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好友聚会
私人飞机在高空平稳飞行, 虞微年俯瞰云层,身边围着熟悉的亲朋好友,竟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梦境感。
虞微年先前的推测没错, 他所在海岛是马尔代夫的私人小岛,旅游业极其发达, 只接受提前预订。
之前他得出结论, 却反复怀疑, 理由很简单——太容易了。
虞微年不敢相信答案会如此简单, 他怀疑其中有诈。柏寅清在囚禁他,怎么可能带他来特征如此明显的地方?让他一眼便猜中?
这不合逻辑。
一个又一个仪器推来,详细检查虞微年的身体。他习惯了这种体检, 每年总是要来好几次。
在医生护士想检查他身体有没有伤口时,却被他推开阻止:“不用检查, 我没什么问题。”
这几天他没和柏寅清做, 但柏寅清之前留下来的痕迹, 还没有完全消散。他在母亲面前一直是乖孩子的形象, 他可不想被母亲看到一些乱七八糟的印记。
虞简意:“你确定?你们可以进房间检查,最好还是做一下吧。”
虞简意不是很赞同,但她总是最大限度尊重虞微年的个人意愿。她希望虞微年能做一个全面详细的检查, 可如果虞微年不愿意,她也不会坚持。
反正最该做的一些检查都已经做完,如今是检查被衣物遮挡住的皮外伤。
虞微年:“确定。”
他身上有没有伤口,他最明白。胸口、腿心附近最多咬痕与吻痕, 凭这些医生的敬业程度,恐怕都会往报告单上写。
虞微年无法想象虞简意看到报告单内容后的表情。
褚向易:“万一他打你了呢?这种被甩后就走极端的男人,很有可能有家暴倾向……还是多做下检查吧。”
虞微年皱了皱眉,褚向易见他不开心, 立刻噤声不语,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这件事有些突然,我知道消息后,直接请专人调查,确定位置后,马上来找你了。”
虞简意看着一部分已经出来的报告单,神色凝重,直到确认数据正常,眉眼才稍稍缓和。
她言简意赅,“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有虞简意在,虞微年根本不需要出手,他惬意地躺在沙发间。
下一秒,他才意识到母亲还在这里,于是适当调整坐姿,不至于像先前那般坐无坐相。
虞微年自认调整得很好,其实前后并无多少差别。
虞简意看到他这些小动作,也都已经习惯了,从不出声提醒,反而觉得怪可爱的。
“柏家那边给我发消息了。”虞简意问,“你想怎么处理?”
虞微年想了想:“我们家在和柏家做什么生意?”
“金矿项目。柏家是京州老牌家族,有政府关系……”
“一直没谈成?他们不肯让利?”
“嗯,双方都咬得很紧。”
海外金矿项目,其利润极其惊人。柏家能疏通政府,为项目大开绿灯,但虞简意是生意人,她自然追求利益最大化。
双方最近一直在迂回,谁料出现这个变故。
虞微年低头喝了口水:“金矿……”
利益不小啊。
“柏家那边有说,愿意让多少利吗?”
虞简意没有直言,只是比了个手势。这个手势让周围人皆是一惊,近乎天文数字。
虞微年挑了挑眉:“不够,让他们加倍。”
虞简意看着他:“这些合作不是你要关心的,你只需要思考要怎么出气。”
“妈妈,我相信你……好吧,让我想想。”
虞微年故作思考,单手托腮,旋即懒洋洋吐出几个字,“不弄死就可以吧?”
半开玩笑的语调,似乎不掺杂多少情感。虞简意明白了,这是随便,闹多大都可以,不需要留情面。
她原本想着,虞微年会不会想要低调处理,又或是其它。她不赞同这种处理方式,因为没人能这么欺负她儿子。
“至于柏寅清……妈妈,你让我好好想想。”
虞微年侧着身,面向母亲,语气与表情变得柔和,半撒娇地开口,“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柏寅清虽然背景雄厚,可说到底就是一个还在念书的年轻小伙。比起柏寅清,更难料理的还是柏寅清的老子。
“好。”虞简意答应得干脆,她也相信虞微年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所有报告都已经出来了,虞简意来到一旁,听医生详细说明情况。另外几个医生则调出了过往体检报告,进行对比查看。
虞简意一离开,褚向易终于忍不住了:“你为什么不让阿姨一起处理?不会因为柏寅清是你前任,你心软了吧?”
“怎么可能?”
虞微年一颗颗喂着猫冻干,语气漫不经心:“一码归一码。我是玩了他感情,但我不也被他关起来了?公平点来说,我们说不清谁欠谁。但是吧,我这人从来不会从公平角度看待问题。”
“这世上只有别人欠我的份儿。”
虞微年知道母亲会处理好一切,所以没有插手。虞简意能拥有如此财富地位,手段必然狠辣强硬。
而一直在虞简意身边长大,在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绝非心慈手软之辈。
不让虞简意处理柏寅清,有很大一点原因是,这太大材小用了。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点。
虞微年是极端精致利己主义,最擅长为自己谋利,哪怕牺牲别人利益也无所谓。他同样讨厌输,被柏寅清如此对待,他按理来说应该生气、不爽。
但看到柏寅清被父亲如此训斥后,称得上麻木的表情,他又有微妙的情绪滋生。
似乎是……可怜?
不,绝对不是可怜。他不是那种容易大发善心的人。
那应该是……好奇?
一颗又一颗冻干喂下,一小碟子很快便空了。纯白拿破仑尾巴一蜷,惬意地躺在虞微年腿上,嗲里嗲气地叫唤一声,便闭上眼睛睡觉。
虞微年抚摸着猫咪的后背,忽的道:“你说,如果有人为了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宁愿被打断双腿,失去自由……”
光是如此描述,虞微年便无法忍受。失去自由,等同于夺走他的性命。
果不其然,褚向易和杭越也露出无法理解的表情。
褚向易:“那不是有病吗?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虞微年打断:“如果是留在我身边呢?”
褚向易顿时停住,他与杭越同时看过来,神色竟不约而同凝重,似是在想象这个画面。
“不过话又说回来……”褚向易喉结滚动,“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话音刚落,气氛陡然变得怪异。飞机上一行人,都在用晦涩不明的眼神看他,特别是虞微年。
褚向易被看得极其不自在,特别是在虞微年那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神经猛地一跳,产生一种仿佛被看穿的心虚感。
幸好,虞微年最后什么都没说。他看起来像累了,没精力再应付他们,而是选择睡一觉。
……
飞机降落时,杭越自然地上前接猫,却被虞微年躲开了。
“我带他回家。”
“什么?”
杭越惊诧不已,随后试探性道,“以后要我去你家喂猫的意思吗?”
“不是。”虞微年说,“我以后自己养。”
“我才意识到,他比我想象中的更需要我。”
虞微年总是喊久久小猫,但其实久久在猫中也不小了。猫的年龄有限,虞微年又能陪他多久?
“我选择了他,应该对他负责。”他说。
杭越一脸怪异。
负责……这居然是虞微年会说出来的话。
虞微年是全天下最不可能负责的人。
虞微年低头抚摸小猫的尾巴,看着怀中这么一大团毛茸茸,忽然有些恍惚。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到久久的画面。
其实早在一开始,虞微年就知道,久久是一只不好养的、容易生病的脆弱小猫。当时他朋友急着出国,家中母猫却下了一窝崽,于是让朋友们前来领养。
久久刚出生时,就是体重最轻的一只,哪怕人工喂养辅助,也还是瘦弱一只。虞微年当时来到朋友家中,所有小猫都在黏人地蹭他,像是在说“养我吧养我吧”。
只有久久呆呆滞滞地坐在角落,站姿端正,却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玩。
虞微年是从这时候注意到久久的。
小猫崽前方有一个玩具,他似乎很想玩,却因兄弟姊妹在旁边,他不敢上前。只能蜷缩着尾巴躲在角落里,像在发呆,也像在等待。
与热情黏人的一众小猫对比,角落里这只小猫像一只另类。
当虞微年朝他走过来时,他的眼睛一点点亮起,又掺杂许些迷茫。像不敢相信,幸运会降临到他身上。
直到虞微年站到他眼前,他依然没有做出反应。好一会儿,才试探性地伸出爪子。
虞微年握住了。
小猫这才仰头喵喵叫。
从很久以前,虞微年就喜欢主动做出选择。面对一群黏人的、脾气好的猫崽,可爱是可爱,但他总会怀疑,他们在面对其他人时,是否也是这般热情?
他喜欢做出决定,这意味着他一直占据上位。朋友告诉他,这只小猫体质有些弱,可能不太适合新手。
虞微年还是决定养了,他会对小猫负责的,又给小猫取名“久久”。柏寅清曾误会这只小猫是他和初恋的定情宠物,常在希姓常,意在长长久久。
但他只是想让小猫身体健康,活得长久。
起初,一切如常。可一次,久久生重病,虞微年几乎要住在医院里,每天都要去病房,伸手摸摸小猫的心跳。
他这才明白,“负责”并不是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事。他不断反思,究竟是他哪一步做错了?久久为什么会突然生病?
虞微年不敢再养,这时杭越提出可以帮忙照顾。
这一帮忙,就是许多年。现在虞微年明白了,既然他当初做出选择,就不能只享受和久久玩乐,也要承担责任。
他不能因为担心久久生病,就不去照顾久久。毕竟一开始,是他先做出的选择。
怀中的久久悠悠转醒,他呆呆滞滞地看着虞微年。虞微年低头亲了亲小猫头:“宝贝,我们回家。”
“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
虞微年回家之后,虞简意忙着与京州柏家周旋。这几天,他基本待在家里补觉。
太闲的情况,脑子容易活跃。他找杭越要了柏寅清遗漏忘记删除的监控视频,看完之后,他眉头紧皱。
这段监控视频极其高清,虞微年越看越不对劲,简直像之后补拍的。不仅能清晰看到柏寅清的人脸,还记录下完整的作案画面。
虞微年不相信,以柏寅清的谨慎程度,会落下这样的疏忽。
这段视频,更像柏寅清主动交上去的证据。
可如果是这样,虞微年又开始想不通。
毫无疑问,柏寅清有着病态占有欲,极端控制欲。他是咬紧就不会撒嘴的恶狼,猛兽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撒嘴,那就是确定猎物已经死亡,并彻底归自己所有。
在两者都没有出现的情况,柏寅清却选择松手。
虞微年开始思考,思考他从前从来不会思考的问题。为什么?爱情究竟是什么?
这世上真的有爱情吗?
A市最近是艳阳天,临近春节,到处都洋溢着喜庆气氛。要是以往,虞微年此刻必然在世界某个角落里度假,享受一段全新旅程,沉浸全新的新鲜体验。
但现在,他有更想探索的东西。
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前,虞微年戴着防蓝光眼镜,倚靠在单人沙发间,纤白手指捏着一本《面纱》,腿上是一只蜷缩盘起的毛茸茸。
除了翻页声外,便是小猫舔爪子的声音。有时候久久爪子舔累了,也会仰起头去舔虞微年的手指。
等闹钟响起,虞微年才将书本放下,抱起怀中一团毛茸茸,按掉闹铃。
同时看见许多微信来电。
又是一通新的,虞微年按下接通。褚向易扯着嗓子道:“你怎么不接电话?不会又被抓走了吧……你在哪里?”
虞微年把手机拿远了些:“在家。有事?”
“这么冷淡?”褚向易不满抱怨,又说,“这几天你都在家,不憋得慌?出来玩儿吧,杭越给你找了批新男模,绝对是你的菜。”
虞微年:“……”
他看书看得有点困了,但转念一想,他回来之后好像都没有出去玩过。这也太不像他了。
“行,地址发过来。”
W会所今夜不接待来宾,虞微年驾车抵达时,一行专人上前服务。他在人群簇拥中往前走,面色如常,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更习惯被人接待。
厚重的雕花大门被经理推开,里面灯光映在虞微年的面庞,勾勒出一张富有攻击性的脸。包厢内所有人闻声站起,纷纷朝他的方向走来。
“外头冷不冷?”
“坐这儿吧。”
“好久不见……”
虞微年看了眼,很多熟面孔,都是经常在一起玩儿的。他随口敷衍着,表现得兴致缺缺,也没人敢给他甩脸色。
他坐在沙发上,不满侧首:“不是说有批新的人?”
一来都是熟面孔,还都是朋友,他兴趣顿时没了。
杭越:“刚刚你没到,就没喊,现在让他们过来了。”
杭越最知晓虞微年的口味,他家有一个娱乐公司,底下有许多艺人。他有意将他们往虞微年喜欢的类型培养,而这些人也都想搭上虞微年。
哪怕只是一夜情。
虞微年坐在沙发主位,下巴一抬,杭越便知晓帮他倒水。另一侧,褚向易熟练地靠近,并将胳膊往他肩膀上搭……
虞微年却甩掉了褚向易的胳膊。
褚向易愣住了。
虞微年也怔了怔。这是他的下意识反应,和柏寅清在海岛上的这十八天,他和柏寅清做得频繁,可以用放纵来形容。
而当下,面对这种肢体触碰,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躲。
仿佛只要被搭了肩膀,下一秒就要挨操了。
真是可怕的下意识反应。
“别碰我。”虞微年自然不可能说出真实理由,他眉眼嫌弃,“你身上好臭。”
褚向易伤心又委屈:“我来前洗过澡的。”
他又忍不住回想,难道是他刚刚进来时,蹭到别人身上的烟味了?还是什么?
听见虞微年说他臭,褚向易也没再将胳膊搭上来,而是认真地说,“那我去洗个澡?”
虞微年皱眉:“不用。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江臣景嘲笑道:“你还是离远点吧,别碍微年的眼了。”
见面不到一分钟,褚向易被嫌弃了两回,他神色愈发委屈幽怨,但也终于闭上嘴,没有继续在虞微年眼前碍事了。
杭越手下那批艺人很快就来了,他们排成三排站在虞微年面前。虞微年坐在沙发主位,坐姿懒散,修长双腿交叠,黑色皮鞋微微翘起,一盏灯正好落在他身上,将他映得近乎完美,不论面貌还是气质,都带着矜贵迷人的上位者气息。
虞微年懒洋洋地打量眼前这批人,怎么说呢……确实都是他喜欢的类型。比起这个,他更困惑的是,杭越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多他喜欢的款?
以前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当下却忍不住回忆,从前杭越找来的那批模特,大多符合他的口味。
穿搭,气质,发型,甚至连看他的角度,都有着模板化的特点。似乎经过统一培训……
“没喜欢的?”杭越见虞微年表情不对,低声问着。
倒也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虞微年惊诧地发现,在他看到排排符合他口味的类型后,他内心竟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无趣。
就像已经吃饱了,再看到喜欢的零食,也没有入口的打算。肉眼瞧着,都会觉得反胃。
虞微年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他咬了咬牙,都怪柏寅清,怪柏寅清这段时间干太多。过于频繁的密集高/潮,让他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想做,因为已经被喂饱了。
这十八天,特别是最开始,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做。边吃边做,做了再吃,吃完继续做……甚至连他洗澡、上厕所,有时候都不能休息。
有时候还是被/干醒的。
在反复叠加的快/感中游走,虞微年又爽又害怕。他总觉得已经抵达极限,可柏寅清总会给他带来新一轮的、更加可怖的体验。
当时意识昏沉,现在回忆起来,他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太银/乱。
柏寅清,你可真行。
虞微年又是觉得荒唐,又是觉得好笑。他居然也会有这么一天,被/干成“性冷淡”的一天。
“没意思。”
虞微年只一句话,便让这群人面色大变。杭越见他的确没有兴趣,便颔首,让人把他们带下去。
“没事,之后还有别的。”杭越说,“这批质量确实一般。”
江臣景:“长得还没我可以呢,微年你说是吧?”
