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入v三合一
装满各种叫不上名字草的鱼篓,是宋观清前两次兜着小蛇扔野外的工具,这次被小蛇卷带走装了东西。
晕乎乎的青蛇咋吧嘴,伸长脖子小口衔住女人捏着的半片叶子一角,抽了出来嚼嚼囫囵吞了下去。
蛇吃草,倒是稀罕。
宋观清一手护住怀中湿漉漉蹭的她衣领全湿的青蛇,一手提起鱼篓进了屋内。
对比之下屋内要温暖的多,茶叶的清香和淡淡的檀香萦绕指尖,宋观清倒了干净的水送到了小蛇吻边。
小蛇抖了抖尾巴,身躯拧巴同麻绳缠绕住宋观清手臂,才低下头大口喝着干净的水源。
“这都是什么草药呀,全是没见过的种类。”
柳双蹲在鱼篓边拨弄着沾了水珠的叶子,总觉得这些草药在烛光下散发着淡淡光晕。
难不成是最近太过于疲劳,总是眼花不成。
拍去手上水气,纳闷道,“我听说有些动物生病了会自己找草药吃,莫不是小蛇也生病了?”
宋观清抚摸蛇身的动作一顿,小蛇扬起脑袋眼巴巴看向她,吻边还留着颗水珠挂在鳞片上。
“小蛇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我再观察观察吧。”宋观清指腹擦过小蛇吻部,翻涌波涛的黑眸归为平静。
小青蛇对宋观清向来不记仇,关在门外那么久摸几下就顺了鳞乖乖窝怀里不闹腾了,临走时确认宋观清把鱼篓带上,脑袋往回一埋睡着了。
飘飞的雨珠打湿了衣摆,晚间的春雨还残留着冬季的沁凉,回府护着胸前小蛇的手已经染了寒气。
热水掐着宋观清换衣物的时间送进浴房,金佩哎呦了声,打趣道,“大人,哪个乡亲给您送草药呀?”
蛇脑袋搭在宋观清臂弯处,吐出信子拉拢嘴外,明显长大了一圈的青蛇一胳膊勉强抱起来。
“估计都沾了水,你把抖出来放暖炉边烘干,不然一晚上就该烂了。”宋观清摸了摸小蛇脑袋,嘱咐道。
浴房内雾气腾升,笼罩朦胧如虚幻,飘渺水雾下的女子闭目养神,蒸腾的热气熏的她肌肤泛起粉红。
一只手扒开竹门露了条缝隙,仓鼠精尽可能蜷缩门后不被发现,过长的白发一股脑塞衣服免得露出破绽,扬扬下巴,小声催促,“你进去吧。”
小蛇淡淡看了它一眼,甩了甩尾巴顺着缝隙钻了进去。
竹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仓鼠精变回了圆乎乎胖鼠,四肢着地向着散发充沛灵气的草药欢快地跑去。
坏蛇竟然摘回来那么多有助于提升灵力的草药,要不是为了吃灵草才不帮坏蛇开宋大人洗澡的门呢。
仓鼠一屁股坐下抱着草一边嚼一边哕,好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这太难吃了吧!
耳边传来悉悉索索响动,宋观清不用猜便知道是谁来了,能如此黏着它的也就小蛇了。
宋观清睁开眼睛和浴桶外的青蛇对视上,自然垂下胳膊,冰冰凉凉的丝滑触感攀上了滚烫的手臂。
“门没关严实吗?”宋观清摸了摸小蛇下巴,不指望小蛇能回答什么,当小蛇是等着急了,轻声道,“很快就好了。”
青蛇吻部亲昵地蹭了下宋观清下巴,赤色的眼睛无意往下看了眼,小幅度磨蹭的蛇瞬间绷直了身体,圆圆的瞳孔竖了起来。
“在凳子上等我……”
话音刚落小蛇跟被火燎似的蹿凳子上呆着,焦躁的尾巴甩动间打翻了碟子,散了一地的澡豆。
宋观清沾了水的指腹点了点小蛇背部,调笑道,“待会金佩来收拾,看到要念叨了。”
青蛇极快速地扭了下脑袋回看宋观清,察觉到女人眼中满是笑意并无责备,抖了下尾巴,整条蛇才慢慢平静下来。
哗啦出水声响起,小蛇盘成了一圈一圈,扁扁的三角脑袋藏进了最中央,待到穿衣声停止,才慢吞吞抬起头。
圆圆的眼珠和半蹲着的宋观清对视上,小蛇忍不住又凑了上去蹭了蹭她下巴。
宋观清捡地上的澡豆,小蛇游巴游巴帮忙捡滚到犄角旮旯处的,每含吐一个到碟子里,都要凑过来往宋观清腿侧蹭一下,得到夸赞又美滋滋寻着味去找下一个。
抱着小蛇从浴房出来,一眼看见了肚子鼓鼓摊在草堆旁的仓鼠,小爪子不死心地抓着一根草往嘴边送。
原本白绒蓬松的毛发被草汁染成了绿色,嘴巴一圈尤为明显。
宋观清,“……”
现在的动物都流行吃草吗?
东边的暖阳展露光芒,贴着她一整夜的小蛇染上了独属于宋观清的体温,长长一条毫无防备趴在边上打瞌睡。
没再睁眼看不到蛇,宋观清自己都未察觉地扬起唇角。
稍微一动,小蛇身子先亲昵主动地缠绕上宋观清手腕,缓了一会困劲,懒洋洋睁开了眼睛。
“今日要去府衙处理公务,你要随我一起去吗?”宋观清含着笑意问。
小蛇眼神瞬间清明,身姿矫健地缠绕上宋观清手臂,吐出粉嫩的信子空气中快速颤了颤,脑袋往灵草的方向伸了伸。
不清楚是不是养久了,宋观清能从小蛇的举动中轻易判断出小蛇想要什么。
虽不知道小蛇为什么执着于那一篓的草,但宋观清还是带去了府衙。
于是乎就看到心情颇为不错的宋大人端坐在案前认真处理公务,而一条绿色的蛇盘在她手边,大口嚼着堆成小山似的……叶子,边上还坐着一只吃一口哕一口的绿毛老鼠。
柳双退出去又进来,捂着脸站门口不敢动,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玄幻了。
梅雨季节是墨汁混杂着檀香萦绕鼻尖,是成堆公文上晃动的影子,是呆在宋观清身边昏昏欲睡的倦意。
连绵细雨下天地间洗涤过般的纯净,万物恢复了生机,满怀的担忧也能在此刻暂缓心情,守得云开见月明。
得了两天的休假,宋观清趁着天气出奇的晴朗带着青蛇前往溪边垂钓。
幽幽青草、潺潺溪流,山谷间回荡着水花四溅的脆响,林中鸟鸣此起彼伏,雨后草木芳香沁人心脾。
一位穿着青绿色常服头戴帷帽的女子从杂草茂密的小道走了出来,她肩上搭着钓具,腰间挂着鱼篓,最引人注意的还得是一条盘着她脖子的青蛇。
备考时的宋观清习书疲倦常会来此处垂钓望神,当了县令属于自己的时间就少了许多,大多好天气全在府衙书房与公文度过。
小马扎往溪边一放,挂上饵就能开始垂钓了。
小蛇对宋观清喜欢的事很是好奇,蛇脸贴着宋观清的侧脸,学着她的模样聚精会神盯着水面看。
虽然蛇的视力不足以让它看清楚到底在看些什么,但学宋观清让青蛇觉得非常有趣。
浮标沉浮了几下,鱼线骤然绷紧,小蛇扬起脑袋嘶了声,竖起瞳孔警惕突然出现的动静。
宋观清弯起的眼睛含着笑意,“看来今天要感谢小蛇带给我好运了。”
小蛇卸下了戒备,圆圆的赤色眼睛打量着宋观清,察觉到她的愉悦,垂下的尾巴尖欢快地扫了扫,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贴了上去。
面对垂死挣扎的鱼,宋观清握着鱼竿游刃有余的松紧力道耗着鱼的体力,像是在玩有趣的追逐游戏。
青蛇蹭着蹭着发觉宋观清的注意力放在了水里不识好歹的鱼身上,蛇脸出现了一丝幽怨,趁着宋观清没留意之际滑了下去,一头沉入溪中。
竹叶青会水,宋观清不担心小蛇会溺着,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往水里钻。
奋力挣扎的鱼忽然安静了下来,宋观清愣了下,鱼竿轻微一晃,一只泛着肚皮的草鱼就那么从水中浮了上来,跟着它一起上来的还有一条咬着鱼肚不松口的青蛇。
宋观清,“……”
注入毒素的鱼还是不吃为好。
宋观清蹲在溪边接住了咬着鱼往回游的小蛇,小蛇像是打了胜仗归来雄赳赳气昂昂,咬着翻白眼的草鱼就往宋观清掌中送。
自个从边上爬去草坪滚了一圈,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才回到宋观清脚边盘着,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想被赞扬的期待。
宋观清无奈又温柔地揉了揉小蛇脑袋,“差点让它跑了,多亏小蛇今天才能有鱼汤喝。”
小蛇美滋滋抖了抖尾巴尖。
还得是它才行,要是那只蠢鼠跟过来,保准帮不了什么忙。
得了夸赞的小蛇更加起劲,一条条咬上钩的鱼不用再和渔人斗智斗勇,被潜伏在水中伺机而动的毒蛇咬上一口,肚皮一翻死的透透的。
下午时分正是清河县内热闹的时候,满载而归的宋观清收获了不少爱好垂钓人的问候,纷纷问她哪儿钓的,能有那么多鱼。
宋观清浅笑着摸着袖中累的呼呼大睡的青蛇,告知了具体方位。
正打扫院子的金佩见大人早早回来,纳闷道,“您每次都垂钓到傍晚,今个怎么早回来啦?”
探头一瞧鱼篓,盖子快盖不住冒头的鱼了。
金佩惊呼了声,“大人,您今日手气那么好?”
宋观清将沉甸甸的鱼篓塞给金佩,温暖的手掌虚虚圈住熟睡中小蛇的脑袋,难得偷摸着压低声音,嘱咐道,“你悄悄把这些鱼埋后院泥地里去,埋的深点免得被野猫嗅到味刨出来,再让厨房今晚炖锅鱼汤。”
金佩不懂好好的鱼干什么不要,但大人吩咐肯定有大人的道理。
“对了。”宋观清叫住离开的金佩,神情一下柔和了许多,“等晚膳时分,你当着小蛇的面多夸夸今天钓到的鱼。”
金佩想也没想的答应了,后院去埋鱼时才惊奇发现,每一条鱼的肚子上都有两个蛇咬过的齿洞。
难不成……那条青蛇还会捕鱼?
