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空头支票
一盆热水被放在床头, 另一个空盆子则位于膝盖中央。柏寅清一边帮虞微年倒出来,另一边娴熟地帮虞微年擦拭身上的汗水。
虞微年低头盯着手指发呆,表情懵懵的, 好像还没回过神。
他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是一只弱小可怜的小羔羊,表情纯真又脆弱。
身上里里外外被擦拭了个遍, 但一部分比较深, 柏寅清必须多搅一会儿, 之后还要探进去多角度检查, 直到下方盆子的滴答声结束。
等到这些流程结束,虞微年以为他终于可以睡觉休息了,他又见柏寅清拉开抽屉, 取出许多小瓶子,打开一看, 是散发淡淡香气的乳霜。
虞微年瞅了一眼, 没听过这些品牌名。
柏寅清解释:“是实验室特殊调配的。”
“……”
说到实验室, 虞微年下意识想到柏寅清的那些药。
在国外实验室特殊调配的、压制杏欲的, 目前没有公开面世的神秘药物……
柏寅清见虞微年眉眼绷紧,他继续解释着:“特殊调配过后的膏体,珍贵药材浓度更高, 效果也更好。”
虞微年吓一跳。
以柏寅清现在的疯狂程度,他还以为特殊调配的药物具有特殊功能,比如涂上去会发/情之类的。
膏体遇热即化,清清凉凉, 倒是有些舒服。不过现在虞微年尚处在余韵之中,任何刺激都受不得。
只是这样的微凉温度,都叫他眼尾湿红,沁出许些热泪。
柏寅清凝视顷刻, 趁虞微年阖目休息时,将他的泪水舔舐干净。
虞微年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他早就知道,柏寅清对他的体/液具有非同寻常的狂热。
从前柏寅清也爱舔他,可他嫌弃黏糊又痒,总是不让柏寅清舔。之后柏寅清便会露出一副有些黯然受伤的表情,仿佛他做了一件极其伤人的事。
潮红脸蛋被舔得热乎冒白气,虞微年嫌弃极了,他脸白洗了。他一把把柏寅清的脸推开,不带什么好脸色道:“刚做完就舔?你这瘾也太大了吧。”
“你说实话,你真没皮肤饥渴症之类的毛病?”
虞微年只是随口说的,他没看见,那张冷淡的脸倏地一僵,又出现丝丝缕缕的、微不可查的裂缝。
柏寅清:“如果我真的有呢?”
虞微年没有当真:“真有的话就有,反正也不影响生活。”
他用含着水光的眼睛,轻轻扫了柏寅清一眼,“反正都是我吃苦,不是吗?”
柏寅清轻轻蹭了蹭他的眼尾:“你不是也喜欢和我上床吗?”
虞微年一脸荒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觉得和我上床舒服,所以哪怕腻了我,也没有马上提分手。”柏寅清舔去虞微年眼角的泪水,“因为我在床上很好用。”
“……”
这话说得诡异,仿佛虞微年把柏寅清当工具使似的。但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他先前就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在柏寅清提同居以及跟踪他时,他肯定当场就提分手。之所以能一直忍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床上很合拍……
就算这样,柏寅清也不至于将“优势”放大到极致吧?
更让虞微年惊讶的是,柏寅清居然全部知道。
“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是想跟你上床?”他脑中闪过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很合理的想法,“所以你才把我关……把我带到这里。”
“……”
柏寅清不说话,只平静地挖出乳白色的膏体,往虞微年身上涂抹。上等药材制成的膏体融于肌肤,散发淡淡的中草药气息。
虞微年用膝盖碰了碰柏寅清的手臂:“你说呀?”
柏寅清:“只有这样,你不会疼,又能让你长记性。”
虞微年:“……”
居然真被他猜对了?
而柏寅清想出来堪称馊主意的办法,还真是……该死的有效。
虞微年追求刺激,重欲,但绝不纵欲。别的不说,他第一次谈恋爱谈到被囚禁,也是第一次在床上获得这样刺激的体验。
除去昏沉酥麻、四肢发软等常见的爽意,还有另外一种与世界游离的惊恐感。像是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快/感,所以想要躲避、抗拒,却被迫承受,一次次抵达极限。
虞微年回想起来,头皮仍然发麻。他想,太刺激也不好。
要是再多来几次,他恐怕要被迫性冷淡,长时间戒色了。
“谁说我不痛了?”
虞微年不满地转过身,坐在柏寅清腿上的他,双手摁在两侧,掰开给柏寅清看,“你看,都肿了。”
柏寅清顺势插/进栓剂。
虞微年:?
柏寅清伸手将栓剂往深处推,怕被虞微年挤出来,又不轻不重地搅了搅。旋即捧起虞微年的脸,继续舔去眼尾湿痕。
“你痛的时候不是这个表情。”
虞微年愣了愣,他听见柏寅清那没有什么起伏的冷淡声线,似乎压得有些低,“你不舒服的样子,我能看出来。”
虞微年无法反驳这句话。
除去比较意外的第一次,柏寅清接下来的表现都很好,当然,这也离不开他的亲手教导。
每一次,虞微年都会坐在柏寅清腿上,手把手教柏寅清。柏寅清也从一开始连入口都无法进去的小菜鸟,如今练就一身本领,深知他的所有敏感点。
而那些位置,都是他亲口告诉柏寅清的。
虞微年懊悔又诧异,难怪柏寅清总是能让他快速进入状态……他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总结出来的玩法、姿势、角度等等,柏寅清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再加上柏寅清惊人的硬性条件与持久度,以及灵活的学霸脑,难怪总是能把他弄得神志不清。
虞微年靠着柏寅清的肩膀:“你是不是会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听我的?”
突然转移的话题有些生硬,柏寅清愣了愣,但还是应着:“嗯。”
“真的?”
“真的。”
“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能做到?”
柏寅清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他看着虞微年,大约过去十几秒,才低声说:“能。”
虞微年原本想说那你送我回去,只片刻便打消主意。这个要求太不切实际,柏寅清大费周章把他弄到这里,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把他送回去。
柏寅清此刻给出的承诺,与他那些甜言蜜语一样,如同空头支票,永远无法兑现。
虞微年换了个比较实际的要求:“晚点我们去外面看看吧?”
柏寅清看着他,他神色如常,“我们来这里好几天了,都没有出门过,可惜了岛上的风景。”
“你背我去,我走不动。”虞微年理直气壮地使唤人。
“没别的了吗?”
“没别的了。”
柏寅清没有马上应下,似是在等虞微年说新要求,可他迟迟没有等到,才说了句“好”。
日光被玻璃窗分割得模糊涣散,虞微年和柏寅清坐在沙发上,他窝进柏寅清怀里,一边伸手让柏寅清涂乳霜,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电影。
不多时,沙发边传来一道猫叫,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跳进虞微年怀里,慢条斯理地舔爪子。
虞微年搂着小猫,靠着柏寅清,二人一猫专注自己的事。他看电影看着看着,用足尖点点柏寅清的小腿。
他一言不发,只下巴扬了扬,柏寅清便理解他的意思,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喂他喝下。
嫣红发肿的唇瓣染了一层水光,虞微年唇珠不太明显,但被反复索吻过后,呈现出一种圆润红软的鼓起,表面蒙着一层水光。
柏寅清凝视片刻:“好喝吗?”
虞微年专注电影,随口敷衍:“凑合吧。”
“我也喝喝看。”
想喝自己倒,和他说做什么?虞微年刚抬起眼睫,唇瓣传来湿热的舔舐感。
柏寅清将他唇肉、嘴角残留的蜂蜜水尽数舔舐,面庞依然冷淡,丝毫看不出他方才有多流氓。
电影结束,柏寅清收拾好一个随身包,里面装了一些必备药品、矿泉水等用品。这些东西都是虞微年要用的,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虞微年穿了鞋,但懒得走路。他板板正正地站在那儿,抱臂看向柏寅清,虽一言不发,眼中意思却很明显。
他要抱,或背。
柏寅清想抱,这样他一低头就能看到虞微年的脸。但背虞微年的话,虞微年能够以更好的视野欣赏风景。
他选择了背。
虞微年伏趴在柏寅清的后背上,他们一同行走在沙滩边,日光将他们的身影笼罩,又在身畔形成光圈。
金乌西沉,落日在他们身后的海平线缓缓坠落,霞光铺满波光粼粼的海面,也在他们身上镀上一层如梦如幻的色彩。
虞微年搂紧柏寅清的脖子,望见不远处有烟升起,这个时间是饭点,也许是有人在做饭,也有可能在开烧烤派对……这是否说明这个岛屿有原住民,并不是与外界完全隔绝?
他不敢确定,万一这些人不是原住民,而是柏寅清的“同伙”,他不是白忙活了?
而且他也不一定能顺利找到他们。
虞微年思忖片刻,软绵绵的双臂紧缠柏寅清脖颈。他往前倾了倾身,在柏寅清耳边大声说:“我想玩浮潜。”
“现在?”柏寅清看了眼逐渐暗下的天,“太晚了……”
“我想玩。”虞微年不以为意,“再说了,你多找些人在旁边盯着不就好了?而且我考过证的,现在也不算晚。”
“你去找人,我不想动,也不想走路。”
柏寅清确实不放心。
就算他陪在虞微年身边,同虞微年一起浮潜,也不放心。
一旁是青翠高大的绿植,柏寅清的脚步停在一处遮阳伞下,又将虞微年放在沙滩椅上。
他拉开拉链,取出一个手机,还有矿泉水、零食、创口贴等用品。
“我去找人。”柏寅清道,“如果发生什么事,马上给我打电话。”
虞微年接过用品:“好,我在这里等你。”
虞微年表现得稀松平常,他对上柏寅清沉冷漆黑的视线,心理素质极佳的他并未露出破绽,而是挑出一个笑,“怎么了?”
柏寅清平静地凝视他,朝他靠近半步,捧起他的面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像出门前的丈夫对居家的妻子进行叮嘱,柏寅清低声道:“别乱跑,等我回来。”
虞微年点了点头,在柏寅清转身时,他忽然伸手抱住柏寅清,又黏糊糊地蹭了蹭。
温热柔软的手心在柏寅清身上一通乱摸,像恶作剧般,过瘾了才松开。
他道:“好了,你可以去了。”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离开,神色懒懒散散,而藏在他身后的那只手中,捏着一只手机。
柏寅清的手机。
虞微年的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络,柏寅清的手机也许可以。
不管怎么样,先弄到手再说。
虞微年低头滑着手机,像是有些无聊,等确定看不到柏寅清的身影,他迅速起身,目标明确地朝另一个小道里跑。
他没记错,刚刚他看到了一个电话亭。
就算手机没用,电话亭里的电话总有用吧?他正好拿了点硬币。
废弃的红色格栅电话亭就在眼前,发丝将虞微年的发丝吹得向后。他一边奔跑,一边用力摁着手机开机键。
柏寅清的手机是关机的。
虞微年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开机。他看过类似电影,一些设备一开机便能进行精准定位。
既然手机都拿到手了,就没必要瞻前顾后,先开机再说。
手机开机很慢,黑屏照出一张焦急的面庞。
快点……
快点啊。
电话亭空间很小,虞微年进去时只剩许些活动空间。
他一边等待手机开机,一边给投币。
电话没有反应。
他并不意外,从电话亭外表就能看出,电话亭应当荒废了许多年。
而这时,从柏寅清身上顺来的手机成功开机。虞微年稳下心率,冷静地输入密码,随后拨出一串铭记于心的报警电话。
电话能拨出去!
果然,柏寅清的手机能与外界联系。他必须速战速决,柏寅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柏寅清会不会发现手机不见……
读秒开始时,虞微年立刻出声:“你好?能听见吗?你好?hello?”
情急之下,多国语言一起冒出。
虞微年不指望能改变当下处境,但最起码,他要向外界传递有关他的消息。
读秒仍在继续,耳畔却一片平静,只有许些沉稳的呼吸声。虞微年觉得怪异,正要报出自己的身份信息时,他听筒内传来一道熟悉的冷淡男声。
“能听得见。”
虞微年霎时僵在原地。
这声音不仅从听筒内传出,更是自身边近距离发出,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叫人毛骨悚然。此刻他正位于电话亭内,所以柏寅清就在他身边……
虞微年猝不及防产生头皮发麻的惊悚感,一向冷静的他,竟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他慢慢转过身,一回头,便看见污泥斑驳的玻璃门外,映出一张苍白冷郁的脸。
第52章 权衡利弊
手机听筒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 再无其它。虞微年睁大眼睛,前方海面浪潮翻滚,有如柏寅清眼底的幽深情绪涌动。
柏寅清将手机放在耳畔, 平静地与电话亭内的虞微年对视。他等待片刻,虞微年没有继续说话。
像失去最后一点耐心, 他没将手机挂断, 而是在保持通话状态下, 打开了电话亭的门。
年久失修的电话亭能够被轻易被打开, 虞微年眼睁睁地看着柏寅清靠近,一股熟悉冷冽的气息席卷在他周身。
柏寅清知道。
柏寅清知道他拿走了手机,也知道他会跑……诸多念头在脑海之中翻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做出了反应。
虞微年先发制人扑进柏寅清怀里, 他抬起一张不耐又埋怨的脸, 厉声质问:“你去哪里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一直找不到你, 还差点迷路……”
“你给我的手机还是坏的, 我开机开了好久。我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你留我一个人……”
“我真的好害怕。”
柏寅清沉默低头,虞微年黏糊糊地依偎在他怀里, 动作充满依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离了他不能活。
“……”
虞微年挂在柏寅清身上片刻,才听见一道低哑冷淡的男声响起, “抱歉,我去得太久,让你久等了。”
其实柏寅清没有去很久。
他找到人之后,便马上赶回来, 全程不超过十分钟。但沙滩椅上已经没人了,只留下一部手机。
是他给虞微年的手机。
虞微年不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们的手机只能互通打电话,没有向外界联络的权限。如果想拨打外界电话号码,需要走特殊程序。
虞微年怀疑柏寅清给的那部手机中有定位器,为拖延时间,他才没带。
电话亭内并不干净,柏寅清环视一周,看到虞微年的发梢、袖口蹭上许些灰尘,可虞微年毫无察觉。他皱了皱眉,薄唇跟着抿起。
他出来前将虞微年收拾得干干净净,这才多久,虞微年就被弄脏了,像一只灰扑扑的猫科动物。
柏寅清一言不发地将虞微年抱起,至长椅附近,把外套脱下铺上,再将虞微年放在上头。
他单膝跪在虞微年身前,握住脚踝,从脚开始检查。随身携带的湿巾轻轻擦拭足部蹭上的泥点,连指缝都没有错过。
“怪我。”
柏寅清明知道虞微年在撒谎,却装作毫不知情,甚至配合地往下演,“我已经找到人了,工具也备好了。”
“还要玩浮潜吗?”
虞微年故作生气:“不去了。”
他哪有心思浮潜?
湿漉漉的冰凉触感从脚尖到小腿,随后是手部、面庞。不出须臾,虞微年就被柏寅清打理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都是崭新的,不染一丝灰尘。
柏寅清满意地看着虞微年,单手提起虞微年的鞋子,旋即弯身将虞微年面对面抱起。
“好,那不玩了。”他似乎心情很好,又问,“别的呢?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如若真是度假,虞微年兴致必然很高。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被前任“关”起来,联系不到外界,更不知接下来是何发展,觉得刺激的同时,强烈的危机感催促他必须做出自救行为。
现在只是囚禁,下一步呢?柏寅清不会要和他殉情吧?
尽管虞微年不认为柏寅清是会做出殉情这种蠢事的人,可他从前也没想过柏寅清会囚禁他。这么一想,其实他并不了解柏寅清。
他以为的柏寅清,都是他想象出来的,贴合他理想型的形象。
“不想玩。”虞微年颐指气使道,“你背我去海边捡贝壳吧。”
“好。”
柏寅清将虞微年背在身后,一路上,虞微年又在记周围的路。
虞微年想错了。
他原以为这里是荒岛,实际并不然,部分设施与环境虽然破旧,但许多地方都有被开发过的痕迹,更像一个成熟的旅游景点……
中途,虞微年也有看到其他人的面孔,不过距离他很远很远,他连对方在说什么都听不清。
那些人像工作人员,看到柏寅清也不意外,反而热情地与他们挥手打招呼。虞微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看表情与大致口型,似乎是祝福类型的言语。
虞微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们不会真以为他和柏寅清在这里度蜜月吧?
难道这里不是私人岛屿,而是一个旅游业成熟的商业岛屿?虞微年更倾向于,柏寅清包下了这座岛。
可也不对……如果想让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不是应该将这个人带到荒岛上吗?
虞微年想不通,可如果是他想要囚禁一个人,必然会做好充足准备,不让这个人有逃离机会。他对自己有着绝对自信,也自然会做出周密的计划。
他代入自己思索,却发现怎么都想不通。这也更加证实了一点,他一点都不了解柏寅清,也不知晓柏寅清的真正想法与目的。
“寅清……”
虞微年斟酌着言语,“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想问问。我还没来得及和家人朋友告别……他们会不会很担心我?满世界找我?”
柏寅清:“你放心,不会。”
虞微年:“……”
他丝毫不意外。
每年这个时间段,虞微年总会人间蒸发,仿佛世界上没有他这个人一样。他度假时不会与外界联系,而是全身心投入全新旅途,认识新的人,感受新的生活,短时间内与过去彻底斩断……
这样的习惯,让他的“失踪”也变得理所应当。
虞微年闭上眼睛想,就算没人察觉到他不对劲,那久久呢?
杭越家中的久久走丢,杭越他们应该会发现端倪吧?
“完了,真的完了!”
远离海岛的大陆,落地窗前,褚向易焦急地徘徊,“你居然把微年的猫弄丢了……他多宝贝久久啊,以前他对猫毛过敏,不能养,但还是收养了。为了养久久,他去医院打脱敏针。”
“你居然把这只小祖宗弄丢了!”
杭越脸色阴沉难看,他重复查看监控录像,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皆没有线索。
他当然知道虞微年有多宝贝久久。
久久小时候容易生病,虞微年总担心自己养不好,故而养得很上心。在虞微年精心的照料下,久久还是生病了,病得很严重,这也让虞微年认为他养不好小猫。
杭越也是这时候提出帮忙照顾久久。
自那时开始,虞微年隔三差五就会去杭越家中看猫,之后留学,他们也住一块。虞微年和他的小猫的日常起居,全由杭越一个人负责。
虽然这件事和褚向易无关,但他比谁都要着急。那可是虞微年的猫!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他坐在单人沙发上,“会不会躲在房子里某个小角落?不对,我刚刚哪里都检查过了……还是说,久久被窗户外的鸟吸引,跳出去了?”
杭越:“阳台封过,所有窗户都是。我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而且房子里到处都有监控,久久藏哪里,我都该知道……”
杭越比任何人都怕久久走丢。
如果说虞微年是大祖宗,久久就是虞微年亲手惯出来的小祖宗。虽然他平日里没有提起过,但所有人都知道,对这只小猫,他宝贝得很。
“你联系的找猫团队怎么说?他们是专业的,一定有办法。”
“他们还在找,我物业也问了,能看的监控都看了。监控要么是死角,要么正好坏了……”
“这么巧?”
“就是这么巧。”
他们都不是相信巧合的人,诸多巧合叠加便是有人刻意推动。褚向易沉思片刻,忽然想起虞微年那前男友,又是跟踪又是装定位。
“你说……会不会是柏寅清弄的?”褚向易越想越有可能,“因为被甩,猫又被带走了,他心怀不满与愤懑,所以把久久绑走了,想用猫逼微年和他复合……”
“柏寅清?”听到这名字,杭越似乎觉得有些晦气,表情都扭曲了几分。他皱眉,“柏寅清知道我家地址?”
话音刚落,杭越没了声儿,柏寅清还真知道他家具体地址。
虞微年要与柏寅清同居时,二人甜甜蜜蜜携手来到他家,将久久接走。被他照顾了许多年的久久,头也不回地跟虞微年跑了,对他没有丝毫眷恋。
“但不可能吧,猫走丢的时候,柏寅清在考试。”杭越说,“听说动用了点关系,走了特殊通道,提前期末考。好像是家里有事?”