他笑着凑过来,却被一掌推开脸。
虞微年没空嬉皮笑脸,随口应了声。
他不想唱歌,也不想喝酒,桥牌倒是可以打一打……但现在这群人中,没有玩得特别厉害的。
虞微年拿出手机,给雷蒙发了个消息。雷蒙一直是他的桥牌搭子,打牌技术很好,人也会来事儿,他挺喜欢的。
雷蒙:好嘞哥!我马上到!
雷蒙:对了,之前你放我这的车子,我要给你一起送回去吗?还是老规矩,让杭哥帮你保管。
虞微年视线定住。
“怎么了?”杭越见他表情不对,关切地问。
虞微年这才缓缓抬眼,看向杭越。
他之前一直想,谁还有可能碰他的车子。
他有时喝酒后不能开车,又懒得找代驾,会随便在附近酒店对付一万,车子则交给雷蒙处理,有时候也让雷蒙帮忙开去保养。
由于虞微年车子太多,有时候他自己都记不清哪辆车在哪里。雷蒙也不敢在这种小事上打扰虞微年,所以多数情况下改问杭越。
这样一来,帮忙处理车子的人,又成了杭越。
但其实能碰他车子的,还是就那么几个,无非是亲朋好友。
“没什么。”虞微年收回目光,到底没有多问。
他不可能因为这种没有影儿的事怀疑朋友。
杭越能察觉出虞微年情绪与反应不对,他道:“真没有?还是说,你还在烦心?你放心,阿姨最近在处理柏家的事……”
说到这,褚向易就来兴趣了。他迫不及待凑近:“微年你嘴巴真够严的,你那疯狗前男友居然有性/瘾!我的天呐。”
虞微年一脸迷茫:“什么?”
“你不知道吗?”褚向易看他表情,好像真不知情,“怎么可能?他没跟你说过吗?好像刚上高中就得了……之后还因为这事儿休学过,他爸把他送精神病院了。”
“那精神病院出了名的吓人,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后来他怎么出来的也不知道,反正取消了留学计划,改国内高考了。”
“可能是他爸担心他出国后,不在眼皮子底下,会做一些伤风败俗的事?”褚向易也是猜的,“听说还是重度的,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根本没办法治。他平时吃的那些药,副作用也特别大……”
虞微年确实第一次知道这种事。
“我确实看到过他吃药。”他顿了顿,柏寅清和他说,那些都是维生素。
尽管虞微年没有相信这个说法,但他也没有往这个方向联想。甚至因为柏寅清异常旺盛的杏欲,他还以为这药是壮/阳药。
药物有很强的副作用,柏寅清却不加节制地吃?他之前一直喂柏寅清,柏寅清神色如常地吃,显然一点都没把这剂量当回事。
虞微年问:“这种药吃多了会怎么样?”
“好像会死。”褚向易说,“他现在就在医院里待着,后遗症挺严重的……具体什么情况我不知道。我托人问了问,这种药长期吃,量堆积起来,真会闹出人命。”
江臣景:“按疗程吃问题不大吧?谁会那么蠢乱吃药,这不是自己找死。”
那种混乱的、让人迷茫不解的感觉又来了。所以虞微年当时喂的药,等于是慢性毒药,柏寅清知道,却依然顺从地张口。
这给他一种错觉,哪怕他喂的是真毒药,柏寅清也会毫不犹豫吃下的错觉。只要是他喂的。
“你一直问他做什么,你还在关心他啊?”褚向易蓦地警觉。
“那不至于。”虞微年好像自己都有些弄不明白,他说,“我只是有点……好奇?”
江臣景猛地抬头:“好奇?”
话音刚落,褚向易和杭越等人同时望了过来,且面色极其凝重。
好奇?这可比心软、同情、不舍等情绪更加要命。
对虞微年而言,世间万物于他而言唾手可得,为避免无聊,他需要时刻保持新鲜感。而制造新鲜感的一大前提是好奇心。
好奇心驱动探索欲,未知激发激情。
对虞微年而言,好奇便是他探索这个世界的一大驱动力。
当虞微年对一个事物产生好奇心,意味着新鲜感即将到来,那么便距离激发探索欲、狩猎欲不远了。
“怎么会?”
杭越几乎控制不住表情,连语气都有些失控,“他是你前任,还对你做出这么多恶劣过分的事。要不是你开口,阿姨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你说要等你自己处理他……”
他语气顿住,像突然明白了什么,表情一瞬扭曲。他竭力想扯出一抹笑,然而笑得却很难看,“你不会对他念念不忘,还想着旧情复燃吧?”
褚向易看看虞微年,虞微年眉头皱起,已然是有些不开心了。可现在杭越情绪明显不对,他伸手拉住杭越的胳膊,示意杭越冷静一点。
杭越定定地看着虞微年:“你想怎么处理他?”
怎么处理?虞微年没有仔细想过,这段时间,他每天除了补觉,就是陪猫玩,随后看看书、学习点新东西,并开始思考。
说实话,他很少想起柏寅清。
但他最讨厌别人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跟他说话。
哪怕这个人是他的朋友。
虞微年偏首斜睨,散漫语调中夹带几分轻轻的困惑,又像嘲讽:“我需要向你解释吗?”
这答案仿佛默认,更像印证了杭越的猜测。他向来情绪稳定,当下却无法控制住表情。
“你真要和他旧情复燃?在他做出这种事后……他囚禁你,你反过来爱上他?”他好像根本无法接受这个发展,语气带着崩溃的颤抖,以及许些……后悔。
后悔?
杭越在后悔什么?
虞微年第一次看到杭越这个表情,他们认识多年,杭越一直待人彬彬有礼,是所有人眼中公认的完美形象。
他观察杭越当下状态,杭越眼底的悔意之中,像在后悔没有早点这么做,又掺杂许多浓重情绪……
这情绪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第一次在杭越眼中看见,熟悉却是因为……他也在柏寅清眼睛里,捕捉到过这样的情绪。
神经猛地扯动、接通,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答案浮现在脑海。虞微年定定地看着杭越,说:“杭越,是你在我车上装定位器。”
褚向易睁大眼睛,与江臣景一起不可思议地看向杭越。杭越表情蓦地僵住,旋即表情煞白。
下一秒,虞微年又淡声开口:“你喜欢我啊?”
四周霎时寂静。
鸦雀无声。
杭越薄唇蠕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可他发现他根本无法辩驳。虞微年说的是实话,他说不出否认的言语,哪怕只是一时蒙混过关。
这个秘密藏在他心中多年,不见天日,也见不得光。他知道一旦暴露,他和虞微年的友情也会走到尽头,所以他只能忍。
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却什么都做不了。看见虞微年身上有别人的痕迹,他也只能用“虞微年只是玩玩而已”来安抚自己。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虞微年玩了很多年,从未对某一个人认真,更不会真正爱上一个人。
虞微年永远不会爱上别人,便等于谁都不爱。这么一想,他也不觉得难受。
他得不到,那所有人都别想得到。
可现在出现一个人,疑似得到虞微年爱的人。虞微年这样满口谎言、花心滥情的浪子,居然会反复给一个男人特殊对待。
杭越:“你怎么知道定位器的事的?”
当时被查到,他也很意外。可没想到,柏寅清居然也做了同样的事。
虞微年没说话,只冷淡地看他。
杭越低低地笑了两声:“让我猜猜……是柏寅清告诉你的?他还说什么了?是不是让你离我远一点?因为我一直对你抱着见不得人的心思?”
虞微年依旧一言不发。
他有些惊讶,惊讶过后是迷茫,怎么可能呢?杭越怎么会喜欢他?
他们不是朋友吗?
这么多年来,杭越也一直见他换男友与床伴。之前留学时,杭越来喊他去上课,推开门时,他甚至还和当时的床伴躺在同一张床上……
这种情况下,杭越还能喜欢上他?又坚持了这么多年?
只是喜欢,就能做到这一步吗?爱情真有这么伟大,有让人一步步退让的本领吗?
虞微年一直沉默,平静淡淡的态度,像一个旁观者与局外人,反倒衬得杭越情绪激动。
杭越:“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虞微年终于说话了:“没有。”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杭越跟着他起身,褚向易见杭越状态不对,急忙卡在中间劝说:“等等哈,中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大家冷静点……”
虞微年抱臂侧身,昏暗灯光下,狭长眼睛深邃迷人。他语气随意懒散,像闲聊一般,看向褚向易:“那你呢?”
“你也喜欢我?”
“……”
没有答案便是回答。虞微年又看向江臣景:“你呢?你也是?”
“…………”
褚向易一下子僵住,四肢麻木,双足被钉在原地。江臣景是个演员,前段时间刚斩获影帝之称,如今却丧失表情管理能力。
在虞微年慵懒、轻飘飘的注视下,他们的所有表情变化与下意识反应都无处遁形。
虞微年“哈”地笑了一声,真是稀奇了,褚向易和江臣景居然也喜欢他。
他都懒得继续问了,再问下去,恐怕他的所有发小朋友,都要摇身一变化作潜藏在他身边觊觎他的鬣狗。
手机震动,虞微年低头看了眼屏幕,是猫房监控显示异常。
他点开一看,久久正用猫爪不断掏着监控,监控遭到攻击,发出警报声,把久久吓得炸毛,委屈又无助地在房间里乱转,一直喵喵叫。
这是在找虞微年呢。
虞微年也懒得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他点了点屏幕,把警报声关了,朝门口方向走去。
“你去哪里?”
那张儒雅、彬彬有礼的面庞,在昏暗灯光下变得有些扭曲,“刚刚是柏寅清给你发消息?你要去找他?”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能原谅他?你真的喜欢他?”他呼吸陡然急促,最终,从牙缝里,几乎咬牙切齿地憋出几个字,“凭什么?”
虞微年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他站在屏风一侧,缕空设计在他身上形成光斑般的投影。他身形慵懒优雅,随意掀起眼皮看了过来,眼底居然还带着笑。
“跟你有关系吗?”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恶意。
杭越也是彻底失去理智了,他能接受虞微年乱玩,却唯独不能接受虞微年真正爱上一个人,为某个人浪子收心。
“他给你下什么迷魂汤了,能把你迷成这样?”他完全没有平日的模样,此刻脸上尽是扭曲的嫉妒与不甘,“他囚禁你这段时间,是把你操得很爽吗?如果我早点这么做,这么做的人是我……”
杭越语气颤抖,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一旁褚向易满脸惊恐,连劝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杭越走到虞微年面前,也能让虞微年彻底看清杭越眼底的痴狂与迷恋。压抑多年的情感像无法收回的决堤洪流,将杭越的理智冲得粉碎。
原来爱情真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吗?
“你不是喜欢追求床上刺激吗?只要能让你舒服就可以,那是不是我……”
“啪——”
虞微年抬手打了杭越一耳光。
他下手极重,众人只能看到一阵黑影。他身为一个成年男性,平日又有锻炼,力气自然不会太小。
杭越半边脸都被打肿,他看着虞微年,眼底却涌现出兴奋之意。刚要张唇,虞微年便再度抬手,给他另一边脸来了重重一耳光。
褚向易怕被迁怒,不敢上前劝架,江臣景硬着头皮上前,可话还没说一句,虞微年抬起手又是一巴掌,重重扇在江臣景的脸上。
江臣景是谁?娱乐圈影帝,粉丝无数,圈内外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心气比谁都高。
被当众扇耳光,他一字都不敢说,劝架的话更不敢提,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检查虞微年手有没有打疼、打红。
虞微年却根本不领情,一把甩开江臣景的手,仿佛这是什么脏东西。
在A市杭越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被当众扇耳光,还是连续两耳光,这是众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可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杭越两边脸都被打肿,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杭越表情,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身前的虞微年笑吟吟的,丝毫不像方才动手的人。
又是这种漫不经心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含笑目光。虞微年总是喜欢这样看人,带着有意识流露的轻佻、暧昧,与引诱,还有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轻蔑。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在乎谁操的我,舒服干净就够了。”
虞微年坏心思地靠近,小幅度仰头。他亲昵地捏着手机,用手机背面拍了拍杭越已经红肿的脸,发出清脆的、类似巴掌的声音,“所以你也想操/我啊?”
眉眼唇角都在笑,声音却蓦地冷下,“说话。”
“……”
杭越薄唇紧抿,他顾不上颜面与自尊,直接跪在虞微年面前。
虞微年抱臂失笑:“你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我……”杭越声音沙哑,他这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我情绪上头了。”
“微年,我……”
“没必要。”
虞微年倾身向前,微微俯身,他的言语十分温柔,“你喜欢谁,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当然,你也没办法左右我的决定。”
“但是吧——”
虞微年弯下腰,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扇着杭越的颊侧,仍然在笑,“你让我挺生气的。”
“滚吧。”
虞微年扭头就走,杭越却根本不敢追。
江臣景脸上仍火辣辣得疼,想到虞微年临走前意味深长的一眼,他也不敢跟上去。
褚向易傻眼了,他急忙追出去,想拽拉虞微年的胳膊,想到杭越方才的下场,那只手还是在半空停住了。
“微年!不是——!”
虞微年上了驾驶座,褚向易扒拉车门不放,不让虞微年关门。他语气焦急:“杭越他犯傻和我没关系,他给你装定位器的事我毫不知情……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别迁怒我啊……”
这一晚上给虞微年的“惊喜”太多,今年过年不需要看春晚,节目都在这里了。
能快速在一份多达百张的合同中找到漏洞的虞微年,却一直忽视身边好友的情意。究竟他们的感情藏得太隐秘,还是他在爱这件事上太过迟钝,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毫无察觉。
若不是他得出“柏寅清可能爱他”这个结论,并将柏寅清的许些表情、眼神作为参照物,恐怕他还不能这么快察觉好友们的心意。
虞微年坐在驾驶位,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谁跟他关系好了啊!”
褚向易两只手卡在车门中间,避免虞微年关门。他焦头烂额地想着法子,更迫切地为自己辩解,“要不是你,我都不会和杭越他们玩儿……我和他们是塑料兄弟,塑料兄弟你懂吗?”
“我和他们都是假玩,跟你才是真的!”
第62章 全新领域
虞微年静静地凝视褚向易, 直至褚向易面庞浮起一层薄汗,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眉眼紧张,每寸肌肤都绷得很紧。
还有那段情急之下蹦出的言语, 怪好笑的。
虞微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对褚向易扬了扬下巴:“上车吧。”
褚向易上了副驾驶之后, 如坐针毡, 他向来摸不准虞微年的想法。虞微年这人, 做事全看心情。
“你喝酒了吧?”他试着示好, “要不我来开车……”
“我没喝酒。”虞微年说。
虞微年就喝了点水。
从前他喜欢酒精上头的微醺,意识迷离的暧昧拉扯。但他现在不是很想喝酒,可能是因为之前纵欲过度, 意识总是昏沉迷乱。
虞微年也偶尔想清醒一下。
“去哪儿?”虞微年打着方向盘,架出车库。
褚向易:“我回家?”
虞微年拒绝:“不要, 你家太远, 不顺路。”
他象征性问了句, 实际已经帮褚向易做出决定, “我把你放我家附近的酒店?”
褚向易根本没选择的权力:“行吧。”
他哪敢说不。
车上谁都没说话,褚向易平时话最多,也最爱缠着虞微年聊天, 当下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喘。
他安静许久,还是无法忍受这种沉默:“微年,你别生气……”
“生气?”虞微年侧睨他一眼,“我气什么。”
褚向易看向虞微年依然发红的手, 足够看出虞微年打得多用力。根根分明的纤白手指,甲盖圆润透粉,他望着望着,喉结滑动一瞬, 似乎在后悔。
他道:“你还说你不生气。”
虞微年看出他在想什么:“我说过,那是你们的选择。”
虞微年确实不会因为朋友多年暗恋他这件事而生气,说实话,他对这种事看得很淡,也不理解什么爱不爱的,更不理解这群人为什么会多年对他情根深种,又好像无法自拔。
“我跟你们做朋友,不是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喜欢我,而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们,所以你们最多只能是我朋友。”
虞微年单手打着方向盘,坐姿与动作随意又懒散,“要是我对你们有兴趣,我早就对你们下手了。别说朋友,就算你们是我亲兄弟,我也不会放过。”
“你们喜不喜欢爱不爱的,真和我没关系。”
虞微年永远把个人意愿放在第一位。
褚向易表情僵住,虽然他没挨耳光,如今脸上却火辣辣得疼。虞微年的言语平淡,却一字一句往他脸上抽,扇出无形的巴掌。
他难掩失落:“哦……”
转念一想,褚向易又窃喜起来,不对啊,虞微年对其他人都一副坏脸色,个个被抽了耳光,唯独他安然无恙。虽然虞微年态度冷了些,但虞微年还是让他上车了!