晚膳时分小蛇精神的不得了,姿态端庄地盘在宋观清手边,时不时瞟向傻啦吧唧只知道吃饭睡觉的仓鼠,美美地将尾巴搭上宋观清手腕。
香浓纯白的鱼汤端上桌,金佩和大人对视了一眼,立马高声夸赞道,“大人,您今日钓的鱼可真好,市场上都不一定买得到那么肥美的鱼。”
小蛇尾巴抖了下。
“其实我能钓到,全靠小蛇帮忙。”宋观清手刚伸出去,小蛇亲昵凑了过来。
“小蛇那么厉害呀,还会帮大人的忙!真是条好蛇!”金佩顺着夸赞了好几句,小蛇脑袋顿时抬的更高了。
扎着个冲天小揪揪的仓鼠扭着胖乎乎的身子看了眼开屏似的青蛇,不明白这条心眼又小,心思又坏的蛇是如何做到在宋大人面前装成那般无辜可怜样的。
嚼嚼嚼…宋大人真可怜…嚼嚼嚼…摊上那么一条蛇……
宋观清随手爪了把坚果放在了仓鼠跟前。
仓鼠黑豆豆似的眼睛一亮,两只爪子各抓了一个往嘴里送去。
嚼嚼嚼…但话又说回来了,有它盯着,那条坏蛇想做什么坏事还得先问过它拳头答不答应……
当着小蛇的面盛了碗奶白色的鱼汤,钓到的都是草鱼,后厨上街买来炖汤的是鲫鱼,好在炖起来小蛇也分辨不出来哪个对哪个。
宋观清喝了大半碗,不忘再次夸赞紧挨着她的青蛇,“小蛇帮忙捕捉的鱼,炖的汤比一般鱼汤都要好喝。”
双瓣饱满的唇染了油光,烛光下亮晶晶的像是抹了特别的口脂,小蛇呆呆看着一张一合的嘴巴,鬼使神差慢吞吞凑了过去,信子一舔扫过了宋观清下唇。
最后一抹余晖藏进了远处山峦,简单洗漱出来的宋观清身上带着湿润水汽,第一时间前去察看无精打采趴在床榻上的青蛇。
晚饭后青蛇的状态变得异常奇怪,连最简单最熟悉地攀附上宋观清手腕的力气都没有,肉眼可见整条蛇丧失了活力。
治疗蛇毒倒是能在清河县内能找到行家,可给蛇看病那是半点门路没有。不知道小蛇因什么原因而产生不适,宋观清不敢乱给它喂药。
掌心顺着小蛇脑袋疼惜地一路摸到尾部,温暖舒适的掌心轻抚下小蛇尾巴尖轻微晃了下,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将脑袋枕在了宋观清手掌,闭上眼睛不动弹了。
宋观清将小蛇抱入怀中用体温暖着冰凉的身躯,床头置一盏油灯,干脆守着看书到天明。
棉窝里滚了一圈炸毛的仓鼠探出脑袋,诚澈的小黑豆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宋观清看了一会,粉嘟嘟的小鼻子耸了耸,果断倒头睡大觉去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宋观清记不清了,朦胧感觉到有副身躯紧紧抱着她,力道似乎想要将她融入怀中才好。
几啼鸟鸣打破清晨的宁静,太阳未出雾气不散,有着独属于晨时的凉寒和湿润。
哪怕昨夜睡的再晚,准时的生物钟催着宋观清睁开眼,视线不清明的模糊下隐约看见个人趴在身侧。
多次叫青九的男子入梦宋观清对此见怪不怪,全当自己还在梦中。
动了动四肢灵活自如,宋观清缓和了一会身体上的疲倦,抬手拨开了男子挡脸的墨发。
男子的皮肤异常苍白无血色,静静趴在那儿若不是胸口的起伏,怕会让人误会出了意外。
睡着时分外安静乖巧,纤长软翘的睫毛垂下,红唇微开能看见洁白的贝齿,少了浓艳下的张扬。
想来生前定然是哪户被娇养着的公子,沦落到只能依附着入梦交谈,不免令人心生唏嘘。
世上悲苦之人何其之多,千百般言不由衷。
待到明年回京述职再为他好好找寻家人,倘若人世已无牵绊,她可以为其立个碑在清河县,每年清明时节替他扫去碑上落叶,祝早日脱离苦海。
熟睡的男子睫毛颤了颤,寻着味道鼻尖亲昵蹭上宋观清手腕,缓缓睁开了眼睛,瞬间像是被泼上了浓墨的美人图。
赤色的眼睛像是剔透的玛瑙石,倒映出宋观清的影子,眼低翻涌的情绪如惊涛骇浪。
扭了下,没动,再扭一下,还是没动。
青九吃惊地瞪圆了眼睛。
而在宋观清的视角看来,刚睡醒的男子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贴着她身侧扭着腰晃着屁股,还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别,别扭了。”宋观清当下掀开被子裹住了蹭的薄纱挂肩的青九,顶着红透的耳朵,抿着唇给人扒拉出脑袋。
耳畔传来了屋外金佩低声嘱咐家仆,传来了院中叽叽喳喳的鸟鸣,传来了仓鼠吃东西的咔嚓。
梦中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场景。
宋观清侧头看向光线明亮的屋外,哪里有半点做梦的迹象。
探出脑袋的青九顶着炸的毛茸茸的脑袋,眼巴巴等着宋观清注意力回到她身上,片刻后青九忍耐不住的抻了脖子,伸出舌尖舔了下宋观清指腹。
嘭——
连人带被子一起掀下了床,咕噜咕噜滚了两圈被子散开,青九水灵灵又滚了两圈。
宋观清攥着衣裳大口喘息着,微颤的瞳孔瞪着脸着地趴在地上不动弹的人。
梦里的人出来了,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小蛇呢?
榻上胡乱摸着,枕头帘子掀开半条蛇影没看见。
“小蛇?”
趴着不动的人突然抬起脑袋,皱了皱磕红的挺翘鼻尖,下意识扭了两下。
“吱吱——”
仓鼠小爪子扒拉着棉窝,只露出一对半圆的耳朵和黑漆漆的眼睛,忍不住出声提醒。
青九恍然大悟般低下头,入目是错开的衣领下大片结实的胸膛,是属于人类的修长四肢和灵活的手指。
突然消失的蛇令宋观清陷入了沉默,静静看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满脸愉悦来回摸身体的青九。
“小蛇。”
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呼唤。
青九骤然抬头,瞳孔竖起又放大,干脆四肢并用快速爬到床边,下巴搭在了宋观清膝上,唇角弯起露出两侧尖尖的牙齿。
当了几年县令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宋观清以为再大的事发生她也不至于失态,直到……
宋观清闭了闭眼,问道,“你真是小蛇?”
大概是上一次短暂的人形没能将宋观清探索完全,这次青九不浪费一分一秒,点着头呢,手就伸出去圈住了宋观清脚腕。
“你是妖?”宋观清只能那么想,话本里修炼成精的动物都能变成人的模样,“入我梦里来的也是……你别蹭了!”
说话间青九的侧脸已经贴上了宋观清脚掌,嘴巴被挤的嘟了起来,眯起眼睛很是惬意。
被凶后上挑的眼尾拉拢下几分,恋恋不舍盯着抽走的脚,胳膊一撑坐上了床,“我叫青九。”
一句正经话说完,又凑到宋观清脖颈间轻嗅着,呼吸扑打在敏感脆弱的颈侧,带起一阵酥麻颤栗。
“你是妖。”抵着青九肩膀保持距离的宋观清蹙起眉头,看向踮着脚尖鬼鬼祟祟往门口走的仓鼠,“那小鼠也是?”
哗啦——仓鼠怀抱着的坚果洒了一地,僵硬着身子转过来,毛茸茸的鼠脸上露出大大的微笑,两颗板牙格外明显。
宋观清眯起眼睛。
眨眼间那日庙中的白发小道士凭空出现眼前,当即光着脚丫子撒腿扑过来抱住了宋观清大腿,两行清泪甩成了一条线,干嚎道,“宋大人!我是好妖呀!我从来没干过嘬你的事,都是这条蛇干的啊!”
“你个蠢东西活的不耐烦了!”青九一脚踹仓鼠精脸上,怼着它松开抱着的腿。
奈何蹉跎之下仓鼠精早锻炼出抗揍的体格,死死箍着不放手,势必要和青九争夺出个谁去谁留。
宋观清扶额叹息,一早醒来发现养的两只宠物都是能变成人的妖精,话本都不敢写的桥段偏偏在她身上发生了。
一手一个强行止住了打架,宋观清洗漱出来青九和小鼠正规规矩矩站着,扭着脑袋谁也不看谁,分外嫌弃对方。
宋观清一出现,两道视线齐刷刷落在了她身上,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期待。
“小鼠,我先问问你。”宋观清软榻上坐下,窗外透出的阳光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浅色光晕。
小鼠点了点头,两手揣在身前紧张地攥着。
宋观清,“村子里粮食消失的事,是你做的吗?”
小鼠僵硬了一下,头顶冒出了一对半圆毛茸耳朵,拧巴在一起的手指快能打结了,支支吾吾解释道,“太饿了。”
没见识过其他仓鼠的食量如何,但小鼠的饭量宋观清是亲眼见证过,不克制能一直嘴不停的吃,胃跟个无底洞似的。
宋观清,“可你把粮食还回去了,村民说并没有少。”
提到这儿仓鼠顿时委屈了起来,黑亮的眼珠泛起了泪花,“他们把米磨成粉,太累鼠了,磨一整天才能揉出几块饼来。”
敢情仓鼠不会做饭,就偷偷去山下学村民怎么吃米,恰好看到哪户人家磨面做饼,以为米只能那样吃。
村民用牲畜拉石磨简单方便,仓鼠在山上拿石头砸米成粉,可不得累的哈赤哈赤,一年下来昧的粮食可怜见的。
宋观清转而看向一旁随时待命的青九,仿佛只要宋观清一声令下,立马把仓鼠赶的有多远是多远。
“青九,那日我身上的痕迹,你是…弄的?”
青九瞳孔竖了下,看不出宋观清是生气还是喜欢,倒是被她望向自己的视线看软了身子,挪动着想凑到女人身边。
被宋观清警告地瞪了眼,撅了撅嘴,乖乖站直了。
问不出什么来宋观清也不强求,胳膊搭在扶手圆枕上,墨色长发挽在脑后,金灿的阳光照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轻声道,“你们不论是什么,我带回来养了那么久都有感情了,想走想留,你们自己决定。”
既然不是单纯的宠物,有独立的自我意识,宋观清觉得不能再像对待宠物那样对待小蛇和小鼠了。
明明是将选择权交给对方,青九和小鼠的表情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不约而同挤兑着对方朝宋观清扑过来,一个环住了她脖子,一个抱住了她胳膊。
“不要赶我走!我没地方去了呜呜呜~”仓鼠眼泪鼻涕全往宋观清袖子上蹭,毛茸茸的耳朵随着摇晃的脑袋一弹一弹的。
“蠢鼠走了,我就可以留下了,对不对?”青九冰凉的脸颊蹭着宋观清侧脸,手臂不容拒绝地搂住她脖颈,咬着耳朵小声道,“或者我把它吃了,给你减轻负担。”
仓鼠耳朵尖一抖,本就圆的眼睛一瞪更圆了,脑袋一埋哭的声更大。
宋观清:“……”
都什么跟什么呀,怎么理解能力能差成这样。
宋观清先教育小蛇别乱吃东西,又给两个听不懂人言的小动物解释道,“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这里永远是你们的家。”
青蛇眼珠子一转,单手提溜住仓鼠后衣领,天真无邪问道,“如果我把仓鼠吃…赶走,就是我一个人的家了。”
在宋观清的威压之下,两只小动物终于达成了同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条约。
金佩正纳闷日上三竿宋大人怎么还没醒,屋门终于打开了,满脸疲惫的宋大人招手,“麻烦收拾出两间屋子来。”
“有客人呀?”金佩问。
没等宋观清说,她身后探出两个脑袋,一左一右看向金佩。
“是给他们住的屋子,就在院里收拾出两间就成。”
宋大人屋内凭空出现两个人的消息很快在府内上下传开,传着传着不知道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成了昨个半夜有位面容娇好的男子携带个孩子找宋大人讨要个说法。
讨要说法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金佩指挥着家仆手脚麻利的将主屋左右两侧的厢房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又添置了不少新家具,清冷的院子一下热闹拥挤了不少。
正值黄昏时分,大片的橘红铺洒地砖,与瓷瓶中红艳的花朵相呼应。
少年动了动鼻子,敏锐嗅到了花的清香,待看到桌子上摆放的坚果时,露出了两颗大板牙。
能感觉到仓鼠对于房间很是满意,青蛇却是对一切表现平淡,唯独能感点兴趣的就是宋观清和他说话的时候。
晚膳时分宋观清坐在主位吃饭,青九和仓鼠一左一右夹着她坐,倒不是宋观清为了避免偏心,而是担心把蛇鼠放在一起又暗自使绊子,当然主要是防着青九。
宋观清边侧头边拨开桌底下青九不断试探过来的手,问仓鼠道,“你有名字吗?叫你小鼠,似乎太过于草率了些。”
仓鼠一侧腮帮子里塞了裹蜜的核桃仁,香的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道,“我没见过父母。”
“我能给你取个名字吗?”宋观清弯起眼睛,摸了摸小鼠脑袋,“叫元宵如何?”
“元宵是什么?”仓鼠懵懂的问。
“在人类的社会中,元宵节代表着团圆,元宵则是一种外面白软,里面包着甜芝麻糊的吃食。”宋观清看着小鼠眼睛一点点亮起来,笑意更胜。
仓鼠开心的冒出半圆耳朵,短小的毛茸尾巴一扭一扭,兴高采烈道,“我叫元宵,我有名字了哎!我要吃好多好多甜甜的元宵!”
