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有刺客,有人行刺!快保护王爷!”施昌手脚乱舞,大嗓门引来衙门中的捕快和孔礼河一等人。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孔礼河领着一众衙役出来了。
陆麟城皱眉看他们一眼,似乎是嫌弃聒噪。
“无事。”
他直接收剑,抬脚步入马车。
苏甄儿手中还攥着那柄羊角匕首,看到陆麟城上马车,下意识将尖锐的羊角匕首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麟城顿住动作,低头看向这柄羊角匕首。
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防备和警惕,就好像这不是一柄匕首,而是一株芙蓉花。
“你怎么会来?”
对比刚才与施昌说话的语气,现在陆麟城的声音明显柔和下来。
苏甄儿拿不准陆麟城的心思。
她攥着羊角匕首,视线往下一瞥,双眸微动,反问道:“妾若不来,怎知王爷,金屋藏娇?”
陆麟城看着马车外的那位花魁娘子,皱了皱眉,“我不要的,他们硬塞给我”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烦恼的委屈,跟方才杀伐果断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捅我一刀消消气?”
陆麟城的手突然覆上苏甄儿攥着羊角匕首的手。
苏甄儿吓得往回一抽,脱口而出,“你疯了?”
看到苏甄儿的反应,陆麟城偏头,笑出了声。
苏甄儿:耍她。
苏甄儿又羞又恼,还有一点惊疑不定。
这该是“心思深沉”的北辰王在古怪的地点看到不应该出现之人的反应吗?
还是他在演戏?
苏甄儿抬眸观察。
男人脸上笑意未消,昏暗的马车内燃烧着暖烘烘的熏香,他垂眸望过来,黑色的瞳仁,潋着涟漪,泛出湿润的光泽,浸着尚未消散的笑意。
若是演戏,那这演技也太好了点。
大庭广众之下,方才还阎罗王似得北辰王与一俊俏小郎君在车内私密言语,动作亲密。
因为陆麟城的遮挡,所以众人看不到那小少年的脸,只能瞧见那握着羊角匕首的一只素手,纤弱细细,青葱如玉,穿着衣袍的身姿羸弱不堪。
早就听闻某些贵人有特殊癖好。
原来这位北辰王不要花魁,是因为他们没送到心坎上。
只可惜了那位传说中花容月貌的北辰王妃了。
那些琴瑟和鸣,蜜里调油的传言大抵也是假的了。
陆麟城暂住在姑苏城外的驿站内。
驿站虽干净,但难免年久失修,多了一股沉郁的潮湿阴暗之气。
苏甄儿的视线从发霉的墙壁转到简单的木床铺盖上,看向陆麟城的视线带着无言的控诉。
陆麟城微微偏头,避开苏甄儿的视线,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出门在外,陆麟城素来不重视居住条件。
太守和施家其实也为他准备了住处,只是他不想去。
因为富贵锦绣窝跟木板稻草堆之间,他反而对稻草堆情有独钟。
而苏甄儿是绝对不会喜欢稻草堆的。
灰扑扑的屋子里,明珠一般的玉人站在那里,显得格外不相称。
就好比此刻站在一处的他们两个人。
一个云,一个泥。
“我重新找”
陆麟城话未说完,外面便传来敲门声,“王爷。”
是十三。
男人立时整肃,“何事?”
十三难得的欲言又止,“您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陆麟城推开房门。
驿站上下两层,一楼大厅内站着十几个衣衫单薄的少年郎,个个生得粉雕玉啄,肤白貌美,不辨雌雄。他们挤挤挨挨站在一处说话,听到动静时一齐仰头看向二楼。
俊美无俦的男子站在二楼,身后跟着一位小郎君,正探头探脑地看。
“王爷,施家送来的。”十三闷声道。
"D**"
陆麟城身后传来一道忍笑声。
他转头看去,苏甄儿笑得眉眼弯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到底是谁酿成的后果。
“送回去。”陆麟城单手扶额,话罢,他伸手拉住苏甄儿的手腕,将人重新带回了屋子。
屋内没有炭盆,潮湿憋闷的空气中带着一股长久不散的霉味。
“我没有要。”
“我知道。”苏甄儿的笑意还留在脸上,而且有越来越扩散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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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苏甄儿的腰被人揽住,女人纤细而单薄的脊背被他在掌下,男人的呼吸声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下意识偏头,后脑勺扣上一只手,顺着她的后颈往下,抚着鬓发,隔着衣料触到上次的咬痕上。
“还没消?”
