,给嬴政当太子的又不是他,那就行了。


    祭祀的事办得很热闹,满城都能听到百姓们议论大胜匈奴的好消息。这次胜利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漠南彻底归属大秦所有,不管是设郡移民、官员派遣、互市通商,都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


    原本想和李世民杠一杠科举的官员,被这件大事给吸引了注意,等腾出手来的时候,今年的科举已经悄无声息地举行了。


    照例还是初试加殿试,诸子百家的经典都考了一点,涉猎广泛的比较占优势,如果经义默写不能全对,那考中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除非诗赋策论写得极好。


    李世民听取了弹幕的建议,采用了糊名加誊抄的办法,一人一间小考场,派扶苏和蒙毅监考,尽力降低了科举舞弊的可能性,也减少了通过笔迹认人而抬一手或者压一把的小心思。


    有时候他悠闲地去阅卷的地方溜达一圈,就能看见李斯和扶苏一张一张地批改卷子,放地上的是落选的,桌上的是中了的。


    “如何?”李世民微笑着问。


    “儒家经典的内容占了一半,是否有些过多?”李斯轻声问。


    “事实上,第一版的题目全是儒家的经典,这已经是改过之后的了。”李世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李斯便不说话了,低头继续改试卷。


    要开窗先掀屋顶的策略,果然在哪都很好用。


    而与之相比同样好用的,大概就是在一个话题有争议时,立刻抛出另一个话题,转移重点,分散大家的注意力。


    每每冯劫等人要提起女子科举种种不妥之处,李世民就会暗示房玄龄或者魏征提出其他议题来。


    比如定个年号。


    “为了展示新的气象,区别于以往大秦的纪年方式,再加上新的历法正在推行,以后以正月为岁首,祭祀在腊月,所以我想让诸位拟个年号……”李世民轻描淡写道。


    【不能直接叫贞观吗?我最喜欢的年号就是贞观了。】


    【我能记住的年号没几个,贞观和开元占了俩。】


    【你们忘了清朝那帮皇帝了,康熙雍正乾隆他们全都是年号。】


    “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就叫‘咸宁’如何?”扶苏立刻领会了李世民的意思,和他打配合。


    【不好,司马炎用过,不吉利。】


    “既有咸宁,何如贞观?”魏征笑道,“正所谓天地之道,贞观者也。贞者,正也;观者,示耳。[1]贞观二字,可以彰显陛下治国的理念,公正开明,贤德有序。[2]”


    李世民当然也觉得“贞观”最好,不过他本来就是转移话题才抛出的问题,也就顺便听听别人的意见,综合对比一下。


    结果不对比不知道,一对比,发现果然还是自己的年号听着最顺耳。


    【甲方是这样的,看了十几个版本,然后说一开始那个最好。】


    最后讨论了一个早上,还是定了“贞观”。


    下一次再提起科举,李世民就开始讨论迁都。这可是事关国本的大事,一议起来旷日持久,唇枪舌剑十天都不带停的,吵起来的动静能把最上坐的李世民都震得耳朵疼,更别提其他人了。


    坏消息是大部分人都强烈反对迁都。


    好消息是没人再纠结女子参加科举的事了。


    只要谁有提起来的苗头,李世民马上就提起迁都的事,对方就会被众臣谴责的目光里偃旗息鼓,百试百灵。


    【可惜张良不在,当时说好了帮忙的。】


    【加上子房也悬,毕竟咸阳现在经营得很好,也没有经历战乱,这么繁华一大都市,谁舍得迁?】


    【长安在地理上更有优势,但迁都劳师动众,整个朝廷都得过去,那么多官员百姓,工程可太大了,这会儿又不是一个王朝初建,我要是大臣我也不同意。】


    李世民当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但这事真的很好用,可以随时讨论,而且讨论很久。


    不迁也无所谓,来回扯皮,扯啊扯,科举就顺势落幕了。


    殿试那天的场景非常奇妙,李世民敢说,那是包括他在内,所有人头一次在朝堂上看见那么多女子。


    不是宫廷内朝,而是代表了权力中心的章台宫。


    巴玥初试没过,但已经在咸阳开了两家店,一边补课考太学,一边让商队带着巴蜀的茶叶特产往草原去做生意,还琢磨着和许负一起买船出海,风风火火的。


    “便以‘治国’为题吧,谁家的学说都可以用,言之有物即可。”李世民放宽了界限,没有执着于儒家,给了其他学说一个机会。


    虽说再过些年,迟早有一天,儒家思想会以压倒性的优势成为主流,但目前,还是给其他家留点发展生存的空间吧。


    他缓步走下去,在诸位考生间且走且停,瞄一眼他们的文章和名字。


    “唐秉……”李世民低声念出考生的名字。


    “周术……”


    【好耳熟,是商山四皓!吕雉当年请这几个隐士出山,稳固刘盈地位的。没想到他们也来了。】


    【天下真是太平了啊,隐士一嘟噜一嘟噜全冒泡了。】


    【本来是吕雉请出来帮忙的,现在和吕雉同台竞技了,好奇特的发展。】


    【近百位考生,只有十个女孩子,好少啊。】


    【哪怕是现在,我们现在体制内的女性官员也远远少于男性。任重而道远哪。】


    【陛下回大唐之后也会这样做吗?】


    李世民没有作答。


    也许会吧,他想,他在直播间学到的一切知识,感受到的所有思想碰撞,终究会对他造成各种影响,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一点点。