青九撑着下巴,指尖挠了下宋观清手心,宋观清询问地回望向他时,又扭开了脸不说话了。
夜深仓鼠困倦地揉着眼睛准备找平时睡觉的棉窝,才想起来有了自己的房间,一蹦一跳回又大又敞亮的新房间休息去了。
与之相反的是到点往宋观清床上一躺的青九,百无聊赖玩着床帐垂挂下来的穗子,随意岔开的腿露出大片好风光。
听闻女人从浴房内出来的响动,青九轻哼了声,秋后算账的问道,“你给那只蠢鼠取名字,那我的名字呢?”
宋观清没料到小蛇还在,视线不着痕迹地从他露出的纤长小腿上滑过,坐在凳子上擦着发尾回答道,“你告诉过我,你叫青九。”
青九认真思考了片刻,整条蛇都感觉不好了,竟然输给蠢鼠一次。
“时间不早了,明日我得去衙门上职,你该回去睡觉了。”
已经往里头挪位置的青九在听到宋观清最后一句话时诧异地定在原地,好半天指着自己那张妖艳漂亮的脸蛋难以置信问道,“你让我离开?”
“我给你和元宵都准备了房间。”宋观清垂眸,烛光下显得异常淡漠。
红艳的唇不悦地抿成一条直线,青九目光审视地盯着宋观清看了一会,泄气般四肢一瘫,耍赖道,“我一直睡在这儿,我不走。”
青蛇能化为人形,那便不能把他再当作动物来看,同枕而眠有违礼仪。不能仗着青蛇不了解人类的礼义廉耻,而去占他便宜。
宋观清缓步走到床边,拽过架子上的披风把耍赖的蛇裹了一圈,手掌隔着衣料抱起了比她高半个头的青九。
炽热的温度和熟悉的气味是青九所迷恋放松的,舒服地眯起眼睛凑到宋观清气味浓郁的脖侧,凉凉的脸蛋贴着有力跳动的脉搏,很快染上一层薄薄红晕。
青九只觉得被宋观清抱在怀中浑身又软又酥,恨不得化成蛇形一圈圈将她缠绕住才好,傲娇的抱怨道,“早那么抱抱我不就好了,我喜欢贴着你的感觉……”
一阵凉风吹过,青九纳闷地睁开了眼睛,头顶是黑漆漆的夜空,偶尔几颗星星冒出头闪了闪,像是无声的嘲讽。
咔嚓——
身后的房门关上,只留下青九一人裹着披风坐在石阶上凌乱。
竟然又又又被丢出来了!!!
难道宋观清不喜欢他人形态?
青九一拍脑门,对呀!
每次人形态的时候,宋观清总是抗拒地推开,化为原型倒是会亲昵地摸摸。
于是乎一条身躯明显粗壮许多的青蛇维持着标准的笑容和无辜的眼神,控制着尾巴拍了拍窗户。
片刻后,一条绿油油的蛇被“请”出了屋子。
第二十四章 “一条蛇睡太冷了。”……
一连几日的晴空高照晒的草木蔫巴,烘的人更是提不起精神 ,只想找个阴凉处打个盹,悠闲度过炎热午后。
蹲坐在窗边的白毛仓鼠两爪子抱着个比脑袋大的核桃,顺滑的毛发被风吹的抖出了浪花,神情严峻,黑豆豆的眼睛警惕盯着徘徊在宋大人屋门外的青九。
面对宋观清突如其来的疏远青九急地抓耳挠腮,又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缘由,变人变蛇试了一遍又一遍,皆被宋观清请回了厢房。
青九垫着脚通过窗户缝隙看了到宋观清认真处理公务的侧颜,是半点没打算搭理自己的意思。
青九扯着宽松碍事的薄纱垂头丧气一屁股坐在屋前石阶,伸直的双腿在阳光下晃了晃,动用贫瘠的智慧努力思考应对之策。
耳畔时不时传来仓鼠嘎吱嘎吱吃东西的噪音,吵的本就心烦的青九看它更不顺眼了。食物链的压制一个眼神扫过去,核桃咕噜从窗台滚了下去,仓鼠两爪蜷缩在身前的毛发中,张大嘴巴不敢动弹了。
青九走上前嫌弃地捏着仓鼠后颈肉把它提了起来,弹着它脆响响的脑瓜嘣,自言自语纳闷道,“怎么你就能随意进出房间呢?”
仓鼠短短的胳膊护不住大大的脑袋,连忙用小爪子抵住青九弹过来的手指,没点鼠德的咧嘴求饶道,“你别揍我,我告诉你办法。”
青九居高临下审视着露出两颗板牙蠢笑的仓鼠,危险地眯起了眼睛。
“不好啦!不好啦!”元宵光着脚丫子着急忙慌推门而入,葡萄似的大眼睛瞪的圆圆的,手舞足蹈指着外头道,“宋大人,坏…青九晕过去了,直愣愣躺院子里呢!”
伏案工作的宋观清提笔的动作一顿,黝黑的眼眸打量着演技浮夸的元宵,“把鞋子穿上。”
元宵揪着手指,脚丫子来回踩着,心虚放低声音,硬着头皮按照约定好的话术继续说,“您不管青九,他得被晒成蛇干喽。”
透过通风的窗户能看到院里的石板地上躺着个青衣黑发男子,太过于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夺目的光泽,几只好奇的麻雀蹦跶着落在了他身边,歪着脑袋打量哪里来的家伙在这里睡觉。
青九拧着眉头忍耐住扑过去的欲望,想不到有天会被麻雀围观,太丢蛇脸了。
要是宋观清没出来,他立马吃了那只蠢鼠泄愤。
开始还能听见屋内传来元宵催促的声音,但很快安静的只能听闻呼呼风声。
青九心一点点凉了下来,热烈的阳光晒的他身上发疼,却远不及心中的悲凉。
完了,宋观清真不搭理自己了,也不在意自己死活了。
既然如此……青九吸了吸鼻子,那就把宋观清掳走好了,掳到只能见到自己的地方,那样不想搭理也得搭理。
青九顿时觉得此主意要比仓鼠想的好个成千上万倍,被动等待哪里有主动出击来的高效。
想到从此后宋观清眼里和身边只能有自己一条蛇,白天可以缠绕在她身上,晚上可以趴在身边睡觉,享受着宋观清手掌抚摸身体……青九嘴角不自觉上扬,兴奋的额角浮现小片鳞纹。
头脑风暴思考着用什么法子能顺利把人掳走,叽叽喳喳的麻雀受惊扑腾着翅膀飞离。
视线暗下,青九感觉身子一轻,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嗅软了身子,习惯比意识先一步蹭上了宋观清侧脸。
宋观清稳稳抱起了青九,由着他眷念地搂住自己脖子,“身上痛不痛?”
青九半睁开眼,赤色的瞳孔小幅度缩了下,委屈巴巴撇嘴抱怨道,“你都不在意我。”
“还要怎么在意?”宋观清抱着他进屋时,察觉到青九额角的鳞片蔓延了几分。
“你给那只蠢鼠进屋,不给我进。”青九不愿意从宋观清怀中下来,却也知道不能得寸进尺,乖乖被抱放在了软塌上,揪着女人袖子不给离开,“偏心会让我难过的。”
真让宋观清说偏心,也只能是偏心小蛇多些,毕竟小蛇是她用心养着,时时刻刻陪伴在身边,就连晚上睡觉也不曾分开过。
现在被到倒打一耙说偏心小鼠,宋观清不知道是气好还是笑好。
“等你哪天不想着晚上钻我床榻,或许就能和小鼠一样自由进出了。”宋观清用凉水打湿帕子,一点点擦拭青九被晒的有些泛红的脸颊,擦过额角时动作放的更轻。
青九仰着脸方便宋观清擦拭,看起来在乖乖听话,实则内心已经在计划下一次爬床需要注意的事项。
嘴上却说道,“可我想和你一起睡觉,之前我们都是一起睡的。”
上翘的眼尾拉拢下来,周身透着不解的郁闷,整条蛇丧失了活力。
宋观清垂眸凝视着他,眼底是难以察觉的温柔无奈,看来有些事得说开了才行,让小蛇自己想估计想个几年也不一定能想明白。
宋观清刚坐下,青九立刻腻糊糊贴上了上来,抱住宋观清胳膊脑袋自然搭在她肩膀上,漂亮的眼睛愉悦地弯起弧度。
“在人类的社会中,男人和女人间要保持适当距离,像你现在这样搂着我就是不合规矩,看到要被说的。”
青九箍的紧了几分,生怕宋观清抽手离开,辩驳道,“我又不是人,我是条蛇,蛇是不用守人类规矩的。”
宋观清愣了下,换了一种说法耐心给小蛇解释,“在蛇的世界里,公蛇和母蛇相遇,是不是要保持距离?”
青九迟疑地点头。
“这就同人类社会一样,为了避嫌。”宋观清道。
小蛇能稍微理解些男女之别,不会随意肢体接触便好,再多的要求对一条蛇来说,就太过于苛刻了。
青九暗淡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握住了宋观清腕骨,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躲着母蛇是害怕被拽去尾交,你呢?你不愿意和我睡在一起,也是担心控制不住自己吗?”
强行压住了想起身的宋观清,凑近的鼻尖相碰,呼吸交融,透着说不出的激动,“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不介意,只是我如果产卵了,你得好好照顾它们。”
诵读圣贤书的宋大人哪里听过这般露骨天真的话,简直比讲淫秽故事的说书人还令人心生羞耻。
宋观清张口欲再和青九掰扯人类社会交往的正常顺序,可对上那双异样的赤色眼睛便说不出口了。
蛇便是蛇,无法理解人类在社会化下衍生出的条条框框再正常不过,在遇见她之前青九只是一条在森林里遵循着本性生活的动物而已。
仅此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对他要求那么多呢,宋观清扪心自问。
明明青九是那样的依恋她,那样的信任她。
这不公平。
宋观清缓了几个呼吸,微微侧头避开了青九炽热的目光,问道,“你想和我睡一起?”
青九强行撇下嘴角,委屈巴巴揪了揪宋观清袖子,“一条蛇睡太冷了。”
宋观清心理建设了良久,催眠自己就当不知道小蛇是妖精,还当他是那条喜欢黏着自己的青蛇吧。
“和我一起睡,不能变成人。”
“好!”