是害怕外头太冷,他感冒吗?
褚向易心里暖暖的,也没先前那么难受。现在杭越他们都不在场,这是他和虞微年拉近关系的好时机。
恋爱是谈不成,这辈子都没办法了。那他就要退而求其次,做虞微年最好的兄弟。
褚向易毫不犹豫把杭越他们给卖了:“微年,杭越装定位器这事儿确实畜生,要是我早知道,我肯定不会人放任他这么做,也肯定会早早告诉你……”
虞微年自鼻腔溢出一道不冷不淡的哼声,连敷衍都懒得。
事情都过去了,褚向易现在马后炮什么?
“那件事我真没参与,也不知情。但我确实知道一些别的事……”
虞微年这才提起点兴趣,懒洋洋斜了他一眼:“说。”
“从幼儿园开始,他们就会丢掉别人给你的情书,又或是私底下警告别人……还有你后来谈恋爱,他们也会挑拨离间,故意在你男朋友面前对你比较亲近,让你男朋友吃醋之类的。”
“你也参与了?”
“我当然……好吧也有。但我是被逼的啊,我不想参与,他们逼我的!”
“继续。”
虞微年手指敲打方向盘。原来那些行为叫挑拨离间,争风吃醋?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他们竟在他眼前上演过多次宫斗剧?
是因为他从来不看这些电视剧的缘故吗?他一点都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问题。
有时候他男朋友也会觉得他与友人关系过近,没有分寸。他反过来觉得男朋友想太多,太过小肚鸡肠,又喜欢胡思乱想。
学习能力极佳的虞微年,称得上无所不能,几乎没有他不会、做不到的事。他的知识面很广,涉及许多领域,但在有关爱情这方面,他虽纵横情场多年,却始终没有深入。
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参透的领域。
红灯亮起,虞微年停下车辆,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暗色机械表盘衬得腕骨精致白皙。
他手指纤长,掌根轻摁方向盘边缘,另一只手肘则搭在扶手上,眼睛微眯望向前方,看起来有些不爽。
褚向易被这表情看得心一颤,又说:“好吧,还有件事瞒着你没说。之前柏寅清找你那次,你房间里那个红酒……你一直没问,其实是给你准备的。”
虞微年:“什么?”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侧首,像才琢磨过来,“那药不是给柏寅清准备的,是给我准备的?”
“……”
褚向易硬着头皮道,“嗯。”
“不是我出的主意,是江臣景出的!你别看他平时嬉皮笑脸的,其实他就是个精神病……我后来阻止过,但杭越他们都很坚持……”
虞微年打断:“你们想干什么?”
他知道这药是他们下的,但他原以为这是为了帮忙撮合他和柏寅清,结果另有隐情?
虞微年看着褚向易,弯了弯眉眼,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不是,“想迷/奸我?”
褚向易猛地咳嗽,面庞涨红,半晌憋不出一个字。
“你们还真是……”
虞微年缓缓收回目光,前方绿灯放行。
他踩下油门,重新转动方向盘,像在认真思考般,轻声呢喃着,“全是疯狗。”
虞微年与褚向易等人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连幼儿园的糗事都知道。但正是这些两小无猜的竹马,私底下却干了不少他不知道的事,还都是针对他的。
他居然毫不知情。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虞微年自然清晰知道这一点。他自诩还算了解他们,也自认不是什么性情高洁之人,但他也绝对做不出轮/奸与囚禁这种事。
结果这些事,都是别人想对他做的。
搞什么?
虞微年以为他道德水平已经足够低下,有这些疯狗做对比,反倒显得他是正人君子,真圣人了。
虞微年一直认为,爱情,不过是世人为了美化性需求的借口。
世人给爱情冠以美名,虞微年却看到了爱情的阴暗丑陋面,其浓度丝毫不逊色于前者。
这也愈发叫他好奇,爱情竟有如此大的本领,让人面目全非,丧失理智。
春节马上到来,哪怕是这般喜庆的团圆日子,虞简意依然很忙,有处理不完的工作。可稀奇的是,也正是今天,虞简意与虞微年在同一个城市。
这是多年不曾有过的场景。
虞微年成年之前,便表现出十分独立的倾向。每年春节,母子俩位于世界各地,隔着时差给彼此送上祝福。
面对面的情况实在罕见。
虞简意处理完工作,来到虞微年的家中,她与虞微年交换了新年礼物。她准备的礼物是私人海岛,希望虞微年能忘记这段不美好的回忆。
虞微年则为母亲准备预订了大半年的成套高定珠宝。
母子俩心血来潮,准备一起做一桌团圆饭,可他们谁都不会做饭,在厨房捣鼓大半天,做出一桌好看但难吃的菜。
他们面面相觑,口味被养得很挑的二人,沉默地看向满桌菜肴。终于,他们还是选择请厨师上门。
虞微年觉得好笑,他坐在沙发上摸小猫:“妈,我们好像傻子。”
虞简意不语。
在商业上无所不能的她,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弱项。她掌根撑住额头:“明明是按教程来的。”
他们做出来的菜品相不错,可味道说不出得怪异。
见母亲这副表情,虞微年笑得更开心了。他抱着小猫,举起毛茸茸的爪子,像在嘲笑。
“你完整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虞简意与医生对比过先前的体检报告,“你肠胃一直不太好,是不是没有按时吃饭?你说你在调作息,都是骗妈妈的?”
抚摸猫咪的动作一顿。
正在虞微年思索该找什么借口时,虞简意又说,“但最近的体检报告状况还行……是作息调整回来了?各项数据都比从前要好。”
虞微年愣了愣,他看了眼体检报告时间,身体数据开始好转时,是他和柏寅清在一起的时间段。
和柏寅清在一起之后,他三餐基本正常,作息都要被调健康了。这是因为性/爱异常消耗体力,很容易让人感到饥饿与疲惫……
特别是在海岛初期,虞微年也曾硬气过,心想柏寅清还能把他操服不成?拒绝吃饭,闷头就是干。
结果他还是率先投降,软声哭着要吃饭。
柏寅清便抱着他去吃饭,让他坐在腿上,喂他吃。吃饭竟成为他们唯一的休息空档,有时为了多休息一会,他连吃早饭的习惯都培养出来了。
“嗯……”
虞微年含糊应着,他又问,“金矿项目谈得怎么样?柏家肯让利吗?”
虞简意双腿交叠:“他们肯不肯重要吗?关键是,我们肯不肯。他那儿子做出的事,要是我们追究到底,他们根本没办法保住……”
京州,柏家确实势力不浅,强龙确实压不过地头蛇,虞简意与虞微年的势力人脉主要集中在海外与A市。可不代表虞简意与虞微年是吃素的。
他们母子俩都不是善茬,虞微年更是被母亲一手教大的。他信得过母亲,也懒得管这些琐事。
“妈妈,你真好。”他抱着小猫凑近,眨了眨眼睛道。
虞简意无奈极了。
这么大人了,还是爱撒娇。
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虞微年才会展露出不一样的一面。他与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节目,享受难得的相聚时光。
虞简意:“之后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国内学业我会帮你安排好,之后答辩走线上,也不用特地飞回来。”
“我不知道。”半晌,虞微年才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虞简意看向他:“你下一步想做什么呢?”
虞微年坦白:“我还没找到新的兴趣爱好。”
虞微年一直在培养新的兴趣,寻觅那些能让他产生探索欲、新鲜感的事物。之前他在国外,创业、极限运动等等……能玩的都玩遍了。
之后他对书法产生兴趣,所以选择回国读研。
虞微年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总是能轻易到手。征服的过程让人肾上腺刺激飙升,可当摘到成果之后,他又感到无尽空虚与无趣。
很没劲。
虞微年说得简单,但虞简意能够理解,她也时常对这个世界感到无聊。她投身商业,将事业做大、再做大,不断扩大事业版图,赚到的钱于她而言只是数字。
所以他会跨行业,与不同领域的人才进行交流、思想碰撞,这会给她带来新鲜感。
可虞微年并不是一个对商业感兴趣的人,虞简意的经验只能给虞微年作为参考,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面对的人生课题。
“不着急,你慢慢想。”她说,“在国内也挺好的。”
她伸手掂了掂小猫重量,“该减肥了,猫咪太胖不好。”
小猫委屈地“喵呜”一声。
虞微年忍不住笑,他忙摸摸小猫的脑袋,哄着说:“才没有,我们小猫只是毛比较蓬松,体重、体检都是正常的。”
虞简意又摸了摸小猫,还真是。久久毛发顺滑水亮,被打理得很好,眼睛也很干净,没有泪痕,显然一直被精心照料。
她说:“你把他养得很好。”
“那当然。”虞微年转念一想,这好像和他没多大关系?
先养久久的人是杭越,然后是柏寅清,他是从最近才开始养的。
虞简意来了电话,她按下接通时,虞微年正好将电视音量调到最低。
虞简意讲完电话,道:“宝贝,我得出去一趟。”
虞微年比了个“ok”手势,他起身送虞简意下楼,在来到玄关,他忽然看到一个红彤彤的东西,被压在地毯之下。
他抽出来看了看,这是一个红包,上面有着许些咬痕。估计是久久从哪里翻出来的,贪玩牙痒,在上面又咬又扯,一路拽到了这里。
虞微年虽然好奇,他家怎么会有红包这东西?他与亲朋好友互相送礼从来不用红包,因为装不下。
在虞简意换鞋时,他翻过红包,看到上面写着一行端正熟悉的字迹:给久久的新年红包。
虞微年怔了片刻,他打开红包,看到里面竟真有一叠钱,崭新的美钞之后,夹着一张“全家福”。
是先前他抱着久久坐在柏寅清腿上,三人一起低头看向宠物记录仪的画面。
相片与钞票被塞了回去,虞微年若有所思,虞简意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妈妈,有一件事我很好奇,这件事也一直在困扰我,我反复想,看了很多书,也进行过许多思考。我以为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却怎么都想不通……”
虞微年很少会露出这般困惑的表情,他太过聪明,世界对他而言像简单模式。他擅长归纳总结,可这显然不是理论知识能够解释的,于他而言更是全新领域。
这是头一回,他对一个难题如此不解、好奇,并产生强烈的探索欲。他感到跃跃欲试,对未知有着微妙的兴奋。
比起“这世上究竟有没有爱情”这个问题,他更想问的是——
“爱情究竟是什么?”
第63章 真正的爱(修)
从小到大, 虞微年一直很让人省心,他也足够聪明,这世上几乎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难题。除去很小很小的牙牙学语时期, 虞简意几乎要忘了,被虞微年提问是什么感觉。
这好像让她回到了虞微年的小时候, 那时虞微年才丁点儿大, 他会说话得早, 跑都跑不稳, 便总是奶声奶气地问“为什么”。
虞简意给特助发送了一份邮件,她决定将会议临时推到两小时之后。
她与虞微年重新回到屋内:“你是因为柏寅清而困惑?”
虞微年:“我不知道。也许有他的原因,但也有别人……”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 只简单概括,“发生了很多超出我掌控, 以及我认知的事。我不喜欢这样。”
虞微年看似散漫随意, 好像接受度很高, 可这一切只建立在没有触及他底线的情况。他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不喜欢事物脱离他的预想。
他喜欢追人,不喜欢被倒追,很大一点原因是追求者才是发起攻击的一方, 这意味他占据掌握开始与结束的主动位位置。
先是柏寅清,又是他的好友。许多事屡屡脱离掌控,并朝他难以预料、甚至从未思考过的方向发展。
这些意外都有一个共通性,那就是爱情。
爱情究竟是什么?能让人卑劣, 让人患得患失,让人面目全非。
关于爱情,虞简意也给不出特别好的回答,这是古往今来经久不衰、也从未给出过明确答案的议题。
她想了想, 说:“爱情需要彼此忠贞,彼此坦诚,像战友……”
虞微年:“老实说,毫无保留的坦诚,我做不到。”
“正常。忠诚是反人性的。”虞简意说,“我也做不到。”
虞微年:“所以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总有人会因为爱情性情大变……哪怕这个人我很熟悉,一直在我身边,我自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他们。”
虞简意挑了挑眉:“你说的是杭越他们?”
“……”虞微年正在喝水,他险些呛到,“你怎么知道?”
虞简意轻笑:“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年年,你别告诉我,这么多年来,你当真毫无察觉?”
她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害怕破坏朋友关系,所以装作不知道。”
虞微年无奈回答:“我真不知道……”
“真的吗?可他们真的很明显,特别是他们在看到你男朋友时的表情。”虞简意抽了张纸巾,说,“让我回忆一下他们的表情……嫉妒羡慕,又夹带几分幸灾乐祸与优越感,仿佛你迟早会玩腻了他再把他甩掉,而他们永远能够以朋友身份站在你身边。”
“年年,如果你是真的没有察觉,你在情感这方面,是否有些过于迟钝?”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感受不到爱,意味着缺少对世界的感知能力,是不完整的。
虞微年靠在沙发上,大脑放空一阵。哪怕聪明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在爱情这方面,我确实比较迟钝。”
“我也从来不会思考这些,因为没有必要。研究爱情这种虚无缥缈、模糊的东西,在我看来很浪费时间。我的时间精力需要投入到更有价值的世上,看得见的KPI,具体的增长。”
对虞微年而言,爱不爱不重要,只要能陪着他就好,比起恋人,彼此更像玩伴,能消遣时间解闷便好。谁会在意游戏中的NPC道具是否真心待他?
他谈过许多段恋爱,也遇到过“宁死不从”的执拗类型,他不介意用“强取豪夺”式的方法追人。
更也不在意对方是否真心爱他。
反正虞微年迟早会腻,对方真心或是假意,于他而言有什么区别?
只要他享受到追逐带来的刺激感,就足够了。
所以在恋爱过程中,如果遇见突发状况,为了避免冲突,他总会选择撒谎。他不在意事实如何,只想高效解决当下的问题。
一次又一次,为避免冲突,爆发更大的冲突。关系变得愈发脆弱,像一张能被轻易撕碎的薄纸。
“我不相信爱情的存在。”他说,“也不相信爱情会降临在我身上。”
“我一直认为,我不需要爱情。”虞微年顿了顿,又道,“爱情在我眼里就是利益构建成的、被美化过后的虚无产物。”
虞简意放松的神色,慢慢变得凝重。她重复道:“你觉得爱是利益?”
她问,“年年,我爱你,是因为我给了你利益吗?”
“当然不是。”虞微年马上反驳,“这不一样。”
在虞微年眼中,爱情与亲情是不一样的,尽管二者都由爱组成。
“亲情爱情都由爱组成。”虞简意似看出虞微年所想,又道,“你父亲那边的家族也给过你不少利益托举你,信托、股票、房产……你觉得我和他有什么区别?你觉得他爱你吗?”