    他走过吕雉的“黄老之说”,走过许负的“科教兴国”,走过宜阳公主的“仁政爱民”,走向那玄衣的身影。


    【你好像在等什么?】李世民好奇地问。


    【韩信和项羽回来了。】嬴政眺望远方。


    【这么巧,凑一起去了?】李世民乐了,【那就有两个好消息了。】


    【那么确定都是好消息?】


    【当然。你是不相信他们,还是不相信我?】


    【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嬴政失笑。


    【等殿试结束,就带百官去咸阳宫外迎接吧。】李世民在心里喃喃,目视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然后这个直播间就可以关闭了。】


    【你想好了?】


    【想好了。】


    【我可以帮你打开时间流速折叠功能,无聊的时候还是可以开一下,看看弹幕解解闷的。——顺便还能接收很多新鲜的视频资料。】


    李世民不由侧目:【你真的好熟练。】


    殿试的结果刚出来不久,众多上岸的考生喜气洋洋拜谢李世民与太子,然后就缀着满朝文武去迎接两位大功臣。


    啊不,其实不止两位,只是他们俩比较年轻显眼罢了。


    项羽和韩信狭路相逢,彼此对视很久,后者主动让道,客客气气道:“项兄先请。”


    “你是不是想在陛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自己谦让,好显得我嚣张跋扈,就跟那个蔺相如廉颇似的?”项羽嗤之以鼻,“我才不上你的当。”


    几位公子和公主在韩信身后小声地笑,但很稳重地没有说话。


    张良和长孙无忌默契地互相看一眼,同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怎么会?项兄比信年长,理应排在我前面。”韩信怡然一笑,越发自信沉着,比起心情全写脸上的项羽,他反而更像年长的那一位。


    项羽狐疑地看着他,低声对长孙无忌道:“他是不是有诈?”


    一趟月氏走下来,他俩倒是混熟了。


    “些许小事,陛下不会放在心上的。将军的性情,陛下又不是不知道。”长孙无忌淡然处之。


    项羽这个人,只要了解他的性格,顺毛撸太容易了,在场的三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拿捏他。


    紧接而来的第四个,更是撸大猫的一把好手。


    “怎么还不进宫来?我可是等你们好久了。”李世民兴致勃勃地迎出来。


    “是等我还是等韩信?”项羽问。


    “等祁连山和占城稻。”李世民笑容可掬,扬眉问道,“都带来了吗?”


    “当然。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什么时候没有完成过?”项羽矜持地骄傲着,送上月氏的国书。


    韩信不着急,等李世民看完这份国书,才呈上占城的降表。


    “陛下,臣不辱使命。”韩信微微低首,双手恭敬地奉上太阿剑。


    “好!”李世民喜形于色,“卿有如此大功,当表彰重赏,以传天下。即封韩信为淮阴侯,食邑五千;项羽为武安侯,与韩信同等……”


    “为什么韩信的封号跟他的家乡有关,我的不是?”项羽表示疑问。


    “那你是喜欢泗水侯还是下相侯?”李世民瞅他一眼,“武安侯不比这两个好听多了吗?而且还能彰显你的武德充沛、勇猛无敌,让人一听就想起你的战功。”


    项羽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接受了这个封赏。


    扶苏默默地看着,学着,感觉自己迟早用得上。


    韩信带来的占城稻在咸阳宫种下的时候,吕雉留在咸阳做官了。


    巴家的商队跑到敦煌做生意的时候,大蒜素成功问世。


    十年的时间有多久呢?


    好像很长很长,但又好像很短很短。


    月氏王在贞观三年吐血身亡,他的太子比他还早走几个月,王孙一继位,月氏的盐湖盐矿铁矿就刷新出了更多的大秦军队。


    当然了,他们是去保护工匠和商队的,绝没有其他意思。


    毕竟来往河西走廊的商队越来越多,肯定需要更多人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不然秦人怎么安心做生意呢?


    至于祁连山的平原怎么多出了大秦的农田,月氏和大秦的边境线怎么每年都在变化,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众所周知,国境线这东西,它有腿,是会跑的。


    一会地往月氏跑跑,一会儿再向东胡跑跑,那不是很正常吗?


    刘邦凭借优秀的政绩升到咸阳来的时候,石磨已经普及了全国,月氏种马繁育的后代送到了关内,代田法和新农具也在稳步推行。


    茶庄在大秦各郡遍地开花,茶叶的种植总算成了规模。


    最高兴的就是商人了,虽然得交税,但赚得多啊。


    不仅可以往西域,还可以冒险出海,那也是一条危险却十分诱人的商路。


    李世民很鼓励他们出去闯荡,大秦的船只还是不错的,海上虽有狂风巨浪,但商道嘛,只要有成倍的利润,总有不怕死的愿意去闯一闯,将大秦的商品与声名传得更远更广。


    【很有意思,不是吗?】李世民笑道。


    【更有意思的事情来了。】嬴政提醒道。


    呼延氏果然和东胡起了摩擦,毕竟他们挤到了东胡的地盘上生活,多多少少抢占了原住民的资源。


    草原上,最好的牧场和河流就那么一些,有限的资源自己人都不够用,哪里能轮到外人来抢?


    摩擦逐渐升级,变成武力交锋。呼延脱怕不是东胡王的对手,连忙向大秦求助。


    “去吧,韩信!”李世民用一种“去吧,皮卡丘!”的随意语气,放出了韩信。


    “这次不用项羽了?”扶苏私下里问。


    “以后大概都不用了。”李世民回答,“他若是安分,就让他一直安分下去。若是不安分,有韩信就够了。”


    岁月,终会磨平反骨仔们的棱角。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大秦的茶叶卖到了徐福的后人那里,占城稻种在了巴蜀的梯田,大秦不声不响地又多了一个郡,东胡的生存空间被压缩了一半……


    从前的六国之人,便只好保持静默与顺从。


    项梁吃着白面的肉包子,看着《咸阳日报》,怀里抱着项羽和虞姬的孩子,给他喂熬得稀烂的白米粥,不知怎么叹了口气。


    “不好吃吗?”项羽用小刀削着木头,准备给孩子做一把小弓。


    “好吃是好吃,但是……”项梁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吃不就行了?”项羽随口道,“项庄呢?”