青九遵守承诺变成了青蛇,巡视领地般绕着屋内转悠留下气味,没事做了又在地毯上扭来扭去消磨着兴奋。
等了片刻没能等到洗漱出来的宋观清,小蛇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吐出的信子来回抖动捕捉空气中传递的信息。
浴房内蒸腾的雾气早已散去,宋观清呆呆坐在凳子上没动,向来稳重的宋大人难得出现逃避的念头。
啪啪——啪——
试探的敲门声拉回了飘飞的思绪,理了理衣裳宋观清开了门,小蛇尾巴尖砸在了她脚腕上。
小蛇低匐下身子游向宋观清,抬起上半身满怀期待地直勾勾盯着她,尾巴轻拍着无声催促。
宋观清只得蹲下身子方便小蛇爬上来,久违的冰凉触感划过热水泡过的发烫肌肤,滑动间的鳞片像是短粗的毛刷痒痒的,宋观清淡色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找到满意的位置小蛇才停下,蛇脸贴着女人的侧脸不动了,垂下的尾巴尖愉快的小幅度晃动着。
“你是不是长大了些?”宋观清问。
从前的青蛇小小一条盘在她手腕上很难被发现,现在的青蛇身躯赶上手腕粗,整条蛇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长。
瞧着快一胳膊兜不住的蛇身,再长大估计要环她腰上才能抱起。
小蛇低头看了看自己努力往宋观清怀中缩的身体,柔软的信子舔了舔她下巴,蛇脸露出腼腆的微笑。
就像从前一样小蛇睡在床榻里侧,宋观清上床后主动在她身上寻找个舒服个位置趴着,被熟悉安心的气味包裹着,小蛇舒服的身子一歪,露出浅色肚皮。
床帐放下隔绝了光线,昏暗下只能听闻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本该按时入睡的宋观清缓缓睁开了眼睛,凭借眼力模糊辨认出了小蛇的轮廓。
规矩克制放在身侧的手攥了攥,一番心理斗争下,将睡熟的小蛇牢牢抱进了怀中,这才入了眠。
大概是这些天的分离让小蛇也无法安心入眠,又或许是呆在宋观清身边太过于放松无畏,这般动静下小蛇不过晃了下尾尖巴就安静了下来。
黎明的第一束光照在了纸糊的窗户,光柱下尘埃漫舞,地毯镀上了一层金黄。
宋观清眉眼微动,躲避着下巴处传来的骚挠痒意,她往后退一分,那东西像故意般就往前拱一寸。
忍耐不住磨人的瘙痒,宋观清迷糊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毛茸茸的黑色发旋。
四肢的触感渐渐恢复,惊觉昨夜不知何时小蛇变回了人的模样,就那么被她搂进怀中抱着睡了一整晚。
宋观清动作僵硬不敢动弹,担心把青九吵醒不知该如何解释此情况。
是她先跟小蛇说保持距离,又是她半夜偷偷搂着入怀中,复杂纠结的情绪令她做出了许多让自己都匪夷所思的举动。
宋观清无声叹了口气,垂下的眼眸不自觉打量起熟睡的人。
梦中也曾看过青九睡颜,模样乖乖的半点看不出是个淫荡的蛇妖,此刻正搂着她安静埋在胸前睡觉,恨不得把整个人都蜷缩进宋观清怀中。
哪怕是变成人青九也无法拥有人类的体温,只有被抱久了沾染上宋观清的温度,才会有几分鲜活的人气。
宋观清抱着青九,同样青九也搂着她,这般亲昵的姿势任由谁看见都说不清,最好是趁着青九未醒,一点点剥离出来,免去醒后解释的麻烦。
宋观清刚动了一下,睡熟的人立刻睁开了眼睛,赤色的瞳孔警惕竖起,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圆瞳,凑上前额头眷恋地蹭来蹭去……青九瞪圆了眼睛,举起不熟悉的双手晃了晃。
想好借口准备解释的宋观清被骤然起身的青九撞到了下巴,咬着舌尖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不是故意变成人的!肯定是昨晚睡得太舒服了!”青九惊恐的眼睛瞪得快跟仓鼠一般圆溜溜,一边观察宋观清脸色,一边结结巴巴解释,“你身上的温度太舒服了,人形要比隔着鳞片贴着舒服,所以,所以我没忍住……”
第二十五章 “穿衣不用脱裤子!”……
青九自责的解释让宋观清到嘴的理由说不出口了,捂着磕红的下巴坐起身,心虚的不敢和青九担忧的眼神对视,“蛇喜暖,不怪你。”
“我磕着你下巴了吗?”青九一紧张手脚就不灵活,左手拌右腿,右腿压衣服,半栽半撞地砸进了宋观清怀中。
这下不止是下巴被磕着,连带着后脑勺磕到了床头栏杆,磕出闷闷响动,磕的宋观清眼冒金星。
越紧张青九的手脚越不听使唤,各自有各自的想法胡乱揪着宋观清衣物,眨眼间扯的她衣衫半解,腰带凌乱。
“好了!”宋观清板着脸略提高了些声音,只见青九动作一僵,嘭的薄雾弥散开,一条绿油油青蛇垂头丧气搭下了脑袋。
青蛇赤色的圆眼眨巴眨巴地看了看宋观清,犯错的可怜青蛇慢吞吞从宋观清身上爬下。
扭一下,回头看一眼,扭一下,回头看一眼。
可怜巴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如何能令宋观清不心软,本就对小蛇格外溺爱,更是见不得难过一点。
摸上青蛇尾巴尖,声音放轻柔了许多,“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你……”
在宋观清开口的一瞬间,低落的青蛇恢复了高昂的情绪,身子一旋又挤回了宋观清怀中,蛇脸撒娇般的在颈侧来回蹭着,柔软粉嫩的信子舔舐着她下巴。
闹腾的早上从金佩敲门结束,宋观清理着衣服前去洗漱,开敞的扇门外的景色是夏季独有的生机勃勃,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暂时歇脚于此处,放声歌喉感谢着主人家。
似乎很久没那么热闹了,宋观清扬起了嘴角。
金佩瞧自家大人心情好,自个心情也跟着好,笑呵呵说道,“今早上裁缝铺的学徒跑来先送了两身衣裳,试试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要是合身,以后就按照那尺寸做了。”
青九和元宵变成人形的衣裳是如何来的宋观清摸不透其中法术,但总不能春夏秋冬只穿那一件衣裳,就托了金佩找工期快的裁缝先赶了两套出来。
宋观清看了眼天色,“等我下职回来,再拿来试试。”
盘在床上的青蛇听到宋观清要出门的消息,乖乖游了过来,绕着她脚边转圈撒娇。
要是初见时小蛇的体型倒是能藏进袖子里带走,可现在的青蛇已经无法藏入袖中,那么大一条蛇带出去必然会引起恐慌。
青蛇抬起上半身,脑袋顶了下宋观清垂下的指尖,蛇脸上满是期待。
宋观清搓了搓手指缓解触碰鳞片的手感。
如果不带青蛇去府衙,或许会像之前那样找过来,太过于危险了。
晨起的阳光总是柔和的,守门的衙役困倦地打着哈欠,打发时间闲谈着中午食堂放什么饭菜。
忽然其中一名衙役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扯着同班人的袖子惊讶道,“那不是宋大人吗?她身边带着的男子是谁?”
同班的人眯起眼睛打量,摇头道,“戴着帷帽看不出来呀,感觉不像咱们清河县的人呢。”
“你看,你看,大人扶着他呢!”
宋观清一把托住了没踩上台阶差点摔倒的青九,风吹起的面纱划过她的鼻梁,轻声道,“扶着我吧。”
看起来像是恩爱多年的夫妻,亲密无间。
得到准许的青九紧紧扣住了宋观清的手,殷红的唇耐不住地勾起,若现在是蛇形态,估计尾巴尖早晃到天上去了。
既然无法带着青蛇来上职,那便变成人形跟着出行,只需遮住那双与众不同的赤色眼睛,看起来就和正常人无异。
蛇形态的时候总呆在宋观清袖中,这还是青九头一次认真观察办公的地方。
宋观清的书房同她人一样,简单明朗,公文和书籍各自摆放整齐,空气中飘着昨夜留下的淡淡墨香,仿佛能看到这些年她挑灯伏案处理公文的样子。
县内日常的公务由柳双和鱼琦先过目处理,非必要的情况才会由宋观清定夺。
哪怕是有人分担了大部分公务,宋观清依旧不曾懈怠,时常闲暇时分县内走街串巷,探寻百姓需求,调整地方法案,力求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根据鱼琦的描述那群工匠们开始着手于河堤的规划开凿,大家伙铆足了劲要为清河县解决困扰许久的控水难题,戎卿云便在施工地领兵驻扎,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了。
想着下一步要如何抉择,宋观清感觉肩膀一重,不知何时坐过来的青九把脸靠在了她肩膀上,自然挽住了宋观清胳膊,喃喃自语道,“你的书房那么大呀,里头好多书你都看过吗?”
大概是吃了太多灵草的缘故,青九身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宋观清停下手头事,“看过。”
青九视线落在宋观清书写的卷宗上,一个脑袋两个大,嘟囔道,“我怎么看不懂啊?”
作为一只在森林里自由自在的小蛇,自然不会像人一样到了年龄要前往学堂读书,不识字是正常的,况且一般人也不需要认识多少字。
“你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但你……”
宋观清话没说完,青九眼睛瞬间亮了,脸顺着就贴了过来,柔软的面颊蹭着面颊,还搂着宋观清的胳膊不让躲。
兴奋道,“我马上要比那只蠢鼠聪明了!”
但你肢体上别太过于亲密。
宋观清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大人,您今日那么早,早,早……”
柳双立刻捂住了眼睛,回身嘭撞上了门,疼的龇牙咧嘴,扶着一点点往外挪动。
能有什么比打扰上司和小情人亲密来的更尴尬的事,柳双恨不得挖个坑给自己埋里头算了。
“柳双。”宋观清。
“哎!大人!”柳双本能站直身子回了句。
“睁开眼睛。”宋观清无奈。
“不了吧,好像不太方便。”柳双死死闭着眼睛,手还在往外头摸。
宋观清看了眼乖乖跪坐在旁边戴上帷帽的青九,“已经好了。”
柳双先睁开了一只眼,确认没事后松了口气,挠头犹豫问道,“大人,今天我在哪儿办公啊?”
身为知县的柳双有自己的书房,但为了方便和宋观清了解县内的具体事宜,时常将自己的公文带到宋观清这儿来,时间一长每天自觉就往这儿来了。
“就在这里,和平时一样。”宋观清说完埋头继续处理公务。
头戴帷帽戴男子面部遮的严严实实,不过刚冒然进来的一瞥柳双依稀记得是个漂亮又热情的男人。
看宋县令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认真办公的态度,难不成是还没在一起,目前是那位郎君在倒追宋县令?
柳双觉得非常有可能。
来清河县满打满算快一年了,自是是亲眼看到过或者亲耳听说过宋大人在清河县的年轻郎君中有多受欢迎,暗戳戳让媒人上门的多到两只手数不过来。
不过柳双平生还是头一次见如此热情大胆的男子,敢直接追到宋大人办公处,能抛去羞耻心地主动搂住宋大人。
话又说回来宋大人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反感,倒是带着丝无奈纵容。
难不成两人都暗戳戳心意地方,只是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柳知县,柳双?”宋观清一连喊了几声,柳双恍然从思绪中回神,不好意思搓了搓脸,“大人,您说!”
“这处需要……”
看似除却梅雨季节后县内没什么大事,却还是手脚不停的忙碌到了下职时分。
夏季的太阳落山总是要晚一些,明亮的光线映透了窗户纸,照在距离桌案不到一寸处。
柳双轻手轻脚收拾完东西,忍不住看了眼侧躺蜷缩在垫子上睡的正香甜的男子。
面纱上移了几分,纤长白皙的脖颈没入衣领,吐吸间摆动的面纱能看见露出的一截尖瘦下巴。
“大人,我……”柳双一转头对上了宋观清黑沉沉的眸子,心下一惊,才觉刚刚盯着人瞧太过于失礼,慌忙垂下视线,“我就先下值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嗯。”宋观清应了声。
少了一个人的书房瞬间安静了下来,院中的声响变得尤为清晰。端坐的宋观清身形如劲竹般挺直,手握地质书停在了那页良久。
她神情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起身将矮案搬到了睡熟的青九跟前,动作放轻放缓地捧着他脑袋枕在了自己腿上,确保挡住了照射来的阳光,才重新拿起书籍阅读批注。
回府已经是日落时分,半挂在天边的晚霞烧的火红,映的美人脸上如抹了飞霞胭脂,娇艳动人。
青九理所当然牵住了宋观清手,用了点力气握了握,赶在宋观清开口前解释道,“我走路不稳,待会摔倒了要出糗的。”
“嗯,那慢点走。”宋观清借了力,走动间两人的胳膊时常互相擦过,荡开一圈圈涟漪。
呆家一天的元宵兴高采烈蹦哒着出来迎接,兴奋的小仓鼠憋了一天有满肚子的话要同宋大人分享,揪着她袖子扯了扯,圆圆的眼睛亮晶晶问道,“大人,大人,房间里的衣裳是给我的吗?金佩姐姐说是您特意做给我的。”
“试穿过了吗?”宋观清顺手揉了揉元宵毛茸茸脑袋,嘴角刚弯起就感觉身侧投来凉凉的视线,待她回望过去,青九在若无其事逗着树上的鸟儿。
元宵知道有大人在坏蛇不敢拿他怎么样,有恃无恐攥着宋观清袖子,嘟了嘟嘴故意卖萌道,“没有,我在等着大人回来。”
元宵虽一头发白,却长的白白嫩嫩,跟十一二岁的少年一般清秀中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可爱,所以在衣料颜色上宋观清挑了活泼的嫩粉。
他们穿的衣服款式简单,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所以不会穿衣的元宵乖乖展开胳膊,抬起下巴由宋观清一层又一层为他套上。
元宵像是个好奇宝宝,当宋观清取出一枚白玉挂在他腰间时,元宵微微瞪大了眼睛,惊喜地握在手中观察,“这是给我的吗?”