褚向易也听说了:“啧,难度系数加倍的期末考试,结果成绩还是学院第一。”
“不过学霸有什么用?不还是留不住虞微年。”幸灾乐祸完之后,褚向易愈发觉得怪异,怎么好端端的提前考试?他又说,“柏寅清是计算机专业,他又在微年手机里装过监控、定位……”
之后虞微年把所有车子都送去检查了,也是雷蒙运气好,当天开的那辆车子被扫描出定位器。剩余送去的车辆,其中有部分扫描了十几遍,才排查出定位器。
那些专业技术人员都说,此人水平高超。如果用寻常的排查手段,根本没办法成功检测出定位器。
若不是虞微年确定车上有定位,并让他们一一排查,他们也不会用上特殊手段。
“柏寅清也太吓人了,这不是变态吗?定位器都使出来了。”
杭越神色微变,垂下睫毛,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下来是什么?不会搞囚禁吧?”
“应该不会。”
杭越找人调查过柏寅清,“柏家是个老牌世家,家族底蕴深厚,但内部似乎比较……封建?他们践行老一套的思想传统,特别古板守旧,又因为子嗣后代不多,旁系和嫡系竞争激烈,特别注重子孙后代的教育。柏寅清是嫡系唯一继承人,从小被严格要求,思想道德素质低不到哪里去,应该做不出囚禁这种事。”
“再说了,就算他现在和家里闹矛盾,可到底有亲缘关系,柏家不会放任他乱来的。”
褚向易“啧”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他思想道德素质没有多高啊?”
杭越没有言语,神情却是赞同的。
囚禁这种事,褚向易也就是瞎想想,现在是法治社会,谁还做得出这种事?柏寅清那种冷淡的高岭之花,也不像这么疯狂的人。
猫的事没着落,人也找不到。褚向易更加郁闷了:“说走就走,我真服了。说好晚上一起玩儿的……我说他为什么要早点靠岸,原来是急着消失。”
“你说他会在哪里度假呢?我现在随便买张机票,我们有概率偶遇吗?
杭越无情道:“不可能偶遇,你死心吧。”
旅游的习惯,虞微年坚持了十几年。在他年纪不大时,便已经展露出独立的苗头,专业团队跟随他全球旅行,在当地团队、保镖确认他安全的情况下,他一边学习一边享受假期。
成年后更别提,他只身一人,自由自在,谁都别想掌握他的踪迹。
褚向易也不是没想过偶遇,他每年也会出去度假,去虞微年可能会去的地方,挨个飞,挨个找。但十几年来,他没一次找到过。
唯独一次他运气好,他们差点在希腊遇见。当时虞微年刚落地,而他刚刚登机,他们擦身而过。
褚向易还是不死心:“有联系过阿姨吗?说不定阿姨知道微年去了哪里……”
“阿姨很忙,你又不是不知道。”杭越道。
虞微年的母亲虞简意格外忙碌,一年到头都没几天假期。唯一的假期也基本用于度假,和虞微年一样。
他们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他们基本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一年到头也见不了父母几面,在很小的时候,他们一起窝在客厅打游戏,虞微年觉得无聊,想找点刺激,他放下通关的游戏机,唇角挑起一个恶劣的弧度:“如果我们假装失踪或者被绑架,他们要几天才能发现?”
褚向易思索片刻:“要玩儿吗?那要不要提前拍点照片?”
杭越提议:“有流血的照片会不会更逼真?”
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看到具象的爱。这种行为在他们看来很蠢,他们也只是开玩笑,不可能真做。
假设他们真被绑架,如果是他们的父母,也许很久很久都不会发现。但事实上,若他们真出意外,他们父母下一秒就会知道,因为他们身边有齐全的看护团队以及保镖,时刻保护他们的安全。
杭越与找猫团队通过话后,眉头皱得更紧。他看着电脑屏幕的新消息:“我让人查过了,柏寅清考完试后没有回京州。”
褚向易:“什么?他不会跟踪微年去度假了吧?!”
他跳脚地站起,又缓缓坐回去,“不过无所谓,微年一向神秘,谁都抓不住他的。”
“我跟踪他那么多年,都没成功一次。柏寅清他算老几?”
杭越看向他:“你还挺骄傲。”
“那可不。不过我也不敢和微年说……”褚向易哪敢让虞微年知道这事儿?话锋一转,他又焦急催促道,“快点找猫啊,找不到猫,你肯定会连累我一起挨骂。”
“微年到时候肯定不会搭理我了。”
“我在找。”
杭越压抑着烦躁情绪,他同样焦灼,各种监控视频、各个角落……所有能做的他都做了,没有任何线索。
于是话题又绕了回去。
“你说微年他现在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虞微年在海边捡贝壳。
天渐渐黑下,岛上路灯昏黄,只能勉强照亮沙滩。白天湛蓝透净的大海,在夜晚像一片危机四伏的兽,浪潮汹涌地拍上海岸,冲得虞微年重心不稳,险些栽倒。
结实有力的手臂搂过腰身,虞微年被紧紧拥入怀里。虞微年吓了一跳,他并不是被海浪冲的,而是脚底踩到了某个小石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做多了,他变得比从前更加敏感,只是这样的触碰,都会叫他通体发麻、脊背酥软,反应大到差点摔倒。
“踩到什么了?”
“可能是石头,也可能是贝壳。”
虞微年双手撑在柏寅清胸口,心有余悸地往下看了一眼。
海风萦绕在他身畔,将他发丝吹得向后撩,露出一张完整的、极具有冲击力的面庞。
柏寅清低头凝视,望着虞微年的嘴唇分分合合,隐约可以窥见许些水光。他忽然想到,他和虞微年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
一个小时了。
搭在腰侧的大掌轻轻摩挲,手指若有若无地捏住衣摆,挑了进去。虞微年抬起眼睫,便看到柏寅清俯身低头,冷淡禁欲的黑眸装着似要溢出来的浓烈欲望。
虞微年毫不留情把他的脸拍开,瞪了一眼:“我都要摔倒了,你还想着亲我。”
“抱歉。”柏寅清道歉的速度很快,可脸上没有多少歉意。面对虞微年这张脸,没人能忍得住的。
柏寅清自认自己已经很能忍耐了。
“晚上风变大了,看这天色,有可能下雨。”
虽然天气预报说不会下。柏寅清将大掌搭在虞微年的后腰,将单薄衣料撑出一个明显鼓出的弧度。
他低声问,“会踩到石头,我背你回去吧?”
虞微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可不想这么早回去。
“我再玩会吧。”他挣开柏寅清的怀抱,蹲下了身,认真捡着海滩上的贝壳,说,“小时候我妈带我去捡过贝壳。”
柏寅清:“嗯?”
“那时候原本约好一家三口去,但陈锦瑞说他很忙,没空。挺搞笑的是不是?”虞微年无所谓地耸耸肩,“他一直觉得我妈忙、不顾家庭,可经常因为忙顾不上家庭的人又是自己。”
虞微年将形状各异的贝壳整齐堆叠,像巨龙搜集宝藏一般。他带着几分骄傲道,“那天我和妈妈捡了很多贝壳,比现在还多。”
柏寅清同样蹲在虞微年身边,帮虞微年壮大“宝藏”的数量。他跟着附和:“这么棒。”
怎么像哄小孩子?
虞微年莫名其妙地看了柏寅清一眼,又用手肘推了推柏寅清的胳膊:“你呢?”
他似乎真的没有了解过柏寅清,也没有主动问过类似的问题。他又问,“你童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捡贝壳的手指一顿。
柏寅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眼神放空了一瞬,想到童年,第一反应是浑身紧绷。
周遭空气仿佛凝固,无形的压力像层层海浪席卷身躯,他感到无尽窒息。直到虞微年靠近,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嗅到熟悉的淡香、确定虞微年的存在,四周空气才再度流通。
“没什么有趣的。”柏寅清说。
虞微年不太开心地看向他。
柏寅清也像意识到自己的敷衍,补救般道:“每天都在学不同的东西,比较枯燥……确实没什么有趣的事。”
“啊,是这样。”虞微年了解了,“我小时候也常去兴趣辅导班,我还挺爱去的。”
虞微年喜欢接触新事物,各种类型的乐器他都有接触,还有街舞、滑板等等……自他有意识开始,他的生活就很丰富,好像没有消停过。
他们的补习班,也许不太一样。
柏寅清回忆起那几乎没有喘息时间的课程表,每天从睁开眼开始,便要面对严苛的考核。他需要严格遵循计划,时间被精确到分秒。
如若最终考核不过关,他会面临严峻的责罚。
海浪再度冲来,虞微年小腿都湿透了,染上许些泥沙。
他不满地低头,不喜欢这种湿粘粘的感觉,趁柏寅清不注意,他扯过柏寅清的衣服下摆,把柏寅清的衣服当抹布,擦拭自己的小腿。
虞微年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我小时候也去过京州,不过那时候是因为我妈出差。我在京州待过半个月,那时候我报了个围棋辅导班……但我总是起不来,睡到下午才去上课。”
“说不定我们早就见过?”他转念一想,也不对啊。他比柏寅清大,他去京州那段时间,柏寅清估计还在幼儿园呢。
柏寅清:“围棋课通常安排在早上七点。”
虞微年惊讶:“七点?不是,那你要几点起床?”
柏寅清:“六点就要洗漱完毕,开始用早餐。”
“啊……”虞微年代入了一下自己,这作息太可怕了,“你这作息不科学吧?小孩子不是应该多睡觉吗?”
他又纳闷抬头,“你每天就睡几个小时吗?那你还能长这么高?”
“我每天睡得比你多,都没你高。”
柏寅清习惯晚睡早起的作息,他每天不需要多少睡眠,睡四小时便能保持精力充沛。
他说:“你已经很高了。”
“是吗?”
虞微年站起身,柏寅清跟着他起来。他不满地用手比了比,“我踮起脚才能比你高。”
虞微年拖着长长的尾音,郁闷到了极点。没等他继续开口,柏寅清便搂着他的后腰,将他面对面抱起,令他像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柏寅清顺势拿起虞微年的鞋子,他抱着虞微年,在沙滩上行走。二人身躯被拉成斜长的影子,被浪水冲得扭曲破碎,又重新浮现。
柏寅清说:“这样你就比我高了。”
面对面抱起的姿势,的确能让虞微年处在更高位。他低头看着柏寅清冷淡平静的脸,说:“幼稚鬼。”
“我是。”柏寅清并不反驳。
“醋精,小气鬼。”
“我是。”
“疯狗,控制狂。”
“我是。”
虞微年得到回答也不肯罢休,他故意用手臂圈住柏寅清的脖子,像逼问一般:“那你爱不爱我?”
柏寅清没有马上回答。
虞微年凶着语气:“说话。”
虞微年明显在开玩笑,柏寅清的脚步却变慢,最终停下。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变得静止,海面翻滚卷起白色的浪花,拍打着海岸。夜幕逐渐降临,海面升起一轮白月,银光铺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之上。
在宽广壮阔的大自然中,人类显得格外渺小。虞微年能清晰嗅到空气中冰冷的海盐味,近距离背着他的柏寅清同样气息冷冽,于他而言确实熟悉、温暖的,此刻正牢牢将他托举在后背。
“虞微年。”柏寅清应完,在海浪声与微风中,说,“我爱你。”
虞微年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是开玩笑着询问,并不掺杂真心,也对真实答案没有兴趣。可柏寅清说这话的态度十分认真,态度庄严到像在宣誓。
但虞微年并不是一个相信爱情的人,他只相信新鲜感与荷尔蒙。
爱情不过是激素调节下的产物,他不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爱情,也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因爱情变得面目全非、丑态毕露。他不理解他的所有前任,特别是那些为他要死要活、自诩深情的前男友。
虞微年有时甚至会很平常地想,他们之所以露出如此悲伤、难以忘怀的一面,无非是遇不见比他更好的人,又被他甩了,所以自尊心受损。挽回并不是因为爱,而是不甘作祟。
如果他们能在当下遇到更好的人,他们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先一步抛下他。他不过是先一步做出了决定,算什么背叛?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背叛,只有权衡利弊。他权衡利弊过后,发现有更好、更符合他口味的存在,所以抛弃旧爱选择新欢。
要怪只能怪旧爱不够有吸引力,这怎么能怪他呢?
虞微年一点都不认为他这个想法有问题,但有时候他也会思索,柏寅清呢?柏寅清又是因为什么?
柏寅清什么都有,家庭不差,外形条件更是。为什么柏寅清非要缠着他不放?明明他们谁都不吃亏。
尽管每次柏寅清说爱时,他都会给出很充足的情绪价值,但他并不相信爱的存在。
虞微年不相信爱情,就像柏寅清不信任虞微年会对他有真心。
有关“爱”的话题太深奥,虞微年不想细想,更不想浪费时间。他转移话题:“听你之前描述,你父母好像对你很严格?你一直这么过来的吗?”
没有得到虞微年的回应,柏寅清并不意外:“嗯。”
“人不可能一直处在高压环境吧?如果是我,我肯定受不了。最让我惊讶的是,你被管这么严,居然没有做坏事,真是神奇。”
如果虞微年被管这么严,恐怕他要报复全社会了。他调侃道,“自律的好学生。”
“……”
“我被允许做的事不多。”柏寅清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措辞。好半晌,他才又添了一句,“但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能忍。”
“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有了情绪就要宣泄。无非是方式不同而已。”
虞微年下意识往下接话:“那你压力大的时候,都是怎么发泄的?”
他是真的好奇。柏寅清看起来清心寡欲,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提不起兴致,他实在想不到,柏寅清会借助什么事物来发泄情绪与压力?
运动?拳击?还是疯狂地写卷子?
从来没有人问过柏寅清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在意过他压力是否过大,所有人都将他展现出来的优秀视作天生,仿佛他生下来便是如此。
他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虞微年正确答案,也不知道虞微年是否会因此厌恶他、嫌弃他,像他父母一样,觉得他恶心。
但柏寅清做不到欺骗虞微年。
柏寅清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压力很大的时候,就在房间里……”
像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言语中途斩断。
柏寅清偏首看向虞微年,英俊深邃面庞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注视着虞微年,神色冷淡,漆黑幽邃的眼底却涌动矛盾复杂情绪。
虞微年被看得莫名,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往下追问:“在房间里干什么?”
第53章 是你说的
“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 在于自律,自我约束。”
“习惯要从小抓起。”
“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玩乐是最无用也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只有无能的废物才会沉浸享乐。”
“……”
一句句严苛的叮嘱回荡在耳畔, 对这些言语,柏寅清几乎倒背如流。四周总是充斥各种视线, 不论明处暗处, 他每日一言一行以及成果都会上报给父母。
他的生活被完全掌控,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不需要有情感,不需要有想法,只要按照既定程序前进, 获得相应的成功便好。
不被允许有欲望,不被允许玩乐, 不被允许发泄。在所有人眼中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家族精心培养的优秀继承人, 看似拥有很多, 但其实什么都无法掌控, 什么都留不住。
自诞生那一刻,他便如同行尸走肉,连思想都要被主宰。
在密不透风的窒息环境下, 柏寅清不断压抑情绪,躯体却无法承载高压。起初,他开始小幅度自/残,留的伤口很隐蔽, 也很浅,每次在身体体检之前,伤势都会痊愈,不会叫任何人发现。
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 获得许些发泄的出口,曾短暂令他喘了口气。
好景不长,一次,体检时间猝不及防提前,他伤口来不及彻底痊愈,家庭医生将结果上报,劝夫妻俩好好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他再次面临一顿责骂。
他父母仿佛极其不能理解:“我们每天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现在小孩子心理都这么脆弱吗?”
“你就是日子过太好,太闲了,才有空东想西想……”
“……”
柏寅清无法反驳,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他父母都听不进去,结局都不会有改变,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做。
唯一的发泄方式不被允许,他不被允许触碰任何尖锐的、有可能伤害自己的物品,就连窗户都被封死。
柏寅清竭尽全力想要达到父母理想中的标准,他天真地想,也许是他做得还不够好,只要他做到,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实际上并不然,哪怕他超额完成目标,也无法换来一句夸赞言语。
长时间的高压,随着青春期到来,终于积攒到临界点。柏寅清有强大的自控能力,却无法控制青春期自然的生理本能。不被允许有欲望的他,第一反应是厌恶自己本身。
在自厌与高压等多种情绪之下,他开始用自/虐式的方式压抑欲望本身。
每当产生欲望,柏寅清便用加倍的疼痛抑制。
可越是疼痛,他越是亢奋,欲望以成倍的速度增长,内心越是渴望。
直到有一天,柏寅清父亲将他唤进书房,让他看了一段视频。视频视角是他的房间,尽管监控角度比较刁钻,但还是能知晓他在做什么。
面对父亲痛心疾首、充满失望的表情,他情绪已经麻木。
“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控制欲望。你连你的欲望都控制不住,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太叫我失望了……”
他是父母联姻下的利益产物,从前他是父亲教儿有方的战利品,是家族最优秀的继承人。
而现在,他却成了耻辱。
在和虞微年在一起之前,柏寅清从来不认为爱情会降临在他身上。可他幸运地遇见了虞微年,哪怕拥有的爱情十分短暂。
他理解的爱情由忠诚、专一、负责、排他等元素构成,而不是不忠、谎言、背叛。
面对虞微年的提问,柏寅清本该道出实情,这一刻,他陷入反复的犹豫与思索。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父亲厌恶的、仿佛看着一团垃圾般的眼神,在得知他患上性/瘾,父亲先是将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治疗无果后,选择将他放逐。
那虞微年呢?
虞微年也会觉得他恶心吗?
柏寅清不敢确定,更不敢赌。
“你怎么不说话?”
虞微年不满地勾了勾柏寅清的脖子,他被吊起了好奇心,柏寅清却没有马上告诉他答案。
这让他十分不爽。
柏寅清不答反问:“我们多久没有接吻了?”
虞微年愣了愣:“什么?”
他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下,“不是刚刚才接过吗?”
“刚刚是一个半小时之前。”柏寅清低声说,“年年,我们很久没有接吻了。”
“……”
虞微年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半小时算久吗?按照柏寅清这脑回路,他们嘴巴应该无时无刻黏在一起吗?这对吗?
更让他不可思议的是,“你一直记着时间?”
正常人会记这种事吗?
柏寅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侧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喊,“年年。”
“我们好久没接吻了,想亲你。”
回去的路不远,柏寅清背着虞微年到达别墅门口。他记仇得很,记得柏寅清故意吊起他胃口却不回答的事,面对柏寅清的求宠,他直接忽视,并从柏寅清的后背跳下。
“不给亲。”虞微年说着,便往别墅内走,却被搂着腰拽回怀里。
搭在腰侧的手指轻轻蹭着,柏寅清喉结滑动:“就亲一下。”
“一下也不行。”
“年年……”
虞微年怀疑柏寅清可能真的接吻上瘾,又或是有皮肤饥渴症之类的病,要不然柏寅清怎会这样?他们只是稍稍分离片刻,柏寅清便像断了药的患者。
柏寅清低头想亲虞微年,却被虞微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沉默片刻,只能改为用鼻尖蹭着虞微年的颊肉,又在虞微年耳畔哑声喊,“宝宝,宝贝……”
虞微年抱臂冷观,不为所动。直到柏寅清再次将他提抱在怀里,在他耳畔轻轻地喊,“宝宝,就亲一下。”
“年年……”
虞微年冷哼着:“你忍着吧。”
方才他那么想知道后续,柏寅清却在关键时刻转移话题。现在他也要吊柏寅清的胃口,虽然他认为,柏寅清应当坚持不了多久,说不定几秒过后,柏寅清便会迫不及待地吻进来。
“忍过今天,你想怎么干我,就怎么干。你做什么都可以……”虞微年见柏寅清呼吸急促,恶劣的捉弄欲又起,不紧不慢地添了一句,“好吗?”