    “武举输给了一个女子,把自己关屋里饭都不吃了。”项梁幽幽道。


    “哪家的女子?”项羽诧异道。


    “听说是蒙家的。”


    “那输得不冤。”项羽干脆道,招呼孩子过来试试弓的大小。


    “我也要铁弓……”孩子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


    “等你长大的。”


    “那我也要老虎的筋做弓弦……”孩子叫起来。


    “上林苑有两只大老虎,下次带你去看,当年就是我们一起猎的母老虎,掏的小老虎,后来才放到上林苑去养的,现在应该也长大了,和其他老虎生崽了……”


    “你们是谁呀?除了阿父,还有谁这么厉害?”


    “是当今天子。”


    “哇……”


    项梁又叹了口气,狠狠地咬了一口肉包子,端了一笼满满当当的包子,去敲儿子的门。


    什么反秦,什么复国,什么报仇……都见鬼去吧!日子总得要过,人总得要活。


    现在的大秦蒸蒸日上,还有什么可反的?


    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还更实际点。


    十年,不过是葡萄熟了十次而已。


    扶苏从十二岁的小少年逐渐长成,李世民渐渐放手,将一半多的事务都交给他处理。


    ——直到他二十二岁加冠。


    李世民和嬴政并肩而立,一起看着大秦的太子,郑重地为他举行了加冠的成人礼。


    不久,李世民退位给扶苏,看着他登基为帝。


    【如此,你可满意了?】李世民问。


    【嗯。】嬴政终于颔首,凝视着身着帝王服饰的扶苏,神色很是复杂。


    也许,这也是他不可言说的遗憾之一吧。


    哪怕他对扶苏诸多挑剔和不满,但正因为寄予厚望,才会有那些挑剔。


    李世民久违地打开直播间,让观众们见证了这一场特别的加冕礼。


    【呜呜呜扶苏!太好哭了!】


    【谢谢陛下!这就是我想看的!我圆满了!】


    【大秦……大秦没有二世而亡,真的太好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发表着感想,明明是隔着两千年的时光,却好像身临其境一般,为这渺远时代的历史洪流的一角而真切欢喜着。


    故纸堆里每一个黯淡的名字,都曾是这样鲜活明媚的生命,观众们因缘际会,窥得了一点古人的人生碎片,便不由得为此牵动情绪。


    所以李世民总觉得这些后世的观众们很有趣。


    他们看他,他也在看他们,并透过他们,去了解那个灿烂盛大的现代文明。


    这一趟旅行,实在是收获颇多。


    扶苏加冕为帝的第二个月,李世民在一个月色很好的夜晚,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叮,恭喜宿主圆满完成“延续大秦”的任务,获得奖励:治愈术×10,次数有限,请谨慎使用。】


    【真小气,才十次。】李世民嘀咕。


    【十次还不够你用?】嬴政睨他。


    【唔……勉勉强强吧。】李世民想了想,商量道,【那我走喽?】


    【……】嬴政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答应。


    李世民便知道他不太情愿,但没有理由表示阻拦,便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我虽然会把玄龄无忌和魏征常何给一起带走,但给扶苏留的班底也挺好的。你看,版图和科技发明就不说了,光这个朝堂,左相吕雉,右相刘邦,刘邦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已经告老,右相的位置扶苏可以换上自己的心腹。


    除此之外,治粟内史萧何,廷尉张良,郎中令韩信,卫尉统领李超,少府由许负接任,三川郡守宜阳公主,草原有嬴阴嫚和陈平,蒙家的下一代也冒出头了……】


    他一一给嬴政列数着,像在清点植物园里的各种蔬菜水果,就差摘个水灵灵的葡萄给嬴政尝尝了。


    【以扶苏的能力,做个太平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你放心吧。】李世民笃定道。


    【嗯。】嬴政当然知道这一点,但告别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李世民戏谑道:【怎么,舍不得我啊?】


    嬴政毫不犹豫道:【舍不得。】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缓和缓和气氛,但这人如此认真正经地回答,反倒让李世民不好意思了。


    【有缘自会再见,你现在玄乎的跟神仙似的,说不定哪天就重逢了。】他干巴巴地劝了一句,又重复道,【那我走了?】


    嬴政沉默许久,才松口道:【你去吧。】


    【叮,宿主即将退出dq11世界,请做好准备。】


    李世民只觉得魂魄一轻,已然从这具躯体上抽离,轻飘飘得像个气球一样漂浮起来。


    咸阳宫在他的视野里渐渐变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惊呼和恸哭声。


    扶苏跌跌撞撞地奔向床榻,又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奔出了宫殿,仰头望着夜空。


    李世民竟然有些舍不得了。


    这个似真似幻的世界,即便有诸多不合常理之处,可给他的感觉太真实了。


    李世民和嬴政在如水的月光下,向扶苏道别。


    “你要做一个称职的大秦天子。”


    “大秦的未来就交给你了,我得回我的大唐去了,大唐的臣子和百姓都等着我呢。”


    扶苏哽咽道:“我会……我会努力做一个合格的皇帝的,你们放心。”


    “我们没什么不放心的。对吧?”李世民微笑着问嬴政。


    “对。”嬴政正色道。


    于是整个世界倏忽远去,每一个人都像天上的星辰一样闪闪烁烁,在李世民眼前一闪而过。


    山川河流,海洋沙漠,雪原星空,都汇聚缩小成一个带着标记的光球——“dq11”。


    李世民好奇地问:“我离开之后,这个世界会消失吗?”