“戴着好看。”宋观清说道。
“大人对我可真好。”元宵乐的露出了两颗大板牙,耳朵也不受控制的从发间冒了出来抖了抖,“大人,我听说今日采购的管家进了一批干果蜜饯,我闻着可香可好啦~”
仓鼠精黑圆圆的眼珠子滴溜滴溜转悠,今日回来如此热情恐怕白天馋的厉害,知道吃东西前先问问能不能吃,倒是个不错的进步。
“让金佩领你去挑些,对管家嬷嬷嘴甜点,说不定还能多给你些。”宋观清说道。
得了准许的元宵乐的一蹦三丈高,出屋子隔着院都能听见他喊金佩的声音。
“那只蠢鼠浑身都是毛,要穿什么衣服。”躺在软榻上的青九终于是憋不住了,抱怨的声音故意说的让宋观清能听见,“马上他就要掉毛了,到时候衣服上全粘毛絮,洗都不好洗。”
宋观清问,“你不喜欢新衣服吗?”
青九别开脸轻哼了声,指尖焦躁绕着垂在身前的一缕黑发,撇着的嘴角快能挂油壶了,“我的鳞片多漂亮,谁会喜欢穿衣服呀!”
“那好吧,你这件改改或许我能穿。”宋观清走来,正准备端起矮案上的托盘,青九眼疾手快上半身压了上去,死死护着托盘内的东西。
试探的问道,“这是给我的?”
宋观清绷直想要上扬的嘴角,“嗯,可你说不喜欢。”
“我以为你只给那只蠢鼠准备,没有我的呢。”青九点声音越来越小。
“不用总跟元宵吃味,我忘了谁也不会忘记你。”宋观清提起衣裳抖了抖,话锋一转,“试试看大小怎么样,好早些拿去给裁缝调。”
宋观清一转头,只见青九脚边堆着脱下的衣物,就在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把衣裳脱了,整个人赤条条站着,学着仓鼠精的动作展开双臂,等着宋观清为她穿衣裳。
紧实匀称的肌肉线条附着在纤长的骨骼上,苍白的肌肤和黑发界限分明,配上胸前的粉点,有着说不出的诱人。
宋观清控制不住视线下滑,顿时红晕从脖子蔓延开,颇为恼怒地卷着衣裳砸向青九,“穿衣不用脱裤子!”
眼睛不知该看往何处才好,干脆背过身去,“你自己穿吧,我在外面等你。”
背影慌乱的甩袖离去。
第二十六章 “这条小蛇是我吗?”……
门开先看到青九探出的半个脑袋,眼巴巴望着院中负手站立的宋观清,犹豫地指甲扣了扣门框,小声说道,“我不会系腰带。”
宋观清回身向他走去,躲在门后的青九慢吞吞站直了身体,有自知之明地揪着环在腰间的带子,避免再惹宋观清生气。
“先整理好,再从这儿绕过来,系上就好了。”宋观清抬头对上青九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刚才的场面还历历在目,不自然板着嗓子道,“看我做什么,该看如何系腰带。”
青九不情不愿移开了目光,嘟囔道,“腰上好像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宋观清问。
“不清楚,可能是玉佩之类的东西吧。”
见宋观清不接话茬,青九手指不自然绕着脱垂下的系带,略有些焦躁地努了努嘴,“我有吗?”
“你想要?”宋观清眉毛微挑起。
青九点头又摇头,支支吾吾辩驳道,“也不是那么想,我只是觉得腰上挂点东西更像人……”
“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去库房看看有没有料子。”宋观清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没给他准备,却给那只蠢鼠准备了饰品。
一下心口本就摇摇晃晃的醋缸翻了个底朝天,酸味熏的青九站不住坐不下,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要从眼里冒出来。
青九眨了眨眼睛,试图缓解不适,嘴硬道,“我只是问问,没说想要,谁喜欢戴那种麻烦东西。”
“这样呀。”宋观清垂下眼眸,故作惋惜道,“那我为你准备的耳饰大概也是不喜欢了。”
话音还未落下,青九声音响起,“喜欢!”迫不及待握住宋观清手来回找着东西,强调道,“我喜欢的。”
宋观清给青九准备的耳饰是一条银质的小蛇,弧度优美的蛇身贴着外耳廓蜿蜒,令人眼前一亮的是点缀蛇眼的是两颗色泽纯净的红色宝石。
青九珍惜地捧在掌中仔细观摩,亮晶晶的眼睛比光下的红宝石还炫彩夺目,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条小蛇是我吗?”
“嗯,原本是请工匠打造挂在耳廓上,可工匠似乎看宝石珍贵,担心戴不牢固弄丢了,自发改成了耳钉。”
对工匠的好心宋观清显得很无奈,“等明日我拿去请她再修改回来。”
宋观清伸手想接过,青九猛地后退了一步,合起手掌牢牢护住东西,“修改完后还会给我吗?”
“送给你的东西,自然会给你。”宋观清好笑说道。
“那工匠会不会觉得好看,自己拿走?”青九想到此处手攥的更紧了些,掌心的肉压着东西棱角才稍稍安心。
“不会,她是清河县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宋观清干脆坐下耐心回答警惕小蛇的疑惑。
“真的不会吗?可是它很好看。”
“不会的。”
“你得保证,银色小蛇是我的了。”
“已经是你的了。”
“那我戴喽~”
宋观清连忙阻止青九拿耳饰针戳耳垂的危险行为,好脾气在一瞬间消失无踪,愠怒道,“你想直接把耳垂扎破吗?”
“不扎洞,怎么戴?”青九懵懂歪了下脑袋,像是想象不出这般行为会给他带来多大疼痛。
“可以修改,不需要伤害自己的。”宋观清说道。
青九苦恼地蹙起眉头,片刻后眉眼舒展,扬起唇角对宋观清道,“那位工匠说的对,万一掉了怎么办,你送我的东西,我不想弄丢,所以还是扎个洞吧。”
宋观清瞳孔颤了颤,只有她明白所谓的工匠自发改造是随口胡诌的谎言,也就极其信任她的青九能相信县内会有胆子如此大的匠人敢随意修改县令要的东西。
观察过青九的耳朵没有耳孔,宋观清依旧选择了打造耳钉样式的耳饰,说不清决定当时想的到底是什么。
唯一知道的是青九未有犹豫的选择在身体上留下个不可磨灭的痕迹时,心间荡开一圈圈涟漪。
摇曳的烛光下,青九乖巧蹲在宋观清身前,侧扬着脸方便宋观清在他耳垂点上一颗小墨点,又用两颗黄豆夹着耳垂对碾,把耳垂上的肉碾的薄薄的。
期间青九无趣地趴在宋观清膝上,指尖拨弄着银色小蛇。
宋观清摸着差不多了,又问了一遍,“真的要穿耳洞吗?”
郑重的态度让青九不自觉吞咽口水,往宋观清跟前挤了挤,挤进了双腿之间。
青九说道,“你送我的礼物,我一定好好戴着。”
火烧过的缝衣针快速穿过耳垂,跟被小虫子咬了口般,青九缓缓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会,猛地抱紧了宋观清腰肢。
宋观清紧张地忽略了腰上的胳膊,仔细观察耳洞周围有没有出血,不确定问道,“很痛吗?”
青九眨眼地速度快了些,脑袋一埋不说话了。
“串在耳洞内的绳子浸了麻油,这几天睡觉不要压着这侧耳朵。”宋观清捧起青九的脸,认真叮嘱道,“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知道了吗?”
青九赤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宋观清影子,每每看向宋观清都那么的专注,仿若天底下再纷纷扰扰,他眼里只容得下一人。
“什么时候能戴呀?”
宋观清不自然地错开视线,“等消肿了就可以了。”
晚间变回去的青九往床内侧一趴,来回晃动的焦褐色尾巴能看出心情颇好,粉色的信子搭拉在外感知着空气中独属于宋观清的味道。
洗漱出来的宋观清刚碰到床,青蛇挪巴挪巴贴了过来,凉凉的鳞片隔着薄薄的中衣蹭着,推开没一会又贴了上来,可怜兮兮地眼神总能让宋观清想起穿耳洞时身心依赖搂着她的模样。
宋观清看着一点点缠绕上她手腕的尾巴,没吭声,得寸进尺的青蛇大胆地收紧,扁扁的脑袋贴上宋观清肩膀。
今夜明月当空映透了窗户纸,落在床前洒下一地白霜。
明日还需上值的宋观清久久未能合眼,温暖的手掌一遍遍轻抚着熟睡的青蛇,借着夜间的静谧梳理着杂乱无章的思绪,墨色的深邃眼眸中隐藏着翻涌的波涛。
连着督促上了三天的膏药,青九终于得偿所愿戴上了银色小蛇耳饰,天还没亮就跑去敲仓鼠的屋门,拉起睡炸毛的仓鼠精夸赞他耳饰漂亮。
面对会吃鼠的蛇,元宵夸赞的话可谓是不带重样,非常机灵地把话题往宋观清有多重视他身上引,直接挠到了痒处,结结实实给青九夸成了一朵花,乐的青九难得回了句他腰上挂着的玉佩不错。
自信满满溜达一圈回来的青九面对宋观清时难得带上了丝怯懦,抿了抿红唇做足了准备才试探地问出口,“他们都说我戴这个好看,你觉得好看吗?”
盘发戴帽的宋观清停下手头的事,绿色的常服衬的女子沉静柔和。她视线从青九微抿的红唇滑过,落在了亮闪闪的耳饰上,如实道,“好看。”
青九展露笑颜,旁人夸的上千句都不敌宋观清一句简单的好看令她心生甜蜜。
跟宋观清一起上值似乎成了青九每日最开心的事,只不过今日他不讨厌总是赖在宋观清书房的柳双。
待到两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今天的公务情况,跪坐在宋观清身边的青九出声说道,“柳知县,你见过蛇模样的耳饰吗?”
柳双一愣,那么多天下来还是这位男子第一次开口同她说话,虽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是个性子活泼的郎君。
柳双回答之前看了眼宋观清,见她没什么反应才摇头道,“不曾。”
“我让你瞧瞧,这可是宋观清送我的礼物。”青九说着手脚并用准备爬过去让柳双也好好夸夸,刚膝行出半步,腰间被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环住拉了回来。
宋观清沉声道,“办公处需保持安静。”
青九隔着面纱看不清宋观清表情,没法炫耀的他失落地低下了脑袋,但还是乖乖坐回了宋观清身边。
目睹一切的柳双松了口气,这位郎君的胆子也忒大了点,真要是让他爬过来看耳朵,怕宋大人脸得黑成什么样。
不然明日还是回自己书房吧,呆在这里太危险了!
下午柳双找了个借口搬着公文溜回自己的书房,阳光正好的午后只剩下懒洋洋陪着的青九和认真办公的宋观清。
此时一封家书直接送到了府衙,信中江知然催着宋观清两日后回来,不用细想宋观清便知道爹爹又打什么主意。
“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呀?”青九探着身子凑上来,鼻尖萦绕着属于宋观清的浓郁气味让他忍不住脸颊贴了过去,“是家里寄来的信吗?”
“爹爹让我两日后回去一趟。”宋观清折起了信。
青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一点,于是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你不问问让我回去是做什么吗?”宋观清侧眸看他,含着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做什么?”青九听话的问。
“我年纪不小了,跟我同龄的孩子早就会走了,爹爹一直在为我婚事担忧,这次喊我回去估计又是介绍郎君。”宋观清撩开面纱仔细盯着青九的脸,试图捕捉一丝一毫异样的表情。
很可惜,那双漂亮的眸子无波无澜。
宋观清收回视线,放下的面纱再次挡住了青九的面容,隔着的一层纱明明那么的薄,却像无法跨越的沟壑,威慑着试图冒险的勇者。
笑意尽失,宋观清的侧颜显得失落又冷漠,摩挲着卷宗一角,缓缓开口道,“想来,那就来吧。”
第二十七章 “之前都是宋观清帮我穿衣……
一提要回莲花镇最开心的莫过于仓鼠,江知然给他吃的坚果那可是按碟子来算,知道要回去直接变仓鼠往宋观清袖子里钻,怎么说不能落下他。
两日后飘起了棉线般的细雨,轻抚过万物,蹭湿了宋观清衣摆,长靴挎过水坑,宋观清回身扶住下车的遮面男子。
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的动作落在了门口等候的两口子眼里,默契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的疑惑。
姑娘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位郎君,关系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难不成……宋家要有后了!!!