半晌,虞微年才说:“他曾经可能爱过。”
在他还很小时,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三口。不知从何时开始,父母关系化作水上薄冰,脆弱得无法容忍他踏步前进。
“你认为爱情由利益构成,爱情同样由爱组成。我和你父亲都为你输送过利益,那我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有,很大。可母亲的言语又叫虞微年有些茫然,他一直以为爱是利益,但非要这么说的话,他父亲也给过他不少资源,哪怕这些年联系不多,利益却是持续性的。
“因为是我陪着你长大。我知道我很忙,但在我能力范围内,我给了你最大程度的陪伴,这些陪伴是实打实的,我的付出也是。你能感觉到的,就是我的爱。”
虞简意轻声说,“感情是需要人为培养的,绝不是血缘的附赠品。”
“年年,你实话告诉我,你有认真谈过一次恋爱吗?”
认真……吗?
虞微年只有装出来的认真,实际根本不走心。他也自然明白,用谎言与欺骗得到的爱,必然是虚情假意。
“比起爱,性带来的体验更加直观。但没有爱的性像作弊行为,忽略了解彼此的内心,仅仅了解彼此的肉。体。哪怕身体密不可分,内心却始终没有打开过。过早的肢体接触,会让人丧失对爱的感知。”
虞简意说,“你问的问题,我没办法给出明确答案,我现在也只获得过三段爱情,尽管目前只存在于我的记忆中。爱是人类文明中的奇迹,平日的爱太过浅薄,真正的爱很难得,所以显得格外珍惜。真心铸成的感情,才是人世间难得珍贵的奢侈品。”
“研究爱确实很虚无,但可以通过研究亲密关系,了解与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她说,“也会让人会更加了解自己。”
“你谈过这么多段恋爱,当真没有体会到‘爱情’的感觉吗?”
虞微年思绪放空,回忆起从前的恋爱。
爱情的感觉吗?
他努力回忆,在他懵懵懂懂的初恋时期,他情窦初开;留学时期,身边选择变多,他也仔细挑选过……可随着恋爱谈多,恋爱在他眼底形成公式化的流程。
长时间和一个人谈恋爱总会感到腻,他没有选择和同一个人制造新鲜感,而是通过换人寻找新鲜感。
由色产生欲,欲却无法产生爱。
久而久之,恋爱时间越来越短。
明明是不一样的人,但每个人都一样。
“阿德勒心理学说,当你和一个人在一起时,你感到无拘无束,这种感觉就是爱。因为在他面前,你能保持一个平和稳定的自然状态。”
“如果一个人完全爱你,你可以完完全全展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这就是真正的爱。”
“你真的没有进入过这种状态吗?你真的没有爱过一个人吗?”
“我得想想……”虞微年停顿片刻,说,“我很好奇这种感觉。”
“既然好奇,那就去解决它。”
夜幕降临,城市高楼大厦点起盏盏明灯,倒映着天空的群星。虞微年站在书房架子前,望着上头摆放着的一排排奖杯,这是他年少时赢得的战利品。
有在多洛米蒂山谷举办的自由滑雪世界杯中获得的奖牌,也有阿尔卑斯山冬季攀岩时的奖杯……
美式橄榄球,射击,越野……虞微年体验过的项目太多太多,奖杯不过是他体验世界留下的纪念品。
虞微年仔细回忆他的过往,细数他记忆深刻的几段恋爱,确定性取向后的初恋,留学后遇到的第一个称得上知己的恋人,还有一起和他玩极限运动的卷毛白人……时间再近一点,是被他始乱终弃然后黑化的柏寅清。
这些是他记忆比较深刻的恋情,爱吗?应该也不至于。
一提到“爱”这个字眼,虞微年便禁不住起鸡皮疙瘩。
可如果说不爱呢?好像更不至于。
比起绝大部分模板化的恋爱,这几段恋爱是少数能让他回忆起细节,且记忆犹新的。在这几段恋爱过程中,他也确实获得过独一无二的体验。
这些体验是其它恋爱无法取代的。
虞微年仔细想过之后,才确定,他应该对这些人有过不同寻常的好感,姑且称之为爱,但不多。
他的精力被许多事物占据,他忙着探索这个世界,发展新的兴趣爱好,学习新东西,能够分给爱情的已然寥寥无几。
和他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的确很惬意、自在。如果这种状态能称之为爱的话,那他是爱过的。
虞微年不是不爱,只是爱得比较少。几近没有,所以才像不存在,也令他毫无察觉。
只爱自己的虞微年,意识到他也可能在不知不觉的情况爱过人,他惊讶又不可置信。
他居然会爱人?
邮件传来一个提醒。
虞微年收敛思绪,坐在书桌前,查看对方发来的邮件。
——虞先生,经过层层扫描,我方确定,该项链并未装有窃听、监视功能的设备,它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祝您生活愉快!
一条普通的项链……
被拖鞋包裹的双足上,是精致白皙的脚踝。原本右脚踝有一条缠绕两圈的链子,应当是项链,因长度太长,只能多缠一圈。
虞微年曾坚信里面装有窃听、监控等功能的设备,所以他才觉得意外。和盛明聿对话时,他明明将其取下放远,为什么柏寅清还能知晓?
多半是在房间里也装了。
检测结果却说,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项链。
不,也不普通。最起码项链镶嵌的钻石与宝石很昂贵。
柏寅清居然没有在上面动手脚?这不符合虞微年的猜测,柏寅清这种控制狂,怎么可能会放过任何能监视他的机会?
手指轻轻碰着鼠标,虞微年思索着退出页面,这时,一个新的邮件弹出。
——虞先生!假期过得如何?我相信你们一定度过了愉快的假期,以及难忘的生日!首先,我们非常感谢您选择了我们的服务。柏先生从三个月前开始预约、参与制定你们四个月的恋爱纪念日,臻丽岛每一处细节,都经过我们的精心处理。我们一直致力于为客户提供优质服务,如果我们的服务有哪里不足,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重视您的每一份反馈,期待听见您的声音,也希望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能度过愉快的假期!
虞微年愣了愣,恋爱纪念日?
他稍稍回忆了一下,那段时间,他刚好和柏寅清在一起四个月……巧的是,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
臻丽岛……
虞微年总觉得这个海岛有些熟悉。
他打开网页进行搜索,很快便弹出有关该岛屿的信息。
臻丽岛上最出名的是海岛婚礼、度蜜月等套餐,又有着求婚圣地之美称……
虞微年再度不解,如果要囚禁他,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海岛?难道不是应该一不做二不休,选择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僻静之地吗?
在野兽狩猎紧咬猎物颈侧的过程中,只有两种情况会松开猎物。一是确定猎物已经死亡,二是确定猎物彻底归自己所有。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性。
虞微年却忘记了,还能有第三种,自愿放手。
这也是因为爱吗?因为爱,所以违背占有的本能。
哪怕爱情在脑海中有了大致雏形,但仍然模糊且难以揣测。在这世上,虞微年几乎什么都得到了,唯一没有得到的,便是他从来不相信的存在,爱情。
虞微年自小深知世界规则,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世上所有想要的东西,只能靠争或抢。
他一直追求昂贵稀少的物品,可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竟突然发现,这世上最珍贵罕见、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他似乎已经得到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捕获到了爱吗?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觉十分新鲜,又叫他有些新奇。
但一切只是虞微年的猜想,他需要做一个试验,确定他的猜想是否是正确答案。
虞微年刚要站起身,手机屏幕亮起。
一个来自京州的号码,在半小时前打过多通电话,当时虞微年看邮件看得太过入迷,没有注意手机来电提醒。
对方似是察觉到他不会接电话,于是改为发短信。
——小年你好,我是柏寅清的爷爷柏振达。此次叨扰,并不是想为他求情……
前面这条短信写得很长,虞微年没来得及看完,又是几条新短信弹出。
也正是这几条新短信,瞬间夺走他的注意力。
——寅清吞服过量安眠药,目前正在急诊室抢救。
——你方便过来看看他吗?
……
“我说过,我没有自杀。”
“……”
病床周围围满人群,门口、病房内皆是保镖。医生在一旁严声叮嘱,护士则负责收走病房内尖锐物品,所有家具表面都蒙上了软布,一点死角都没落下。
柏寅清躺在病床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短短时间内,他瘦了很多,黑色额发散落下来,显得眉眼更加锋利,皮肤愈发苍白。
“我只是睡不着。”他哑声重复,“我没有自杀。”
柏振达被柏寅清准备起身的动作吓一跳,他抓着柏寅清的手:“你别骗爷爷啊……”
“睡不着为什么要吃这么多安眠药?安眠药又是从哪里来的?”他显然还没老糊涂,“你年纪轻轻,正身强力壮,怎么要靠安眠药入睡……”
柏寅清并未解释,他的病情详情没有告诉柏振达,只轻描淡写的描述。
柏振达以为这是小病,杏欲比较强而已,对年轻人来说也很正常。
他不知晓性/瘾背后是无边际的痛苦。
每一次欲望产生都会伴随痛苦、自厌、自毁心理,更别提柏寅清是个极端克制自己的人,连自我纾解都不曾有过。在他看来,克制欲望、忍受痛苦才是常态。
柏振达蓦地看向一旁的陆医生,沉声道,“一直以来都是你给寅清看病,你给我说说看,寅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床上的柏寅清睁开眼睛,幽邃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睛像一滩死水望去,裹挟无声警告。
陆医生被看得脊背发寒,他低声说:“现在年轻人压力大,更别提您孙子念的还是A大这样的高等学府,又是王牌专业,烧脑得很……平时他压力太大,睡不着,就会找我拿些安眠药。”
那股富有压迫感的视线,这才缓缓转移。
陆医生松了一口气。
柏振达没被糊弄过去,但也知晓问不出其它了:“你把寅清的病历给我看看。”
陆医生求之不得:“好的,我现在给您拿。”他匆忙离开了这里。
柏振达:“你知不知道,你真吓死爷爷了……”
“我真没事。”
依然是那张淡然的、没有任何变化的脸。柏寅清说,“医生不也说了,我没事吗?”
“医生也说了,要是我再晚来一点,我就能给你办葬礼了!”
“……”
柏寅清薄唇微动,却不知如何解释。他确实没有有意自杀,他只是觉得很累、很困。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高度亢奋,滥用药物的后遗症让躯体产生极其痛苦的反应,大脑却在清醒地拉扯、折磨他每一寸神经。
他没有其它想法。
他只想睡着。
要是能睡着就好了。不论用什么办法。
“老头子我只是年龄大了,脑子还不傻。寅清啊……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解决,你还年轻,不要想不开。”
又是这样的言语,柏寅清听过无数遍。他闭上眼睛,“嗯”了一声:“我有点困了。”
“现在睡?”柏振达都不用猜都知道,柏寅清这是不想听他唠叨。他故作苦恼道,“那怎么办?我刚喊了小年,跟小年说了这件事,问他有没有空来看看你……”
柏寅清蓦地睁开眼,万年不变的冷面涌现出几分破碎:“爷爷,你为什么要找他?你不该告诉他这件事……”
“我年纪大了,哪里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柏振达说,“不过老头子我还是知道,安眠药不能多吃,不然会死的。”
柏寅清知晓柏振达是故意呛他,本就毫无睡意的他,忽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忍不住坐起点身,无意间拉扯到吊瓶,惊得柏振达连忙伸手去扶。
“爷爷,他……”他似是不知该怎么开口,又该怎么问。想知道答案,又怕知道答案,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
何必问那么清楚?他明明知道答案,不是吗?虞微年不会来的。
现在的虞微年,对他必然厌极恶极,更不会在意他的死活。
也许现在的虞微年,正继续开始那段被迫中止的旅程,接触新的人,拥抱新的事物……
虞微年又怎么可能为他停下脚步?
柏寅清平静地躺回去,他望着洁白天花板,没再多说。
“他什么?”柏振达问,“怎么说一半就不说,还躺下了?你这态度,万一小年突然来了,你要怎么办?”
柏寅清手指微动,说:“他不会来的。”
“谁说我不会了?”
自虚掩着的门外,猝不及防传来一道熟悉声音。
柏寅清先是一怔,旋即冷静地想,又是幻听。
如果每次幻觉,都能像现在这么真实就好了……
大门突然被打开,病房一点点被直射而来的烈阳侵占,直至完全照亮。
淡金色暖阳铺满整个病房。
虞微年轻倚在门边,站姿懒散随意。有些长的发丝落在肩头,像初次见面那般,斑驳树影在他身上摇曳,笼罩出一圈光芒。
树影婆娑,明暗交替,那张富有攻击性的面庞毫无缓冲地出现在眼前。
虞微年单手插兜,听完屋内人的对话,发出漫不经心的轻笑,语气是他惯有的散漫语调。
他问,“柏寅清,你很了解我吗?”
第64章 出院手续(修)
病房静谧宽敞, 可以透过窗户望见花园美景,此刻窗帘却严严实实拉起,显得室内光线冰冷苍白。
随着病房大门被推开, 室外烈阳似潮涌倾斜而来。病房陡然变得敞亮,虞微年站在光源之中, 修长身形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原以为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的人, 突然降临在眼前。
柏寅清凝视许久, 仍觉不敢置信。虞微年怎么可能会来?
按照他对虞微年的了解, 虞微年是全世界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又是幻觉吗?
那这次的幻觉真够逼真的。
柏振达和虞微年打了个招呼,随后退出房间,又喊走室内保镖, 将独处空间让给两个年轻人。
房门被关闭,阻挡门外光亮, 却因虞微年将窗帘拉开的举动, 到处都是明亮的。
先前的柏寅清像行尸走肉般躺在病床上, 虞微年一来, 他起身端坐,竭力控制面部表情肌肉,好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憔悴。
几日不见, 虞微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柏寅清则是不敢轻易开口。他们俩大眼瞪小眼,也怪尴尬。
虞微年慢悠悠坐在床沿的椅子上,正常的探病流程是什么?先嘘寒问暖?然后再给病人切个水果?
虞微年不是很想切, 他自己都懒得给自己切。可当下没别的事可做,就当解闷了吧。
他看了看,水果篮边没有水果刀,老天爷也不想他动手, 于是把目光伸回来了。
柏寅清见虞微年屡次往水果篮上看,以为虞微年想吃橘子,便拿了一个。
穿着病号服的他,自然熟练地剥开橘子,处理好白丝,喂到虞微年唇边。
虞微年:“……”
行吧,也不是不能吃。
虞微年被喂了两三瓣橘子,就不想吃了。他躲开柏寅清的手:“听说你自杀了?”
柏振达联系他时,也没有提到“自杀”这个字眼。可他语气轻松,像寻常好友互相打闹开玩笑调侃一般。
这样的语气,反倒叫柏寅清隐隐不安。他说:“我不是自杀。”
他没有想靠“自杀”威胁虞微年之类的。他怕虞微年误解,又解释,“只是安眠药吃多了,没有大问题。”
“没有大问题?指的是没死?”
“……是。”
闻声,虞微年忍不住轻笑。他双腿交叠,坐姿惬意地靠在椅背,用一种耐人寻味的探究目光,打量着柏寅清。
他和柏寅清都太过自负,自以为很了解彼此。可这世上没有完全了解彼此的人,这一次,虞微年不会再掉以轻心。
“是睡不着,才吃那么多药吗?”虞微年问,“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柏寅清好像总是容易睡不着。
“是。”
这样和平柏寅清顿了顿,他凝视虞微年,似有犹豫。过去七八秒后,他才说,“我很……想你。”
虞微年竟丝毫不意外,他极轻地挑了挑眉:“想我?”
“是。”
“想我想到睡不着?”