    “不会。”嬴政肯定道,“我费这么多功夫,可不是为了让它这么轻易消失的。”


    “那它的时间还会继续前进吗?”


    “当然。我会继续观察扶苏为帝的情况和后续的发展。”嬴政理所当然道。


    “那你还挺忙的。”李世民似懂非懂,也懒得去想这个世界究竟算什么情况。——只要别哗啦一下,直接让整个世界在他面前爆炸崩塌就行。


    “放心,再忙,我也有时间去拐你。”嬴政坚定不移。


    “……你什么时候能忘了这茬?”


    “忘不了。”


    “更正一下,那不是我。”


    “平行时空的你,不算你?”


    “不算!白马非马!”李世民要是胡搅蛮缠起来,那完全可以一点都不讲理。


    “好,你说不算就不算。反正到时候喊我父亲的孩子跟我姓,就算他也叫‘世民’,跟你有一样的性格和差不多的经历,那也不是你。你不用放在心上。”嬴政淡定道。


    李世民:“……”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安慰自己:“没事,反正不是我,我也看不见。”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不能到大唐去的错觉?”嬴政故意道,“也许哪天你就忽然在你的世界遇到我了……”


    “别!我的大唐不需要任何怪力乱神和机械降神。”李世民活学活用着新词汇。


    “那你把治愈术还我。”嬴政板着脸。


    “想都别想。”


    “这不算机械降神?”


    “不算!”


    “哼,灵活的底线。”


    ……


    两人幼稚地斗了一会儿嘴,冲淡了离愁别绪,默契地分开,没有再拖拖拉拉,恋恋不舍。


    大唐武德九年。


    晕光的日光穿过窗纱洒进来,金色的飞尘细细碎碎,流光飞舞。


    “二郎?该上朝了,大臣们都等着呢。”


    长孙无忧温柔地轻唤他,一缕青丝蜿蜒在胸前,发尾垂落在李世民手边,有一点痒。


    他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黏糊糊地抱着她,闭着眼睛蹭了蹭,片刻后再睁开眼睛,梳洗打扮,又是神采奕奕的大唐皇帝一只。


    “承乾呢?”李世民问。


    “在读书吧?他近来很勤奋,因为你上次夸青雀书读得很好,承乾很羡慕,也想得到你的夸奖。”长孙无忧给他整理衣襟,柔声细语。


    “让人去叫他……算了,我自己去吧。”


    “嗯?”长孙无忧疑惑不解。


    “等会要讨论突厥的事,我带上承乾一起听听。”李世民解释道。


    “他才七岁……”


    “他是太子嘛,从小跟着听呗,比死读书有用多了。”李世民笑道,“等下朝了我带他来找你用饭。忙完这段时间,我带你们去游湖。”


    “好。”长孙无忧便笑了。


    二十八岁的大唐皇帝从容不迫地离开了,路过太子的住所,拎着七岁的小太子承乾,去赴朝会。


    朝会上要讨论什么,他全知道。


    突厥是怎么布的兵,现在在什么位置,他洞若观火。


    本就是一命通关的丝滑剧本,重来一次,那简单得好比照着标准答案抄一遍。


    ——标准答案还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甚至不如提前考虑怎么应对天灾和搞定吐蕃高句丽。


    至于突厥……哼,倒数三年吧,抓可汗跳舞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毕竟,这是武德九年,明年才是贞观之治的第一年。


    大唐盛世,由此而起。


    第89章 假如二凤穿越到安史之乱(6)


    李隆基一开始收到哥舒翰军报的时候,差点以为对方是疯了。


    什么太宗陛下再世,什么玄甲军神兵天降,傻子才信这种鬼话。


    但紧接着,陕州和洛阳依次传来捷报,比哥舒翰措辞还要夸张激动,龙飞凤舞的每一个字写满惊喜。


    不仅李隆基人懵了,整个长安都很懵。


    潼关守住了?


    陕州光复了?


    洛阳回归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安禄山占领称帝的地方,他最精锐的军队全在洛阳,易守难攻,固若金汤,令多少朝臣将军日夜担忧发愁,心急如焚,就这样忽然回到大唐怀抱了?


    啊?这么突然的吗?


    难不成真的是哭昭陵起了作用,太宗陛下显灵了?


    众臣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敢乱说话,只互相交换着小眼神,偷偷打量着上首的圣人。


    这要是假的也就算了,还能以假冒谋反僭越罪处置,这要是真的……


    要是真的……


    苍天啊,那可是二十几岁就打下了大唐的秦王殿下、封无可封的天策上将、兼任了一大堆重要官职的隐形天子,二十八岁继位,然后一路把大唐版图扩张到九千里都不止的天可汗啊!


    懂不懂什么叫天可汗?


    指指点点,你是不是想跳舞?