“……”
灼热滚烫的呼吸猛地急促,伴随湿热吐息喷洒在唇周。柏寅清盯住虞微年,眼眸幽深,目光有如实质且极富有穿透力,像是要将他生剥活吞了。
虞微年被这目光看得心中发毛。其实他并没有多少把握,他也不信任柏寅清能忍,就柏寅清那瘾大的,每次恨不得把他干死。
能多忍几秒,都算柏寅清厉害。
在虞微年都做好心理准备时,他见柏寅清喉结用力滑动,随后哑声说:“好。”
“这是你说的。”
柏寅清居然答应了?虞微年诧异抬眼,却看到一双涌动浓重欲望的眼睛,仿佛一只饿到极致的猛兽,不立刻享用美食,并不是因为不饿,而是思索该如何更好地开动,好将食物吃得一丁点儿不剩,连骨头都不放过。
像另类的延迟满足。
柏寅清说完,又哑声追问了一句,“怎么样都可以吗?你先坐我脸上,然后我们去楼梯上一层层做……这样也行吗?”
“……”望着柏寅清难掩兴奋的眼睛,虞微年禁不住头皮发麻。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
虞微年思考再三,决定还是不要自讨苦吃。
柏寅清将他洗得干干净净,正在帮他擦拭脚底水珠时。他忽然凑近一步,伸手按过柏寅清的后脑。
柏寅清的面庞贴了上去,炙热鼻息尽数落下,他看见虞微年敏感地抖了抖。
浴室暖光自上落下,照亮一张神色自若的脸。虞微年安抚般用指尖蹭了蹭柏寅清的头皮,如同给出嘉赏与恩赐,微扬着下巴:“你不是喜欢舔我吧?来吧,给你舔。”
“脚,手,还是其它的。哪里都可以。”
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仰视虞微年的面庞,喉结滚动,黑色眸子透出危险又深重的欲色。
“年年。”他哑声将虞微年扛起,二人跌落在床上。他用被子将虞微年裹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这些事,明天再说。”
“…………”
要不是虞微年能清晰感觉到来自柏寅清的炙热体温在贴着他蹭,他倒真要相信柏寅清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你非要忍到明天?”他百思不得其解,“楼梯上做,对你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柏寅清轻轻咬了咬虞微年的耳廓,说:“还想让你穿裙子。”
“透明,带蕾丝,可以被撕碎的那种。”
虞微年冷笑:“你还真敢想。”
话音刚落,虞微年冷着脸背过身,可背过身就正好方便柏寅清指戳着他不放。面对面、平躺更不行……这么多睡姿中,他竟找不到一种防流氓的姿势。
“随便你。”他冷冷地放狠话,“有本事你今晚别进来。”
“也别插/着睡。”
他现在什么都没穿,柏寅清不可能不抱着他睡。这样的他,对柏寅清而言,的确是一场很大的考验。
别的柏寅清也许能忍,但最后一点,柏寅清绝对无法忍耐。
又或许,虞微年光是呼吸,就能对柏寅清产生很大的吸引力。
话音刚落,柏寅清表情也有许些变化,他垂下平直的睫毛,望着虞微年有些愠怒的面庞。
想亲,却想到与虞微年约定的“游戏”,还是忍住了。
他趁虞微年不注意,悄悄捏了捏虞微年的颊肉。
小腹被手肘抵开一个距离,他听见虞微年冷冰冰道。
“睡觉了,别动我。”他又说,“要做现在赶紧做,别耽误我睡觉。”
虞微年对柏寅清而言,具有很大吸引力,温热的体温,细腻的皮肤,柔软的触感,哪一点都令他无法抵抗。可虞微年说的“做什么都可以”,对他而言同样充满诱惑。
“不做。”柏寅清用手梳着虞微年的发丝,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宝宝,我们明天做。”
冷淡声线难掩亢奋,他又追问,“明天我去给楼梯铺地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你闭嘴。”虞微年瞪了柏寅清一眼。
虞微年很少会后悔,当下却忍不住想,早知道之前让柏寅清亲了,为什么非要逗柏寅清?
不过他就是这样一个爱玩的性子,就算现在被囚禁,他也改不掉。
至于柏寅清说的透明的、蕾丝的……还要在楼梯上做。他倒也不怕这些,只是害怕柏寅清到时候太兴奋。
届时吃苦的还是他。
要不,想办法现在勾一下柏寅清?
平日里,他稍微拿足尖碰碰柏寅清,柏寅清都能瞬间兴奋。想要勾得柏寅清失控,应该不难吧?
虞微年可不想在楼梯上再来一个三天三夜。他说干就干,假装已经睡着的他,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本就严密的怀抱更加贴合,他的后背挨着柏寅清的胸膛,像睡熟了、毫无知觉一般,发出一道轻哼梦呓。
虞微年的呼吸、声音、体温……一切一切,都对柏寅清有着极大诱/惑力。
果不其然,柏寅清呼吸变重变乱。他将面庞埋进虞微年的后颈,深深嗅着虞微年身上的香气,薄唇、鼻尖不断蹭着虞微年的肌肤,似乎要借此粘上虞微年的气息。
不出虞微年所料,这个办法有效。最起码他能清晰感觉到箍在腰间的手臂在收紧,也在变热变硬。
在装睡这件事上,虞微年很熟练,他又往后挤了挤,这让他们几乎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没有丝毫缝隙。
重色紧紧挨着嫣红,随着他“无意识”的举动相互磨蹭。房间开了暖气,温度很高,蒸出来的汗水也因此发出咕啾的轻微声响。
万籁俱寂的黑夜,唯有柏寅清的呼吸声响亮。他的胸口在剧烈起伏,额头、脖颈绷出明显的血管,青筋弹跳,根本不受理智控制。
怎么没反应?
柏寅清这么能忍?
双目紧阖的虞微年感到匪夷所思,要是以往,柏寅清肯定迫不及待闯进来,绝不甘心贴于表面。
虞微年不信邪,他肌肉紧绷,轻轻夹了夹。也正是这一瞬间,搂着他的柏寅清似彻底失控,一把将他转了过来,面对面拥入怀里。
猝不及防的行为让他心跳失衡,他差点睁开眼睛。也幸亏他心理素质强硬,此刻仍保持装睡状态。
混乱而又滚烫的吐息,仿佛岩浆浇落在耳畔。柏寅清曲起手指,勾开虞微年鬓边的软发。
“年年,你要是再作弊。”正在竭力压制原始欲望而显得尤其沙哑的男声,伴随电流感附在耳畔,“明天,我真的会干/坏你。”
“……”
虞微年瞬间不动弹了,他静静地闭目装睡,连睫毛都没有晃动过,仿佛根本没有听见柏寅清的“威胁”。
柏寅清的肩膀宽阔,当他完整地将虞微年搂在怀里时,能够呈现出一种包裹与被包裹感。他如一只庞然大物,圈住体形较为小巧的小动物,不给虞微年一点逃走的空间。
虞微年很喜欢这样的拥抱,他喜欢被厚重被子包裹的感觉,如今柏寅清就像那层被子。他紧紧抓着他的小毛巾,掐在腰间的大掌却在缓缓收紧,指腹摩挲细腻的肤肉,略有试探,却还是停留在腰侧。
虞微年被摸得浑身发软,困意跟着浓重,等他半梦半醒、意识逐渐朦胧时,他隐约察觉到,他的“被子”好像不见了。
他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发现柏寅清轻手轻脚地下床,前往卫生间冲澡。
卫生间水声很小,让他听得迷糊。也不知道柏寅清在里面待了多久,他睡了一会儿小觉,苏醒之后,卫生间的灯竟然还没有熄灭。
需要在卫生间待这么久吗?虞微年不满地抓紧小毛巾,他还要睡觉呢。
所幸虞微年睡眠质量不错,外加水声犹如催眠曲,他很快又进入了梦乡。等他后半夜翻了个身,察觉到身边是空的时,他才蓦地睁开眼睛。
柏寅清怎么还没回来?
虞微年尚未彻底清醒,便不知不觉下了床,往客厅里走时,他看到书房的门是虚掩着的,而外头的公卫也传来淅淅沥沥的洗澡声。
估计是柏寅清担心洗澡会吵着他,所以来外头的卫生间冲冷水澡了。
可书房的门为什么是开着的?
虞微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他推开书房大门,里面灯光昏黄,照亮他眼前的视野。看到玻璃展示柜上的物品,他睡意渐渐褪去,惊愕地抬起眼睫。
一排展示柜上,整齐陈列着虞微年的照片,从婴幼儿时期到现在。每张照片都被框上相框,前方则是一个实木长形牌。
虞微年目光驻留之处的相片中,他还是小宝宝,正翘着脚丫躺在婴儿摇篮中,脸蛋肉乎乎的,眼睛却很大,对着镜头弯着眉眼笑。
对应的木牌写着:年年一岁了。
字迹端正,显然是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虞微年都能想象出,柏寅清当时是什么表情。
当初柏寅清找他要小时候的照片,他没有犹豫地给了,那些照片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拍的,柏寅清却全部重新洗了一份。
还有一张照片是他在海上冲浪的照片,身上穿着红背心,戴着黑墨镜。其实海水很浅,但他的小表情神气极了,仿佛成功驯服海洋这匹凶兽,觉得自己可酷了。
柏寅清是什么时候弄的?居然有这个闲工夫?
虞微年自己都不会看小时候的照片,柏寅清却跟宝贝似的珍藏,而且从来没和他提起过。
他从来没进过这间书房,莫非这间书房还有另一个功能,专门用来储存柏寅清的“秘密”?
大半夜的,虞微年来了兴致。他喜欢探索新世界,也喜欢探索未知,这会给他带来极强的新鲜感,像开盲盒,也像挖宝藏。
虞微年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先是看看有没有特殊按钮,比如能开启暗门的开关。
仔仔细细检查过后,他失望而归,书房内所有家具都很正常,地板也没有暗格,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书房?那柏寅清洗澡之前为什么要特意来这里一趟,连灯都忘了关……
虞微年思索着,眼尾余光忽的瞥见一个巨大的衣柜。
衣柜?书房里放衣柜?
虞微年上前两步,打开柜门,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结果里面全部是他的衣服,并无其它异样。
直觉却告诉他有哪里不对劲,衣柜里好像……还有别的味道?
虞微年的直觉一向很准,他观察片刻,所有衣服都被整齐挂好、熨帖平整,唯独有几件衣物被堆在角落,虽叠得方正,但为什么不挂起来?
里面可能藏了什么东西。他想。
虞微年回头看了一眼,书房门仍然虚掩,与最初状态一致。他蹲下了身,小心翼翼伸出手,将堆垒的衣物掀开——他猝然一愣。一股浓郁的、不加掩饰的直白气息传来,很腥很重,浓郁得呛人,让他下意识咳嗽起来。
像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虞微年迅速将手中衣物丢开,可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量,竟弄得他整只手都是,湿粘粘地顺着手指往下流淌。
黏腻,冰冷,像蛇类缠绕在手上。虞微年第一反应是去洗手,可一转身,便看到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正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柏寅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不知在那里看了多久。他凝视着虞微年的面庞,眼中闪烁着仿佛兽类的、称得上饥饿的光芒。
他刚洗完澡,身边萦绕朦胧水汽,腰间只简单缠了浴袍,露出结实强劲的上身。
水珠顺着胸膛缓缓流过腹肌,最后没入人鱼线,消失不见。柏寅清拉开抽屉,从中取了一板药,当着虞微年的面吃了两颗。
他这才朝虞微年走来,哑声问:“年年,你在干什么?”
随着柏寅清靠近,如庞然大物般的身躯形成一个夸张的阴影,也衬得他们体型差愈发明显。不知道是最近柏寅清晒黑了的缘故,还是因为柏寅清每天给虞微年身体擦乳霜的原因,除去体型差,他们又有了肤色差。
柏寅清站在虞微年身前时,衬得虞微年皮肤如冬雪般白皙剔透。虞微年站在那里,五官俊美深邃,极富有冲击性,像一只精致的大型手办娃娃,一看便被养得很好。
右手误染的黏腻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虞微年看向那板药,转移话题:“你在吃什么?”
“……”柏寅清沉默片刻,才说,“维生素。”
“哦,我也要吃。”
“不行。”
柏寅清走到虞微年身前,掐着虞微年的腰身,将虞微年悬空抱起。同时腰间浴巾掉落,虞微年恰好能坐在翘起的重色上,严丝合缝,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虞微年被烫得缩了缩,他故作不满,存在几分试探道:“为什么我不能吃?好东西不给我,就允许你自己吃?”
柏寅清低头,他们额头相抵,鼻息灼热。他哑声答:“这个药是专门为我配制的,药效比较强,吃了可能会伤你的身体。”
虞微年不理解这个逻辑:“你吃就不会伤身?”
当然会,但柏寅清不在乎。
他的回答却是:“嗯,我不会。”
虞微年目露狐疑,他不相信,但还是伸着手臂,好不容易够到药板。他用干净的手取出一颗药丸,试着往柏寅清唇边喂。
柏寅清毫不犹豫分开薄唇,含入这颗药的同时,也不忘用舌面舔舐虞微年的手指。
虞微年又试着拆出一颗,柏寅清还是张嘴接了。这架势,仿佛只要他一直喂,柏寅清就会一直吃。
虞微年:“……”
难道是他朋友给出的情报有误?如果这药丸真会降低杏欲,柏寅清为什么要一直吃?而且他朋友好像还提起过,这药效很猛,不能多吃。
柏寅清总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吧?
又或者,其实他最初猜测没错,药丸就是壮/阳药?其实柏寅清是个阳/痿,每次都要靠吃药才能起来?
那这药效也太猛了吧……
虞微年思索时,柏寅清低头蹭了蹭他的手指,粗糙舌面慢条斯理地舔舐他的手指,又含住他的手指吞、嘬,吮出绵密黏腻的水声。
“怎么不继续喂了?”
虞微年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下好了,他两只手都被弄脏了。他把药板丢在一边:“不行,你少吃两颗。”
“……”
“你确定吗?”柏寅清低声问,像在轻笑。
柏寅清抬眼看向虞微年,幽深眼底涌动浓烈的食欲。虞微年被看得心中发毛,却厉声质问:“你是不是每次和我做之前,都会吃两颗?”
柏寅清:“……”
“不准骗我。”
“嗯。”
其实可能不止两颗。
因为性/瘾,柏寅清的欲望远超常人,他吃药状态下,虞微年都觉得吃力。
如果他不吃,虞微年肯定会受不了。说不定也会因为这个原因怕他,远离他。
这却让虞微年更加确定,这药有壮阳功能。
他不敢置信,柏寅清居然都做到这份上了吗?难道是柏寅清怕不能满足他,被他嫌弃,所以才每次吃药?
那还真是……
虞微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一把将药推进垃圾桶:“你每次吃药,干我干得那么狠。我哭得厉害,你都不心疼我。”
“以后你都不准吃了。”
“年年……”
低哑冷淡的男声拖着调子,在黑夜中显得极其缱绻沙哑。柏寅清轻轻摩挲虞微年的腰窝,意味深长道,“不吃药你才会哭得更厉害。”
没等虞微年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柏寅清便要低头吻下来。
方才柏寅清吃了四颗,虞微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和柏寅清做。四颗药下去,柏寅清不得干死他?
手心捂住柏寅清的脸,又一把推开。他理直气壮道:“你答应过我,今天不做的。”
“嗯。”柏寅清不否认,“你说过,要是我能忍住,第二天我怎么做都可以。”
“但是宝宝……”
柏寅清突然顿了顿,像是要给虞微年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望着虞微年,凸起喉结缓慢地滚动,面容冷淡,漆黑瞳孔却浮现浓稠的、仿佛要溢出来的暗色。
他轻轻舔了舔虞微年的眼尾,语气沙哑至极,“今天已经是明天了。”
什……么?
黑暗中暧昧气息流动,柏寅清从衣柜中取出一道白蕾丝制成的裙装,近乎透明的设计,根本遮挡不住什么。
放在虞微年手中时,都能透出掌心的肉色。
虞微年尚未穿上它,仅仅是这样的视觉效果,都能让柏寅清陷入极其痴狂的亢奋中。
他能清晰体会到缝隙间的温度灼热与兴奋,联想到那四颗药,他神经登时紧绷,危险信号不断在脑中闪烁,提醒他及时后撤。
柏寅清抱着他来到客厅,夜晚灯光敞亮,眼前视野有如白昼,虞微年看到客厅地面、楼梯铺满柔软的毛绒地毯。一些有棱角的地方,也被包上软布。
这一幕叫虞微年头皮发麻,不行……绝对不行。
最起码现在不行。
虞微年并不抗拒玩一些小情趣,只要足够舒服与刺激,他什么都能玩。可柏寅清刚刚吃了四颗药!四颗!
正常情况下的柏寅清都叫人难以招架,四颗壮阳药下去……他简直不敢想。
“现在太晚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先休息……”虞微年看到一抹骇目重色,头皮陡然发麻。
不论见到多少次,他都会极度吃惊,不可思议地想,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种程度完全是非人类了吧……
趁柏寅清不注意,虞微年一把将柏寅清推开,脚下地毯柔软,他没有站稳,双手撑地摔倒在毛绒地毯间。没等他起身,身后沉闷脚步声步步逼近。
虞微年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后,膝盖呈自然分开状态。他看着柏寅清单膝跪在他足边,纤细脚踝被大掌圈住。
柏寅清的目光幽邃且痴迷地盯着他的足背,随后轻轻印下一吻。
虞微年下意识后退,脚踝却被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缠绕在脚踝的两圈脚链,也因这个意外,发出宝石敲击的清脆声响。
红色衬得虞微年皮肤莹白透净,宛若一捧新雪。柏寅清伸手拨弄脚踝上的宝石,听宝石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年年,是你说的。”
随着他们的对视,黑眸暗色愈发晦涩。
四目相对的情况下,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抬起。他侧吻着虞微年的小腿,喑哑声线蕴藏难抑的、神经质的颤抖,“我做什么都可以。”
第54章 出现机会
地面被铺上柔软的地毯, 连楼梯都没有忽视。柏寅清早就做好完全准备,哄着虞微年穿上了他准备的衣服。
这件衣服是他意外购买的。当时他在为虞微年挑选其它礼物,正好看到这件衣服的广告推送。
柏寅清想看虞微年穿, 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他不知道虞微年愿不愿意,更怕惹虞微年生气, 故而根本不敢提。
可这次是虞微年亲口说的, 做什么都可以, 怎么样都可以。
轻薄软纱的设计能够贴合身形, 透出原本曲线的同时,也能保持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较短的下摆缠绕软蕾丝,穿上去时, 如柏寅清所料,果然遮不住什么。
圆润饱满的软肤, 只有一半被遮盖, 另一半可怜地暴露在空气下。柏寅清凝视片刻, 实在不忍, 于是将大掌覆在上头帮忙遮挡。
又不轻不重地抓了一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寅清每天给虞微年擦拭身体乳霜的缘故,经过精心照料与保养,他皮肤变得愈发细腻, 也变得更加敏感。仅是这样的触碰,他都会产生头皮过电的酥麻感,眼尾洇出许些湿痕。
“年年……”
柏寅清哄着他说,“只要做到楼上就好。”
听起来很简单, 一层楼的高度,若是用寻常方式走,无需一分钟便能结束。可柏寅清根本没有上楼的打算,虞微年只能完全凭借自己, 双手紧紧撑着扶手,脚后跟离地地颤颤,费劲又吃力地往上迈阶梯。
由于裙摆太短,他们走动的幅度稍微大一点,后摆都会自然上翘,露出完整的光景。
虞微年好不容易往上迈了半步阶梯,柏寅清跟着撤出两寸,没等虞微年脚步站稳,柏寅清便恶劣地撞过来,摆明了不给虞微年好好走路的机会。
捏在扶手上的指尖猛地绷紧,呈现无助的月牙白色。
猝不及防受惊,脚下又险些站不稳。虞微年表情骤变,上身跟着下塌一点,露出被帮大掌抓扶的圆润软肤,泪水控制不住从湿红眼尾滑落,抖得更加厉害了。
柏寅清从后方抱进来,担心虞微年摔倒,于是将虞微年严丝合缝地钉抱在怀里。他一边低头舔舐虞微年眼尾的泪水,一边发狠地蹭,吮走泪水的同时,也蹭出黏糊糊的水声。
楼梯很宽敞,哪怕两个成年男性,也有很充足的活动空间。可困住虞微年的怀抱却如烧红的烙铁般坚硬、滚烫,他被囚在怀抱之中,挣脱不得。
因站得太久,他身体控制不住滑落,几乎是完全坐在柏寅清身上。这也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再拉近,拥抱呈现出负距离。他怔怔地听着耳畔的水声,是他的汗水在慢慢流淌,将贴身薄纱洇得几近透明。
虞微年看得失神,柏寅清却不满他的失神,重重地提醒他。
他猛地呛了一下,张了张唇,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唯一能发出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啜泣。
虞微年终于撑不住了,他双手双脚不稳,身体朝下向一侧跌摔,跪伏在了楼梯上。幸好柏寅清及时伸手捞住他,地上又铺了软绒毯,他才没能感觉到疼痛。
颤抖手指虚虚搭在台阶上,面颊抵在手背,挤得脸肉变形。他身上的薄纱几乎透明,遮盖不住什么,透粉的肉色从底下印出,又洇出许些汗水。
这个角度将虞微年的身材比例优势放大到了极点,衬得腰肢极其纤细。
柏寅清凝视片刻,喉结滚动,汗水顺着腹部肌肉线条一路往下,滴滴答答落在缝隙间,留下濡湿的痕迹。
他伸手掰正虞微年的面庞,薄唇分开,狎昵又缓慢地含着、舔舐虞微年的唇瓣,直到把虞微年的嘴唇舔得湿淋淋、冒热气。
待唇缝湿得一塌糊涂,柏寅清才将粗舌捣进口腔,用力吸吮,嘬出绵密黏糊的水声。可他却在虞微年眼睫剧烈颤抖,忽的停下。
被迫中断的虞微年迷茫地睁开眼,兜不住的津液从微张的嘴角溢出。下巴、锁骨到处是黏腻的水渍,与白汗交缠在一起,泥泞又混乱。
“寅……寅清?”