柏寅清不知道怎么和虞微年解释,其实他很想睡着,没有入睡的情况下,他总是产生幻觉,仿佛虞微年还在他身边。可他清晰知晓,他们已经分手,虞微年永远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在清醒与幻觉之间徘徊,神经被反复拉扯。性瘾发作,滥用药物带来的副作用,以及分手之后的戒。断反应,一起折磨着他。
柏寅清的呼吸变快,似乎难以回答这个问题。虞微年也发现了,几天不见,柏寅清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容乐观。
从前柏寅清的目光带有锋利的攻击性,如一把冰刃,靠近都能被划伤。而现在他似被冰封在湖底,被冻得麻木,宁愿静止在原地。
虞微年仍记得医生说过的话,目前没有药物能够根治,柏寅清的状态的确危险。再加上柏寅清一直不配合治疗,不加节制地滥用药物……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没有药物能够缓解柏寅清的病情。
除非奇迹发生。
面对柏寅清的痛苦,虞微年无能为力,选择给柏寅清倒了杯温水。
奇怪的是,方才还呼吸困难、意识涣散的柏寅清,在喝下这杯没有添加任何药物的温水后,状态似乎有所缓解。
可虞微年根本没做什么。
虞微年脑海中产生一个奇怪的比喻。
他睡觉时需要抓着令他心安的小毛巾,眼前神奇的一幕,仿佛他就是柏寅清的安抚巾。
“还要喝吗?”虞微年又给他倒了杯温水。
柏寅清本想说不用,这种事应该让他来做,他担心虞微年被水烫到、又或是弄湿手指。但他又很矛盾,他很享受虞微年对他此刻的“关心”,哪怕只是出于礼貌。
“谢谢。”他还是接过了。
虞微年望着他:“你每天都这样,很痛苦吗?”
虞微年后来去了解过性瘾,他很难相信,长了一张清心寡欲、生人勿近面庞的柏寅清,居然会患上这种病。
柏寅清沉默地饮完剩下的水,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不在我身边,我很痛苦。但你在我身边,你会很痛苦。”
虞微年问的是病,柏寅清却回答了别的。他怔了怔,说:“所以你宁愿你痛苦。”
“……”
原来柏寅清是这么想的吗?虞微年恍然。他并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爱的人,因为他总是能随口道出爱与喜欢,所以也不会相信别人口中的爱。
柏寅清拥有最冷静的外表,做出最疯狂的行为。不计后果,不论代价,只为把他留在身边。
因为占有欲囚禁他,也能因为爱放他自由。哪怕违逆本能,与原始欲望做对抗。
这就是爱吗?真新鲜,也真叫人好奇。
虞微年陷入沉思时,柏寅清像再也无法维持冷静,他在虞微年面前总是很难保持理智。
“年年,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现在也没有立场说……”冷淡声线浮上明显的颤抖,“但我们能不能……”
虞微年用一种异常冷静的目光看向他。
只是一个眼神,柏寅清便不能继续往下言语。他手指紧握成拳,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之中。
他明知道答案,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开口,像自取其辱。
“……备用情人也可以。”
“可以吗。”
虞微年呢喃着:“备用情人……”
从前连他多看别人一眼都无法接受的柏寅清,现在却能接受成为他的备用选项。而一直看他身边人来人往的杭越,因他疑似可能爱上一个人,口不择言。
虞微年收回目光,用一种促狭的、仿佛闲聊的语气开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柏寅清,你又为什么觉得,我这次来看你,是来找你谈情说爱的。”
“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对你什么想法。在你做出这些事后。”
虞微年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的表情,这张熟悉的冷淡面庞,如今变得有几分憔悴,甚至是麻木。但在他这番话后,他能捕捉到一抹微妙的情绪。
他曾以为他很了解柏寅清的细微表情,当下却仍感到迷惑。
“我知道。”
像最后一丝希冀被打破,他被迫接受现实。良久,他才哑声说,“你恨我。”
“恨你?”
虞微年重复二字,他似是觉得有些可笑,“你可真看得起你自己。”
本就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柏寅清没有反驳。也是,恨与爱往往相伴相随,虞微年不爱他,自然也不会恨他。
最多是厌恶。像厌恶裤脚蹭上却甩不掉的泥灰。
可不管怎么样,虞微年还是来看他了。柏寅清看向虞微年:“你来是……”
“我是来还这个的。”
虞微年从口袋里取出一条链子,这是项链,却因尺寸原因,一直被缠绕在他的脚踝。他当初没有马上还给柏寅清,也是为了送去检测。
现在检测结果出来,他自然要物归原主。
“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我玩弄了你的感情,也吃到了苦头。”他语气轻松,“我不欠你什么了吧。”
柏寅清沉默地望着这枚项链,久久没有伸手去接。不欠吗?物质方面确实不欠,可他要的从来不是物质。
但最难算清,最难两不相欠的便是他想要的感情。
短短时间内,柏寅清脑中过了许多场景。他避开目光,语气平淡:“给你的就是你的,你自己处置。”
“我随便处置?”虞微年重复着问,“丢了也可以?”
轰——窗外突然下起了雨,伴随电闪雷鸣声。跟随虞微年一起洒进屋内的日光已然被阴沉沉的暗色取代。
柏寅清的脸色被映照得苍白、阴郁,他静静地靠在床头,听着外头雨声,大脑钝痛又模糊。他说:“反正不重要了。”
“好啊。”
虞微年表示理解,他起身掠过病床,径直走到窗边。窗户被锁死,他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开。
冷风伴随潮湿水汽涌入病房,直往骨头缝里钻。柏寅清猛地坐直身,眼睁睁地看着虞微年将抬起手,猛地往外头一掷。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逼头顶,柏寅清想下床阻止,但虞微年已完成丢弃的动作。他望着窗外阴沉灰暗的天色,浑身像被抽走了力气。
“既然不重要,那就丢了吧。”虞微年无所谓地道,又贴心将窗户合上,隔绝外界风雨。
窗户已经关上,寒意却始终缭绕在身畔。这次虞微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病床边,平静目光自上而下落在柏寅清脸上,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项链我已经处理完了,至于我要怎么对你……我确实应该好好想一想。不过,要是我现在对你做点什么,更像虐待病号吧?”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无所谓了。
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
虞微年是个擅长分析面部表情的人,他总是能判断商业伙伴有没有说谎,亦或是在谈判过程,通过面部分析,给对方施压,以获取更大利益。
当下,柏寅清这张总是冷淡沉默的面庞,出现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却无法解读出其中深意。
虞微年莫名有些不悦,这世上居然还有他无法完全掌握的东西。他复杂地望着柏寅清,随后说,“剩下的,等你养完病再说吧。”
虞微年说完便离开了,他在病房待了不到十分钟。
病房重新变得安静、冰冷,静到能听到明显的心脏跳动声。
柏寅清在床上躺了片刻,忽然起身扯掉手背的吊针,不顾血液在地面流淌,径直下床推开病房的门。
门口保镖大惊失色,他们纷纷围上来,阻止柏寅清离开的行为。
挣扎推搡间,坠落在瓷砖的血珠被踩得扭曲脏乱。也不知道柏寅清一个病号哪来那么大力气,竟真能脱离四五个保镖的围堵,进入安全通道,徒步下了楼梯。
耳边风声雨声咆哮,柏寅清像完全听不见。他确定病房窗口外的花坛位置,在雨势渐大的情况,寻找虞微年丢弃的那枚项链。
时间过去不久,应该不会被人捡走。
柏寅清徒手挖着泥土,身上染上污泥,又顷刻被雨水冲刷。他计算过虞微年丢项链的位置,项链应该就在这里……
为什么找不到?
为什么找不到?!
雨水将病号服浸湿贴在身躯,柏寅清冻得牙关发颤,薄唇毫无血色,却仍在艰难地喘息寻找。他竭力挖着泥土,只要是项链可能存在的位置,他都没有放过。
很快,他感到眼前眩晕,胃部又开始抽痛。他颓然地倒在一侧,靠着石砖砌成的花坛喘气。
找不到了。他只能承认,这世上有许多他无法做到的事,他以为他能永远理智地、有条不紊地解决所有难题,可他却干尽蠢事,像个蠢货一样,亲手把虞微年越推越远。
从前渴望获得等量的、完整的爱的柏寅清,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已经彻底想开了。人活在世上,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清醒?有些事装糊涂不好吗?
回忆过去,他和虞微年在一起时,只要他一直装傻、装不知情,他们现在说不定还安安稳稳地在一起。而不是闹到这番无法转圜的境地。
雨水冲刷着一张扭曲阴冷的面庞。柏寅清闭上眼睛,他不会放弃的,他必须做点什么……看虞微年意思,等他病好之后,虞微年之后还是会找他,只不过是找他算账。
虞微年完全可以现在处置他,但虞微年没有,却要等到他病好之后。虞微年担心他的身体,这是不是也能说明,虞微年在关心他、在意他?
虞微年心里也有他,只是占据位置不多。
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柏寅清头一回如此狼狈,他毫无形象地靠坐在花坛边,任由雨水淋湿他的身躯。呼吸微弱且艰难,唇色被冻得几乎发青。
他不知在思考什么,显得神色恍惚,又隐隐夹杂几分偏执。
昏暗模糊的视野,忽然闪现一抹摇晃的亮光,又迅速消失。周边雨水仿佛暂停,雨停了,耳畔雨滴敲打屋檐的声音却不曾停止。
柏寅清垂下眼帘,望见不远处的一双崭新的运动鞋。他怔愣片刻,迅速抬头,昏黄摇曳的路灯前方,虞微年身姿挺拔站在那里,背后有人替他撑着一把黑伞。
雨势渐大,虞微年除了脚底略微湿润,浑身都是整洁干净的,衣裳熨帖完好,连褶子都很少有。与他一对比,柏寅清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暴风雨中的流浪犬,浑身湿漉漉的。
虞微年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项链。修长指尖缠绕一圈圈链子,相互触碰发出清脆敲击声响。
他像一只打盹的猛兽,忽然发现有趣的猎物,眼眸一点点涌现趣味。
“在找它吗?”虞微年下巴轻抬,“不是说不重要吗?”
物品本身确实不重要,再昂贵,也不过是死物。但这是虞微年戴过的,因为这个附加属性,让它变得格外重要。
“说话。”
柏寅清一张口,冷风灌入口腔,令他控制不住咳嗽起来。他浑身陷入不自然的颤抖,脸色更是毫无血色。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在混乱的喘息声中,给出了答案:“这是你戴过的。”
虞微年像是恍然:“是我戴过的,所以重要?”
他看着柏寅清,等待柏寅清接下来的回答。可柏寅清现在状态很不对劲,刚出急诊,又淋了雨。
铁打的身体,都遭不住这般自虐式对待。
虞微年偏首给了个眼神,便有人伸手搀扶柏寅清。柏寅清看着折返的他,像有许多话想说。
“虞微年,我……”
“进去再说。”
虞微年极轻地吸了吸鼻子,看到他被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柏寅清立刻噤声不语,顺从地跟着他进入室内。
护士医生匆忙上前检查柏寅清的状况,他手背青肿了一大块,却浑然感知不到疼痛一般。
见虞微年鼻尖、下巴被冻得有些红,他一把推开医生,反倒去给虞微年倒了杯热水。
“有点烫,我掺了冷水。”他薄唇微抿,低声说,“但不是你喝惯了的矿泉水……”
虞微年略有诧异地抬眼,下巴轻点,表示明白了。他接过一次性水杯,嗅了嗅,却没有再喝。
他还是没办法改变他的固有习惯。
“给他换身衣服,再让医生检查一下。”
虞微年习惯发号施令,虽然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形气场明显说明他久居高位,所有人下意识听从他的命令。
一旁立刻有人为柏寅清送上换洗衣物,柏寅清却径直朝虞微年走来。
保镖护在虞微年身前,想伸手阻拦柏寅清靠近。虞微年抬了抬手,保镖这才散去。
柏寅清顺利来到虞微年面前:“为什么没有丢掉项链?”
“为什么突然回来?”
虞微年说离开,却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在某个角落注视他,说丢掉的项链也一直握在手中。种种行为背后可能蕴藏的含义,令柏寅清声音与手指开始剧烈颤抖。
他紧紧盯着虞微年,等待一个答案。
“我为什么突然回来?”虞微年回答柏寅清的同时,他也在思考。懒洋洋的声线尾音拖长,久久没有说出下一句言语。
半晌,他才开口,“我不是说过,在思考要怎么处理你吗?”
“我想了很多种方法,好像都没办法解气。”
虞微年掌根拖着下颌,另一只手随意放在交叠的双腿上。他小幅度偏首,冲柏寅清笑了笑,“但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
“我正好缺一个生活助理,你很合适。你需要帮我解决一些情人,特别是一些纠缠不休的人,不要让他们碍我的眼。当然,你也要帮我安排与新人的约会行程……”
“你需要负责我的所有生活起居,包括我的生理需求。”
“但我不会给你薪水。”
虞微年与柏寅清的家庭都不简单,而虞微年居然提出,让柏家唯一继承人给他当生活助理,需要负责的还是这些琐事……这跟伺候皇帝的大内总管有什么区别?
周围人心想,的确很羞辱人了。
谁料,柏寅清几乎是毫不犹豫答应:“可以。”
他又说,“我可以,我能做到,我会做得很好。”
那果断且加快的语速,仿佛生怕慢一秒回答,虞微年就会改变主意。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眼底又浮现出一种兴致盎然的趣味,像是觉得这件事很好玩儿,又很新鲜。
他说:“趁我新鲜感还在,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把病养好,我可没兴趣让一个病号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你也知道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如果你让我等很久,我就会找别人。”
别人也许是开玩笑,但虞微年说到做到。他向来看心情行事,他的心情又如六月天反复无常,难以预料。
为避免夜长梦多。
当天晚上,柏寅清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第65章 吸取教训(修)
柏寅清的决定遭到绝大部分反对, 以他目前的状态,最好待在医院接受治疗,哪怕目前没有完美的治疗方案, 总好过放任柏寅清如此下去。
但柏寅清是一个固执已见的病患。他认定的事,要做出的决定, 没有人能够改变。
柏寅清离开医院之后, 医生原本准备给他开些药备用, 想到他有过滥用药物的经历, 还是没敢多给,一次最多给三天的量。
医生反复叮嘱,患者应当尽量避免接触与性行为相关的内容, 避免受到诱惑。可按照柏寅清目前的状态来看,完全不受诱惑是不可能的, 他光是在脑海想虞微年的名字, 于他而言都是不小的诱惑。
这样“病入膏肓”“病情严重”的病患实在少见, 医生一脸复杂, 一退再退,劝说柏寅清循序渐进,设置一个他能够接受并遵守的时间底线。
比如每天最多幻想半小时。
经过深思熟虑, 为了身体健康以及长远着想,柏寅清将医生的话听进去了。
他决定每天不想虞微年半小时。
对柏寅清而言,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他时常怀疑, 难道虞微年的出现是幻觉?包括虞微年给出的机会,也是他幻想出来的画面,而不是真实的。
再三确认过后,他确定虞微年来看过他, 又在病房内待了很久。可他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也许虞微年是来过,但是和他一刀两断,让他以后不要再纠缠的。
而记忆中的对话,都是他的臆想。
抱着这样的心理,柏寅清不敢马上去找虞微年,他只试探性给虞微年发了消息。微信没回,手机号却被拉黑,他只能再买个手机号,斟酌着语句给虞微年发短信。
发出去的消息皆如石沙沉入大海,了无回应。
若是以往,柏寅清此刻必然感到无比焦虑,反复思索虞微年在做什么?身边又有谁?