    无数人为之疯狂心动,虽不敢说,但那种暗搓搓的兴奋劲儿拼命掩盖都掩盖不住,看在李隆基和杨国忠眼里简直无比糟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杨国忠质疑道,“天下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呢?就算是转世,也不可能这么巧,偏偏这个时候带着军队就冒出来平叛了。臣看多半有鬼,不过是假借太宗的名义博名罢了,陛下绝不可轻信谣言,否则定会中了小人的奸计。”


    李隆基左思右想,觉得有道理,遂对禁军大将军陈玄礼道:“奏报上说此人俘虏了安禄山,正往长安而来,卿率兵去迎,严加防范,如有不妥,就地拿下。”


    “是!”禁军大将军严肃地答应了,率着禁军守卫长安,做大明宫的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禁军的后面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和偷偷摸摸藏在百姓中间的官吏。


    “你们凑什么热闹?往后退,都往后退!还不知道这位秦王什么来头呢?万一打起来……”陈玄礼无奈地大声道。


    “打起来我们也会帮忙的!洛阳的汉子是汉子,我们长安的汉子难道不是汉子吗?”百姓们起哄道。


    “就是就是!我们带了武器的!”一帮游侠呼喊着。


    陈玄礼愕然地看着他们,劝了半天没劝动,只好把百姓拦在城内,率军往长安的通化门外走了几里,显得正式一点,比较有庄重肃穆的氛围。


    玄甲军远远地出现在了地平线上,旌旗招展,疾驰如风,临近长安城外迅速降低速度,在烟尘滚滚中,马蹄声连成一片,甲光辉煌灿烂,令行禁止,不动如山。


    为首的几位将领虎背熊腰,渊渟岳峙,个个神武不凡。


    陈玄礼心里一紧,感觉自己莫名矮了一头,好像被比下去了似的。


    “来者止步!”他按例询问,“这里是长安,请问来者何人?引兵至此,所为何事?”


    那位身份不明的秦王殿下闻言取下了头盔,向陈玄礼粲然一笑:“我乃秦王李世民,前两日在洛阳俘虏了叛逆安禄山,特地送过来给长安诸君处置。军队不能进城吗?”


    陈玄礼一时失去了声音,好像被志怪传说中的仙鬼夺取了舌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直到二凤又笑着问了一遍:“是不是不能带军队入长安?”


    “是、是的……按规矩……”陈玄礼结结巴巴道。


    “哦。”二凤很好说话,和蔼可亲地向后道,“那你们在这里等我。”


    “那不成!万一有人起了歹心伤到你咋办?”尉迟敬德的大嗓门一吼,陈玄礼心肝都为之一颤。


    “确实不妥,这个长安毕竟不是我们的长安,人手不够不安全。”秦叔宝也道,“怎么也得带个三五百的,保护你的安全。”


    “听说朝中有奸臣,天子也宠信奸臣,若是有人进谏谗言,让禁军对你动手可怎么办?”王君廓想得更多,“长安毕竟是禁军的地盘,你心慈手软,倘若不忍心对天子动手,而致自己于危险之中,那就是我们的过错了。”


    “是这个道理。”李世绩补了一句。


    陈玄礼:“……”


    我还在这里啊喂!你们就这么大声蛐蛐天子和禁军,没人管管我吗?


    “天子也姓李,不至于对我动手的。你们放心。”二凤乐呵呵地安抚众将。


    “我们不放心!”王君廓脱口而出。


    他们迅速商议了一下,二凤好声好气地说服了大家,留翟长孙和三千玄甲军在城外,带着五百人和几位将军入城了。


    陈玄礼:“……”


    行吧。什么?规矩?不知道啊。他感觉再叭叭一句,尉迟敬德的马槊就要把他脑袋开瓢了。


    二凤一进城,就受到了长安百姓的热烈欢迎。


    大姑娘小媳妇的鲜花香囊手帕漫天乱飞,花瓣跟不要钱似的撒得到处都是。


    都六月了,也不知道她们哪来的这么多花?


    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这扑面而来的花瓣雨,就被一个长者塞了个酒杯,里面还有紫莹莹的一汪酒水。


    “陛下!尝尝咱家自己酿的葡萄酒!”


    “陛下你好年轻啊!”


    “陛下,这是我一大早采的莲花!”


    “陛下吃果子吗?俺娘做的酥糖果子可好吃了,送给你!”


    “陛下!我曾祖父腿脚不好没法出来,他托我向您问好,感谢您收复了洛阳!我兄长就在洛阳当县令,不知道你见过没有?”


    “这是我为陛下写的诗!临摹的飞白体!陛下您看看!”


    ……


    陈玄礼僵硬地看着眼前狂热的人群,眼前一黑又一黑。


    “你们刚刚不是说,你们带了武器,打起来会帮忙的吗?”他幽怨地问,“你们说的帮忙,就是用花瓣和香囊熏死他吗?还是用美酒佳肴撑死他?”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至少那些游侠儿确实是带了武器的。”有人振振有词道。


    陈玄礼面无表情地转头看那些市井游侠,这帮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眼睛里cuacua冒光,争先恐后地挤到二凤面前,大呼小叫。


    “我们也可以帮忙的,陛下!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大明宫我们也敢闯!”


    “我们也敢!管它是玄武门还是什么门,我们都敢冲!”


    陈玄礼:“……”


    二凤:“……”


    众将军:“……”


    尉迟敬德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摸摸脑袋,忍不住道:“我可能是耳朵出毛病了,我好像听见有人在禁卫军面前说要闯大明宫?”


    “那我耳朵也出毛病了,我也听见了。”秦叔宝道。


    “我也……”程知节欲言又止。


    “你们耳朵没出毛病,禁卫军都听见了。”王君廓感慨道,“真不知道如今的天子听了做何感想?”