虞微年不解又迷惘,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他喘着气,用一双湿红的、饱含水光的眼睛望着柏寅清。嘴巴还被紧紧堵着,却被猝不及防转了个面,压在楼梯上用力深吻。
粗舌在湿热软烂的口腔内转动,过于刺激的接吻方式让虞微年浑身紧绷。他一条腿挂在结实的臂弯,另一条腿则哆哆嗦嗦蹭着一旁的雕花扶手,缠绕在脚踝的宝石敲击清脆,像铃铛一样发出声响。
唾液刚分泌出来便被吃得一干二净,又被源源不断喂入新的。可能是亲了太久,虞微年感到很撑,单薄身躯被亲得东倒西歪,刚偏过脑袋,又被按着后脑重新堵住嘴巴,把漏出来的津液都堵了回去,填得严严实实。
“咕啾……”
“呜——”
口腔被填得没有丝毫空隙,虞微年仰着脖子,被亲得意识已然混乱。他紧紧抓着柏寅清的头发,手指无意识地用力。
客厅宽敞且静谧,偶尔有海浪翻滚的声响,混入复杂的啜泣、喘息,还有密集的接吻水声与拍声。
柏寅清像上了瘾,冷淡自持的面庞像破碎的雕塑,露出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他像野兽一样撕扯舔咬着虞微年的嘴唇,勾出那截湿软舌肉,逼迫虞微年主动将舌肉送进口腔。
落地窗外海面波光粼粼,皎洁月色照进,将如蛇类般在半空间交缠的舌肉映得水光糜艳。
“柏寅清……!”
虞微年崩溃地哭叫,“你以后不准……不准吃药了。”
“唔——”
柏寅清亲得凶,又捣得狠,像是要把虞微年整个人都吞了。
虞微年认定这是药效完全发作的缘故。
闻声,柏寅清好像笑了笑,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沙哑意味,哄小孩儿似的说“好”。
虞微年还在哭颤着、恶狠狠地威胁:“我等会就把你的药全部丢了……”
“那你要一直哭了。”柏寅清说。
三四个小时,楼梯才走完一半。虞微年实在受不了,他抱着柏寅清的手臂,声音已颤不成声。
“寅清,我们……我们就到这里吧。”
柏寅清额头、颈侧青筋暴起,他垂眸看向虞微年,蓄在下巴的汗水滴在虞微年的锁骨、胸膛,又往下滑落。
虞微年似乎当真有些崩溃,小腹也高高鼓起,随着呼吸而起伏,现出一个明显可怖的轮廓。
柏寅清眼眸转深,只有这时候的虞微年,流露出来的表情才是完全真实的、不掺杂演戏成分。
他握住虞微年的膝盖,旋即拉开,他能清晰看见嫣红肤色包着一抹重色,且正在汩汩地冒白汗。
现在的虞微年,全靠柏寅清扶着后脑稳定重心,纯白蕾丝短裙穿在他身上,却根本兜不住什么肉。层层叠叠的裙摆更是遮挡不住什么,随着激烈亲吻,下摆被带得往上卷。
内衬也已经被撕碎,柏寅清只要一低头,便能看见几乎化作残影的深色,大开大合地反复出现、消失在嫣红之间。
客厅暖气打得很足,虞微年身上又出了许多汗,被浸湿的网纱湿透贴在身上,晕开一片水渍,形成鲜明色差。
不知道是不是柏寅清故意为之,翘在半空中哆哆嗦嗦的小年上,还被扎了一个漂亮的蕾丝蝴蝶结。
“年年。”
柏寅清望着虞微年的面庞,双目失神、氤氲水汽,嘴唇张开津液直流。他喉结滚动,扶着虞微年哄着,“那你自己来好不好?”
“……”
迷迷糊糊间,虞微年被扶着坐了上去。
……
天色渐明,被收拾干净的虞微年蜷缩在被褥里,发丝柔顺地贴在鬓边。
一旁的垃圾桶内满是黏糊糊的湿纸巾,柏寅清再三确定没有遗漏,才掀开被子,将虞微年抱在怀里。
他们又连在了一起。虞微年猛地抖了抖,溢出一道无法自控的鼻音。
乌泱泱的长睫缓慢地颤,柏寅清知道,虞微年肯定是累坏了。最后那身薄透的裙子也被撕碎,散落在客厅各个角落,上头沾着湿漉漉的、分不清彼此的痕迹。
柏寅清勾过虞微年鬓边软发,慢条斯理地亲吻虞微年,这吻缓慢又细致,只停留在表面。像无法压制住喜欢,由本能吸引产生的亲密触碰。
虞微年浑身乏力,每根手指都像由电流席卷。只是单纯的亲吻,都能让他脑袋昏沉,舒服得膝盖颤抖。
“我……我爱你。”
柏寅清愣了愣,旋即轻笑了一声,“我也爱你,宝宝。”
有时候虞微年希望柏寅清停下,便会不断说“爱”。这是柏寅清说过的,如果受不了,便喊柏寅清的名字,并说爱。
……
大约八九点,虞微年被尿意憋醒。他费劲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放大的冷淡面庞。
他试着动了动,柏寅清却搂着他的腰、将他钉回去,仿佛无法接受与他分毫的分离。
“唔——”
猝不及防的一撞让虞微年眼尾洇湿,尿意也更加强烈。他咬了咬牙,一掌把柏寅清的脸推开,没等柏寅清清醒,又是一脚,直接把柏寅清连人带被踹下了床。
这下柏寅清被迫离开,人也跟着清醒。他看着虞微年吃力地下床,颤着双腿往卫生间走,又跟防贼似的,在卫生间上了锁。
柏寅清:“……”
他自然知晓,虞微年在防他。
柏寅清没睡几个小时,但他不觉得困,也许这是药物的副作用。他看了眼时间,也该起床了。
正好,早起给虞微年准备早餐,顺带给他们的小猫做猫饭。
虞微年在卫生间待了很久,他坐在马桶上怀疑人生,这是什么情况?尿不出来了?
要是因为这种事喊医生,也怪离谱的……
幸好,又过去半小时,虞微年总算成功尿出。推开卫生间的门时,柏寅清已不在卧室。
趁这个机会,他回了书房一趟。
垃圾袋内的垃圾来不及收,昨夜丢进去的药还在。虞微年拿出药板仔细瞧了瞧,认定这是罪魁祸首。
这药效猛的,如果能在国内上市,恐怕利润不小……
虞微年下意识往商业方向去想,他试着取出一颗,试探性放在鼻尖嗅嗅,却被呛得咳嗽。
白色药丸从手中滚落,不知去了哪里。没等他回过神,他被一把拉进怀抱,捏住下巴、撬开口腔,一根手指伸进来搅。
虞微年懵了,他不明所以地看向柏寅清。柏寅清反应很大,神色又有些严肃,仿若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柏寅清语气紧张:“你吃了几颗?年年,吐出来……”
虞微年含糊不清道:“我没吃。”
“真的?”
“真的,我只是看看。”
闻言,紧绷的面庞总算松了几分。柏寅清将虞微年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握着虞微年的手。
又过去半晌,他像才缓过来,低声问:“怎么不睡觉?不困吗?”
“困。”虞微年说,“现在睡。”
尽管虞微年没有直言,柏寅清却很有眼力见地将他抱回卧室,放在床上、掖好被子。
“你先睡,我去给你做吃的。”他说,“我新学了一道菜,做法有些麻烦,刚刚失败了……我再尝试几次,应该就能成功了。”
虞微年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毛巾,另一只手捏着被子边缘:“好哦。”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睡意。等坐在床沿的柏寅清起身离开,他迅速睁开眼,旋即跟了上去。
柏寅清刚出卧室不久,便拨打了一个电话。虞微年看不清他的动作,只大概知道,他似乎要先点开某个软件,借助这个软件才能向外拨号……
随后,电话接通。
柏寅清压低声音问:“药被误食怎么办?不是被小猫误食,是人……不知道,他说他没吃,但我担心他吃了。”
“如果被误食,副作用是什么?”
电话另一头传来的声音断断续续,虞微年听不大清,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关键字:“……失眠、心悸……药物剂量很大,可能会伤害肾脏。”
窗外阴云密布,虞微年看到柏寅清的表情一瞬沉下,竟比外头的天色还要可怕。
“我知道了,我会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吃。”柏寅清前去书房,“……不行,我没办法确定。你们用最快的速度到这里,带上检测仪器……”
后面的对话,虞微年没办法听清,柏寅清已进入书房,他不好跟进去。
这药似乎不是普通的药,副作用很强烈,柏寅清害怕他吃,更担心副作用影响到他,所以要请医疗团队立刻前往此地……
那为什么柏寅清吃就可以?
柏寅清还吃了很多。
虞微年百思不得其解,但能确定的是,岛屿即将迎来新的人。而这些人,也许是他逃离的关键。
……
虞微年在卧室补觉时,柏寅清已做好一系列准备工作。私人飞机将一整个医疗团队接来,岛屿上空传来螺旋桨转动的嘈杂声响。
一群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搬运着价值不菲的医疗仪器,他们送完仪器,便马上回飞机上待命,不被允许进入别墅。
柏寅清原本只准备让陆医生一人进入,但陆医生指了指身边的年轻男人:“这是我带的新人盛明聿,他刚从美国读完博,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您无需担心他的专业素养,现在由我负责带他……柏先生,让他一起进来吧,我一个人也许忙不过来。”
要不是陆医生说,柏寅清都没注意到身边还有别人。
柏寅清想速战速决,不希望他人打扰他与虞微年的旅行。多一个人帮助陆医生,的确能增加提高效率。
他没有拒绝陆医生的提议,只是在他们即将进入别墅前,他忽然看清这位年轻医生的脸。
眉宇倏地紧绷,柏寅清寒声阻止:“等等。”
盛明聿与陆医生二人皆停下脚步,一齐看向柏寅清。盛明聿只听陆医生提起过这位患者,据说家境不凡,其余的便不得而知了。
一个冷淡的男声,带着几分礼貌开口:“有什么问题吗?柏先生。”
盛明聿明显感觉到,这位年轻的雇主,在用一种称得上直白的审视目光凝视他,裹挟很强的敌意与戒备。
他被看得莫名。
柏寅清盯着盛明聿不放,并不是他善妒,也不是他胡思乱想。
眼前这位医生,身形高挑、面庞英俊,眉目冷淡疏离,又因职业缘故,散发禁欲、高等知识分子的气质。
很像虞微年会喜欢的类型。
柏寅清面容沉冷晦涩,他先行进入别墅,等他出来时,丢给盛明聿一个帽子与口罩。
“戴上,然后再进去。”他说。
盛明聿十分不解。
可由于眼前这位雇主出手阔绰,他虽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第55章 慢性依赖
戴口罩与帽子只是第一步, 当盛明聿与陆医生进入别墅内时,又有一群训练有素的保镖上前搜身。陆医生见怪不怪,反倒是盛明聿有些讶然。
这么严……
不过也能理解, 像这些有钱人,的确比较谨慎。
盛明聿身上只有一只万宝路钢笔, 保镖用多个仪器扫描过后, 确定这只钢笔没有窃听或偷拍等功能。
保险起见, 他们多问了一嘴。盛明聿平静地回复:“这是我父母送我的毕业礼, 有什么问题吗?”
保镖摇摇头,旋即看向站在窗边的柏寅清,又朝柏寅清恭敬地比了一个手势, 代表放行。
不远处的柏寅清仔细观察盛明聿,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在戴上口罩与帽子、遮挡面部情况下, 盛明聿身上那股冷淡劲儿愈发明显, 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彬彬有礼。
像段佑和司知庭的结合体。
虞微年之前也在美国念书, 盛明聿又在美国读的博士……
难道盛明聿也是虞微年某个前任?
柏寅清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了,虞微年应该睡饱了。
他先行推开卧室房门, 时间卡得很好,虞微年正好悠悠然转醒,看表情还是很困的样子。
虞微年侧躺着蜷缩在被褥间,雪白被单衬得他面颊红润, 手心无意识捏着一方小毛巾,在下巴印出许些不规则的浅印。
他起床气重,睡醒后通常会赖一会儿床。有时候一动不动,有时候则在被褥间拿脸蹭小毛巾……
柏寅清将虞微年连人带被子捞坐在腿上, 他侧首亲了亲虞微年的眉眼。
“宝宝,起床了。”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但还是能够叫门外人听清。
门是虚掩着的,陆医生与盛明聿在门口静静等待。听到这柔情到仿佛要化出水的呢喃,他们皆目露错愕。
很难相信这是从那位面容冷淡、气场强大到不近人情的柏寅清口中发出的声音。
虞微年懒洋洋地靠在柏寅清怀里,还没睡醒,人也是迷糊的,下意识跟了一句:“怎么了?”
“医生来了,给你检查一下身体。”柏寅清试着抽走虞微年手心中的小毛巾,一下没抽走,第二次才成功。
虞微年怔怔地盯着手指,好半晌才清醒片刻。他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又问:“医生人呢?”
得到虞微年允许,柏寅清这才让陆医生二人进来。
盛明聿戴着口罩与帽子,不透气的情况下十分闷热。
他跟随陆医生进入卧室,将帽檐压得较低,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口罩下冷淡面庞倏地愣住。
许是他的注视太过直白,虞微年也偏首看了过来。随着转身的举动,宽松领口大大敞开,露出半个布满吻痕的肩头……
痕迹只在眼前一闪而过,柏寅清冷沉着脸,迅速将衣服拉好,又用被子将虞微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小半张脸。
对柏寅清这种极具占有欲的行为,虞微年反倒是习惯了。他语气散漫道:“你别抱这么紧,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柏寅清手指一顿,虽不情愿,可还是将手臂松开许些。
“等会要抽血。”他说,“不会抽很多的。”
像哄小孩儿一样,“很快的,就抽一点。”
虞微年觉得好笑,他每年都会照常做全套体检,抽血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晕血。
柏寅清这小心翼翼的态度,仿佛他是某种易碎的、需要好好呵护的瓷器。
虞微年玩心又起,配合地摆出一副害怕委屈的表情:“那你要一直陪着我,你不能走。”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手:“我不会走的。”
在一旁目睹全程的盛明聿心想,声音真好听。
他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见过俊男靓女不在少数,可从未见过比眼前人还要出色的人……
盛明聿又忍不住想,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知晓他不该八卦雇主,无奈对方实在出色且吸引眼球,令他忍不住多想。方才只是惊鸿一瞥,他便感觉呼吸暂停,也终于明白,为何这位气质冷淡的雇主在对方面前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先生,您放心,我的手法很好……”
陆医生熟练地进行抽血等操作,坐在柏寅清腿上的虞微年,百无聊赖地晃着腿。
自被褥下方伸出的足部雪白,脚踝缠着两圈宝石链,随着足尖荡动,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在陆医生身边帮忙递工具、记录的人是盛明聿,虞微年似乎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他下意识看向盛明聿,却被一只大掌捂住眼睛。
柏寅清在他耳畔说:“别怕。”
虞微年:“……”
他没来得及看清另一个医生的全貌,只看到帽子与口罩。不过气质和身高倒是出众,如果外貌过关,此人一定很符合他的口味。
只可惜有柏寅清在他身边,就算眼前这盘菜再诱人,他也没有品尝的机会。当下对方竟连口罩与帽子都戴上了,他不用猜都知道,这必然是柏寅清的手笔。
需要防这么严吗?就算真让他看见对方的脸,他又能怎么样?
还能当着柏寅清的面偷情不成?
陆医生的手法很娴熟,虞微年只觉像被蚊子叮咬了片刻,之后的痛感也不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一直捂着眼睛的缘故。
“已经好了。”
盛明聿接过陆医生手中的物品,取出一只钢笔,在标签上勾勾写写,随后贴了上去。
捂在眼睛上的大掌松开,虞微年近乎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戴口罩的年轻人。随后,他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
“医生?”他笑得十分友好,“要擦下汗吗?你看起来很热。”
箍在腰身的大掌蓦地一紧。
虞微年像感知不到柏寅清忽然变冷的视线,以及充斥浓重占有欲的力道,神色如常地将纸巾递了过去。
盛明聿暂时将万宝路钢笔放在床头柜上,旋即接过:“谢谢。”
虞微年弯了弯眉眼:“不客气。”
陆医生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位虞先生当着柏寅清的面,对别人笑,柏寅清那副难看扭曲却不得不忍受、装作不知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
陆医生和盛明聿整理好物品,正准备离开时,陆医生的手机传来一条信息。
柏寅清的报告单出了。
陆医生原本想等会再说,可随意扫了一眼检测报告单,他眉宇紧皱,带着几分急迫。
“柏先生,您的体检报告……”他看向柏寅清,见虞微年一同看来,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压低嗓音道,“方便单独聊一下吗?”
虞微年:“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柏寅清仿佛丝毫不意外,他平静地抚着虞微年的发丝,“我出去一下,好不好?”
虞微年不疑有他,表现出一副极黏人的姿态:“那你要快点回来。”
盛明聿再次忍不住看向虞微年。
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虞微年,如今对另一个人露出充满眷恋、依赖的情绪,仿佛离了对方不行。深情款款的眼神,任谁看了都不忍怀疑他的真心。
哪怕知道他们部分恋爱内情的陆医生,此刻也忍不住道:“二位感情真好。”
“……”柏寅清似乎沉默了片刻,才“嗯”了一声。
虞微年:“那当然了,我最爱我老公了。”
他抱着柏寅清的脖子,“你也最爱我,是不是?”
“是。”
毫不介意在外人面前表露爱意的行为,让盛明聿头一回产生艳羡的情绪。
拥有这样一个完美的伴侣,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盛明聿忍不住将目光放在虞微年的脸上,而这位眼里仿佛只有恋人的、黏人到不行的俊美男人,坐在恋人怀里时,忽的侧过首。
在恋人看不见的角度,虞微年对盛明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唇角挑出一个暧昧的笑。
心脏宛若失衡,盛明聿尚未反应过来,一股热意便开始横冲直撞。没等他问个究竟,就被陆医生带出了房间。
另一个男主人仿佛对此毫不知情。柏寅清凝视虞微年抽血的位置,只有一个很小的针孔,可虞微年太白了,周围一块肌肤皆泛起了红。
“疼不疼?”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针头那么粗,虞微年的血管又很细。
柏寅清低头吻了吻伤口边缘,很轻,只用薄唇缓慢蹭了蹭。
“宝宝。”
“嗯?”