瞬间江知然联想到他要当爷爷了,可以抱着大胖娃娃去跟闺中好友炫耀,嘴角忍不住上扬。
多年夫妻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想什么,宋泊荣捂唇轻咳提醒自家夫郎收收视线,别那么直勾勾盯着人瞧,就差把人拐进家门的心思写在脸上了。
江知然扯了扯怎么也下不来的嘴角,干脆热情迎上去道,“还以为外头飘雨得晚来,下次碰上天气不好的时候,推迟个一两天也没事。”
话是对着宋观清说,手却自然拉住了青九。
手指纤白如嫩葱,指甲修剪圆润,指腹无薄茧,江知然更是满意了,一摸就知道是个贵气的公子。
就是手怎么那么凉,该不会身体不好吧,得抽空找个医师来看看。
“爹爹之前可不是那么跟我说的。”
宋观清松开了托着青九的手,抽离的熟悉温度让青九着急地抓了两下,可惜宋观清像是有意要避讳着什么,手背到了身后。
“这次带着位郎君,当然不能和你一个人赶路比较了。”那点小动作江知然没看见,带着人往家里走时忍不住旁敲侧击问道,“还没问怎么称呼呢?”
“我叫青九。”面纱下青九的眼睛没能从宋观清身上移开过,对她不牵着自己的行为纳闷极了。
江知然小小吃惊了下,“莫不是家中有九个手足?”
“嗯,我是最小的那个。”
青九明白这位亲切的男子是宋观清的爹爹,是很重要的人,于是江知然问什么,他便如实回答什么。
走在前头的母女俩气氛就没后头的轻松,哪怕是再思恋孩子,见面第一句话问的还是公务上的事。
“前段时间运了不少沙石路过镇内,都是往河堤那处运的吧,镇上百姓知道了自发前去送馒头包子,都被那个叫鱼琦的县丞拦了下来。”
宋泊荣笑着摇头,“那边不收就一个个跑来找我要说法,我只能让她们备些不值钱的解暑汤送去,好说歹说才收了。”
语气中是藏不住的自豪,“你手底下的人怎么跟你一个性子,乡亲们就那点好意,收了能让她们心里舒服些。”
“今日收了这个的,明日收了那个的,时间一长收礼的人没礼了觉得不平衡,送礼的攀比着没东西送了担心事办不好。”
她回望向小时候一直仰视觉得无所不能的母亲,弯了弯嘴角,“母亲当镇长的几十年何尝不是这样治理的呢。”
宋泊荣忽然觉得眼眶有些酸,自从姑娘离家后家中的每一处都能看到她从前的影子。
小小的一个人坐在廊檐下看书,提着水桶帮大人在花园浇水,陪着折腾人的宋钰在池塘捉鱼,梅雨季节时站在屋门口奶声奶气叮嘱她早些归家……
“一转眼就长大了啊。”宋泊荣拍拍她肩,“今晚陪着我喝几杯,也就你回来,你爹才让我碰酒了。”
进了堂屋青九晕乎乎在宋观清身旁坐下,不过一小截路的功夫,江知然三言两语把青九问的团团转,最终江知然得出个结论,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
憨点也好,陪在姑娘身边的人要心眼多了,家里指定闹腾。
“青九呀,你……”
听到江知然声音的青九浑身一激灵,吓出了颈侧蛇鳞,拽住宋观清手腕,伸进袖子里把舒舒服服瘫着肚皮睡觉的仓鼠掏了出来,往江知然怀里一塞。
“呦!我刚想问这小家伙怎么没带来。”
迷迷糊糊揉着眼睛醒来的仓鼠看见江知然时,黑豆般的眼睛立马亮了,撅着毛茸茸屁股,晃着短小胳膊,熟练卖起了萌。
江知然笑着让家仆端来坚果,正当青九松口气觉得江知然放过自己时,一转头又问道,“其实啊我就是想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
哪怕是隔着面纱也能感知到青九的茫然,呆呆坐着一动不动,就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江知然心道每次问青九他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时,总会看向宋观清求助,依赖的态度看的江知然直感慨小年轻就是腻糊。
“爹爹,我想你误会了。”宋观清忽略了青九目光,从容不迫的解释,“他暂时住在我那里,这次回来也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府内呆着。”
这下轮到江知然愣住了,看看坐下身子都往宋观清方向侧的青九,又瞧瞧自家姑娘认真的表情,“仅此而已?”
宋观清点头,“仅此而已。”
姑娘从不会在婚姻大事上儿戏,说不是那便不是了,江知然歉意的对青九道,“刚问了你那么多问题吓坏了吧,叔叔还以为你们俩……早该问清楚一点,闹了这乌龙。”
青九搞不清楚状况,却知道江知然不追着他问听不懂的问题了,稍稍松了口气。
一道蹦哒而来的身影伴随着活泼的嗓音出现在大家视野,急匆匆赶回来的宋钰额头沁着细密汗珠,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如星辰,“快让我看看未来的姐夫长什么模样!!!”
扫了眼堂内,唯独不认识戴面纱的男子,那必然是姐姐带回来的人了。
“姐夫!姐夫!你好!我是宋钰!”
“你这孩子哪里听来的消息。”江知然瞪了他一眼,招呼着到跟前来擦汗,“青九是你姐姐的朋友,别瞎喊。”
宋钰迟疑地啊了声,“不是我未来的姐夫呀。”
回来的话题总会围绕着宋观清婚事谈论,不过她也确实不能再拖下去,哪里有多少时间再耽搁了。
江知然顺着话说道,“你想要姐夫,得去催催你姐,别再拿公务推脱了,要是说出去怕是清河县的百姓要抱不平了。”
往常说这话宋观清要么保持沉默,要么继续委婉推辞,今日却出奇地松口了,“我的婚事一直让你们操心苦恼确实不应该,爹爹说的对,喜不喜欢总要见到了再说。”
堂内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宋钰瞪圆了眼睛,“阿姐,你答应相亲啦?”
虽青九和姑娘不是想象的关系,却得到了姑娘松口,乐的他喜上眉梢,生怕她反悔连忙道,“昨个王家女请了十里八方有名的媒人说亲,我现在就让人问问走没走。”
青九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那么开心,宋观清身上散发的味道却如此沉闷。
“什么是相亲?”青九问道。
宋钰快言快语解释道,“就是两个年纪相仿的男女互相见一面聊聊,觉得不错就能定日子成婚啦!”
青九蹙起眉头,“什么是成婚?”
宋钰疑惑地看向慢条斯理喝茶的宋观清,压下疑惑继续为他解释道,“就,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走完接下来的日子。”
青九还是听不太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从宋钰的描述中知道将来会有一个人和他一样呆在宋观清身边,心口便闷闷的很不舒服。
每日和宋观清一起吃饭的是他和蠢鼠,要是再来一个人岂不是得挤走一个,挤走的肯定是仓鼠。
可和宋观清一起睡觉的只有他,若是多出来一人,他要怎么办?
青九焦躁地咬着嘴唇,揪着袖子快扯出花来了。
不行,不可以这样,不论是吃饭还是睡觉,宋观清只能和他一起。
“不行!不可以!”青九骤然起身,胳膊碰翻了茶盏,热茶撒了一身。
始终情绪不高的宋观清顿时拉住了向后倒的青九,弯腰提着他打湿黏在身上的衣服,眉头紧紧蹙起,“烫没烫着?”
青九没理会身上的狼藉,死死抓着宋观清手腕,“不成婚。”
声音小到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快带人换身衣裳。”江知然叮嘱宋钰,“你去帮忙看看有没有烫伤的地方。”
被簇拥着离去的青九频繁回头望向宋观清,随着距离增加心一点点揪了起来。
宋宅占地面积不大,布局摆设尽显温馨,处处能看到俩孩子小时候的玩乐物件。
青九注意力被一个又一个物件吸引,他隐约能嗅出上面残留着微弱的,属于宋观清的味道。
“这是我的衣裳,刚做的,没穿过。”宋钰不吝啬提着对青九比划了两下,“你要不要把帷帽摘下来呀!”
青九摸了摸帽檐,“宋观清说不能摘。”
“哎呀,其实在清河县内没那么多规矩,不过我听说大都市的男子外出都得遮面呢,在清河县你怎么舒服怎么……”
宋钰话音一收,对上了那双赤色漂亮又诡异的眼睛,以及不属于清河县内过分苍白的皮肤。
被他看着的时候仿佛被什么野兽盯着般,毫无感情的双眸配上过分妖艳的容貌,令人不寒而栗。
青九察觉到宋钰的异样,抱着衣服垂下眼睛没动弹。
就算眼睛的颜色异于常人,也不能把人往话本里的妖精联想,太失礼了。
宋钰吞咽口水,干笑了两声,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排了出去,问道,“怎么了?不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其他款式的。”
青九眨了眨开始酸酸的眼睛,藏不住的委屈,“之前都是宋观清帮我穿衣服的。”
宋钰,“……”
等等,他听到了什么!!!
第二十八章 “爱!我爱你!”……
宋钰揉了揉耳朵,再三确认眼前这位漂亮公子不是在说笑。
古板正经的姐姐会带男子回家已经够让宋钰误会,不然也不会先入为主以为带的是未来的姐夫。
既然两人的关系到了帮忙穿衣服的地步,那绝对不会是只有穿衣。
好奇心折磨的宋钰心痒痒,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抓住了青九手腕拉着人坐下。
“咦!”宋钰纳闷了下,青九的体温要比正常人低许多,难道是身体不好吗?
但很快汹汹八卦火焰让他顾不上探究其他事,忍耐不住翘起的嘴角,迫不及待追问道,“你和我姐姐之间,只有她帮你穿衣服吗?”
提到宋观清他脸上的表情有所松动,青九慢吞吞把手抽了回来。低着头不愿意说话,那哀怨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有许多故事。
漂亮的郎君受委屈谁能忍得住不安慰,宋钰当即拍着胸脯爽快道,“你和我姐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你跟我说,我帮你出谋划策!”
几个呼吸后青九才缓缓开口道,“以前宋观清会摸摸我,会把我抱在怀里,还会让我靠在她身上睡觉,现在偶尔也会吧,但总感觉没从前亲昵了,会躲着我了。”
“什么!”宋钰吃惊地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这些是宋观清会做出来的事,用力揉搓了好几下脸蛋,“你和我姐在一起多久了?”
青九蹙起眉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很难的问题,摇头道,“记不清了。”
他没有时间概念,很少会去注意过去了多少日夜,只知晓是在气候复苏时节和宋观清初次相遇。
“姐姐说你们只是朋友,可哪有朋友这样亲密的。”宋钰直觉里头不对劲,察觉到青九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连忙出声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我敢向你保证我姐姐绝对不是拿感情当儿戏的人,她要是真对你那样了,肯定会负责的!”
宋钰在感情上也没什么经验可谈,唯一的接触来源就是那些成堆的话本子了,眼珠子一转说道,“你想想你们之间是不是出现了什么矛盾?我看的话本里都是一个不问,一个不说,才导致一对有情人分别良久。”
矛盾……青九摇头。
宋观清虽对他不如从前那般亲昵,但还是非常温柔,很少真的跟他生气。
“那就奇怪了,你有表达过自己的心意吗?”宋钰见青九懵懵的表情瞬间明了,口吻老练的说道,“我姐从小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事喜欢闷在心里。如果喜欢她,一定要准确表达爱意。”
“爱意是什么?”青九问。
“这该怎么解释呢?”宋钰急地原地转圈,忽然双手一拍,说道,“你想想我姐姐要是和别人成婚了,以后除了去府衙上职,其余时间都会陪着夫郎,她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吧?”
青九表情严肃了不少,点头。
“依照我姐姐那么负责任的性格,成婚后定然会和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你哪怕不离开我姐姐家,也会很少同你相处说话。”
“不行!”青九如临大敌,“宋观清是我的!她要陪着我!”