    “禁卫军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李世绩问。


    “怎么没有?你看那几个嘴角都要翘上天了,偷偷扇了安禄山几个嘴巴子,然后凑到我们殿下边上去,帮他摘花瓣拿手帕酒杯去了。”王君廓乐道。


    “嘿!那可不行!万一有刺客混进去咋办?我可不许他们抢我位置。”尉迟敬德刚聊了两句天,就发现自己位置被抢了,连忙挤过去再抢回来。


    王君廓收了笑,叹了口气。


    “怎么了?”二凤奇怪地问,“百姓热情,不好吗?”


    “殿下,你有没有想过,百姓们太过热情,不肯放你走怎么办?”王君廓问了个很离谱又很刁钻的问题。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谁知道我们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二凤道,“叛乱平定了,就行了吧?”


    “这可不好说。”王君廓含糊道,“等会到了朝堂上,殿下务必要小心谨慎一点,决不能掉以轻心。”


    二凤嘴上答应着,实则觉得没什么大事,他就是好奇现在的长安和朝廷什么样,就带着安禄山过来瞧瞧而已,又没打算抢皇位,大不了把俘虏一丢,他走就是了。


    皇帝也是他后世子孙,还能对他动手不成?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进了大明宫,跟溜溜达达回自己家一样,前呼后拥,谈笑自若,比李亨还像太子,比李隆基还像皇帝。


    往兴庆宫这么一走,卸甲解刀,从从容容,风姿天成,看得满朝屏息,不敢直视,又忍不住一直偷看。


    “你、你是……”李隆基控制不住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他几十年的涵养瞬间破功,紧张得像个毛头小子。


    “我乃秦王李世民。”二凤这句话说了好多遍了,张口就来,笑语盈盈道,“我把安禄山带来了,你把他的人头砍下来传给其他地方的叛军看,应该能更快地平息叛乱。如果需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再……”


    “大胆!你这个逆贼竟敢冒充太宗皇帝!禁卫军何在?还不拿下!”杨国忠大声呼喝。


    全场一片死寂,静得宛如坟场。


    陈玄礼汗湿后背,张口结舌,手紧紧地攥着长刀,指尖微微颤抖,却一动不动。


    他当然可以不动,杨国忠是贵妃的兄长不错,也是大唐的宰相不错,但禁卫军只需要听从大唐天子的命令,就算是宰相,在没有诏令的情况下,也无权调动禁卫军。


    李世民只微微而笑,漫不经心地看向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李隆基:“如此对待有功之臣,这就是开元盛世、天宝风流吗?难怪会半道而折,祸害百姓。”


    “休要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李隆基的脸色几度变幻,咬牙道,“你不过是趁乱起兵,冒充开国之君,意图谋反而已……”


    陈玄礼的冷汗涔涔而下,而此时神色慌乱六神无主的,又何止他一个?


    满朝文武,哪还有坐得住的?


    “来人!将这乱臣贼子拿下!”李隆基喝道。


    “果然。”王君廓一点也不意外,他自己性情狡黠,就容易多想,眼下看到这情景也算意料之中。


    尉迟敬德二话不说,摆开了架势,虽然武器都留在了殿外,但随时准备夺两把武器,一把送他们秦王殿下,另一把再自己用。


    秦叔宝和李世绩不动声色地移步,封锁了四面八方可能的危机,不需要多看一眼,就已经把最年轻的秦王护在了中间。


    程知节啐了一口:“晦气!大唐怎么会有这么烂怂的皇帝?真是堕了我们殿下的威名。”


    几位将军都准备好要反杀了,但禁卫军居然没有反应。


    李隆基不可置信地望向陈玄礼:“爱卿为何还不动手?”


    手无寸铁的二凤淡定地环顾四周,文官们把手里的笏板紧了紧,纠结地偷眼瞧他,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在考虑要不要把笏板扔给他,或者假装不小心掉到地上让谁捡走……


    武将们上朝也是不带武器的,但他们神色挣扎得更厉害,绷紧了身体,仿佛随时准备动手,但又不能确定会对谁动手。


    最艰难的是禁卫军,尤其是陈玄礼,活生生被架在火上烤,嘴唇哆嗦着,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臣、臣……”


    他“臣”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举目四顾,惶惶不安地向周围寻求帮助。


    “陈玄礼!”李隆基怒斥。


    陈玄礼的手和心一同乱颤,却忽地对上了二凤的眼神。


    秦王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地向他一笑。


    整个大明宫,好像都因为他的存在而亮了起来。


    这让陈玄礼怎么下得去手?


    正在这时,太子李亨开口了。


    第90章 假如二凤穿越到安史之乱(7)


    在这个紧张尴尬的时刻,太子李亨开口道:“父皇且慢,到底是叛逆还是有功,且给几位来客一个分说的机会,省得别人以为我们诛杀功臣,伤了臣子们的忠心。”


    他考虑得还是比较有道理的,不管对方是谁,前脚刚收复洛阳,后脚就把安禄山父子的命送到长安来,结果当皇帝的却对这样的功臣说杀就杀了,你让满朝文武怎么想,让长安和洛阳的百姓怎么想?


    但凡有点胆气的,都得戳着你脊梁骨骂。


    李隆基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不,他是太明白了,明白得太多了!


    一看到这个所谓秦王的容貌气度,他心里就止不住地发慌,刹那之间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很危险。


    不能让这个人再多说一句话,不能让他有机会赢得朝臣们的心,不能让他动摇自己的统治!


    安禄山史思明他们都是叛逆,全天下所有的忠臣良将都会去全力去平叛,以大唐的军队和国力来说,叛乱迟早会平的,李隆基确信这一点。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凭什么敢说自己是秦王李世民?他哪来的这么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


    难道他真的是太宗皇帝吗?