“等我回来。”
柏寅清离开房间后,虞微年又躺了回去,像要继续补觉。他悠闲地望着落在床头柜上的万宝路钢笔,上头还有刻字,显然意义非凡。
他不相信这位年轻的医生不会回来取。
在客厅等待陆医生的盛明聿,则陷在另一种焦灼之中。
虞先生真好看。
可为什么要突然看他?又为什么对他眨眼间?是有什么事吗?还是单纯友好地眨个眼睛?
盛明聿自信不是普信男,不会凭空想象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亦或是对自己放电。但那个眼神太过有误导性,包着水的眼尾轻轻上挑,如挟着软羽,注视的同时,又轻轻用羽尖蹭着心口,叫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盛明聿坐在客厅,脑海不断回放方才那一幕。终于,他忍不住警告自己,够了。
别再想一些有的没的。
他们来这里是度蜜月的,据这位柏先生所言,接下来柏先生似乎还准备求婚……
他们感情很好,他在这里幻想什么?想当破坏别人感情的、道德败坏的小三吗?
盛明聿刚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习惯性摸了摸口袋,却发现里面的钢笔不翼而飞。
这是他父母赠他的毕业礼,于他而言意义非凡。刚刚明明还在手上的……
是忘在房间里了吗?
盛明聿思索片刻,还是决定上楼,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后,冷淡声线被压得端庄而又有礼貌。
“你好,我的钢笔似乎忘在房间里了。”他轻声问,“请问我现在方便进来吗?”
……
“最近睡眠情况怎么样?”
“很好。”
“是因为有虞先生在身边,所以休息得很好吗?”
“嗯。”
窗外天色渐沉,海面是一片没有尽头的暗灰色。柏寅清坐在窗边,冷淡面容被映得异常深邃。
他垂眸望着一枚小方巾,他竟无意识将虞微年的小毛巾带出来了。上面还有虞微年的味道,他干脆一直握在手心中,想象虞微年此刻也在他身边。
“药物呢?现在还剩多少。”
“……”
柏寅清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他误会我了,他以为这个药是……有其它功能。所以他帮我把药丢了。”
“所以丢掉之前,药物还剩多少?”
几乎已经被吃空。
柏寅清不记得了,他每次吃药都会吃很多,完全将医嘱抛之脑后,更不在意滥用药物带来的后果。
陆医生帮柏寅清回答:“你的药又吃完了,是不是?”
柏寅清没有言语。
柏寅清为他们实验室投了不少资金与仪器,是他们团队的最大老板。面对上司、领导,陆医生本不该如此。
可陆医生根本控制不住语气上扬:“你一直在频繁拿药,这本来是不允许的……可你情况特殊,上次你说你要和爱人度假,所以先提前拿一个月的量有备无患。现在才过去多久,你又吃完了?你知不知道滥用药物会有什么后果?这还是药效加倍的剂量……”
性/爱成瘾症一直是医学界的空白领域,国内外都没有针对该病症进行治疗的方案或药物。
柏寅清愿意投资金投仪器,本是一件好事,前不久,团队研发出新品药物,药效更好,但剂量很重,必须要针对疗程以及医嘱服用,否则会产生副作用。
“过量摄入药物会增加不良反应的风险,同样会造成身体器官功能异常,甚至影响到心脏……不仅如此,你还可能会出现眩晕、幻觉、精神错乱等症状。长期过量服用药物,会让你对药物产生耐药性,或是依赖性。”
“你的检查报告不容乐观,报告显示,你的肝功能和肾功能都出现了明显异常。再这样下去,会危及你的生命安全!”
“滥用药物是一种慢性死亡,你完全在拿你的生命开玩笑!”
陆医生语气愈发沉重,虽然他与柏寅清是医患关系,雇佣与被雇佣的交易关系,但他也希望柏寅清能够痊愈,而不是一直受病痛折磨。他一直知晓,柏寅清平日里表现出云淡风轻,实际上柏寅清每时每刻都在被性/瘾影响。
失眠、头痛、焦虑……等等。
陆医生苦口婆心劝阻的同时,又十分不解。毫无疑问,柏寅清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么聪明的人,却一直在明知故犯地犯蠢。
明知道这么做不可以,是不对的,他依然要这么做。
窗外渐渐下起了小雨,玻璃窗蒙上一层雾,将窗外景色映得影影绰绰,再也看不清。
半晌,书房才响起一道冷淡的男声。
“陆医生,你平时熬夜吗?”
“我们这行怎么可能不熬夜……”
陆医生下意识做出回答,熬夜是他们行业的常态。又或许是,当今社会,没有一个行业能逃得了熬夜。
柏寅清又问:“熬夜做什么?学习?工作?还是单纯娱乐?”
陆医生不明所以:“都有吧。有时候累了就会刷刷短视频,放松一下……不知不觉,就看到很晚。”
“熬夜也对身体健康有害。”
陆医生愣了愣。
“现在很少有人不会熬夜,是吗?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每个人都被白日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所以在夜晚娱乐,好像只有夜晚的生活才完全属于自己,是能够被掌控的。但熬夜会导致生理性损伤,可不熬夜也会患上其它疾病……”
柏寅清语气平静,像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不带丝毫个人情感,“滥用药物是慢性死亡,熬夜也是慢性死亡……”
“活着不也是吗?”
第56章 动听情话
一直以来, 柏寅清都受到严苛教育的影响。他拥有得很多,但真正属于自己的却很少,因此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总是充满很强的独占欲与排他性。
但虞微年是一个游戏人生的浪子, 他最擅长甜言蜜语,为达目的可以做出必要牺牲。不论他说出的言语是真是假, 柏寅清都愿意相信, 哪怕知晓这是谎言。
柏寅清一直都很擅长忍耐, 更别提早在一开始, 他便知晓虞微年是个满口谎言的爱情骗子,永远不会为承诺负责,只图一时享乐。只有在床上, 虞微年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与下意识的收缩挣扎才是真实的。
才是因他而产生的。
想留住浪子是十分愚蠢的想法,活在新鲜感、刺激中的浪子永远不可能回头, 更不可能为某个人收心。
柏寅清明知不可能, 却还是这么做了, 用他的方式。
陆医生和柏寅清接触过很长时间, 他自然知晓柏寅清此人骨子里极其偏执,一旦认定某件事,便绝对不会更改。
“但你真的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你现在的身体……”陆医生很想找一个委婉的词语,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我知道。”柏寅清打断他的话,“年年不让我吃,我不会再吃了。”
陆医生一脸错愕, 他苦口婆心劝了无数次,柏寅清从未听进去。虞微年只用一句话,便能让柏寅清乖乖听话?
他还当什么医生?柏寅清的专属医生,就应该让虞微年来当。
陆医生奇怪道:“不过你们不是……”
他到底没说出“分手”二字, “现在是和好了吗?你们准备度假多久?这段时间海岛天气不怎么好,海景可能一般。”
年轻人的爱情轰轰烈烈,吵架时闹得天翻地覆,和好时又能如胶似漆。他倒也能理解。
柏寅清登时沉默。
陆医生即刻捕捉到柏寅清的表情变化,他愣了片刻,蓦地想起那层层严密的检查,还有一进别墅就要收手机设备的行为,以及别墅内随处可见的监控器与屏蔽器……
一个大胆的念头令他头皮发麻,他惊悚道:“难道你们还没和好,只是你……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才把他带到这里?”
柏寅清看着他,眼眸漆黑幽深,不带任何情感。
陆医生紧紧抓着扶手,一股寒意自尾椎骨上升直逼头顶。他一直知道柏寅清的心理状况不是很健康,但他绝对没有猜到,柏寅清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你这样做,他愿意吗?”
陆医生回想起不久之前,虞微年露出来的黏人、缠绵一幕。
他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仿佛柏寅清是极其危险的恐怖分子。待距离安全,他又问,“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方式吗?”
“把他留在你身边的方式。”
“你不愿意分手,所以你就把他囚禁在这里……”
措辞一直很委婉的陆医生,说话头一回这么直白。
柏寅清背靠窗沿,面庞被笼罩在乌云密布的雨夜下。
“我能怎么办?”冷淡声线在此刻格外清晰,“我从没想过和他分手,就算他在外头有人,我也一直安慰自己,只要忍忍就过去了,他终究还是我的。我能答应他任何事,唯独不能是分手。”
陆医生忽的脊背一凉,是柏寅清突然抬眼看了过来。平直锋利的黑睫下方,是暗流涌动的眼睛。
柏寅清再一次重复,“唯独,不能是分手。”
如果不是柏寅清亲口所说,陆医生绝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然是柏寅清。这才过去几个月?柏寅清竟从那个不可攀的高岭之花,变成这副模样。
陆医生叹了口气:“爱确实会让人产生期待,让人斤斤计较,也让人面目全非……我能理解你此刻的感受,但你是否误解了?也许支配你的情绪不是爱呢?”
“如果你很容易在亲密关系中产生依赖,离不开对方、时时刻刻想和对方在一起,这不一定是因为你很爱他,而是因为你不爱自己。”陆医生看到柏寅清脸色骤沉,他顶着压力,硬着头皮往下说,“因为你不爱自己,所以你把对爱的需求投射到他身上。也许是因为儿时没有得到足够的爱,没有形成完整的人格,所以你始终停留在早期。你需要借助与他人深度绑定来满足自己,本质上并不是因为深爱对方——”
“而是通过这个行为,满足自己的依恋需求。”
天边云层翻卷,海面掀起巨浪。一道雷声响过,白光照亮柏寅清的半边脸,形成深刻的明暗交界线。
“陆医生,我一直很尊重您,也相信你的专业知识素养。”他缓缓站起身,高大颀长的身影背后,雨水沿着透明玻璃往下。他侧过身,眼底是一片平静,“但我还没那么蠢。”
不至于连爱不爱都分不出来。
窗外雨下大了,正在补觉的虞微年,也许会受到噪音干扰。这栋别墅于早些年修建而成,装修典雅精致,隔音效果却比较一般。
检查报告已经看完,并没有出乎柏寅清意料的内容。当务之急,是陪虞微年补觉。
陆医生却还有许多话想说,他拿着报告单,追在柏寅清身后。二人一起穿过层层昏暗走廊,声控灯随之一盏盏亮起。
待最后一盏暖灯亮起时,柏寅清正要推开房间的门。忽的听见卧室内,传来一道熟悉的调笑声。
“你刚刚怎么一直偷看我?”
“我没有……”
“是吗?可我刚刚都注意到了,你一直在看我。医生,你是不是喜欢我?”
虞微年很坏地顿住,在对方心跳升至顶峰时,他才故意轻笑一声。像一只将猎物放于爪子下玩弄的猛兽,看猎物挣扎只是单纯的恶趣味。
他笑得很开心,又带着刻意引诱般,“好巧,你也是我喜欢的类型。”
懒散上扬的声线中透着轻松愉悦的调子,尾音延长、咬着字眼,嗓音轻柔且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暧昧的勾引。
柏寅清不需要进入卧室,都能想象出虞微年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陆医生猛地捏紧手中报告单,一抹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淌。他小心翼翼看向柏寅清,那张冷峻面庞神色不变,唯有薄唇紧抿,侧颜在暖光之下显得无比冷硬,似是在竭力忍耐什么。
微凉夜幕下雨势不减,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冷风,裹挟冰凉水汽落吹拂在柏寅清的脸上,勉强唤回几分神志。
柏寅清默不作声地松开手,似乎害怕打扰卧室内二人,他竟还刻意放轻脚步,离开了这里,将二人世界还给他们。
陆医生大惊大骇,这是什么意思?
柏寅清如今这作态,跟发现妻子出轨却害怕妻子与他闹离婚,所以不敢声张,选择忍气吞声的丈夫有何区别?
“柏先生,您……”陆医生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道,“方才虞先生只是开玩笑,您别当真……”
柏寅清语气淡淡,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早就知道,他是年年会喜欢的类型。”
“我也说过,我能做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要让我知道,又或是做得太明显。”
他停顿片刻,幽冷的声线在夜晚雨势下尤其诡异,“只是你们都不信。”
……
“虞先生,您别开玩笑了……”
盛明聿看着这张放大的面庞,明媚精致,眼睛更像是会说话。他心跳坏了一般加速,四肢无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虞微年轻笑一声,他慢慢正过身,浑身像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床头。他任由锁骨、脖颈的吻痕露出,像根本不介意盛明聿的目光。
“好伤心,我是认真的。”他委屈道,“你却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一直很喜欢你这种类型,医生,难道你没发现,你们气质很相像吗?”
盛明聿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你们”指的是他和柏寅清。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他们体型都较为高大宽阔,五官深邃立体,气质较为沉冷。
胸腔涌起莫名的窃喜,盛明聿看着虞微年的笑脸,握紧手中的钢笔。
“虞先生,你们不是情侣吗?”他犹豫片刻,还是问了。
虞微年言语苦恼:“啊……以前是,现在应该不算了吧?”
“什么叫应该不算?”盛明聿追问。
“因为我们分手了,他不同意,所以他把我囚禁在这里。”虞微年语气十分轻松,看不出他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盛明聿怔愣,旋即面色变得严肃:“虞先生,请不要开玩笑。”
有那么一瞬间,盛明聿当真了,可仔细一想,柏寅清明显出身不凡,举手投足之间都带有老钱家族特有的贵气。一个接受正统精英教育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再说了,看柏寅清的样子,他不像会做出囚禁这种事的人。
而且不久之前,他们表现得如此恩爱,旁若无人示爱的模样,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我没有开玩笑。”虞微年收起笑意,扯出一抹哀伤的表情。
他掀开被子,将裤腿往上拉,露出完整的小腿。
上头青红交错,遍布各种吻痕与指印,放眼望去竟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光是肉眼瞧着便让人心惊,也能足够看出对方究竟有多么痴迷。
一根纤长手指拨弄脚踝的链子,宝石撞击,发出清脆声响。
“刚刚我们表现得很恩爱,我知道你不信……”
“这里面应该有定位器,我在这里人不生地不熟,手机又被收走,我根本没办法联系外界,每天活动范围只有这张床……我跑不掉的。”
虞微年虽然没有问过,但这点根本无需怀疑,他太了解柏寅清了。
“医生,你能帮帮我吗?”方才轻佻的模样仿佛只是他的保护色,当下他眼底含着水光,眼底浮现脆弱无助的微光。
“我……”
“对不起,我不该麻烦你的。我知道,如果你帮我,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虞微年善解人意地出声,他侧过身,露出倔强又隐忍的侧颜,像在竭力克制失望的情绪。
浓密睫毛垂落下来,随着细窄的肩膀微微颤动,背后蝴蝶骨线条被印得极其明显。
男人骨子里都有保护欲,盛明聿也不例外。他望着虞微年,沉声道:“我会帮你的。但……我的通讯设备也都被收走了,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帮你联系外界,不过没有关系,等我离开之后,我一定会帮你传递消息。”
盛明聿已完全信任虞微年,他越是回忆,越是恍然。难怪柏寅清处处小心,又是安检又是搜身,他原以为是有钱人家安全意识强烈。
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正的原因是,这里囚了一只金丝雀。
“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虞微年眼眸霎时清亮,他像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语气都轻快了不少,“我给你写几个电话号码,还有社交媒体账号……他们都是我朋友。”
虞微年最先写的手机号码便是他母亲的,其余的电话号码,他记不得几个,因为他不常打电话。
但他经常上网冲浪,记得朋友们的社交媒体账号。盛明聿去联系他们的社交账号,也是一样的。
保险起见,虞微年还将友人的家庭住址,以及一些基本信息写下。纸张上的人名都是A市出名人物,方便盛明聿确定人群。
就算这张纸之后被柏寅清发现,又或是丢了,盛明聿也一定会记得这些人名。
果不其然,盛明聿看到一个个人名,惊讶地抬起眼。他猜得出眼前之人身份不凡,却没料到,这些响当当的人物,竟都是对方的朋友吗?
待纸条写完,盛明聿忽的想起一件事:“你说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对吗?我也不知道,但在飞机上的时候,我有听他们聊起来过。这里是一个度假海岛,旅游业很成熟,又有个什么圣地之美称……具体称呼我忘了。海岛只接受提前三个月预约……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三个多月。”
虞微年竟不知说什么了,所以他们刚在一起不久时,柏寅清便开始计划囚禁他了?
盛明聿尽可能将自己知道的全部道出:“我在客厅等待时,听到门口保镖他们聊天,附近有一个木屋,柏先生似乎经常前往,又命人打扫,往里面运送物品,个个都用保险柜装着……海边停着一艘游艇,钥匙可能就在木屋里面。”
木屋吗?虞微年隐约有些印象,但是具体位置不太确定……他得找机会出去确认一下。
如果木屋里真有游艇钥匙,那一切都好办了。
就算没有游艇钥匙,有其它能够提供有效信息的工具也可以。
虽然盛明聿知道得不多,但胜在有用。虞微年忽的拉住盛明聿的手,透亮清澈的浅色眼眸直直望了过来。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语气哽咽,“这段时间,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我逃不出去,要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
随着眼眶湿润,虞微年的两颊飘起许些绯色。温热手指紧握盛明聿的手,他浑身僵硬,明明只是被握住手,他却觉得全身感官都要浸泡在这过分柔软的触感之中……
淡淡的香气缠绕而来,他近距离望着这张美到富有攻击性的脸蛋。他甚至会恍惚地想,难怪看起来理智冷静的柏寅清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如果这个人是虞微年,他倒也能理解了。
……
秉承着职业道德,陆医生再次劝说柏寅清,又细细叮嘱。
“这些检查还是不够全面,我的建议是,尽快回总部做一个全面检查。”
柏寅清只是问:“年年的体检报告呢?”
陆医生一愣,随后叹了口气:“他很健康,非要说的话就是肠胃不太好,是不是三餐不规律,经常不吃早餐,还熬夜之类的?”
柏寅清:“嗯,我在帮他改了。”
陆医生:“……”
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陆医生还想再劝些别的,但柏寅清不像能听得进去的人,就算他费尽口舌,结果也是白费。他不如不说。
他回到客厅,看着失魂落魄的盛明聿,一脸莫名:“怎么这副表情?起来了,我们该走了。”
陆医生还记得方才的事,他生怕柏寅清找盛明聿茬,特地挡在盛明聿身前。所幸柏寅清没有把注意力落在盛明聿身上,因为虞微年出来了。
虞微年穿着睡衣,懒洋洋地踩着个拖鞋。他站在二楼扶手边,柏寅清见状迅速上楼,给他披上了一件外套。
“不继续睡了吗?”柏寅清像完全不知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虞微年见了什么人。
虞微年带着鼻音,“嗯”了一声,又问:“为什么要突然做检查?你生病了吗?还是说……你之前吃的药有问题?”
“没有。能有什么问题?”柏寅清面色不改,“你最近睡得太多,我担心你哪里不舒服。”
“噢。”虞微年并未产生疑心。
陆医生与盛明聿一路往外走,门口一行保镖拦下二人,部分人手中拿着扫描仪,另一部分则上前准备搜身。
盛明聿面色大变。他没想过柏寅清会如此谨慎,进来要搜身,出去也要……
他身上还留着虞微年给他的纸条。
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绷紧,虞微年面色不变,神色自若地看向窗外:“雨下得好大。”
“这场雨突然就来了。”柏寅清同他一起看向窗外,“天气预报说最近都是大晴天。”
天气诡谲多变,自下午开始,天空开始阴云笼罩,有着下雨征兆。
虞微年假意看向窗外,眼尾却一直注意着门口动静。
也幸好他聪明,知道柏寅清多疑,在盛明聿离开房间时,他又将纸条抽走、撕碎,冲进马桶里了。
他不相信盛明聿连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已尽量挑名气大的名字写,比如家喻户晓的影帝江臣景。
只要记住一个人,便能够通过社交平台的关注列表,大致还原出他整个人脉网。盛明聿是聪明人,这点不需要他教。
盛明聿却不知晓他身上的纸条已被取走,他满心都是守护这张纸条,绝对不能让他们的事被柏寅清发现。否则,虞微年又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面对搜身,他表现得极其抗拒。
保镖面露难色,他望向二楼扶手边的柏寅清。
柏寅清淡淡地往门口扫了一眼,说:“不用搜了。”
他望着盛明聿,手指却抚摸着虞微年的发梢,说,“我相信你。”
对盛明聿说的话,却更像对虞微年说。
……
大雨下了一夜,狂风暴雨席卷玻璃窗与屋檐,碰撞出野兽咆哮般的声响。美丽的沙滩被浇成灰暗的泥浆,波光粼粼的海面被黑夜吞噬,只留下无边无际的暗色。
虞微年总觉得心慌,他望着反复无常的天,倒不是害怕电闪雷鸣,而是下意识地想——这种天气下,直升飞机能顺利起飞吗?