如今的柏寅清不再是从前那个天真幼稚的蠢货,现在他心如止水,平静地等待虞微年的回复。
——你说的话,还算数吗?我现在能来照顾你了。
——我已经好了,真的。医生说我不需要住院,恢复得很好,所以我出院了。
柏寅清一字一字打着,继而看向会话框的内容,把“我有点想你,所以来找你了”逐字删掉,改成了另外一句。
——你饿了吗?我给你做了宵夜。
之前虞微年登记过柏寅清的信息,柏寅清进出小区并不是问题,他没有使用这个权限,而是以最快速度购入小区里的新房,以小区业主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入。
唯一缺点是,新房距离虞微年那栋楼有点距离。
不过也没有办法,虞微年不喜欢吵闹,又有着很强的领地意识,所以虞微年买下了一整栋楼,只住最顶层的房子。
没有得到虞微年回复,柏寅清也不着急,医生说了,他现在得结合运动转移注意力。他去理发店修理发型,随后在小区内夜跑,又在健身房锻炼——方才有个记得他的物业管理问他是不是生病了,他怀疑是因为最近脸色较差,憔悴了不少。
他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回到最佳状态。不仅身体,还有脸。
虞微年根本没看到这些消息,他做一件事,总是会沉浸其中,不会受其它事物干扰。
夜晚,他给小猫开了个加餐罐头,看了会书,总结最近的财经新闻与市场走势,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准备上床睡觉了。
最近床上位置宽敞,小猫总是悄悄挤进门缝,跳上床钻进被窝,想让虞微年抱着睡。但虞微年自己都喜欢抓着小毛巾……
瞧着这张毛茸茸的小猫脸,他还是没能忍心,将久久搂进怀里。
他睡相还好,应该不会把小猫压扁。
于是,虞微年一手抓着小毛巾,另一手臂抱住一团毛茸茸,被厚重的被子包裹,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虞微年迷迷糊糊睁开眼,赖了会床,见时间还早,他思索着等会的安排。
先去健身房吧?有点饿了……要是时间允许,也能吃个早饭。
虞微年闭上眼继续赖床,忽的,他继续抓过手机。不是错觉,确实有几条短信与信息,他一看内容,就是柏寅清。
柏寅清居然出院了??
虞微年不可置信,柏寅清不是病得很严重?怎么说出院就出院?他脑子还混沌着,手指滑动屏幕,试图获得有效信息。
实际上,有效信息并不多。
柏寅清消息发得克制,也尽量言简意赅。从深夜到天明,微信加短信,他一共也就发了十条左右。
从前他一分钟,就能发十条。
柏寅清的短信能总结成以下三点:1.他出院了;2.吃宵夜吗;3.吃早饭吗。
搞什么?
柏寅清生个病,人设换新赛道了?
虞微年打了个哈欠,他拿脸蹭了蹭小毛巾,下巴无意识印出红痕。被窝外冷,他便整个人钻进被子里,捏着手机回消息。
“好啊。”现在由柏寅清全权负责他的生活起居,他想了想,又打着,“你现在送过来?”
如果柏寅清现在送过来,那正好,他可以先赖一会儿床,或是继续小睡。等柏寅清来了,让柏寅清帮他洗漱,然后充当司机,送他去健身房……
很完美的安排。
——好,我现在上楼。
——我直接输密码进来吗?
虞微年第一反应是,还挺有礼貌。脑筋转过弯后,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现在上楼?柏寅清就在小区里?
虞微年睡意不曾散完,门口传来门铃声。他只能就这么起床,踩着拖鞋去给柏寅清开门。
门被打开,他诧异地挑了挑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柏寅清好像从头到脚都经过打理。
头发剪过,每根头发都在该有的位置,仿佛经过精心设计。衣服更是没有丝毫褶皱,凸显宽肩窄腰的身材优势,气色也比之前要好,不至于那么憔悴……
只是一夜,柏寅清竟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与柏寅清一对比,虞微年完全称得上随意。身上是黑色真丝浴袍,腰带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锁骨、胸膛,以及一双长腿。
他倚在门边,眼尾浮着水色、睡意犹存的眼睛就这么注视柏寅清,旋即,落在柏寅清手中的精致餐盒上。
“没冷吧?”
“热的,我刚做好。”柏寅清一直注意时间,如果过了最佳口感时间,他就自己吃了,或是送给物业吃,然后回厨房重做一份新的。
他要确保虞微年入口的早饭,是最完美的口感与状态。
有着丰富照顾虞微年经验的柏寅清,怎么可能会忘记,虞微年的嘴巴极其挑剔,不碰冷了的、不新鲜的食物。
虞微年并不说话,他伸手感受了一下餐盒的温度,的确很热。他这才接过餐盒,转身进屋时,他忽的停下脚步,似乎很困惑。
“早饭不是送到了吗?”他问,“你怎么还不走?”
毫无起伏的面庞,似乎浮现出几分微妙的纠结与挣扎,这种极其细微、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到的表情,居然让虞微年捕捉到了。
虞微年正瞧得新鲜,耳畔传来低哑的男声:“年年,你昨天说的话……是真的吗?”
“什么话?”虞微年装傻。
柏寅清脸色一僵,又听虞微年恍然般开口,“你指的是,给你一个机会照顾我这件事?”
柏寅清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紧张起来。
“是真的……不是,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玄关,虞微年拎着餐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说愿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又没说彻底原谅你。你知不知道,从来没人敢对我做这些事。”
“你是第一个。”
“好好表现吧,别再惹我生气了。”
虞微年到哪里不是被捧着的?不论亲朋好友,所有人都把他当宝贝疙瘩。他头一回栽跟头,还栽了个大的,一切都拜柏寅清所赐,恐怕他此生都不会忘记这段刺激的经历了。
柏寅清:“我会好好表现。”
柏寅清一进屋,便自动代入生活助理的身份,帮虞微年打扫客厅,捡起小猫的玩具,并收纳整齐……虞微年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些怪异。
他先前和柏寅清同居时,柏寅清也干这些活、做这些事。而他在一旁优哉游哉地看柏寅清忙活,只需要偶尔再陪小猫玩儿。
而且看柏寅清那表情,仿佛乐在其中。
虞微年吃了两口早饭,说:“扫干净点,别偷懒。”
“好。”柏寅清说,“我等会再扫一遍。”
其实屋内有智能扫地机与拖地机,完全犯不着柏寅清人工打扫。
虞微年喝了口汤,慢悠悠道:“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晚点出门,等会我把定位发你,你接我去。接下来应该还会换几个地方……你要是有事可以先走。”虞微年不想自己开车,又懒得喊司机了。
柏寅清:“我没事,我可以等你。”
虞微年先去健身。
高端健身馆所在地段绝佳,这块地是虞微年的,不过目前和司知庭签了合同,目前也有他的股份。
健身房环境安静,当下已有不少人在锻炼,每个人专心自己的事。在虞微年推门而入时,他身边仿佛被划出一个单独的空间,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专注健身的人群不约而同停下手中动作,下意识偏首望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虞微年从他们身边经过,他们目光却随之追逐,脑袋一点点转过、再转过,直到虞微年的身影彻底消失。
不到一分钟的画面,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庞却深深刻在脑海,让人难以忘怀。
“他……是谁?”
这是不少人心中的疑惑,由于虞微年身边还有两个样貌不凡的男性,他们不敢贸然上前搭讪。也正是片刻的犹豫,让他们彻底失去机会,此时不免感到遗憾。
“环境挺不错的。”虞微年点评着。
在司知庭的引领下,他一层层看过来,越往上走,人群密度约小,设备、环境也愈发精致典雅。
运动馆每层楼互不打扰,有单独的进入通道,上方是属于vip、超级vip的空间,除去健身空间,娱乐、休息空间也十分充足。
司知庭:“你愿意把这块地给我,我自然不能辜负你。”
好端端一句话,却被他说得极其暧昧。
跟在身后、一直减低存在感的柏寅清,眉头不受控制地皱了皱,没说什么。
他静静跟在虞微年身后,像虞微年的专属保镖。只有经过某些台阶,又或是不明障碍物,他才会低声提醒。
“年年,小心。”
虞微年突然被扶住胳膊,他困惑地望了过去,也想看看柏寅清让他“小心”什么。
定眼一瞧,是一只趴在角落、眼巴巴盯着他看的大型犬,见到他似乎格外兴奋,尾巴一直在疯狂摇摆。
柏寅清让他小心的,便是这只狗的尾巴。
虞微年:“……”
先不说这尾巴值不值得小心,就说他与狗的距离,也还没到能小心的地步吧?就算防范于未然,也没这么夸张的吧?
司知庭也觉得离谱,他看了眼那狗,被栓绳了,旁边还有专门照顾的员工:“应该是某个顾客带来的宠物。”
运动馆宠物友好,提供宠物寄养,如果顾客需要带宠物一起来运动馆,他们欢迎至极。馆内同样有宠物spa以及各种美容管理。
“你最近和杭越他们吵架了吗?他们最近一直在联系我。”
原本一脸事不关己、冷淡平静的柏寅清,忽然神色微动,脚步都往前靠了靠。
司知庭继续往下说,“我很意外,他们居然会主动联系我。”
虞微年这几个发小,仗着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在虞微年的一众男友面前,总是拥有特殊的优越感。司知庭自然体会过。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杭越他们对虞微年有想法。但司知庭不敢直言,更不敢和虞微年提起此事,他做事讲究分寸,不会做让人为难或困扰的事。
他太过礼貌,也许这就是虞微年觉得他“无聊”的原因。
“他们联系你干什么?”
“问我最近有没有和你联系,也问我你最近心情怎么样。”
虞微年:“你怎么回的?”
司知庭:“我当然不会告诉他们你的具体情况,我让他们自己问你,他们又不回了。所以我猜测,他们惹你生气了?也还没把你哄好?”
柏寅清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似带着几分讥诮与落井下石意味。
虞微年停下脚步,恰好将柏寅清的细微表情捕捉了个正着,柏寅清没来得及隐藏,只能在他的注视之下,迅速切换表情。
他挑了挑眉,哼笑着反问:“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你不用管他们。”
“真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因为你不理他们,他们看起来很着急。”
“能发生什么事?”虞微年漫不经心道,“我想搭理谁,全看我心情,这需要理由吗?”
“倒是你,有空在我这打听八卦,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多帮我赚点钱。”毕竟这家运动馆,他也占有一定股份。
司知庭被拆穿,也不觉得尴尬,而是跟着笑了笑:“好,我不问了。”
司知庭敏锐察觉到,虞微年与杭越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他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可虞微年当下的态度,又令他觉得,就算事实真是他想象中的那般,又当如何?
只要虞微年不在乎,杭越他们的感情也会被忽视,等同于不存在。要是杭越他们想继续和虞微年以朋友身份在一起,必须把心思藏好。
哪怕装,也要装得不喜欢,不能叫虞微年心烦。
结束运动馆的参观与锻炼,虞微年与司知庭前往一家新开的拳赛酒吧。
司知庭难得能与心情不错的虞微年一起度过时光,不过……他偏头看了一眼阴魂不散的柏寅清。
要是没有柏寅清,会更加美妙。
虞微年在前方走路,正低头摆弄手机。后方两个气质冷淡禁欲的高大男人,仿佛是他的贴身保镖。
现在虞微年注意力不在这边,司知庭看着柏寅清,若有所思:“你跟过来做什么?”
柏寅清面无表情:“我给年年开车。”
司知庭礼貌温和,却不失强硬:“开车有我就够了。你和年年刚分手,最好还是保持些距离吧。”
“如果分手就要保持距离,那最该滚远点的人是你吧?”柏寅清冷睨着他,语气嘲讽。
在虞微年面前低眉顺眼、仿佛无害的绵羊,虞微年不在,柏寅清连装都懒得装。
“是吗?”
司知庭并不生气,“我现在和年年有利益牵扯,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合作方。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继续联系,也有联系的理由。”
“你呢?”他礼貌地笑了笑,“你以为你算什么,还是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柏寅清表情瞬间沉下,司知庭胜过一筹,心情愉悦地转移目光。果然,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心浮气躁,还得多练练。
“聊什么呢?”虞微年纳闷偏头,一眼便看到柏寅清眉眼阴郁,在他看来时,又转为委屈隐忍。
他被看得莫名。
司知庭:“随便聊了聊,我们现在走吗?”
“嗯。”虞微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了,他使唤着柏寅清,“你去开车,等车上暖气打好了,我再下去。”
柏寅清顺从地应了声,离开前,他目光沉沉地望着站在一起的二人,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肩膀紧挨,远远超出正常社交的距离。
他学聪明了,现在他比从前更能忍。
“年年,你和他现在还在联系吗?”司知庭明知道柏寅清听得见,也知道柏寅清在看他们,却故意在这时候开口,“他刚刚看你的眼神,好可怕。”
虞微年懒洋洋道:“有什么可怕的?”
“那眼神,像下一秒就会把你关起来。”
“……”
关于虞微年和柏寅清的事儿,消息被封锁死了,没有走漏风声。司知庭以为他们是正常分手,无非是和从前一样,虞微年玩腻了甩人,柏寅清死缠烂打,一路纠缠到这里。
至于虞微年此时为什么还在国内,司知庭也思考过。他猜测,可能是因为虞简意恰好也在国内,母子俩多年没有一起过节,于是有了一起过节日的打算。
听到这话,柏寅清表情明显有了变化,他隐晦地看了虞微年一眼,又被虞微年当场捕捉。他愣在原地,像一只知晓自己惹了主人生气的大型犬,纵使体型庞大、气场强势,却蜷缩着尾巴,不知作何反应。
虞微年毫不掩饰地欣赏柏寅清的表情,他望着柏寅清的脸,故意压低身影,哼笑着打趣:“他说你要囚禁我呢。”
“你会这么做吗?”
“……”
低沉嗓音夹杂几分明显戏谑,柏寅清握紧车钥匙,看着那张俊美张扬的面庞,呼吸不由有几分急促。
“年年……”他语气放轻,像在求饶。
明明更过分的事都已经做过了,现在却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虞微年收回目光:“去车库吧,别让我等太久。”
他习惯发号施令,说完便没回头,而是坐在大堂的休息室内,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柏寅清给虞微年二人当司机,一路将他们送到相应地点,虞微年没有让他离开,他便默默无声地跟着他们上楼。
等虞微年即将进入vip包厢,才出声道:“你就不用进去了。”
柏寅清脸色一僵,他看着虞微年和司知庭二人肩并肩进入包厢,低声问:“那我在外面等你,可以吗?”
“随你。”
虞微年和司知庭进了vip包厢,柏寅清自费位置,离虞微年有些远。
擂台侧上方的玻璃门内,虞微年可以惬意地品着红酒,占据最佳视野,欣赏热血激烈的格斗。
vip包厢对面的看台,正是柏寅清的所在位置。这里并不是欣赏擂台的最佳地点,却能将玻璃包厢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柏寅清无心观察比赛,他全心全意观察虞微年,以及接近虞微年的每一个人。
虞微年没有注意到他,而是专心望着擂台附近的动静。
没多久,有个身材不错的服务生进入包厢,热情地给他送上果盘、点心,他看起来兴致缺缺,胃口并不大。但还是多看了这位服务生一眼。
酒吧经理明显知晓虞微年的口味,连送酒的服务生,都按虞微年的喜好定制。
清一色的类型,让虞微年有些腻了,不过还算养眼。
他还是很阔绰地取出一叠钱,朝服务生勾了勾手指。
服务生几乎是头晕目眩地弯身低头。
衬衫扣子被纤白手指勾开,一叠钞票顺着间隙,贴肤塞了进去。虞微年的手指慢慢下滑,隔着一叠美钞,不轻不重地摁了摁服务生的肌肉,又低声说了什么。
年轻的服务生呼吸陡然急促,耳根也跟着赤红。虞微年似是玩够了,才抬抬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虞微年玩心重,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一点。司知庭司空见惯,并不打扰,等他玩开心了,才给他倒了杯红酒。
虞微年接过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柏寅清沉默地看着一切,看着虞微年玩男模,又看着虞微年和前任喝酒。
情绪缓缓收紧。良久,他喝了一口冷水。
包厢内的虞微年也抿了一口红酒,他小幅度偏头,听司知庭在他耳边低声言语。二人距离再度拉近,从柏寅清的视角,虞微年似乎正被另一个男人拥在怀里。
虞微年身边有人,这个人还是对虞微年旧情难忘的前任。要是之前的柏寅清,必然没办法忍耐。
但现在,他已不再像当初那般冲动幼稚。
柏寅清竭力忍耐妒火,反复提醒自己不能重蹈覆辙。过去的他太年轻,又是第一次谈恋爱,很容易在细枝末节钻牛角尖,又非要虞微年给一个理由。
太天真,太愚蠢了。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解释得清楚。
虞微年好不容易愿意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就算虞微年在外头乱玩,他也会装不知道。
柏寅清通过总结先前经验,吸取教训,得出相应结论。
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他闭紧双眼,守卫这段爱情,他不信还能出错。
曾经柏寅清最无法接受虞微年的欺骗,现在虞微年不是已经没骗他了吗?当着他的面和前任聊天、沟通、喝酒,出行接送都由他负责,毫不避讳的态度,正能说明虞微年信任他。
虽然不避讳的同时,虞微年也没怎么搭理他。将近三个小时的时间里,虞微年只有在车子空调温度太高、觉得热时,才对他说了一句“温度调低点”。
尽管只有几个字,却是虞微年主动开口,柏寅清不会忘。
种种都能够证明虞微年的行为坦坦荡荡,与前任之间再无其它纠缠。就算还有纠缠,那又怎么样?他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
现在他是虞微年的前任之一。虞微年有和前任藕断丝连的坏习惯,也正好方便了他。
要是虞微年性子专一忠诚,哪还轮得到他有机会?