晚间饭席上宋观清和宋泊荣边喝边闲谈,启的是宋泊荣新得的一壶,香是香的很,就是度数有些高,两杯下去就有些微醺了。
和家人在一起的宋观清显得更加放松惬意,靠着椅背暂时放下了肩上担子。
弯起含笑的眼睛仿若坠入星辰,酒水滋润过的唇艳了许多,青九盯着出了神。
从未细想过两人关系的青九在宋钰的提点下生疏的思考着。
倘若宋观清和他人成婚,那双温暖的手就会抚摸她夫郎的脸颊,床榻边的位置会成为其他人的酣睡处,专注的目光也会从他身上移开。
脑海中不合时宜回想起宋钰说的话。
“成婚后姐姐能容得下你,她的夫郎可不一定,说不准会想法设法赶你走呢!”
青九一个脑袋两个大,想不懂人类社会为什么会有那么复杂的关系,着实让蛇摸不着头绪。
唯一能明确知道的是宋观清只能是他的,只能陪在他身边,要是宋观清身边出现了其他更亲密的人……青九舔了舔尖牙,那就把那人吃掉。
宋观清的余光一直留意着青九,从回来后他的视线就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状态莫名的亢奋,难不成是宋钰同他说了什么?
饭桌上宋观清不好问,等着回去后抓着他好好说说怎么回事,换个衣裳怎么用了那么久。
结束时宋泊荣已经喝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不省人事,宋观清帮了把手把人扶回屋,善后出来月亮已经升到了半空。
院中等候的青九孤独地站在月光下,朦胧的月光笼罩如幻影,那么唾手可得,又那么遥不可及。
“已经好了吗?”青九穿过迷雾走来,小心翼翼牵住了宋观清的手,没被抗拒肉眼可见愉悦起,“我们也回去休息吧。”
宋观清垂眸看了眼相握的手,到底是没忍心松开,“爹爹给你准备了客房。”
“我知道。”青九撩起面纱,那张不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面容在薄纱般朦胧的月色下更令人心动,理直气壮道,“但我要和你睡,你答应过我可以的。”
都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人身上的味道会随之发生改变,宋观清屋内的气味让青九好奇又喜欢。
屋内要比外头暖和些,酒气萦绕下宋观清渐渐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靠在软塌上眯着眼睛缓和上头的酒气,到处嗅闻的动静停了下来,随之而来是扑打在她睫毛上的温热呼吸。
“能不成婚吗?”青九胳膊撑在宋观清身侧,自以为态度强硬地把人困住。
“每个人都要成家,我不能独自一辈子。”宋观清直视着青九略有些慌乱的眼睛,似乎没想到宋观清会拒绝他。
“成家不就是要孩子,我给你生,你要多少我给你生多少。”
直白大胆的话语逗笑了宋观清,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水珠,反问道,“孩子应当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只有相爱的人才能生儿育女,你我之间是吗?”
青九再次蹙起眉头,今天已经不下于三次听到爱这东西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懒得想了,眼睛一闭,脖子一梗,“爱!我爱你!”
推开门准备进来的仓鼠默默收回了踏进来的脚,抱着从江知然那儿拿来的坚果头也不回的跑了。
那么深奥的问题不是一只仓鼠该听的,仓鼠只需要吃饱睡好就行,这种难题还是让坏蛇去参悟吧。
掷地有声的表白却无法荡起涟漪,宋观清掩住落寞,无奈问道,“你多大了?”
青九如实回答道,“我不知道。”
宋观清抵着青九的肩膀坐起身,酒气熏陶下双颊泛起粉红,慵懒地托着下巴道,“如果你只是一条普通的竹叶青,我会好好陪着你度过余生,但人的寿命在妖面前不过弹指一瞬间,我没办法陪你走到最后。”
宋观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与其悲剧收尾,不如就没开始过。”
宋观清想依照她的身体状况按照最理想的猜测活到七十岁,对青九来说也不过是生命长河的短暂一截。
她老死了倒是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活着的却要忍受漫长的折磨,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如果爱到最后成了无边的孤寂,宋观清觉得她的爱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青九未曾尝过分离的苦楚,莽撞又青涩地握住宋观清手,激动表示,“你死后我一定会忘记你的,你不用担心!”
“你若真如说的那样能忘记,我就不会担忧了。”宋观清。
“或者我去奈何桥边找你……不行不行,生魂逗留人间不好,会影响你投胎转世。不然下辈子我去找你,你再把我带回家!”这已经是青九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握住宋观清的手紧张兮兮等待着答复。
“下辈子我还是我吗?万一我怕蛇怎么办?万一找到我时我已经有了心上人该如何?若下辈子我是个胆小怕事的人护不住你又该……”
“我再想想,一定有办法的。”青九揪着衣裳,“再想想。”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宋观清,“如果你成婚了,会和他接吻吗?”
没得到回答的青九气鼓鼓地爬上软塌,笼罩住宋观清,凉凉的指腹擦过宋观清下唇,着魔般的道,“这里我还没碰过呢。”
酒气熏的宋观清神志迷糊,同样熏的青九难耐焦躁,纤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留出小片阴影,红唇微张,俯身靠近早已窥视已久的地方。
呼吸交融,吐吸缠绕,青九心跳不受控地加快,攥着宋观清胳膊的手用了力。
就在将要触碰到时,宋观清侧开了脸,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了嘴角。
宋观清平复着起伏的胸口,疏离的语气中难掩慌张,“早些休息吧。”
香甜醉人的酒气尝出了苦味,青九眼睁睁看着宋观清抽身离去,却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对。
心口传来阵阵细密的刺痛,青九纳闷又奇怪地捂住了痛苦的地方。
明明没有受伤,为什么会那么痛。
痛到眼睛发酸,痛到无法呼吸。
青九摸了把脸,惊讶地发现脸颊上是水,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的水。
第二十九章 “它就是我养的小东西,有……
青九垂着脑袋终于抹干净了脸蛋上的泪水,屋内的烛灯熄灭大半,床帐上隐约可见宋观清躺下的身影。
青九撅了撅嘴,负气往软塌上一躺。
今夜有骨气的要一条蛇睡!
清河县草木旺盛、群山环绕,夏季的夜晚是自然馈赠的凉爽,往往开窗吹吹山间拂来的风就能美美睡个好觉。
夜空乌云散去繁星点点,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
待到百兽寂宁,星辰藏匿,一条绿油油的青蛇悄无声息爬下软榻,扁扁的三角脑袋顶开了严丝合缝的床帐,一溜烟钻了进去。
帐内满是宋观清的气味,匍匐着的青蛇软哒哒往她身边一歪,又觉之间距离太远,扭了两下挪进了宋观清臂弯中。
哪里还记得半点要当条有骨气蛇的念头。
次日果然是个气候宜人的大好晴天,宿醉的宋观清被发麻的手臂催着睁眼,小蛇安静的睡在她身边,没来由感觉心安。
昨夜种种回忆浮现心头,宋观清自嘲笑了,果然人喝多了总喜欢对些事较真,要是时间能倒流,她绝对不会跟青九说那么多本不需要他烦恼的事。
宋观清稍微一动,青蛇立刻睁开了眼睛,身子一歪熟练圆润地咕噜滚出了她怀抱,好像故意等着这一刻似的。
宋观清揉着额角起身,“昨夜是我喝多了,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变回人形的青九盯着她没说话,明显还在生气呢。
唯独这事宋观清哄不了,也没办法哄。
抬起要揉青九脑袋的手犹豫地悬在了半空,或许减少些亲密的接触能够让青九减少对自己不必要的依恋。
正当宋观清准备收回手时,青九往前脑袋凑到了她掌心,傲娇又别扭地蹭了蹭,“我生你气,却也没说不给你摸。”
宋观清笑意未能扩散,表情严肃地捧起青九的脸颊,仔细观察那肿成单眼皮的眼睛,“昨晚哭了?”
“没有。”青九脸上火辣辣的,很快泛起羞耻的红晕,太丢蛇脸了,狡辩道,“只是眼睛流水了,我把它擦干净而已。”
宋观清幽深的眼眸凝视着慌乱遮掩的青九,喉间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对不起,不该和你说那些的。”
“宋钰跟我说,要是不交流,很容易产生误会和……分别的。”青九拉下宋观清手腕用脸颊亲昵蹭了蹭,“不能不跟我说。”
“我便知道肯定是换衣裳时宋钰跟你说了些什么。”宋观清太了解自家弟弟,也太了解青九了,估计和青九之间的什么事都被问了出来。
青九一改对宋钰的态度,维护道,“宋钰是好人!”
得,的亏小蛇黏着她,不然出去溜达一圈看谁都是好人。
下午时分连吃带拿的仓鼠琢磨着差不多了,兜着坚果打着饱嗝摇摇晃晃地回来,一进门就听见青九愤怒地质问。
“为什么不带我去,你从前不这样的。”哀怨地像是被妻主抛弃的小怨夫,可怜巴巴拽着宋观清不让她走,就差双腿也给人圈住了。
宋观清无奈扒拉着黏她身上的青九,耐心的一遍又一遍解释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带你,我很快就回来。”
青九见宋观清怎么都不肯松口,急地胡言乱语道,“丢下我,就不怕我被人拐走吗?”
宋观清,“……”
仓鼠,“……”
大概没人敢碰一条毒蛇吧。
宋观清对青九的小脾气向来包容,轻笑地哄着道,“这样好不好,我回来带你去镇上的夜市玩。”
“夜市是什么?”青九问。
“夜晚的集市,很热闹。”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宋观清目测了眼外头天色,“太阳落山前一定回来接你。”
夜市青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他明白是可以和宋观清单独闲逛的事,权衡之下松了口。
眼巴巴目送宋观清出门,不忘提醒道,“你可得时刻看着太阳哦!下山之间要回来哦!”
青九郁闷地靠在门框处,摸着下巴直勾勾盯着悬挂天上的烈阳,喃喃自语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太阳弄下来呢?”
往软塌上爬准备补觉的仓鼠动作一顿,圆圆的眼珠子惊恐地看向青九。
这条蛇也太恐怖了!!!
宋观清走后青九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手指戳着呼呼大睡的仓鼠来回翻动解闷,不受控制地去想宋观清在做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得过他呀。
“青九!青九!不好了!出大事了!!!”宋钰的嗓门惊的青九差点从软榻滑下来,冲进屋子大喘气的道,“我姐去相亲了!!!”
湛蓝的天空如水洗般澄澈,万里无云,可见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
碧波荡漾的湖中泛着一叶小舟,船头一男一女隔着矮案对坐,湖上卷起的微风吹皱湖面,吹扬年轻男女的发丝。
“今日上午大人派人带了礼来道歉,我却还是执意想见大人一面,还请大人原谅我的任性。”程青云将发丝别到耳后,露出清秀可人的脸庞。
“是我不该临时毁约,理应当面赔罪才是。”
宋观清的浅笑看红了男子双颊,小刷子般浓密的睫毛随风颤了颤,颔首轻语道,“大人可还记得三年前清河县发生洪灾那次,您应声而来救下的一个小姑娘,那姑娘正是我的妹妹。”
那场洪灾是清河县人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但救灾的那几日到底救了多少人,又帮了多少人,宋观清确实记不起了,如实摇头。
程青云早已料到,得体的继续说道,“大人不记得也正常,那时的情况实在太过于惨烈,我甚至不愿意回想起当时的绝望。”
“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掩埋了一半的村庄,大量的降雨屋舍支撑不住的倒下,那时爹娘都跟着大家伙一起去山里头挖人,只留下我带着妹妹在家。”
现在回想起程青云依旧后怕地抿了抿唇,“夜半时分我似乎听到了大家回来的声音,出去迎接就留了熟睡的妹妹在家,谁能想到我刚出屋门,房子轰然倒塌,妹妹就那么被掩埋在了层层瓦片之下。”
红了眼眶的男子掩面擦去眼角沁出的泪花,“我不知所措的一直哭,一直哭,直到闻声而来的您询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得知情况后二话不说地拿起工具在废墟里找人,我才回过神来的帮着一起找。”
哪怕是说了那么多,宋观清依旧没能记起,歉意地垂下眼睛,问道,“你妹妹如何了?”
程青云展露笑颜,“她被一根柱子挡住了上面掉下来的东西,只是轻微地擦伤,待到我想跟您道谢时,您已经离开了。
那时我四处打听您,后来得知您当了清河县的县令,我就知道往后清河县的百姓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宋观清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没什么比从前救助过的人好好活着更让人欣慰的事。
这边惬意的谈论往事,岸边柳树后鬼鬼祟祟藏着两道身影,宋钰眯起眼睛道,“我就说姐姐是来相亲,看样子谈论的很愉快,昨晚你没和她说呀?”