夜晚,柏寅清帮虞微年洗完澡,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坐在怀里,挖出乳白色的膏体,均匀涂抹在虞微年的后背。
粗粝手指蹭过细嫩肌肤,虞微年轻轻颤了一下。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乳霜真是正经乳霜吗?还是因为他和柏寅清做太多了,他变敏感了?
若不然,为什么只是这样的简单触碰,都会叫他起很大的反应……
柏寅清像没有察觉到虞微年的变化,只静静擦拭乳霜,擦得细致,连细小缝隙与褶子都没有错过。
“今天来的那个医生。”他忽的开口,“你很喜欢他?”
“他是你喜欢的类型。”
猝不及防的提问,让虞微年怔愣片刻。他双手搭在柏寅清的肩头,腰身微微下伏,看向柏寅清时,眼尾染着一抹水光。
唇角缓缓挑起一个恶劣的弧度,他低下头,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在呼吸交缠的情况下,虞微年含着笑意开口:“你觉得我背着你和他偷情了?”
“你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虞微年故意挑逗一般,哼笑着开口,“摸摸我,检查一下……”
虞微年勾着唇角,眼底满是兴致盎然的恶趣味,轻浮又蛊惑地说着引诱的言语,表情却极其无辜。
“看看我有没有夹着其他男人的东西。”
柏寅清一言不发,唯有擦拭乳霜的动作在缓缓变慢。膏体遇热融化,手指也在变热,变湿,变得黏腻。
虞微年原本还一脸散漫自若,很快,他忽然触电似的,腰肢控制不住抽了抽,却被箍住侧腰无法动弹。
他咬牙啜泣,肌肤慢慢浮粉,又蒸出稠丽鲜艳的红。
柏寅清看着虞微年湿漉漉地往外冒着眼泪,食指与中指并起,又默不作声地加入了无名指。
察觉到虞微年想逃,他曲起膝盖,阻止虞微年后退的举动,长臂箍住虞微年的腰身,更是让虞微年挣脱不得,只能牢牢钉坐在他的掌心。
虞微年逐渐控制不住表情,连哭腔都难以抑制。柏寅清仔细望着他的脸,阴暗恶劣的占有欲在不断滋生——想让他呜呜咽咽地哭,想让他神志不清,想让他嘴里只能喊自己一个人的名字,再也无法去找别人。
漆黑幽深的眼珠在黑夜中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然而柏寅清的体温却无比滚烫。他捞着虞微年的腰,哑声喊:“年年。”
这一幕太过熟悉,柏寅清总喜欢在他神志不清时喊这些称呼,一边喊一边发狠地撞,直到他连成型的语句都无法吐露。
他也敏锐察觉到,他变得愈发敏感,也愈发不经碰了。
“宝宝……”
虞微年应激一般,反应很大,身躯陷入剧烈颤抖。
仅是如此便觉得难以忍受,他哭颤着声线,条件反射地开口。
“我……我永远爱你。”
“多么动听的情话。”柏寅清面上并无多少表情。
只可惜,他再也不会信了。
第57章 走不掉了
“温馨提示:明天将有大风, 多云转晴,之后会持续晴天,适宜安排出行……”
窗外呼声哗啦, 电闪雷鸣,隔着窗户都能听见滂沱雨声, 直至后半夜, 雨势才缓缓变小。
夜晚与海面几乎融为一体, 形成无边无际的暗黑色。虞微年划着手机天气预报, 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什么缘故,天气预报内容与实际相差甚远。
天气预报表明,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艳阳天, 气温也处在回升状态。
虞微年倒不是担心天气会耽误出行游玩,而是在沉思。
盛明聿等人离开时, 雨势极其猛烈, 伴随蓝紫色闪电。如若是正常航班, 恐怕少不了延误或取消。
这种恶劣天气, 飞机真的能顺利起飞吗?
虞微年将手机锁屏,放回床头,背后拥来一个炽热怀抱。他立刻闭上眼, 假装熟睡,脖颈间传来滚烫的温度。
柏寅清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当下无意识蹭着他的脖颈,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起初, 虞微年总是嫌这种行为太过黏糊。偶尔为之能够视作情趣,太过频繁则显得腻歪。
但柏寅清很喜欢抱着他,蹭他、嗅他、亲他,仿佛是一个重度成瘾患者。而他是唯一能够拯救柏寅清的良药。
久而久之, 虞微年也慢慢习惯了。抱就抱吧,蹭就蹭吧,他也少不了一块肉。
他也喜欢被厚重被子包裹的感觉,被柏寅清抱着,还不用自己暖被窝,只要把柏寅清的怀抱当做自动发热的厚被子便好。
闭上眼后,虞微年脑中不断回放着那则天气预报。
希望睡醒之后,会是一个好天气……
希望飞机能顺路起飞。
第二天,虞微年罕见地早起,他也意外看见柏寅清做家务的一面。
柏寅清好像起得很早,起床之后,先将家里打扫了一遍,随后做了早餐备用,避免虞微年突然苏醒却没有早饭吃。
现在就用上了。
虞微年坐在餐厅,望着桌上摆盘精美的中式早点,偏首望去,猫房大门没有关,小猫也在一边低头吃猫饭,一边摇着毛茸茸的尾巴。
另一边洗衣房则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伴随许些手搓声响。
虞微年:“……”
不会是他想得那样吧?
虞微年吃完最后一个烧麦,喝了口豆浆,才朝洗衣房走去。洗衣房是半开放式的,连接一个落地窗阳台,他一眼便看见,柏寅清正徒手搓着什么。
再看一眼,他确定了,是他的袜子。
虞微年抱臂倚墙,站姿懒懒散散,没个正行,语气也带着不着调的笑意:“不是有洗衣机吗?为什么还要亲手做这些事。”
这也是他早就想问的事。早在他们同居时,柏寅清便痴迷于手洗衣服、手洗碗,他虽不做家务,也很少会家,但家里该有的设备一个不缺。
三台洗衣机,烘干机,洗碗机,还有各种扫拖地机器人……
明明可以借助工具,柏寅清却选择最麻烦也最费事的一种。
柏寅清一边搓着袜子,一边语气平静道:“我喜欢洗你的衣服。”
垂下的眼帘,遮盖住眼底的浓烈控制欲。
柏寅清有很强的独占欲与排他性,但他知道虞微年不喜欢这样,所以尽可能忍耐。而这种极端的情绪,集中体现在虞微年的衣物上。
他要包揽一切家务,包括照顾虞微年的一切大小事宜,哪怕是洗袜子、洗内裤这种小事。
这能够满足他的独占欲与掌控欲。
虞微年却无法理解这种行为,无论做什么事,他都追求高效,时间在他看来十分宝贵。
他看柏寅清洗了一会儿,搓得还挺仔细。没多久,他看得坏心思起,又忍不住凑上前捣乱。
趁柏寅清不注意,虞微年从后抱住柏寅清的腰,他的手无法避免沾上许些水与泡沫,他愣了一愣——居然是冷水?
“年年……”
柏寅清话未说完,虞微年便被打断思路。二人的身高差,能够让虞微年正好将下巴搭在柏寅清的肩头。
“你这么喜欢洗我的衣服——”
虞微年伸着面庞,拖着长长的尾调:“不会偷偷拿我衣服做坏事吧?”
搓揉袜子的手指一顿,柏寅清面不改色,并不否认,而是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午饭想吃什么?”
虞微年随口一猜,竟猜中了,最荒唐的是,对柏寅清私底下会用他贴身衣物做别的这件事,他居然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唯独意外一件事——柏寅清杏欲这么旺盛,真的没问题吗?
虞微年自认重欲,面对柏寅清,他仍觉得无比吃力,也时常感到醉生梦死的、仿佛意识被撞得粉碎的恍惚感。
可在这样长时间的性/爱下,柏寅清竟仍然觉得不满足,需要通过他的贴身衣物,来抚慰自己。
虞微年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这真的正常吗?
柏寅清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再将手上水珠擦干。旋即,他在虞微年抱着他的臂弯间,转了个身,面对面朝向虞微年。
微凉手指想去捧起虞微年的脸,想到温度过低,还是挪开,改蹭着虞微年的发梢。
“怎么不说话?”柏寅清问,“午饭想吃什么?”
虞微年看了眼外面的天,依旧雾蒙蒙的。他问:“最近怎么老下雨?我还想出去露营呢,要是能在海边办一个篝火派对,也一定很有意思。”
他将面庞转回,双臂搂着柏寅清的脖子,仰头亲昵地蹭了蹭,“我们还可以在沙滩上做……沐浴阳光和海风,那一定很刺激。”
搭在腰间的大掌缓缓收紧。
隔着衣物,柏寅清蹭了蹭虞微年的腰窝:“想出去吃?天气预报说等会可能有小雨,但总体是大晴天……”
他停顿片刻,又道,“但天气预报不是很准。”
前几天也是如此,天气预报说近日都是大晴天,他也是提前看好日期,才选择了这里。
结果自他们来到此地,绝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雨,不太适宜出行。
“如果下小雨,我们可以扎一个帐篷,然后躲在里面。”
虞微年朝柏寅清伸出双手,柏寅清会意,弯身托着他的臀将他面对面抱起。
他又继续往下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小木屋,那个木屋是这里的旅游景点吗?还是什么?要是对外界开放,我们也可以把东西放到里面。”
“这样就不会被雨淋湿了。”
“寅清,你知道那个小木屋是谁的吗?”虞微年眨了眨眼睛,仿佛只是单纯好奇,“是对游客开放的,还是原住民的家?”
柏寅清凝视着他,回答:“是对游客开放的。”
“怪不得,我说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干净……你怎么知道这个小木屋?”虞微年似乎很惊喜,“那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嗯。”
“那太好了!我们不需要扎帐篷,可以直接把东西放在小木屋里。”
虞微年搂着柏寅清的脖子撒娇,“我们去外头逛逛吧?然后带上小猫,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家里,我都要憋死了……”
虞微年说得也没错,除去疯狂地做,他们很少出门,就算出门也只是简单逛一圈,很少真正地出行游玩。
他这么爱刺激、图新鲜感的人,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柏寅清:“带上小猫不太方便。”
虞微年皱起眉尖,看起来像是不太开心。他哄人般蹭了蹭虞微年的面颊,低声解释,“我们要带的东西比较多,而且外面下雨,偶尔可能打雷……外头对久久来说是全新的环境,猫都怕生,容易应激。”
“要是久久突然跑了,这里这么大,我们很难找到他。”
好像也有道理?
由于久久平日里表现得太黏人、大胆,以及久久到这里之后并没有表露出害怕的情绪,虞微年险些要忘记,这是一只害怕极度生人的小猫。
如此一细想,虞微年才蓦地察觉到,别墅里很多物品都是久久的旧物。柏寅清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连久久爱玩的玩具都带上了,猫爬架更是从家中原封不动地运来……再加上这里布局与他家很像。
他猜测,也许这就是久久没有应激的原因。
虞微年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小猫一只猫待在家中。
他坐在沙发上,伸手抚摸久久的脑袋,柏寅清则在一旁收拾物品。
“天气这么差,昨天医生他们能顺利离开吗?”虞微年状似不经意地开口,没有马上得到回答,便快速切到下一个话题,“需要带这么多东西吗?医药箱也要带吗?”
“以防万一,必备物品都带一些。”
虞微年不解,小木屋距离别墅很远吗?如果真缺什么,到时候回来取不就是好了。
他大概也能猜到,柏寅清多半是怕他偷偷逃走,所以要无时无刻待在他身边盯着他。
“那你快一点。”虞微年抬起脚尖,轻轻点了点柏寅清的胳膊,却被反抓住,重重摸了一把。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打我?”
“……”柏寅清解释,“我这是摸。”
虞微年抱起毛茸茸的小猫,手里捏着一只爪子,故作凶狠地警告柏寅清:“我不管,就是打。”
小猫很应景地跟着“喵呜”一声,喊得很凶。
柏寅清百口莫辩,他只能道:“等会让你打回来。”
虞微年这才满意:“这还差不多。”
柏寅清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他准备了一个背包,里面还带上了换洗衣物,防止他们身上被弄湿弄脏,消毒湿巾、创口贴、碘伏,还有许多常见药品,他都带上几颗备用。
恰好,窗外响起一道惊雷,惬意躺在虞微年腿上的小猫登时炸毛,又赶忙将猫脸埋进虞微年的胸膛。
虞微年惊讶低头,他赶忙抱住久久。
怎么打个雷都会吓成这样?确实不适合往外面带……
也正是这时候,虞微年突然发现一件事。
从前,他经常去杭越家,杭越也会给他拍各种视频,仅是这种程度,他都已经觉得久久很黏人了。
在接久久回家之后,以及这段时间的相处,他没想到,他肉眼可见的粘人程度,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外头雷声停止,虞微年安抚地拍拍小猫后背:“这么喜欢我吗?”
小猫仍然怕得哆嗦,但似乎能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仰头亲昵地用鼻尖碰了碰虞微年的下巴,又嗲又轻地“喵呜”了一声。
像在给出回答。
无序排列着的绿植后方,藏着一座方正小木屋。一圈高低不平的围栏圈在一边,台阶用石砖堆垒成不规则形状。
虞微年到达此地时,天气还好,只是阴云密布。
他好奇地绕着小木屋走了一圈,地面干净整洁,围栏周围的花圃种植无名野花野草,泥土质地松软,显然被用心打理过。
“你之前来这里打扫过吗?”
虞微年推开房门,屋内十分整洁,没有一丝灰尘。
一旁木架上摆放着许些零食,又准备了许多蜡烛、气球之类的物品,没有空调、电视机或冰箱等物品,墙壁上还张贴了一张旧时期的海报,极具有年代感。
“之前来打扫过。”柏寅清在木屋外支帐篷,他顿了顿,又说,“不过还没整理完。”
虞微年敷衍地应了一声,在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
盛明聿说过,海边停着一艘游艇,游艇的主人是柏寅清。他没有放过别墅内各个角落,没有所谓的钥匙。
钥匙一定会放在某个地方……会在这里吗?
虞微年拉开一个抽屉,抽空回应着:“哦?这样子,这木屋看起来也不大,但看起来还挺有趣的……很像我小时候玩过的游戏。”
柏寅清:“是《星空家园》吗?”
虞微年敲了敲地面,寻找暗格。听见这个熟悉的游戏名称,他先是愣了愣,旋即回答:“对,就是这个……我小时候很喜欢玩,也喜欢在里面种菜,养动物。”
“我亲手布置了一个小木屋,那是我的家。和现在的很像……”
话到这里,言语蓦地停住。他环顾四周,再跑到木屋之外,随后惊奇地发现。
这栋小木屋,和他童年记忆里游戏中的“家”,几乎一模一样。
虞微年站定在原地,思绪久不能回神。柏寅清牵起他的手,放在脸侧,用体温帮他取暖。
“你给我的相片中,有你在玩游戏的一幕,你坐在沙发上举起游戏机,笑得很开心。我一开始以为是因为你赢了游戏才高兴,把照片翻面后才看到,你笑是因为骄傲。”柏寅清说,“收集材料、搭建、布置……全部亲力亲为。”
“这是你亲手组建成的家,你很喜欢。”
虞微年怔怔地看向柏寅清,胸腔涌过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情绪。连他自己都忘了的事,柏寅清却通过其它方式帮他记得,又将其还原。
他更多的是迷茫与不解,这些连当事人都不在意的事,柏寅清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又为什么大费周章将其还原到现实?
很快,柏寅清告诉了他答案。
“年年,生日快乐。”
柏寅清迎面抱住虞微年,低声言语,“本来该在一周后在这里告诉你。”
一周之后的惊喜,被提前到今天。虞微年也倏地明白,柏寅清为何说“还没整理完”,以及木屋内的蜡烛、气球等物品的用途。
柏寅清决定在这里为他庆生。
虞微年调整好表情,露出恰到好处的欣喜:“真的吗?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些事。”
“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他配合地亲了亲柏寅清的唇角,“这是我收过的最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他又在撒谎。
虞微年从来不过生日,节日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作用。他从来不会因生日特地组个局,又或是大办宴会。
从前他过生日,朋友都会早早为他备上礼物,当天要是大家都有空,便一起出来玩儿,没空也无所谓。
他喜欢随心所欲的方式,绝对不会因为某个特殊日期,束缚住自己的行程。
一股强烈到让人有些焦灼的情绪在漫开,黑沉沉的乌云压下,叫人有些喘不过气。
虞微年抬眼看向柏寅清,半开玩笑地开口,“你是不是还藏了其它生日礼物?比如……游艇之类的?”
宽大掌心抚上面颊,虞微年偏头将侧颜贴上,他表现得极其黏人顺从,深情款款地注视着柏寅清。
“你之前不是问,盛明聿他们能不能顺利起飞吗?”
柏寅清的声线冷淡,不掺杂任何情绪,“他们没有离开,目前还在这座岛上。”
虞微年神色微变,故作轻松随意道:“也是,天气这么恶劣,还是在岛上多住一段时间吧。再过两天,他们应该就能走了……”
柏寅清垂眼望着虞微年,幽暗目光像滋生出菌丝,将眼前人紧紧缠绕在身边。沉冷嗓音裹挟潮湿又阴冷的空气,回荡在耳畔。
“走不掉了。”
他说,“没有我的允许,谁都走不掉。”
虞微年头皮一阵过电,他呼吸一紧。
柏寅清知道了,柏寅清绝对知道。知道他和盛明聿在卧室里的对话,知晓他们的反常……柏寅清一直知道他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却装作不知。
虞微年像被冷血动物盯上,产生一种永远无法逃脱的惊悚感。可比起这些,另外一股怒火盖过一切。
虞微年猝然抬眼,上挑眼眸蕴藏愠色,先发制人指控:“你又在我身上装窃听?你答应过我,以后不会这么做!”
“你又骗我!”
“我骗你?”
柏寅清平静地重复,他似乎很困惑,“一直在说谎的人,不是你吗?”
第58章 暴风雨夜①
“你宁愿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跟你说的话, 也不愿意相信我。你想要找这把钥匙是吗?你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要。”
“我明明跟你说过,只要你和我提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与冷淡面庞不符的, 是沉冷幽邃的眼睛。柏寅清停顿片刻,再次重复, “我说过的。”
虞微年怒极气极, 分不清究竟是因为窃听器而生气, 还是因柏寅清早就知晓一切而愠怒。
他冷笑出声, 用力将柏寅清推开,懒洋洋地抱着手臂道:“你说过?你总是说我撒谎,那你的承诺有用过吗?你一边说允许我在外头乱玩, 另一边又窃听监视我?”