    不不不,如果他真的是……


    李隆基不敢去想,不敢承认,也不能承认。否则的话,他的皇位还怎么坐得稳?


    这个人绝不可能是他的祖宗,绝对不能!


    “还分说什么?难不成你相信他的鬼话连篇?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荒谬的事?”李隆基忍不住道,催促着,“陈玄礼!还不速速将逆贼拿下!”


    压力给到了陈玄礼这边,他哆哆嗦嗦地拔着刀,面色惨淡,几乎要哭了。


    “陛下!臣以为不妥!”有人高声道。


    二凤淡定地看着热闹,把这些人和哥舒翰告诉他的情报一一对应,不断在心里加着标签。


    皇帝:李隆基,和李世民他爹一个样,是非不分,小心眼,权力欲旺盛,喜欢玩弄心术,也喜欢诛杀有功之臣。


    太子:李亨,看上去比李隆基好那么一点,但有一种装腔作势的感觉,邀买人心,感觉不是很真诚。


    宰相:杨国忠,另一个裴寂,可能还不如裴寂,宠臣加外戚,霍乱朝纲,该死。——他得找个机会把这货给除掉。


    中枢的最高领导都是这种货色,大唐的百姓们真可怜。


    李世民琢磨着一会儿要是打起来,他离杨国忠有几步,怎么假装不经意地带走这个佞臣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替他说话。


    这个人和假惺惺的李亨不一样,他年轻气盛,雄赳赳气昂昂地越众而出,径直走到陈玄礼旁边,以身犯险,挡住陈玄礼的刀。


    “臣相信他就是太宗皇帝!”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心里猜测是一回事,真的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世民讶异地看过去,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应当是宗室,不然他不会在这个年纪就站在这么靠前的位置。


    不过说到这里,这些大臣们上朝的时候都是站着的,不知道是特殊情况,还是礼仪发生了改变。


    仅仅从这一个细节,就能看出皇权变得更强硬,朝堂氛围也更森严了。


    “你相信?”李隆基怒视着他,“李倓你是疯了吗?”


    他就是李倓啊。李世民心道,太子的儿子,挺果敢的小伙子,和太子的性格完全是南辕北辙,不错,挺顺眼的。


    “我没有疯!正因为我没有疯,我才相信!如果他真的是叛逆,真的有不臣之心,既然已经拿下了洛阳,就应该趁机占领,效仿安禄山称帝为王,大肆扩张自己的势力。可是他没有!”李倓慷慨激昂,“他不仅没有占领洛阳,还把安禄山父子都带过来了。他甚至没有自己杀了他们立功,而是留着给朝廷处理!从头到尾,他一点都不居功!试问这个世间,哪有这样的叛逆?”


    “是呀是呀。”有朝臣小声附和着。


    “那么大一个洛阳,人家都没要呢。”


    “要不是……帮忙,潼关差点失守。”


    “潼关要是一失守,整个长安就要落入叛军手里了,咱们这些人哪还有命在?”


    “这位……实实在在地拯救了大唐啊。”


    “一心为了大唐着想,拨乱反正,毫不贪功,说是圣人再世也不为过……”


    大唐将皇帝称为圣人,这人一点也不含蓄的一语双关,引来了同僚们的侧目,但竟无人去反驳他。


    “住口!无知小儿,你懂什么?”李隆基气急败坏地训斥李倓。


    “建宁王肯定是被叛逆蛊惑了,陛下需快快处置逆贼,以免更多人被其蛊惑。”杨国忠立刻道。


    “诶?可我只说了两句话。”李世民无辜地嘀咕,“我什么时候有的这个蛊惑人心的本事,我怎么不知道?”


    众人纷纷惊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不忍心拆他台。唯有心直口快的尉迟敬德嘴巴比脑子快,接茬道:“你不是一直都有吗?”


    “有吗?”李世民疑惑地眨了眨眼。


    “有啊!”尉迟敬德言之凿凿,“你那时候把被冤枉的我松绑,带到你卧室,还给我送金子,说你很信任我,相信我是清白的,当时把我感动得呀……”


    “咳。”王君廓低咳了一声,紧绷的情绪都被打乱了,无奈道,“这个时候提这个干什么?”


    “反正也打不起来了。”尉迟敬德随口道。


    武将的本能告诉他,周围杀气不足,禁卫军那个犹犹豫豫的死样,拿着刀怕也砍不下来,有这耽搁的功夫,够他夺三回武器了。


    ——没有在羞辱某元吉的意思,就事论事。


    李世民忍俊不禁,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场景很好笑。但想起从潼关到洛阳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那些百姓们褴褛的衣衫和殷切期望的目光,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才一百三十五年,大唐就要步隋末后尘了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懒得去争辩什么,朗声道:“河北还在叛军手里,那地方民风彪悍,容易起杀伐,又是安禄山的老地盘,你现在急着杀我,是指望史思明明天暴毙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隆基像一只爪牙钝化的老鹰,明明已经糊涂昏聩,却还以为自己像年轻时一样能鹰击长空,翱翔万里。


    “我能帮大唐平叛。”李世民笃定道,“郭子仪和李光弼都在河北作战,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将军,李嗣业也在从西域赶来的路上。只要别瞎指挥,平叛是迟早的事,但有我帮忙,叛乱能早点平定,百姓们也能早点安居乐业。——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无非就是权力那点事罢了,可你若不将大唐百姓放在心上,为了一己私欲自毁长城,那你就不配当皇帝。”


    这最后一句掷地有声,说到了所有人心坎上。


    李隆基为之色变:“我配不配当皇帝,还轮不到你来说。”


    “怎么轮不到?”李世民冷笑,“隋是怎么亡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失民心者,必将失天下。”


    “你凭什么说我已经失了民心?”