想到这,柏寅清眉眼总算舒缓几分,他又饮了一口冷水,借此压下翻滚复杂的情绪。
冷静的态度没有维持多久,便逐渐出现裂缝。
柏寅清注意到,虞微年的目光游离片刻,最终定格在某个方向,没有挪开。
他唇角含笑,全神贯注的模样,眼神称得上直白,闪动着兴致盎然的微光。
柏寅清不会错认。
这是虞微年对一个人产生兴趣的信号。
第66章 忍气吞声(修)
比赛尚未开始, 选手们在一侧赤/裸上身热身。蓝紫色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显得肌肉异常分明。
虞微年注意到了,其中还有几个样貌不错的选手, 两个洋人,以及一个长相较为年轻的东方面孔。
经理亲自送来酒水, 见虞微年望着下方, 低声说:“虞总, 这是今夜的特邀选手, 如果您感兴趣,我等会可以喊他们进来……”
“不用。”
虞微年只是单纯欣赏肉。体,这一群男人没他喜欢的类型。
不过, 他手指微抬,点了点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选手:“他是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对, 新来的。叫段林青, 别看他年纪小, 上台特别猛……”
“多大了?”
“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成年了的。”
经理隐晦地说, “等比赛结束,我把他喊过来,让他亲自回答您?”
虞微年停止摇晃酒杯, 他似笑非笑地偏首:“我看起来就这么寂寞?”
“当然不是!抱歉,虞总,是我的问题……”
虞微年抬了抬手,经理马上噤声, 弓身退出vip包厢。尽管被奉承,他只觉索然无味。
花钱买来的服务总是令人乏味。
司知庭:“你真对他没兴趣?你进来之后,一直在看他。”
他望向沙包边上的年轻男人,刚刚经理说叫什么名字来着……段林青?
“我确实看中了他, 不过看中的是商业价值。”
见司知庭略微差异,虞微年极轻地扯了扯唇角,“你真当我每天纯鬼混?”
他每天的娱乐,也是办公的一种,他随时注意市场动态寻找新的机会。
“我想投资他,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大的潜力。”
接下来的比赛中,段林青果然没让虞微年失望,尽管段林青是最年轻的那个,但他的拳法漂亮,富有技巧的同时不失观赏性。如果经过专业训练以及培养,其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虞微年收起一贯带有的散漫神色,眉眼专注、认真,眼底跃动狩猎的信号。这是他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标志。
在某位选手比赛获胜之后,马上有人到选手耳边低语。选手看起来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朝更衣间前去。
柏寅清猜测,选手是去洗澡换衣服,然后见虞微年。
不出柏寅清所料,这位年轻选手换上常服,被引着上了另一个专属电梯。紧跟着,透过玻璃包厢,他看到选手进入包厢。
虞微年看起来很高兴,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司知庭便站起身,与他们一起拐进另一边的休息区域。
只有观赏区设有玻璃,休息区无法被外人窥探。柏寅清脸色铁青,他等待片刻,虞微年还是没有自休息室内出来。
柏寅清不是傻子,他隐隐知道接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绪迅速翻涌,他想下意识想吃药。手指刚摸到药板边缘,又硬生生止住。
他只能伸向另一个口袋,紧紧攥住虞微年的小毛巾,这还不够,他取出来嗅了嗅。
虞微年家中有许多小毛巾,这些都是他婴幼儿时期留下来的,保存得很好,他每天都要抓着睡。贴身久了,难免染上他身上的味道。
柏寅清闻着属于虞微年的气息,难捱情绪总算有几分好转。他像旁观者一般,冷静地看着空落落的玻璃包厢。
一旁有侍者观赛的同时,又低声言语:“虞少看上段林青啦?这小子运气可真好……不过,虞少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就是啊,段林青明显是青春男大类型。虞少不是一直喜欢司知庭那种冰冷禁欲的款吗?”
“换个口味呗,同一个类型玩多了也会腻……”
侍者下意识偏头看了一眼,酒色迷离下,一张冷淡锋利的面庞如一把刃,让他心惊了片刻。他迅速压低声音说,“我估计真是玩腻了吧……要是虞少还喜欢那种死装的类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吧……”
“也有道理……虞少来了之后,目光都没往这边看过,看来是真腻歪了。”
周围音乐嘈杂,擂台比赛打得火热,伴随热情的欢呼声。
因手指过分用力,小方巾被揉得几乎变形。柏寅清闭上眼,太吵了,他有些呼吸不上来,太阳穴发胀发疼。
那两位闲聊的侍者也没说错,虞微年确实没多看他一眼。
因为已经玩腻了。
柏寅清喝了口冷水,他又想吃药了,可想起医生的医嘱——如果再这样滥用药物,彻底丧失性功能还只是小问题,更严重的会威胁生命。
不能再吃药了。
虞微年本来就很烦他,要是他连唯一的用处都没了,之后更没机会留在虞微年身边。
柏寅清谨记医嘱,没有滥用药物,而是专注望着手机时间。
比赛打完一场,中场休息。半小时过去,柏寅清望着对面的vip包厢。
虞微年还没结束。
柏寅清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他给虞微年发了条微信,意料之中没有得到回答。
他回到座位,静静地等待。
又一小时过去……
柏寅清猛地将水杯搁在桌面,他面容沉冷似水,在迷乱的灯光之下尤显阴沉。
他目标明确地朝vip包厢前进,却被门口保镖拦下。
“我找虞微年。”
每个字都像强行挤出,加上那骇人的表情,保镖竟下意识打了个寒噤。他们极有职业素养:“你是谁?”
“我是虞微年的生活助理。”
“没听说过。”
他们又说,“从没听说过虞总身边还有生活助理。”
工作方面他们不清楚,但私底下,虞微年从来不找这些。他想去哪儿,玩什么,大把人帮他安排得妥妥切切,他甚至可以不出一分钱,只要人到场便好。
有的是人愿意为他鞍前马后。
保镖来回打量柏寅清,这人长得倒是不错,往那一站跟男模似的,身材骨架也大,特别是这气质,特别像虞微年以前喜欢的类型。
他们看着看着,也琢磨出来味儿了。
这人八成是想勾搭虞微年,靠男色上位,这种目的不纯的人他们见多了。他们目光晦涩:“你还是走吧,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见虞总的。”
那鄙夷又暗藏几分嘲讽的视线,柏寅清哪里看不出来对方在想什么?他从未得到过这般对待,可他却毫无办法!他能怎么样?现在闹吗?
现在闹,只会让虞微年更加讨厌他,亦或是觉得他不懂事。
柏寅清不会再像以前那么蠢了。
柏寅清冷冷地看了一眼保镖,阴沉沉地站在一侧。他视保镖言语于无物,只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看看虞微年有没有回消息。
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那扇门上,可惜包厢隔音太好,他根本听不见什么动静……
柏寅清敛下长睫,眼底苦涩。
听不见也好。
听不见,他也能合情合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柏寅清在门口守株待兔,没多久,竟真让他等到了虞微年。
虞微年恰好推开门,领口微微敞开,面庞与脖颈皆泛着一片红。他看到柏寅清,似乎有些惊讶。
“虞总,这人说要找您,我们赶都赶不走……”
柏寅清看向虞微年,波澜不惊的面庞再度浮现几分隐忍。
“嗯?”
虞微年喝了点酒,他没搞清楚状况,声音也洇着许些懒倦的哑意。他看向柏寅清,“怎么了?”
话音刚落,虞微年便看见柏寅清猛地走到他面前,又迎面拥他入怀,抱得很紧。他愣了愣,自柏寅清身上传来的体温炙热滚烫,将此刻微醺的他,蒸得浑身发软惬意。
他一直很喜欢这种温度,以及像现在这样严密包裹的拥抱。这回让他有一种被厚实被褥包裹的感觉,舒适又安心。
虞微年被抱得像后退了一步,后腰又有大掌贴上,紧紧将他摁回怀里。他缓慢地动了动睫毛,柏寅清抱他时浑身颤抖,状态有些怪异。
怎么抖这么厉害?
虞微年刚喝了点酒,又吃了几口难吃的海鲜,过敏犯了不说,关键是海鲜不好吃。他潦草动了两口,便专注与选手聊天,了解了一下选手的过往。
期间,他无意识抓了抓脖子,完全没注意到颈侧有几道红痕。
虞微年没注意到的痕迹,柏寅清一眼便察觉到了。他浑身处在不自然的颤抖,只有虞微年切切实实在他怀里时,他才冷静许些。
“怎么了?”虞微年又问。
柏寅清没有回答,他将脸贴在虞微年的额头、面颊,仔细嗅着虞微年身上的味道,缓慢地磨蹭,像一只黏人的狗。
虞微年觉得痒,侧头闪避,却被大掌扶住后颈,不轻不重地揉了揉。
脖子一直是虞微年的敏感地,酒精的微醺感更是放大了敏感。他呼吸乱了两拍,连哼带喘地拍开柏寅清的脸:“干什么?”
“你喝多了?”虞微年只能想出这个理由。
“我没喝酒。”柏寅清说,“我能给你开车,之后你喝醉了,我也能照顾你。”
“你别找别人……”
虞微年:“……”
他不是这个意思。
虞微年明明没喝几杯,可他却跟醉了似的,根本听不懂柏寅清在说什么。
“年年,你们是做……”
柏寅清忽然看向虞微年,言语中止,薄唇紧抿,又不说话了。
虞微年抬起眼,被谜语人般的对话弄得莫名:“什么?”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我还有事。”
柏寅清察觉到虞微年的不耐烦,他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他没有继续开口,而是沉默地搂住虞微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虞微年身上都是别的味道。他不喜欢。
包厢里的熏香,刺鼻的香水味,不知道是从哪里蹭上的……他需要很费劲,才能从中提炼出独属于虞微年的气息。
他不喜欢虞微年身上染上别人的味道。
但现在的柏寅清只能忍受。他躬身低头,如庞然大物般的高大身躯,明明可以将虞微年完全笼罩、裹在怀里,如今却主动窝进虞微年的颈侧,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雄兽,只能借此获得许些依赖。
“再让我抱抱……”柏寅清呢喃着,“抱抱就好。”
“……”
虞微年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男人光着上身走了出来:“虞少,你还没好吗?”
虞微年侧过身,也正好看到柏寅清僵硬的脸色,从明显的表情变化中,他似乎解读出了什么。没等他回复,段林青又回了房间,用门格挡身躯,只露出一个困惑的脑袋。
“虞少,我们都在等你……”
“嗯。”虞微年懒洋洋地哼了声,“马上。”
柏寅清四肢僵硬,继而缓慢地松开手。
虞微年:“抱完了?”
“嗯。”
“那我走了。”
虞微年有意签下这位选手,方才详细了解选手过往的成绩,顺便过目了一下身材。他出来是透透气,顺便打个电话的。
他还没发话,休息室的段林青也不敢把衣服穿回去,所以一直光着上身。
“年年,你现在……”
柏寅清喊住了虞微年,声线嘶哑,“喜欢这种类型了吗?”
“啊。”虞微年半侧过身,下意识应了声。
虞微年不是没想过换口味,他也尝试过其他类型的男人。但理想型很难改变,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看到柏寅清时,便那么激动。
他谈过那么多恋爱,柏寅清是第一个完美符合他理想型的男人,且将各方面数值拉到顶级。但柏寅清的疯狗程度,在他的一众前任中也是名列前茅,没有对手。
虞微年观察柏寅清的反应,试图获得他的试验结果。所以他说,“也许吧。”
“总吃同个口味的菜也会腻歪,偶尔也要调剂一下口味。”
“……”
头又开始痛了,柏寅清后退半步,表情依然冷静,却像根本没听进去,“你说得对。”
他自言自语般说,“好,那我等你。”
“等我?”
“我等你玩腻。”
虞微年又听不懂了:“什么?”
“等你玩腻新口味,想换回去……”
柏寅清前言不搭后语,像自欺欺人般,自我催眠道,“我可以的。”
要是从前,虞微年真听不懂柏寅清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可现在,他稍稍举一反三,大致能翻译出柏寅清的意思。
太好玩儿了。
柏寅清似乎从一个极端,变成另一个极端。
从前柏寅清不允许他多看别人一眼,更没办法接受他心中有别人,在感情上称得上重度洁癖,眼中容不得沙。
现在却能一退再退,几乎毫无底线了。
“好啊。”
虞微年忍着笑意,肩膀却仍在细细颤动。
他促狭地看了过去,看着柏寅清那张隐忍的冷脸,哼笑着说,“那你等着吧。”
第67章 连啃带咬(修)
最终, 虞微年还是没打出这个电话。不过律师已经回消息了,这个电话不打也没关系。
在虞微年推开门的刹那,司知庭、段林青与经理同时起身迎接。借着灯光, 司知庭看清虞微年脖颈一侧的红印。
“年年?”司知庭语气较为紧张,“你过敏了?”
“我去给你买药。”
经理忙道:“这种小事我去就好……”
虞微年容易海鲜过敏, 但他偏偏又爱吃海鲜。方才餐桌上有海鲜, 可他觉得口味一般, 只是潦草碰了几口。
没想到只是这几口, 他都能过敏。
这个位置是视角盲区,虞微年看不到,也无所谓:“不用大惊小怪, 坐下,继续说。”
并不是与他们客气, 也不是虞微年好说话, 对他来说, 过敏确实不是一件大不了的事。他只是轻度海鲜过敏, 就算吃多了,最多也就是泛红微痒,过一阵就消了。
他也不明白身边人为何总是那般紧张, 又总是劝说他少吃一点。
虞微年喜欢一个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哪怕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更别提只是这种无关痛痒的代价。
“刚说到哪儿了?哦,你的体脂率……”虞微年看了眼表格, 扫了眼段林青的身材,又说,“保持得不错。”
段林青莫名被看得有些紧张。
他并不喜欢私底下见老板,哪怕许多老板一开心便会打赏许多钱。他只想安心打拳赛, 不想掺和复杂的人际社交。
尽管经理一直说“这位老板不一样”,段林青也提不起多少精神,半被迫地被带来。脚步刚踏进包厢,他瞳孔蓦地放大,视线像受到某种无法控制的吸引,牢牢钉住,再难转移。
之后,这位年轻的“虞总”态度和善,仿佛朋友闲聊一般,问了一下他的工作经验、生活状况……他不喜欢透露过多隐私,也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
但对方态度友好,分寸感拿捏得更是精准,他丝毫不觉反感,反而恨不得说出更多有关自己的信息。
直到后来,经理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脱衣服,他才意识到不对。他下意识看向虞微年,虞微年只笑吟吟地看他,单手托着下颌,朝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段林青是在这样头晕目眩的情况下,把上衣脱了的。
他想到上楼时,听到其他服务生的低声讨论:“虞总是不是看上段林青了?”