“盛明聿只是来我房间拿个钢笔,这么短的时间里, 你都能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柏寅清, 你的承诺不也一样, 一文不值。”
四周风声席卷, 天色变得愈发暗沉。柏寅清的面庞被映照得极其深邃,等虞微年说完,他才开口。
“我没有往你身上装窃听和定位。”他停顿片刻, 才道,“我回房间的时候,听到你们说话,之后你的表情太过明显, 也太好猜。我根本不需要窃听或偷听,都能知道你们聊了什么。”
“我也知道盛明聿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想过,你要是真的喜欢, 我能接受你和他玩玩。所以我走了,我没有打扰你们。”他的呼吸陡然急促,似是在竭力忍耐什么,“反正我知道你没办法收心,与其让你在外面找,我不如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用我的人。这样我也不至于那么被动,又毫不知情。”
虞微年来不及生气,面庞先一步涌上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柏寅清能做到这一步,他审视柏寅清的面庞,怀疑其言语的真实性。
“你看,你不信我。”
“你只要一句话,我就会放你走。可你选择继续演,演得很爱我。”
柏寅清似是料到虞微年的反应,“你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也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更不相信我给出的承诺。因为你总是言而无信,所以你也这么以为我;因为你一直撒谎,所以你也不相信我的承诺。我说过只要你提,我就会答应你任何条件,除了分手。”
自从登岛以来,柏寅清一直在等,等待虞微年和他提要求。他想,不管是什么要求,只要虞微年提,哪怕他不愿意,他也会逼迫自己去做。
但虞微年没有给他逼迫自己的机会,因为虞微年根本不信任他,像他总是怀疑虞微年的承诺。
虞微年愣在原地,天上下了些小雨,没等他反应过来,柏寅清拥着他进入小木屋。在相对暖和的环境下,他抬头看向柏寅清的脸。
他确实没有想过……
虞微年自认很了解柏寅清,他认为柏寅清不可能放他走,与其和柏寅清谈判,不如自己想办法。
面颊被柔软的毛巾擦拭,他忽的握住柏寅清的手腕,说:“那我现在提呢?现在还有用吗?”
“你还是想走。”柏寅清语气平静,“我能放你走,但我们不能分手。”
说了等于没说,虞微年忍了忍,还是耐着好脾性道:“柏寅清,我不该玩弄你的感情,但这么多天我们一直在一起,你也该腻歪了吧?”
虞微年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丝毫不觉得他有问题。玩玩怎么了?他身边所有人都是在这样的,他自然也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爱情是什么?爱情什么都不是,只有蠢货才会相信爱情的存在。
“……”
柏寅清一点点将虞微年面庞的雨珠擦干,动作轻柔,语气却是沉冷的,不带一点温度,“虞微年,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
“那你要我怎么样?!”
虞微年自认他已经做得够好,柏寅清想要什么补偿,他给行吗?想要多少钱,亦或是房产,只要柏寅清开口提,他都能给。但他知道,柏寅清要的不是这些。
可唯独柏寅清要的,他给不了。
爱情?真心?虞微年根本不相信真心,更不会有爱情。
没有的东西,他该怎么给柏寅清?
“我知道你一开始不喜欢男的,我不该这样,我错了行吗?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我给你介绍别人行吗?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能帮你找到……”
肩膀猛地受力,虞微年身形不稳,他被推到木柜之上。后背有一大掌缓冲了受力,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却能清晰听见木柜晃动的声音。
他惊魂未定,以抬头,望见一张惨白阴冷的脸。
柏寅清眼里愠色浓重,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的下巴:“你没有真心,所以你觉得我也是。你把爱情当作游戏,你喜欢赢,喜欢自由。”
“那我的真心呢?”
“还有,我不是不喜欢男人。我讨厌人,不管男的女的,我都讨厌。”他停了停,又说,“但我……”
虞微年大幅度抬头,身形与面庞皆被阴影笼罩,他气势丝毫不减。
“你不会要说,你讨厌所有人,但你喜欢我吧?”他语气轻浮,极具嘲弄地扯了扯唇角。他抬起手,动作与语气温柔,动作却充满羞辱意味地、拍了拍柏寅清的脸,“你喜欢我,却做尽我讨厌的事。”
“装定位器,窃听器,跟踪我,囚禁我……你伤害我,却说你这是喜欢我?”虞微年像是觉得可笑极了,“要是我囚禁你,把你的腿打断,往你脖子上套项圈,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被我绑在身边。你愿意吗?你会想要这种喜欢吗?!”
虞微年本意是想让柏寅清换位思考,可他话还没说完,便明显感觉到柏寅清的呼吸变重,面庞浮现起病态的红。等他完全说完,柏寅清更像是完全控制不住亢奋情绪,浑身连带手指都神经质地颤抖。
柏寅清设想了一下这个画面——只是想象,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席卷全身,呼吸与反应都变得无法控制。
虞微年惊诧地往下看了一眼,他原以为这样会让柏寅清唤回理智,却没想到柏寅清似乎很喜欢这样。他的表情一瞬变得难以言喻,他憋了一肚子火,烦躁地曲起膝盖,发泄般用力撞了撞。
“你贱不贱?这样都能发/情?”
“你是公狗吗?”
虞微年自认说出极具羞辱性的言语,可对柏寅清而言,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柏寅清竭力平复呼吸,眼眶却爬上蛛网般的血丝。
他喉结滚动,他俯身看着虞微年,哑声道:“我愿意,如果你真的要这么做,我愿意……如果你害怕后续责任,我可以自己打断我的腿……”
“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
虞微年只是随口说说,柏寅清却当真了。他一脸匪夷所思,太荒唐了。
“还有,第一批定位器不是我装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
柏寅清声线沙哑:“后面检查出来的那一批的确是我干的,我承认,但第一批不是。一扫描就暴露的次等品,不可能出自我手。我没必要多撒这个谎……”
虞微年冷笑。
柏寅清也知晓虞微年不信任他,这只能怪他。是他做过太多过分的事,导致他在虞微年那边信用为零。
他抚摸着虞微年的面庞,想,他会用行动证明他的爱的。
哪怕只能让虞微年感受到万分之一。
虞微年避开柏寅清的手,语气冷淡:“你不就是恨我玩了你,想要报复我吗?”
“……”
“什么?”
波澜不惊的面庞浮现明显的裂痕,虞微年第一次在柏寅清脸上看到这种类似无措迷茫的表情,仿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因为恨我,所以才囚禁我,又把我关在这里。”虞微年像已经放弃挣扎,也无所谓了。他语气平平道,“无非是觉得被我玩弄了感情,不甘又耻辱,所以想用别的方式报复我。”
“你真觉得我会那么蠢,会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
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囚禁一个人,那真是太可笑了。虞微年睁开眼,上挑的眼尾满是笑意,他抬起一根手指,抵在柏寅清颤动的薄唇上,语气温柔,“首先,我根本不相信有爱;其次……你说你爱我?”
“你爱我,那你能为我去死吗?”
他笑了笑,“你说你什么都能为我做到,为什么为我去死不行?你不是爱我吗?”
柏寅清眼前眩晕,呼吸变得急促,太阳穴发胀得疼痛,心率也快得惊人。他想,这是滥用药物的副作用,意识在涣散,他却能清晰听见虞微年的声音,字字扎刺进他的心窝。
柏寅清从不否认,他的确不会爱,也没有处理爱的经验,在学会爱人之前,他先产生了占有欲与控制欲。他通过占有与控制来获取安全感,一直索取,陷入恶性循环。
他意识到他错了,也在改正,他会好好做、好好学的。
柏寅清从未怀疑过他的爱,可虞微年却认为他的爱是恨,是一种伤害。
雨下得越来越大,屋外狂风咆哮,铅灰色的天幕像一只巨口即将吞噬一切。空气变得冰冷又粘稠,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刀子。
柏寅清眼前晃动得厉害,世间万物色彩化成扭曲的颜料盘,又逐渐褪色成黑白灰。耳畔嗡嗡作响,身体变得不受控制,胃部痉挛地抽搅痛。
之前被心理医生质疑他的爱不是爱,而是一种心里投射,柏寅清能够坚定自己;虞微年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摧毁他的所有信念。甚至连此刻天气都十分恶劣,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似是在指责他的爱太过失败。
柏寅清的脸色无比惨白,状态明显不对劲,饶是愠怒的虞微年也察觉到了。他伸手扶住柏寅清的肩膀:“柏寅清?你怎么了?柏寅清?”
“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没事。”
柏寅清喘息沉重,过了几秒,才费劲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觉得……我在恨你?”
“我在……报复你?”
虞微年看出柏寅清状态不佳,并没有继续说这些话。但他心中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是说:“爱情没办法证明,更没办法具象地存在。”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爱情。”
爱没有踪迹,痛苦却总是能让人瞬间捕捉。比起被爱,柏寅清总是最先感知到痛苦。
好像越爱越痛,越痛越爱。
视线再度变得模糊,柏寅清像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盒子里,更够感受的只有黑暗。越是看不见,触感越是清晰,五脏六腑都在拉扯牵引般疼痛,一股血腥味涌上喉管,却被他强力咽下。
“好,我们都先冷静一下。”
柏寅清根本没听清虞微年在说什么,也无法分辨其言语含义,他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他必须要离开这里,不然他随时可能失去意识。他不能让虞微年看到这样狼狈的他,更不能破坏他在虞微年心中的形象。
柏寅清快步往木屋门口走,完全忘了室外在下暴雨。他自以为步伐很快,在虞微年眼中却极其缓慢,且每一步都带着艰难的颤抖。
柏寅清到底怎么了?
虞微年下意识跟了上去,二人到达门口,他本想将柏寅清拽回屋子里,可柏寅清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紧跟着,苍白唇角难以克制地涌出鲜红血液,顺着雨水滴滴答答往下流淌,打湿了衣襟,同样也刺进虞微年的眼底。
“柏寅清?!”
虞微年往外走了一步,但外头雨实在太大,仅是一步,他竟感到巨大风力险些将他吹走。也正是他愣神的空档,身形精悍、平日里能轻松把虞微年扛在肩头的柏寅清,如今跟纸片人似的,被一阵巨风刮倒在地。
这雨这风来得猛烈,各种落叶、木板、十块,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金属部件在空中张牙舞爪地翻飞,随风声发出可怖的咆哮声响。
虞微年不是没在海边度假时遇到过狂风暴雨,却是头一回遇到如此极端的天气!
他和柏寅清必须快点回到小木屋内。
至于别墅,他们肯定是回不去了。
这段路太过危险,回去等于自寻死路。
“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虞微年费劲地穿梭暴风雨中,这一段路很短,走起来却十分漫长。
柏寅清身上已被暴风雨打湿,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上,唇色透着青。刺痛传遍整个身体,他想告诉虞微年他没事,可他只是蠕动了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不容易来到柏寅清身边,虞微年身形被风吹得不稳,险些朝一侧栽倒。急忙稳住身形的他,也自然没有注意到,一侧的大树被吹断枝杈,随着风向朝虞微年的后背袭来。
在枝杈距离虞微年不到十公分的距离,柏寅清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力量,一把将虞微年搂进怀里,二人连扑带滚地回进屋子内。
虞微年迅速把门关好、上锁,隔绝外头乌拉咆哮的风雨声。
幸好小木屋质量够好,隔音效果也不错,暂时待在这个地方,应该是安全的。
虞微年来不及松一口气,便看到满地的水痕间,混合脏乱的泥沙尘土,柏寅清身上一片污泥,小腿裤子被划开,鲜血正在汩汩往外流淌,与一地狼藉混合,显得更加糟糕。
那张英俊冷淡的面庞更是狼狈到了极点,哪有平日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的模样?
虞微年注视着柏寅清小腿的伤势,庆幸柏寅清之前收拾了医药箱,他熟练地脱下柏寅清的裤子,将伤口简单处理了一遍。
幸运的是,伤口不深,血很快就止住了。
虞微年处理好伤口,将柏寅清的裤子往垃圾桶丢,他去卫生间打了盆水,出来时,竟发现柏寅清已经将地面收拾好了。
虞微年:“……”
都什么时候了,柏寅清还想着做这些?
柏寅清别过头,不让虞微年看他的脸。声音嘶哑地开口:“你有洁癖。”
虞微年不喜欢脏乱的环境,他一直记得。
稳稳端在手中的盆子,水面荡开许些涟漪。虞微年站在一边,凝视着柏寅清。
他们在一起很久,他每次自认为很了解柏寅清,可每次柏寅清都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每次都在自以为是,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柏寅清。
“擦擦吧。”
虞微年把水盆放在一边,打开医药箱,“你刚刚看起来脸色很差,胃痛吗?还是什么……这里面有胃药吗?”
“我不用吃。”柏寅清见虞微年不满地看过来,他只能解释道,“不是胃病,是……副作用。吃药没用。”
也没有药能够缓解副作用。
“我喝点热水就好了。”柏寅清又说。
柏寅清先用毛巾擦拭面部污渍,随后才开始整理身上,他简单冲了个澡,换上一身新衣服。看起来仍然憔悴,不过比刚刚好了不知道多少。
虞微年靠在床沿,双腿处在自然交叠的状态。全程,他一直观察柏寅清,观察柏寅清的表情、动作,像一个严苛公正的法官,试图从柏寅清身上寻到作案踪迹。
最终,目光落到柏寅清的腿上。
“如果你不推开我,受伤的很有可能是我。”
在柏寅清准备出声反驳时,虞微年先一步开口。他的言语不似从前散漫,而是切切实实的困惑、不解,“为什么?”
他当时确实没看见,柏寅清完全可以不管他。
“我们不是在吵架吗?”
窗外如世界末日般可怖,暴风雨不停。柏寅清静静地站在前方,脸庞几乎没有血色。
他的声音混在雨中,每个字眼却异常清晰:“吵架也不能不管你。”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第59章 暴风雨夜②
很感人, 但虞微年不相信爱情。
爱情就像一壶烧沸的开水,变凉只是时间问题。
柏寅清现在还年轻,又是初恋, 难免对当下这段感情有着执念,又妄想永远。
可虞微年经历过多少段感情?他自己都数不清, 如果说爱情是一场游戏, 那么他必然是其中的高级玩家。他能够熟练应对各种约会画面, 以及各种突发状况。
“你想要的爱, 我给不了你。”
虞微年坦白直言,他确实给不了,因为他根本没有。他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 试图劝说,“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和人, 如果有, 那一定是骗子与谎言。”
“……”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 连爱情的存在都有待考证。柏寅清当然知道这一点, 从他那没有感情却能够结合,只为诞下后代的父母,从他身边许多人身上, 都能够印证这一点。
良久,柏寅清才说:“以前,我也不相信爱情。”
柏寅清和虞微年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下诞生,柏寅清像一颗被人工拔苗助长、每根枝杈都被修剪得完美的参天大树, 虞微年却像一阵没有经过后天雕饰、自由自在的风。
微风徐徐吹拂,树木因其强壮岿然不动,原以为能不受影响,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每片树叶与枝干都在晃动,已经被这阵风完全吞没了。
柏寅清试图通过归纳总结恋爱知识,套用公式,得到一段完美的爱情。他却忘了,感情无法人为操控。
他既然能违背理智喜欢上虞微年,他也自然不能操控虞微年的情感。
“我知道对你来说,爱情是游戏,是新鲜感与刺激。”柏寅清看向虞微年,“如果你想赢,我可以输。”
哪怕他拥有和虞微年同样的胜负欲,与刻在本能中的独占欲与控制欲。
虞微年眼神愈发复杂,他发现他也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将他囚禁在此地,算得上扳回一城,“赢”了一回。
费尽周折占据上风的柏寅清却说,他想赢的话,柏寅清也可以输。
从追求柏寅清开始,虞微年便不断感觉到挑战、刺激、新鲜感,他喜欢狩猎的过程,也喜欢一步步攻略猎物,看猎物挣扎无果落入网中。在一起之后,激情减退,他对柏寅清的确没有那么上心,他追求的新鲜感与刺激随着时间淡化。
可现在,他居然被唤醒了熟悉的感觉。
刺激、新鲜感,以及好奇心。
真神奇,他居然会对同一个人,甚至是已经腻歪了的人,再次涌现这种感觉。
虞微年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为什么?柏寅清为什么能做到这一步?因为爱吗?可这是他最不相信的东西。
思绪纷扰纠缠,像理不清的线头。可惜当下不适合思考,更不适合谈情说爱,窗外雨势猛烈,天空翻滚着浓烟般的黑云,各种物品在空中翻飞乱舞,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那般可怖。
虞微年神色自若地转移话题:“我们没回去,就不能给小猫做猫饭了。他会不会不够吃?”
“不会,有自动喂食器和喂水器,保险起见,我也单独放了水碗和猫碗。”柏寅清说,“而且,这雨也下了那么久。”
虞微年随口敷衍道:“是啊。”
他蓦地想起柏寅清曾承诺过,也会和他一起好好爱小猫。在养小猫这件事上,柏寅清的确尽职尽责,挑不出错。
虽然久久是他养的猫,可实在惭愧,接回来之后,他居然没有喂过一次猫饭、铲过一次猫砂……
柏寅清包揽一切活儿,虞微年只需要抽出时间陪久久玩。
“用不了多久,我们应该就能得到救援。”
这种旅游业发达的海岛有着丰富的应对突发状况经验,更别提柏寅清是这里的贵客,就冲柏寅清花的那些钱,他们也不可能怠慢柏寅清。天气如此恶劣,若是他们联系不上柏寅清,必将做出相应措施。
小木屋里没有多少娱乐设备,唯独胜在结实牢固。幸运的是,灯还能开着,可作为习惯现代社会的人来说,待不了多久,便会觉得无聊。
若是之前,虞微年还能和柏寅清做点别的找乐子,现在?算了吧。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往床上一坐,熟练又自然地躺在里面那个位置。
“我困了,要补个觉。”
虞微年试了试床垫,还算舒适,勉强过关。
他慢慢躺下,看向柏寅清,“你呢?”
柏寅清似乎就等这句话,站在床沿的他,闻声立刻进入被窝,但仍注意着虞微年的脸色,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他一点点挪近,直至虞微年皱眉,他才停下,不敢再靠近。
二人之间能够再躺下一人,按理来说也不远,柏寅清却觉得难以忍受。
从前他们都是负距离抱在一起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柏寅清这么好玩儿?
他神色不变,柏寅清便一步步试探。待他稍微露出许些不满、生气的表情,柏寅清立刻不动。
像一只会察言观色的、特别听主人话的大型犬。
虞微年觉得好笑的同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却一时间没想起来。待他将被子掀开,一枚熟悉的小方巾,被塞入手心。
他惊诧地看向柏寅清:“你这也随身带着?”
柏寅清解释:“你昨晚没怎么睡,我怕你今天要补觉,没有小毛巾睡不着,干脆一起带上了。”
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
虞微年:“……”
这也太贴心……如果非要评级,柏寅清肯定能评个金牌管家称号。
手心捏着一枚小方巾,虞微年蜷缩在被窝中,闻着熟悉的、来自柏寅清身上的冷冽气息,听着外头的暴风雨声响。
意识随着困意逐渐涣散……他们也太倒霉了吧?竟正好遇到这样的鬼天气。
困在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半梦半醒间,虞微年又发现了一件事,他现在竟已完全适应了柏寅清的存在,不论是柏寅清的体温还是气息。
“年年……”
背后传来低沉男声,柏寅清似是忍了很久,才轻声开口,“可以转过来吗?”
“我想看着你的脸。”
闻声,虞微年冷哼一声,他原本只是微侧躺,如今故意和柏寅清作对似的,变成完全侧躺,只给柏寅清看他的后脑勺。
“我不想看到你的脸。”他冷酷拒绝。
柏寅清只能说:“好吧。”
真这么听话?
虞微年闭目养神,总觉得柏寅清不会乖乖听话。但他来不及多想,窗外雨声混合闪电,本该是十分可怖的场景,却因身边熟悉的气味与温度,他逐渐浮上困意。
他无意识拿颊肉蹭了蹭小方巾,眉眼再度舒缓。正当他进入梦乡时,迷糊之间,后背落入一个宽阔炙热的怀抱。
趁虞微年睡着,柏寅清才偷偷抱了过来。
柏寅清看见虞微年颤了颤睫毛,似是有些不开心,但最终虞微年只是稍稍将小毛巾捏紧了些。没几秒,手指舒展开来。
他这才试着将虞微年翻了个面,改为面对面拥抱的姿势。
至此,柏寅清才获得莫名的满足感。他垂眸看着虞微年的睡颜,听着虞微年的呼吸,感受虞微年的体温……有关虞微年的任何一切,都能叫他感到心安,以及无比餍足。
这比任何特效药都要来得管用。
在抱着虞微年的情况,柏寅清逐渐有了睡意。好景不长,他再度被身体不适唤醒,副作用重新涌上,侵占他的四肢百骸,胸口更是心悸般发闷发痛。
最糟糕的是,性/瘾也在这时发作。
各种感官混乱交织,能够统一用痛觉来形容。柏寅清脸色苍白,稍稍平复呼吸。
他紧紧搂住虞微年,低头嗅了嗅虞微年的发丝,又蹭了蹭,像得到短暂安抚那般,紊乱吐息渐渐变得平稳。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用手梳着虞微年的发丝,捏玩着虞微年的手指、下巴,他听着窗外雨声。趁虞微年熟睡,也会悄悄亲亲虞微年的发顶。
逐渐的,他感到不对。
体温不对。
和柏寅清相比较,虞微年的体温会凉一些,所以虞微年总是嫌弃他怀里很烫,夏天不想被他抱着,因为会出汗。
但现在的虞微年,雪白肌肤自内透出异样的水红色,面颊、额头都浮现烫意,竟连鼻尖都沁出许些热汗。
柏寅清刚想去取医药箱,小木屋唯一的光亮熄灭,应当是因为雨势太大影响到电路。
小木屋没电了。
这不是一个好信号。
柏寅清眉眼愈发凝重,他抬手取过床头柜上的医药箱,拿出电子温度计,帮虞微年测了测体温。
果然发烧了。
“年年,年年?”