    “安禄山谋反是打的什么名义?——清君侧,诛佞臣。诛的是哪个佞臣?就是你身边大放厥词的杨国忠。”李世民抑扬顿挫道,“难不成你要告诉我,这个杨国忠,他不算佞臣?”


    “骂得好。”李倓低声附和了一句,就在陈玄礼附近,偷偷向李世民递了个仰慕的眼神。


    “陛下!臣冤枉啊,臣都是一心为了陛下,为了大唐社稷……”杨国忠马上开始喊冤。


    “好大喜功、贪图享乐、穷兵黩武、结党营私、专权祸国。——当然我说的是杨国忠,不是你。”李世民轻飘飘地瞅了一眼脸色难看的李隆基,微微一笑,“能让这样的人当这么多年宰相,又能在不通军事的情况下逼迫守潼关的哥舒翰出兵,你简直让我想起我父亲。”


    他自然而然地感叹着,所有人也都自然而然地顺着他的语境,联想到了大唐名义上的开国皇帝李渊。


    那位高祖是个什么德性,有资格站在这朝堂之上的,还有谁不了解历史不是?


    有些人仗着自己站得靠后,窃窃私语道:“确实很像。”


    “遥想当年圣人刚继位时,是何等胸怀大略,没曾想年事一高,就步高祖后尘了……唉……”


    “怎么咱们大唐天子个个都像高祖,而不像太宗呢?”


    “这不是有一个像太宗的吗?”


    “这不叫像,这不就是吗?”


    “我说的是建宁王,你想哪去了?”


    ……


    李隆基也下意识地想到了李渊,深觉自己被狠狠骂了,但紧接着他就回过味来。不对呀,这思路不就被带跑了吗?


    他怎么能顺着这人的话去思考,默认对方的父亲就是李渊呢?


    那不就等同于承认,对方就是太宗皇帝吗?


    但连他都这么想,又怎么防得住别人不去这么想?


    这下不仅杨国忠急了,宦官边令诚也急了,纷纷道:“此人妖言惑众,绝不能留。”


    李世民只静静审视着李隆基,越看越糟心,再看看闷不吭声的李亨,如同一下子看到了两个李渊。


    不是他后世子孙吗?怎么都是这种货色?


    他来得匆忙,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离开?河北还在苦战,百姓们水深火热,将士们浴血沙场,难道就是为了让这样权欲熏心的老皇帝在这里拖垮整个大唐的吗?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耗在这里。


    万一他今天就回去了,想着后世这么一个烂摊子,他能恨得把牙咬碎,气得饭都吃不下。


    那么,只好冲动一把了。


    毕竟他赌不起任何天意。


    “什么时候宦官都能干政了?”李世民盯着边令诚,和蔼可亲地问,“他叫什么?”


    “边令诚。”李倓脱口而出。


    “哦……这就是进献谗言,导致高仙芝和封常清两位将军被冤杀的边令诚啊。名字倒是不错,可惜浑身上下也只有名字不错了。”李世民温温和和地一笑,忽然道,“敬德,帮我夺把刀来。”


    “好嘞。”尉迟敬德眼都不眨,如猛虎下山,径直冲向陈玄礼。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所有反应快的人都动了起来。


    陈玄礼本能地拔刀,李倓随即按住了他。


    “殿下拦我干什么?我要保护陛下!”


    “保护哪个陛下?”李倓毫不相让。


    太子李亨大喊道:“李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护驾!”


    “儿臣得留在这里保护父亲的安全!”皇长孙李俶义正词严地说道,脚下跟生了钉似的一动不动。


    关键这个理由找的好,一点毛病都没有。


    “哎呀,这时候保护父皇要紧!”李亨急了。


    “不行!儿臣不放心父亲的安全!”李俶就是不动。


    李亨叫不动他,着急忙慌地往李隆基那里赶,李俶这才跟上,甚至还有空注意弟弟李倓那里的情况。


    陈玄礼被李倓缠住了,眼睁睁看着尉迟敬德急转弯夺了一个侍卫的刀。那侍卫跟个没有生命的兵马俑似的,刀被抢了才大叫起来,反应慢得像只乌龟。


    “殿下!”尉迟敬德飞快地转身冲到李世民面前,发现他手里居然有刀了。


    “嗯???”尉迟敬德一脸懵逼。


    李世民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刀,对给他偷偷送刀的禁卫灿烂一笑,大步流星,一个呼吸之间,就窜到李隆基附近。


    “护驾!快护驾!”边令诚惊慌失措。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众臣更是乱成了一锅粥,武将们急吼吼地蜂拥过来,正巧把天子李隆基和其他人隔开,看似护得挺严实,但愣是没人去拉扯李世民。


    秦叔宝和尉迟敬德亦步亦趋,虎视眈眈地瞪着众人。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等慢一拍的太子李亨笨拙地扑到李隆基身前时,一捧温热的鲜血淋漓地洒在了他面前。


    边令诚瞪大了眼睛,脖子上的刀伤迸出艳丽的血花,泼泼洒洒,落了满地都是。


    “真麻烦,清君侧还要我亲自动手。”李世民抱怨道,刀锋指向杨国忠,“这个好歹是宰相,得走个程序。李隆基,李亨,你俩谁来下个诏令,名正言顺地诛杀国贼?”


    无人应答。


    无人敢应答。


    边令诚的尸体倒了下去,李世民的刀渐渐逼近了杨国忠。


    此时此刻众人的表情,精彩得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