蛇的视力不好,青九压根看不了那么远的距离,急地指甲扣进了树皮里,“我说了,可宋观清说我们之间会悲剧收尾,什么是悲剧?”
“怎么就悲剧收尾了?”宋钰听的一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青九焦急地晃着宋钰胳膊,“她们在干什么?”
宋钰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及时汇报给快把柳树揪秃噜皮的青九,“喝茶吃点心聊天,我怎么感觉要成了呢。”
“我觉得你得……咦!”
一扭头,哪里见半个人影。
小舟漫无目的飘在湖心,烹煮香醇的茶香萦绕鼻尖,难得品出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倘若带着小蛇游湖,估计他也会喜欢,说不定还会变回蛇下去游两圈。
“大人您想到什么有趣的事?”
程青云一直悄悄观察着宋观清,县内年轻郎君日思夜想的女子如今就坐在他面前,如何令人不悸动。
“想到一个……”小蛇似乎不能用人来称呼,于是宋观清道,“一个很亲密的小家伙。”
“是养的宠物吗?您谈到它时表情非常温柔呢。”程青云找准机会,顺着构思好的话说了下去,“媒人上门说媒,我知道是您紧张了一晚上。虽不知道大人为何又拒绝了,但在我要求下大人您依然来了,这让我很开心。”
程青云吐吸平复怦怦直跳的心脏,袖中的手指互相拧巴着,“大人您也看见我了,我也非常倾慕大人的才华和人品,我们能不能……蛇!!!”
程青云惊恐地向后倒去,撑篙人更是吓的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湖中,抬篙就要向荡开水波游来的蛇敲去。
宋观清急忙制止,夺了船篙扔进船舱,眨眼间一条绿油油手腕粗的青蛇从船沿探出了脑袋,龇着尖锐的獠牙恐吓着船上的人。
吐了吐信子目标明确直奔着宋观清而去,在干燥的船内留下一条湿漉漉的水痕。
程青云脸色惨白的大气不敢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条蛇一圈圈缠绕上宋大人,最终蛇脑袋搭在了她肩膀上。
意味明显的占有姿态,让程青云不敢靠近矮案,跟着撑篙人一起退到了船舱内。
青蛇的鳞片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散发着淡淡光泽,粗壮的蛇身霸道地箍着宋观清腰,尾巴搭在她腿上焦躁地抖动着。
见没给它反应,吻部顶了顶宋观清下巴,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宋观清低头看了眼被蹭湿的衣裳,尽可能放柔语气安抚受惊的人。
“它就是我养的小东西,有些顽皮,吓着你们了。”
第三十章 “以后的生活只会有一条叫青……
船在撑篙人的手中以极快的速度往岸边靠拢,贴上岸连竹篙都来不及要便在青蛇嘶嘶警告声中跑没了人影。
“大人,您……”程青云又怕蛇又担心被蛇缠绕住的宋大人,站在岸边犹豫到底走不走。
宋观清托着蛇尾起身往船舱内走去,边说道,“无事,等它气消了,我再出去,还劳烦你别将此事说出去。”
程青云自知嫁宋大人的心是落空了,失望的同时又觉本该如此,宋大人这般好的女子得什么样的公子才能配得上她呀。
自知闯祸了的青蛇赶在宋观清说话前迅速爬了下来,乖乖把自己盘成一坨,大眼萌蛇眼巴巴等着挨训。
积极认错的出奇态度反而让宋观清开不了口批评,指腹点了点青蛇脑袋,“下不为例。”
沿着河边一路追过来的宋钰总算找到了停靠在岸边的小舟,抬脚要上前询问阿姐相亲的怎么样,只见船舱泄出丝丝缕缕白雾。
宋钰一拍脑门,不会着火了吧!
当即跨上船头大喊,“阿姐!阿姐!你在里……”
船舱内哪里有半点火苗,倒是她的姐姐被消失的青九压在了身下,手脚并用地抱着,脸颊贴在一起亲呢愉悦地蹭来蹭去。
宋钰脑袋停滞木在原地,撩竹帘的手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
听青九轻描淡写讲述和宋观清间互动就够宋钰吃惊,当真看到热情的青九强制压着宋观清抱抱贴贴,又是另一种冲击。
而且阿姐怎么一点不知道反抗呀!
“宋钰?”宋观清余光留意到准备跑路的宋钰,顿时了然好端端在家呆着的小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不过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说道,“备辆车来。”
宋钰一激灵,“是!!!”
镇上没有马车,倒是有牛车,宋钰喊她们时青九是头披宋观清外袍出来的,挡住了那双异样的瞳色。
走路要蹭着宋观清走,车内要挨着宋观清坐,腻糊的像是热恋中的情人。
宋钰都怕她们嫌弃自己碍事,让他跟车后头跑回去。
车内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对青九的行为举止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美滋滋披着宋观清的衣裳,熟悉的气味包裹着令他舒服得想要变回蛇,再试试把宋观清缠住的美妙感受。
青九压住呼之欲出的想法,晃了晃脚,“你还会带我去逛夜市吗?”
“你有听话的在家里呆着吗?”宋观清反问。
“没有,所以我不能去夜市了。”青九低下脑袋。
反正去不去也无所谓,他只想和宋观清呆在一起而已。
可落在宋观清眼中成了小蛇失落的不说话,想来他从前只在林子里活动,后来更多的时间是陪着她上下值,宋观清是明白自己的生活有多枯燥和无趣。
“不过当时我只说了等我回来带你逛夜市,似乎没说需要你做到什么才行。”宋观清弯起眼睛,问道,“今晚想出去走走吗?”
只要能和宋观清在一起的事,让青九去做什么都愿意都觉得有趣,点头如捣蒜,笑起来时露出了两侧藏起的小小的尖牙。
宋钰眨巴眨巴眼,指了指自己,“那我呢?”
宋观清笑意收敛,“我得好好跟爹爹说说,让你收收性子学些男儿家该学的活儿。”
“姐姐!!!”
试图唤醒血脉亲情,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夏季的晚上总是漫长,人们便自发学会了聚在一起消磨时光,吃点小食也好,围聚纳凉也罢,都是生活惬意的体现。
太阳往下落,莲花镇内的一条街逐渐热闹起来,陆陆续续出摊的小贩挂起了灯笼,给夜色增添了一抹别样滋味。
清河县的百姓没人不认识宋观清,留意到她身旁带着个遮面男子,便心知肚明其中关系,热情招呼着宋大人来自个摊位,给小郎君拿点有趣的小玩意解闷。
青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分友善的陌生人,乖乖跟在宋观清身后由她来去游刃有余的交谈,歪着脑袋认真听着谈话。
结束一天劳累的百姓携家带口出来凑个热闹,很快夜市成了人挤人的喧闹景象。
为防止走散青九揪着宋观清袖子亦步跟随,好奇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各色小东西。
青九目光落在了互相挽着手的年轻男女,落在了怀抱孩子侧头与妻主谈笑的郎君,落在了搀扶依靠在树下发呆的白头老夫妻。
青九心口莫名有什么东西快溢出来,迫切的渴望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扯了扯在前方开路的宋观清,“人类很喜欢热闹吗?”
宋观清回头,灯火阑珊柔和了眉眼,“或许吧,人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只好尽可能的依偎感受流逝的时光。”
青九抢答道,“我也会陪着你的,你去哪儿我都陪着。”
凉凉的手指松开了揪着的袖子,青九唇瓣紧紧抿着,看准了宋观清垂在身侧的手。
街上的人都牵着手呢,他怎么就不能牵了。
牵手而已,被拒绝大不了再拽回袖子。
正自我安慰没敢动作呢,一只温暖的手准确回抓住了他,自然地将冰凉的指尖包裹进了掌心。
“人很多,别走散了。”宋观清道。
青九翘起唇角,低低应了声,快一步上前与宋观清肩并着肩。
夜市最少不了的就是吃食,哪怕晚上吃饱了看见还会忍不住来上一碗甜甜的冰粉消暑解腻。
那边宋观清和老板掰扯买东西要不要给钱,这边青九坐在摊位上一脸严肃捧着碗,盯着晃一下就弹一下的透明东西,警惕凑近嗅了嗅。
“尝尝看?”宋观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显然这场争夺战中老板败了下峰。
在府内青九虽到点会陪着宋观清一同上餐桌,但和仓鼠不同的是他从不碰食物,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东西。
“真的能吃吗?”青九犹犹豫豫始终拿不起勺子来。
“张嘴。”
没搞明白情况,嘴巴听话的先张开了,凉凉的东西送入了口中,青九微微睁大了眼。
“好吃吗?”宋观清问。
青九含着勺子眨巴眨巴眼,点头。
“什么味道的?”宋观清继续追问。
青九不说话了,默默挪了凳子讨好地凑宋观清近了些。
“其实你根本尝不出味道来吧。”宋观清替他拿下了含在嘴里的勺子。
再一次意识到了青九和她的不同,青九从不吃人类的食物大概是他没有人类的味觉,无法品尝出酸甜苦辣咸来,也不需要进食人类各种烹饪过的食物。
青九莫名感觉宋观清情绪低落了下来,试图说些什么能让她开心,“其实也能尝出一点点,我知道这个凉凉的!”
喧嚣的氛围似乎独独忘记了她们,旁人的欢乐无法感染怀揣心事的人,随着宋观清沉默的时间延长,青九越发不安起来。
他扬着笑容夺过勺子,挖了大勺冰粉往嘴里塞,“好吃的,就是怎么这里的人都不收你钱呀,是不是因为她们知道你是个好人呀……”
再次送到嘴边的勺子被宋观清拿了下来,她摊开手掌道,“不喜欢吃,不用勉强。”
咕噜——青九咽下了嘴里藏着准备待会儿趁宋观清不注意吐掉的冰粉。
“走吧,我们去湖边走走?”宋观清主动牵起青九的手,刚还满是担忧的青九立马喜笑颜开,要是能晃尾巴就晃两下了。
今夜圆月倒映湖中,湖面上浮着几叶挂灯的扁舟,劳苦了一天的鹈鹕陪着渔人蹲坐船头,享受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牵手走在湖边,垂下的柳条在皎洁的月光下摇曳生姿,呼之欲出的心意在此刻勃发,叫嚣着冲破胸膛。
宋观清侧眸看向偷撩起面纱的青九,斟酌片刻开口道,“其实今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多事我希望你明白,又希望你不用明白,最后发现说的太过于深奥似乎你并不能理解,反而徒增烦恼。”
小蛇不用烦恼,小蛇就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活着。
青九格外赞同点头,“那你说的简单点,我就能听明白了。”
宋观清如墨般的眸子映入了璀璨灯火,远处的光打在她侧颜,温柔又美好,“我想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青九,直到走到生命尽头……怎么了?”
青九咬着下唇,眼泪巴巴往下掉,很快打湿了脸颊,泪水润过后的赤色眼睛如红玛瑙般剔透,纯真且赤诚的只剩下宋观清一人的影子。
宋观清难得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状况,取出帕子替青九一点点擦干净脸,好笑道,“怎么就哭了?”
“我很笨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和其他人成婚,以后只跟我在一起,只和我睡觉,对吗?”
青九声音不小,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想看看是哪位大胆的郎君如此热烈的告白。
“嗯,不会有其他人,以后的生活只会有一条叫青九的小蛇。”
宋观清从不是个会逃避内心的,这条蛇霸道且强硬的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毫无理由可言的侵入她的生活,早已不是放下二字能解决。
既然人的一生弹指一挥间,那就让她好好用这短暂的生命尽可能陪着青九。
“那我以后也要一直一直陪……唔!”青九不解地垂眸看向压上他唇的指腹。
宋观清莞尔一笑,“有些承诺我能说,你就不用了。”
青九使坏地伸出舌头舔了下蹭在唇上的指腹,好奇宝宝似的凑近问道,“为什么?”
宋观清握住他手习惯性在掌中捂着,笑笑却没回答。
你的一生太过于漫长,引诱你许下不公平的承诺,实在太过于残忍。
就这样天真无邪的活下去,我会用尽全力在接下来的余生教会你坦然接受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