柏寅清唤了两声,虞微年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知道是因为睡得太熟,还是因为发烧意识不清。
他只能点亮小木屋里的蜡烛,借着昏暗光线,他再次低声喊,“年年?”
“嗯?”
好半晌,虞微年才迷蒙地睁开眼睛,目光略有涣散,带着茫然与起床气,面颊和眼尾都是湿红的。
被打扰好梦,虞微年来不及发火,便听柏寅清语气紧张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
虞微年愣了愣,他慢一拍,迟钝地开口:“我想睡觉……”
滥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仍在继续,柏寅清却不敢松开虞微年。小木屋最多只能充当避难所,如今还停了电……
他边思索接下来的对策,边给虞微年喂退烧药。
没睡醒加发烧时期的虞微年,透出几分乖。让张嘴让张嘴,让喝水让喝水,等把药吃完,他才不满地皱眉,有气无力瞪着柏寅清,似是指责柏寅清给他“乱”吃。
先呵斥言语说出口的却是:“我有点冷……”
虞微年呼吸有些乱,他半梦半醒地往柏寅清怀里钻,又黏糊糊地跟了一句,“抱抱就不冷了。”
无意识表露出来的亲昵,让柏寅清产生病态的餍足感,同时又有无尽的担忧。
他看了眼外头天色,依然恶劣,这时候显然没办法将虞微年带出去。可如果他一个人出去,万一迷失方向,他更不放心虞微年一个人留在这里……
柏寅清懊悔不已,应该带上通讯设备的。
就算没电、没有信号,也应该带上,最起码不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虞微年小声嘀咕“冷”,柏寅清将提前准备好的几件换洗衣物尽数取出,连带被子一起给虞微年裹上。
最后,他抱住虞微年,哄小孩儿似的说。
“没事的年年。”他道,“抱抱就不冷了。
被层层包裹的虞微年,恍惚地点了点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窝在被褥间等父母回来的童年。
再之后,他总觉得这样意识昏沉的次数有很多,他困了累了就这么躺着,有时一觉睡醒,经过佣人提醒才知道,原来他生病了。
但虞微年通常都不会管,因为都是小感冒或者小发烧,像他的轻度海鲜过敏一样,甚至连药都不需要吃,放着不管,过段时间就会痊愈。
窗外狂风暴雨,一片无尽头的黑暗与冰冷。
虞微年被滚烫怀抱严密包裹,在宛若世界末日的氛围下,他们从身上汲取体温,他们彼此相拥相贴,心脏哪怕隔了衣物,也能听见彼此蓬勃的心声。
吃了药,虞微年还是迷迷瞪瞪地犯困,他鼻尖泛红地靠在柏寅清怀里。柏寅清搂着他,伸手拨弄他的睫毛。
他们像躲在安全屋里的幸存者,世界只剩彼此二人。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与怪异的满足感。
柏寅清伸手抚摸虞微年的面颊、唇角,虞微年有时会侧着脸蹭蹭。他很喜欢虞微年展现出来的习惯性依赖,这会给他一种错觉。
暂时独占虞微年的错觉。
好像只要这样抱着虞微年,虞微年就会彻底属于自己。
第60章 暴风雨夜③
虞微年苏醒之后, 太阳穴发胀,身体也变得有些沉重。他稍稍晃了晃脑袋,抬起眼睫, 却看到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愣了愣:“你没睡?”
柏寅清哑声回答:“我刚醒。”
他从一旁抽屉取了些面包,“先吃点东西。”
小木屋里食物不多, 只有许些面包。柏寅清不确定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敢贸然碰仅剩不多的物资。
他撕开包装, 将面包撕成一小块一小块, 喂给虞微年吃。
虞微年吃着吃着,突然问:“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
“真的?”
虞微年明显狐疑,再定眼一看, 情况不对。柏寅清的手明显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饿的。
“你是不是当我傻?”他看了眼空落落的垃圾桶, 拿走一只面包, 直接往柏寅清嘴里塞, “赶紧吃。”
说完, 虞微年便惊诧地发现,他在柏寅清面前好像总是收不住坏脾气。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待所有人都很有风度, 只要不触碰到底线,他总是能演得很好……
“年年,我们没有多少主食和药。”柏寅清还是拒绝了,“我不饿, 我吃点零食就可以。”
他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你还没退烧,等会还要吃药。”
虞微年才意识到,柏寅清准备的所有有备无患的物品, 其中包括他睡觉必抓的小毛巾,都只有他一个人的份儿。
他眼神愈发复杂,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柏寅清这种行为。
虞微年随便找着理由:“先随便吃一点,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段时间只有你照顾我。你要是身体垮了,谁照顾我?”
柏寅清定眼望着虞微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让你吃就吃,哪来这么多废话?”
“年年,你对我越来越没有耐心了。”
“……”
虞微年一下语塞。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薄情渣男负心汉一样。
虽然他本来就是,他承认。
可最起码,他好说歹说过后,柏寅清终于愿意吃点东西了。柏寅清像知道现在自己很惹他厌烦,于是特地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仿佛一个受气包。
虞微年:“过来。”
柏寅清过来了。
他蹲在虞微年小腿跟前,虞微年似是不满他太高,于是抬了抬脚。
柏寅清却误以为虞微年要脱袜子,他顺手帮虞微年脱了白袜,大掌托住温热的足底。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惊人的举动,更让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完全不反感柏寅清的接触,甚至递脚的动作十分自然。
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先一步传递出,他已经习惯,并接纳柏寅清的信号。
难道真**傻了?
虞微年一脸匪夷所思。
天气愈发恶劣,虞微年道:“一直等着不是办法,这里没有联系外界的设备吗?”
“没有。”柏寅清说。
虞微年皱了皱眉,不满地曲腿抬脚:“这时候应该有工作人员跟你联系,但他们联系不上你……如果他们来别墅看过,就会发现里面只有一只猫,估计也会开始寻找我们的踪迹。”
柏寅清盯着他的脚,喉结滚动,“嗯”了一声。
虞微年不满柏寅清的走神,把脚塞进大掌中,小惩大诫地踩了踩:“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有,我在听。”柏寅清反握住虞微年的脚,道,“而且房子里的监控设备,超过24小时没有检测到你,会自动报警。”
“……”虞微年瞪了过去,“你是变态吗你?这么爱装监控?”
他骂了声,见柏寅清明显起了反应,语噎,随后冷笑着,“疯狗。”
“嗯,我是。”柏寅清喉结滚动,没有被辱骂的耻辱,反而隐隐被调动情绪,因此变得十分亢奋。
经过一系列的事,虞微年竟丝毫不觉得意外,这还多亏了柏寅清帮他提高阈值。若是以往有人敢这么放肆地对他,他定不会给对方好果子吃。
“那只能祈祷24小时快点到……”虞微年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你捣鼓这些倒是在行。”
这算是对柏寅清专业技术的肯定。
他再一次解释:“所以年年,第一批被检查出来的劣质定位器不是我装的。那样粗制滥造的东西,不可能出自我手。”
“之后我去检查了一下,这几个定位器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不是柏寅清,还能是谁?
可看柏寅清表情,柏寅清应当没有撒谎。
所以,除柏寅清外,还有别人在他车上动过手脚?而且此人还不知不觉定位了他许多年……
他禁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到底是谁?他身边居然还有这种变态?
虞微年想破头都想不出可能有谁,他平日挑选车辆出行全靠心情,除去送车保养、让保安帮忙泊车、借朋友车等等,很少有人能有机会碰到他的车。
这人能是谁?
“这件事我之后会处理。”
虞微年神色渐冷,他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又如此神通广大,居然敢在他身上动手脚。
“我可以帮你查。”柏寅清停顿片刻,道,“我不需要报酬,只要你……”
“不需要,我自己会解决好。”
虞微年甚至没耐心听柏寅清说完全部,都能猜出柏寅清想说什么。他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我没兴趣跟你玩藕断丝连的扮家家酒游戏。我困了,我要继续睡了。”
说着,虞微年像耐心耗尽,重新躺回床上。其实他不困,但他知道柏寅清接下来要说什么。
真是稀奇,最爱和前任藕断丝连的他,居然会干脆拒绝柏寅清的暧昧邀请。
虞微年熟练地背对柏寅清,抓着小毛巾装睡。
以往能够清晰分析虞微年微表情的柏寅清,当下这个能力像暂时丧失。他坐在原地,很久很久,才缓缓躺下。
“在我身边,你很痛苦吗?”
“……”
痛苦吗?虞微年反问自己,好像也说不上。世界各地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更别提是在谁身边,归根结底只是他暂时的栖息地而已。
他不会对某个地方或某个人产生特别的归属感,也不觉得家乡对自己有着不凡意义。
但他还是说:“是。”
反正柏寅清不是说了吗?他习惯性撒谎,所以也不差这一个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听见柏寅清陡然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那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脏跳动声。
雨势渐渐变小,室内一片无声。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他们彼此都以为对方睡着了。虞微年才听见他说:“可你不在我身边,我会很痛苦。”
虞微年的睡眠质量不错,当下却罕见地失眠,毫无睡意。每个人做事都需要动机,不可能有毫无缘由的事。
柏寅清做的一系列行为与言语,动机是什么?理由是什么?
总不可能真是喜欢他、爱他吧?
想到这个答案,虞微年禁不住打了个鸡皮疙瘩。一个从来不相信爱的人,深思不出答案,竟会往这方面靠拢。
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爱情,更没有永恒的爱情。这一点他早就知道,他也见过父母感情深厚,他也曾在儿时被父亲举过头顶,一家三口的照片其乐融融,无比美好。
可才过去多久?他父母频繁争吵,父亲快速移情别恋。
又或许,爱确实存在,只是爱有保质期。一旦过期,爱便不复存在。
假定现在柏寅清还喜欢他、爱他,他又无法理解,柏寅清爱他什么?他们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皮,见过彼此最歇斯底里,也最负面的一面,他们应该成为仇人。
柏寅清究竟在执着什么?
虞微年只会爱一个人光鲜亮丽的一面,英俊的外表,高挑的身材,冷淡的气质……他绝对不可能在看到一个人的阴暗面,仍然选择无条件接纳。他不是蠢货,更不会给自己找罪受。
越想,虞微年越想不通,智商出群、出生以来从未吃过苦头的他,竟会栽在这个愚蠢的问题上。
他烦躁地睁开眼睛,正要去洗把脸,侧过身,借着即将燃尽的蜡烛,他看到柏寅清眉头紧锁。
柏寅清的脸色极其难看,额头布满细细密密的薄汗。他的呼吸频率明显异常,虞微年将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更是惊人。
虞微年有时候也会发现柏寅清的异常之处,可柏寅清总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他没有放在心上过,因为他也总是会生一些小病,既然他们开口说“没事”,态度又很平静,说明问题的确不大。
如果柏寅清真患上某些严重的、难以治愈的疾病,不是应该在他面前示弱、装可怜,来更好地达到目的吗?
但从刚才到现在,柏寅清一直没说他究竟怎么了,如今的虞微年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可不想柏寅清真死在这小木屋里。
好歹前任一场,他还没那么残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柏寅清出事。
虞微年给柏寅清测了**温,柏寅清有些不配合,电子体温计显示39.2度。他登时愣住,迅速去翻医药箱。
退烧药已经没了。
柏寅清一共就没带多少药,退烧药恐怕也是顺手放进去的,他们谁都想不到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双双发烧,两个病人被关在一起……
“你刚刚有没有吃过退烧药?”虞微年拍着柏寅清的脸,试图让他清醒。
“别怕。”
柏寅清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眼前一片模糊,却能清晰感受到虞微年身上的焦灼情绪。他身形不稳地坐起,将虞微年面对面抱入怀里。
“别……怕。”他声线沙哑,断断续续道,“会没事的。”
心脏猛地过电一击,虞微年神色复杂,他愈发看不懂柏寅清了。柏寅清不高考状元吗?他原以为他们都是聪明人,沟通交流起来应当很方便。
但他现在真想打开柏寅清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一颗退烧药都没吃,都给我吃了?”
虞微年自下而上箍住柏寅清下巴,他居高临下,垂下的眼底带着愠色。他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冷声开口,“回答我。”
“你撒谎,我会知道。”
“……”
哪怕烧得神志不清,柏寅清还是担心虞微年生气。他慢一拍地思索,拼凑组合成一句话,“我怕他们找不到我们……药不多。”
“你吃就好,我没吃。”
“我很擅长忍耐……”
对柏寅清而言,他很久很久,自有意识开始便在忍耐,他习惯性忍耐痛苦。痛苦总胜过麻木,能够让他更加清醒。
虞微年不是。
虞微年从小没吃过苦,他也不能让虞微年受苦。
“……”虞微年眼神晦涩,他实在不理解柏寅清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思索,他都无法理解。
虞微年一把推开柏寅清,在小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说不定小木屋里某个角落里还有药呢?亦或是联系外界的工具……
若是放任柏寅清这样下去,恐怕柏寅清脑子都要烧坏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柏寅清甘愿放弃唯一的药,又将所有可以生存下来的资源让给虞微年一人。
救援遥遥无期,他们两个人被困在这里,可以是幸存者,也可以是竞争者。
柏寅清是真的不怕死吗?
亦或是……比起自己出事,柏寅清更怕他有闪失?
虞微年被这个念头惊得浑身鸡皮疙瘩,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吗?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更担心他人安危?
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逻辑,血缘至亲尚可以为利益反目成仇,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
虞微年越是思索,越是不解,那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回答反复出现,似乎提醒着他这就是正确答案。
他在屋内翻着抽屉,寻找可用药品或工具,毫无所获的成果令他愈发焦灼,最后连衣衫、发丝都变得凌乱。
虞微年很少、不,是几乎没有过这般混乱的时刻。
正当虞微年想回到床边检查下柏寅清的状态时,他敏锐听见天空传来一阵异响,仿若直升飞机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透过灰蒙蒙的窗外,红光闪烁,警报声响亮。
是救援信号!
虞微年尚未做出什么反应,小木屋门便被一脚踹开。一行训练有素的武装人员蜂拥而入,他们皆手持枪械,模样极其夸张。
另一边是医疗团队,在看到虞微年之后,他们迅速上前,给虞微年套上厚实暖和的绒毯,测体温、检查伤势……
虞微年本想说他没事,迎面看到面容冷肃的虞简意自人群簇拥中走出。
她走到虞微年面前,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涌现明显的怒火,似被挑衅的母狮,浑身散发危险气息。
“小虞总,这事是我们柏家对不住……”
另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面容端正严肃的中年男人自武装部队中走出,他浑身散发浸染权钱的、上位者的掌控气息。然而在面对虞微年和虞简意时,气质刻意收敛,而显现出几分弱态。
“是我没有教育好我的儿子,虞董,小虞总,你们需要什么补偿,我们都会做到……”
虞简意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伸手摸了摸虞微年的额头:“年年,你发烧了。”
那一刹那,虞微年愣住,眼眶下意识酸涩。哪怕再大的孩子,在母亲面前,仍然无法避免展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柏父被冷脸之后,自然有着许些不爽,他在京州呼风唤雨,谁敢这般待他?可想到眼前二人的身份,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让人将柏寅清架过来,动作强硬粗鲁,丝毫不顾柏寅清的感受。
虞微年看到这个举动,眉尖微皱:“他在发高烧……”
“那是他自作自受!”
柏父语气陡然变得严苛,像一个铁血无情的法官。下一秒,他意识到和他说话的人是虞微年,这才调整了声线与表情,“小虞总你放心,就算这逆子发烧,我也绝对不会姑息。做错了就是做错了……”
“真是疯了,居然敢对小虞总做出这种事。”
虞微年眉尖锁得更紧,很难描述这种不适的感觉。他从未听柏寅清提起过家里,唯一听柏寅清提过的,便是那位慈祥和蔼的外公。
他理所应当以为柏寅清的家人都像外公这般通情达理,却不曾想到是这样的。
虞简意安抚着他:“你放心,妈妈帮你做主。”
另一边,杭越和褚向易等人神色焦急。褚向易道:“你都不知道我们找到这里多不容易……幸好后来我们查到一段监控,不然也不会察觉到异常。”
监控?柏寅清这般缜密的人,居然也会留下漏网之鱼?
虞微年下意识看向柏寅清,柏寅清已经清醒了不少,只是脸色仍然难看,脚步虚浮。他像被抽走魂魄,如一具行尸走肉站立在那里。
唯独在望向他时,眼睛里才会逐渐亮起光彩。
在医疗团队与武装部队之中,在黑与白的簇拥之中,他们之间距离不远,却无法靠近。
柏父看了眼虞微年,随后才看向柏寅清:“你这是什么表情?还不给小虞总道歉,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吗?!”
言语苛责到严酷,仿佛柏寅清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需要判死刑的重罪。虞微年看着柏父朝柏寅清扬起手,而柏寅清神色平静如常,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一幕。
“等等——”
虞微年冷然出声,“我说过要动手了吗?”
柏父本想借这个机会拉近一下虞微年的好感,好巧不巧,他最近眼红国外一个项目,而这个项目正好是虞简意持有。他们原本谈合作谈得好好的,结果柏寅清把人家唯一的宝贝儿子囚禁了!
利益面前,哪怕亲儿子都得让步。他不介意牺牲柏寅清,来获取更大的价值。
“别对他动手,他……”
虞微年看向柏寅清,表情复杂,他对一侧的医生说,“他也发烧了,不止39度,你们等会记得给他做个详细检查。”
“这些事他们会处理。”
虞简意扫了眼简陋的环境,眼中寒意更重。说,“我们先回飞机上,这里太冷了。”
虞微年应了一声,又说:“还有我的猫……他在别墅里。”
杭越:“你放心,久久我已经接走了。”
虞微年能清晰感觉到,柏寅清望来的目光有如实质地落在他身上。
他被人群簇拥,忽的回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柏寅清在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幽邃晦涩,黑眸色泽深重漆黑,涌动着让人看不透的暗色。
褚向易跟着虞微年回头,冷笑不止:“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后悔?
虞微年和柏寅清脑海中同时闪烁这个词语,虞微年从来不会后悔做一件事,柏寅清同样如此。若是能重来,他相信柏寅清一定还会这么做,绑走他、囚禁他,只是会善后得更好,不被他人察觉。
果然,那张冷淡面庞扯出嘲讽意味。柏寅清低低笑了一声,平静声线混合在风雨之中,更添几分阴冷潮湿。
他重复着:“后悔……”
空气仿若静止几秒。
虞微年被母亲拍了拍肩膀,示意他们该走了。
他正要转身,身后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响。
被一群特种兵按押的柏寅清,像一只奋力脱笼的凶兽,挣脱束缚他的铁链,越过圈禁他的围栏,在被手脚拉扯之中,踩着荆棘来到虞微年面前。
柏寅清手脚皆被人桎梏,颈侧手臂青筋暴起,他抬手用力扣住虞微年的后脑,另一手按住虞微年的后背,将虞微年往他的方向按。
乱糟糟的环境仿若一场荒唐的舞台剧,虞微年耳畔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我不后悔。”
“至少这段时间,你完全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