苏甄儿肌肤白,很容易便会留下痕迹。
虽然几日过去,那咬痕已淡,但依旧能看出其轮廓。
上次被咬的痛楚还残留着,苏甄儿瑟缩了一下肩膀。
男人眸色轻动,脑袋靠在她的脖颈上,含住她的一缕黑发轻轻扯了扯。
“不咬你。”
苏甄儿被他蹭得发痒。
“何时过来的?"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男人贴着她说话。
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就连苏甄儿最细微的颤抖都会暴露在陆麟城的掌下。
“今日刚到。”幸好,苏甄儿已经想好了理由,“我想老宅了,过来看看。
陆麟城身上很烫,他一年四季都是一个火炉。
苏甄儿冰冷的肌肤在他怀中渐渐蕴热起来。
屋中的气氛似有升温,可揽着她的男人却突然不说话了。
搭在自己背脊上的胳膊抽身离开,苏甄儿只觉身边一空,那股子暖意随着男人的消失也跟着离开。
男人站在她身边,垂着眉眼,静默了一会,突然转身,隔着衣料,俯身照着上次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苏甄儿被这猝不及防的举动吓得一愣,直到肩膀上传来丝丝缕缕的痛感,才恍然发现自己又被咬了。
隔着衣料,咬得不疼,她如画的眉目微微睁大,不知道陆麟城到底在搞什么鬼。
幸好,也不是很疼。
跟小狗玩闹时的啃咬一样。
带着一股威胁似得警告和不满,可又不会真的下口重咬,只是留下一点淡痕。
苏甄儿推了推他。
男人顺势松开。
“十三。”陆麟城打开屋门,“备马车,进城,去英国公府老宅。”
虽然好几年没有回老宅了,但家中留下的老奴将宅子照顾的很好,跟苏甄儿离开前一模一样。
白色的灯笼和白绫已经撤下来了,挂上了漂亮的红纱笼灯。
苏甄儿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动物在充满自己味道的巢穴中是最安心的。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熟悉至极,让人下意识产生安全感。
苏甄儿也是如此。
她一路行走,略过从小玩到大的庭院长廊,来到熟悉的闺房内,嗅着被褥上的芙蓉香,抬手抚过胭脂色的床帐子,视线上移,糊了绿纱的窗户,挂着芦帘,半卷起,露出外面刚刚爆出新芽的芭蕉叶。
穿廊两侧置着的芙蓉花还没开,院中的梨树已经开了。
这是她当初跟母亲一起种下的。
可惜,母亲尚未看到它开花就去世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苏甄儿吩咐管家取了一个小铲子过来。
她撩起裙裾,蹲在梨花树下一顿挖。
只可惜力气浅,挖了很久也只是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洞。
“给我吧。”
一只手从旁伸出,拿过苏甄儿手中的小铲子,一铲子下去,就抵到了土中的东西。
三五下将里面的东西挖出来,陆麟城徒手抱出。
苏甄儿脸上难掩欣喜,女人鼻头被风吹得微红,眼眶也有些湿润,她伸手抚了抚酒坛子上挂着的红绳,“挖出来了。”
“这是当年我跟母亲一起酿好之后,藏在梨花树下的,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回来将它挖出来了。”
苏甄儿抬眸,看到陆麟城面颊上不知何时飞溅上的泥点子。
她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
面颊上如羽毛般拂过轻抚,男人一顿,看到女人笑靥如花的邀请,“王爷,一起尝尝这梨花酒吧。”
管家置备了菜肴,按照苏甄儿的吩咐放在梨树下。
梨花瓣落,倾洒在桌面上。
苏甄儿换了女子衣衫,披着斗篷坐在那里。
略有些冷,她吃了一口热酒,身体跟着暖和起来。
苏甄儿的视线落到对面的陆麟城脸上。
男人坐在那里,闷不吭声地喝酒。
方才他们一路回来,苏甄儿坐在马车内,陆麟城骑马在侧,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现下虽然坐在一处,但男人却也没有说话。漂亮的眉目下垂,遮住眸中神色,像是在想事情。
“王爷有烦心事?”
为了维持两人和谐的夫妻关系,苏甄儿还是很愿意做一下解语花的。
可男人却只是抬眸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吃酒。
苏甄儿:……………………
不愿意说就算了,谁稀罕听。
梨花香、酒香,混杂着淡淡的芙蓉香一道入口。
微辣、醇厚。
晨曦初起,光色朦胧。
男子扶趴在石桌上,像是醉死了过去。
苏甄儿知道,陆麟城的酒量似乎一般。
晨间天气温度骤降,酒气下去之后,身体开始冷了。
苏甄儿正欲起身唤人,下一刻,原本安安静静趴在那里的男人突然起身。
男人脸上不显酒色,表情看起来无比正常。
可他的眼神却直愣愣的,像野兽捕食前的眼睛。
苏甄儿仰头看他。
下一刻,男人俯身,张口。
又要咬!
苏甄儿眼疾手快,一把捧住了陆麟城的脸,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人被这轻飘飘的力量钳制住,也不动了。
他垂着眉眼,任由苏甄儿压着脸。
可能是不太舒服,陆麟城稍稍挣扎了一下。
苏甄儿下意识压得更紧,几乎将陆麟城的腮帮子肉都挤出来了。
春风起,一簇一簇,素白的梨花如雪一样拥在枝头,轻轻晃动。
“王爷,你喝醉了。”苏甄儿耐着性子轻哄。
听到苏甄儿的声音,男人蹙眉。
他眨了眨眼,眉目低垂,呢喃轻语。
“只想老宅,不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