“段林青这小子真够幸运的……居然能被虞总包养。”
“……”
这位年轻的虞总……是想包养他吗?
段林青想,应该是的。不然为什么要让他脱衣服?
虽然他没被包养过,但他也听说过类似的事。
这是验货环节。
虞微年确认过段林青的私生活,很干净,没有乱七八糟的经历,人品与工作经验过关……这样的人便于打造商业价值。
虞微年并不废话:“我想投资你。”
段林青心跳加快,话都不会说了,他下意识开口:“好的,我愿意。”
“嗯?”过于爽快的答应,让虞微年也愣了愣。不过他也不意外,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现在就能签合同,你呢?”
段林青一瞬懵了,合同?什么合同?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说的不是“包养”,而是“投资”。
段林青这才明白他误会了,说不清的失落涌上心头,他看向经理:“可我有老板……”
“你可以有新老板。”
纤白手指交叠,轻轻搭在膝盖上。虞微年眨了眨眼睛,“我想投资你,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商业价值,我也有能力能把你的优势放到最大。至于我的优势……”
“我很有钱,也很大方。”
段林青补了一句:“还是一个很帅的老板。”
虞微年笑了笑:“也可以这么说。”
经过深入了解,段林青才知道眼前的人是虞微年,哪怕他不怎么关心周围,都听过虞微年的名号。
拳赛带来的亢奋感仍在,他像被馅饼砸中,突然感到眩晕,更不敢相信幸运会降临在他身上。
“虞……虞总?”段林青试探着喊,“你真的要签我吗?但我是个新人……”
段林青怕虞微年亏钱,更怕他不能帮虞微年赚到钱,辜负虞微年的期望。
虞微年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喜欢自我怀疑的人,事情还没做,便开始打退堂鼓。但对方还年轻,看身份证才刚刚成年。
对小年轻,他总是存在几分包容:“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不能怀疑我的眼光。”
司知庭:“可以这么说,虞总从来没有看走眼过。在投资这件事上,他一直是赢家。”
段林青原以为他要误入歧途,走上那条他从前最看不起的金钱交易道路。可他没有想到,原来这位年轻俊美的男人,只是看中他身上的商业价值。
他落寞又失望,却也实在无法拒绝对方。
他们在包厢里待了约一个半小时,虞微年将段林青的一切了解得十分清楚,他手中有调查来的资料,也有经理给的、段林青亲自口述的。多方面渠道的了解,足够让他掌握段林青这个人。
他果然没看走眼,他也相信,此人在未来会给他带来巨大利益。
现在拳赛还没结束,但段林青不需要再上场,他们现在离开也来得及。
签合同需要前往一个较为安静的场所,虞微年无需自己安排,经理便提前为他在酒吧附近开好了房,又送上两张黑金色的房卡。
虞微年今晚心情不错,多喝了几杯酒,正常光线下,裸/露在外的肌肤自内而外蒸出一层粉红。柔软发丝落在肩头,随风飞扬。
“小心楼梯……”
司知庭下意识想伸手去扶他,却被他躲过去了:“我酒量还没那么差。”
虞微年今天办成一件事,语气都是轻松愉悦的:“你们先下楼吧,我去上个厕所。”
他今晚喝了酒,突然有了上厕所的感觉。
“回包厢里上吧,那里的厕所干净。”司知庭说。
司知庭等人原本想跟着虞微年一起回去,但虞微年觉得没必要,他只是回去上个厕所,一大群人跟着他做什么?他又不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上厕所还要手牵手结伴去。
包厢暂时是空的,保镖也被撤下,唯有两个保洁在打扫卫生。保洁见虞微年进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随后先行离开,将空间完整还给贵客。
虞微年本想说不用,他只是来上个厕所,但两个保洁已经离开了。他也没多说,目的明确地朝卫生间走去。
皮带刚刚解开,拉链尚未拉下,头顶灯泡忽然滋啦一声,灯光晃动、熄灭。
眼前视野化作一片漆黑,虞微年的手指还搭在皮带上,眉宇刚刚皱起,刚要转过身,就有人迎面靠了过来。
看不见的黑暗之中,一只宽大掌心搂住虞微年的后腰,将虞微年紧紧贴在怀里。强劲有力的心脏与脉搏,隔着一层薄薄衣料撞击彼此的胸膛。
虞微年下意识后退,却后退不得,过大的力量差与体型差,令他以一种完全被包裹的姿势,牢牢箍在怀里。
视线受阻的情况,其它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总觉得对方有些熟悉,但头皮被粗糙指腹细细摩挲时,他陡然感到一阵鸡皮疙瘩,意识也跟着乱了乱。
“你……”
原本还算清晰的大脑登时被搅乱,虞微年愣了愣,感受着过电般的酥麻,没过脑地开口,“知庭?”
无意识喊出的名字,尾音带着几分延长,像撒娇一般亲昵。
穿进发丛的手指僵了僵。
虞微年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一顿,掐在腰间的大掌也在徐徐收紧。
“不是说不用跟上来……唔!”
炙热温度忽然贴上了唇瓣,强势的吻落下,将虞微年接下来的言语尽数堵了回去。粗舌顺着张开的唇缝捣进口腔,卷着舌肉吸吮,又吃出啧啧作响的黏腻声。
微醺状态的虞微年,登时感到浑身酥软,呼吸跟着急促。他被亲得喘不上气,却也在此时发现对方不是司知庭——司知庭吻技没这么凶,更不会亲得这么里面。
这个吻法伴随疯狂、强势、掠夺,更像要将他整个人吞入腹中,连骨血都要融为一体。
虞微年感到熟悉,却没能马上想起熟悉的源头,他的意识很快被吻得融化,化作一汪水液,顺着他的唇角流淌。
对方深知他所有敏感点,在亲吻他的同时,又在抚摸他的后颈、腰肢,他们的身躯贴得很紧,可对方还觉不够,用膝盖卡进他的双膝间,将他几乎抱坐在怀里、顶起来亲。
缠绵的热吻确实舒服,但虞微年依然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有人敢这么对他?居然有人敢对他这么放肆?
他努力想要呵斥、躲避,嘴巴却被填得严严实实。雪白脖颈、面庞泛起一层薄粉,眼眸被泪水浸湿,发丝更是湿粘粘地贴在鬓边。
虞微年狠狠地咬了对方的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疼痛与血液像刺激到对方,反倒让对方亲得更凶更狠。
“啪——!”
他好不容易推开对方,又狠狠甩出一耳光。不过打得有些偏,不知道有没有完整打到脸。
静谧黑暗的环境下,是彼此混乱的喘息。来不及咽下的津液顺着唇角往下流淌,虞微年单手扶着墙,咬牙切齿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外头传来兵荒马乱的声响,有人试图敲门,门却被从内反锁。黑夜房间内,虞微年隐约看到对方身形一僵,随后忽然消失,像没有来过一样。
虞微年用手背擦干唇角的唾液,仍然感到荒唐、匪夷所思。他心中有了一个人名,虽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觉好气又好笑。
“虞总?虞总?”
“年年,你还好吗?”
房间重归明亮,虞微年抬起眼,顺着镜子看到自己此刻的模样。面庞布满潮红,唇色更是发红发艳。
“我没事。”他声音沙哑,音量却不小,“我洗把脸就好。”
虞微年上完厕所,洗完脸,推开门时,他面庞依然一片绯色,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鬓边。他还是先前的他,却总让人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灯怎么突然灭了?”
经理:“不知道……可能是电路问题,只有这个更衣室的灯坏了,可没多久,又突然自己好了。”
虞微年似笑非笑:“这可真巧。”
他偏偏不相信巧合。
下楼梯时,虞微年给柏寅清发了条消息。
虞微年:门口等我。
柏寅清:好。
柏寅清似乎就在门口,下一秒,又发来一张门口的照片,像在报备行程。
经理帮忙推开门,虞微年面色不改地自人群簇拥中离开。他目标明确,直直走到柏寅清身前,又在一众惊诧的视线中,伸手拽住柏寅清的领口,把柏寅清往车门上推。
柏寅清全程并不反抗,他背后挨着车身,眼神晦涩又平静地落在虞微年脸上。
他看起来似乎和从前一样,唯有面庞微微泛红,像被冷风吹的。但只要仔细看,明显能够发现,另一边脸似乎更红一些。
还有他的薄唇,似乎比从前要湿,要红。
很符合虞微年记忆中,刚接完吻的样子。
虞微年大致有了答案,却没有马上做出应对措施,而是将手按在柏寅清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让柏寅清不敢起身,只能处在一种弯身低头、与虞微年视线平齐的位置。
“你刚去哪儿了?”虞微年慢条斯理道,“又做了什么?”
柏寅清一脸坦荡:“我在这里等你。”
“是吗?”
还在这里嘴硬呢?虞微年冷笑一声,那疯狗似的、恨不得把他舌头吞下去的吻法,除了柏寅清还能有谁?
也就是他喝多了、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才会喊出司知庭的名字。
虞微年还记得他咬了柏寅清一口,只要柏寅清把嘴巴张开,他稍稍检查一下,就能确定真凶。可他忽的,看见柏寅清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明还是这张冷淡平静的脸,却无端透出几分紧张。
他凝视柏寅清片刻,眼中再度浮现饶有兴致的趣味。他像一只恶劣的猛兽,在狩猎时,热衷于看猎物挣扎的过程。
虞微年打消检查柏寅清舌头的想法,他促狭暧昧地挑了挑唇,在柏寅清放大的瞳孔中,忽然欺身覆来,用身体重量将柏寅清压在车门上。
这一幕极其亮眼,容貌张扬的虞微年,将另一个面容冷淡的男人强制在车上。身后是一辆价值不菲的超跑,可在虞微年那张富有攻击性的面庞前,竟丝毫不显得耀眼。
柏寅清喉结再度滑动,呼吸变得灼热滚烫。
“年年……”柏寅清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又禁不住发出一道闷喘。
虞微年曲起膝盖,不轻不重地抵了抵。他不需要看柏寅清的舌头,也能检查出结果。
他捧起柏寅清的面庞,居高临下,声线温和又狎昵,“晚上再跟你算账。”
这件事就这么一笔带过,柏寅清似乎有些错愕,他看着虞微年缓缓起身,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去。
“你们要去哪里?”柏寅清喊住了他,“我开车送你们。”
“我没喝酒。”
“不用,我们就去附近酒店,很快的。”
“……”
中间出了一个小插曲,虞微年忙着和段林青签合同,没有多想。
等他话说完,看到柏寅清的脸色煞白,他才忽然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引人遐想。
漆黑夜色下,柏寅清眼眸深邃,他看着虞微年身边的两个男人,薄唇紧抿。他像明白了什么,却不敢发作,只能忍气吞声,强行逼自己忍耐。
“好,我明白了。”他说,“我在楼下等你。”
虞微年:“……”
柏寅清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误会他要去搞3p?
律师已经就位,又发来一条消息。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的表情,怪新鲜的,反正签合同很快,他等会再说也来得及。
他给柏寅清递了张房卡:“你去给我买宵夜。”
“你看着买就行。”
今夜酒吧提供的餐饮都很一般,虞微年基本没有动筷,现在他的确有些饿。
签合同本身不慢,但段林青需要了解一些内容,由律师与其沟通,这个过程可能会比较漫长。但虞微年不需要参与这个过程,他完全可以在期间吃宵夜。
柏寅清沉默地接过房卡,哑声说:“好。”
他又问,“要给他们买吗?”
他们指的是司知庭和段林青。
饶是虞微年,此刻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的肩膀细细颤抖,偏过身问:“你们要吃宵夜吗?”
司知庭:“……不用吧。”他们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
段林青也摇摇头。
“他们说不用。”
虞微年强忍笑意,伸手拍了拍柏寅清的脸,“好了,很快结束。等会你来找我,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你没喝酒吧?”
他刚刚明明说过,他没有喝酒。柏寅清落寞地垂下眼帘,虞微年现在越来越不在意他了,连他刚说过的话,都能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我只喝了水。”
柏寅清乖顺地侧首,将脸贴在虞微年的掌心。他又说,“我等你结束。”
签合同的速度很快,虞微年让律师远程视频告诉段林青一些注意事项,以及这份合同代表什么。很多老油条喜欢仗着年轻人不懂,进行最大程度的剥削,他不是这种人。
他喜欢双赢。只有这样的合作关系,才是长久稳定的。
虞微年给出的待遇惊人,段林青受宠若惊地签完合同,随后,一直在偷看虞微年。
酒店套房光线昏黄,虞微年半撑着扶手,下巴懒洋洋搭在掌根,灯光映照之下,他唇色红得过分,又似乎有些肿,泛着晶亮水光。
他脑袋稍侧,正思索晚上要怎么惩罚柏寅清,顺便听律师说话,又烦躁柏寅清买个宵夜怎么这么慢……
忽的,虞微年侧过首,唇角弯起浅浅的笑。
“怎么了?”他说,“合同有问题吗?”
段林青心跳猛地收不住了,他喉结滚动,起身坐在虞微年身边:“没问题……虞总,我看你刚刚揉了揉肩膀,是肩背不舒服吗?”
虞微年今天去了健身房,又一直久坐,肩背确实有点紧张。
“有点吧。”
“要不我给你按按?以前我爸妈肩背不舒服,都是我给他们按。”
虞微年有点饿了,他在等柏寅清的宵夜,等着等着有些困。
面颊蹭过掌根,他斜睨着段林青,没有拒绝对方示好:“好啊。”
虞微年侧过身,半伏趴在靠枕上,方便段林青下手。可也正是这个动作,衬得他肩颈线十分漂亮,腰肢更是纤细,仿佛一掌可握。
司知庭帮忙整理好合同,本来想问要不要走,见状,他坐在原地,默不作声地将目光望了过来。
又落在那截细窄的腰身上。
段林青手指颤抖,试着帮虞微年按摩捏肩,力道确实很合适。虞微年的眉眼缓缓舒展开,偶尔也会溢出几道轻哼。
“我以前给我爸妈按的时候,也会按一下后脖颈……”
大掌刚刚转移,还没来得及捏几下,虞微年便猛地躲避开。粗粝手指在雪白无瑕的肌肤上留下鲜红指印,周边皮肤都泛起了红。
段林青愣了愣,立刻起身:“对不起虞总,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虞微年单手撑身而起,他面颊晕出绯色,眼尾浮出水色,“你捏得挺好的。”
“行了,不用捏了。你再看看合同,要是有什么问题,现在一起解决了。”
倒不是段林青的手法有问题,只是虞微年本身就不喜欢按颈部周围。他天生比较敏感,这一块区域更是,平日里找师傅按摩,他都会让人尽量避开这块区域。
敏感是一回事,另一方面,脖子比较脆弱。哪怕是在按摩过程中,他都会产生危机感,仿佛喉管被他人拿捏掌控。
不过,宵夜怎么还没买完?
虞微年不耐烦地给柏寅清发了条消息,催促。
下一秒,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司知庭准备去开门,但虞微年距离门口较近,他先一步起身开门,果不其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冷淡面庞。
虞微年皱眉:“你去哪儿了?这么慢。”
他将门拉开,意思是让柏寅清进来,柏寅清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柏寅清一言不发地注视虞微年,眼神涌动复杂晦涩的情绪。
虞微年眼尾湿红,鼻尖、颊侧都是泛着粉,他皮肤很白,如今脖子却缠绕大片红晕,还有许些红印,应当是刚刚弄出来的吻痕。
柏寅清自虐般盯着那块痕迹,声线沙哑:“你刚刚……一直做吗。”
“废话。”
所有人都坐着,他不坐,还能躺着不成?这像话吗?
虞微年不耐烦地催促,“快点,我宵夜呢?你别告诉我你没买。”
“买了。”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你别做这么久,他们两个人……你受不了的。”
虞微年一头雾水。
柏寅清看出虞微年的不耐烦,他也知道他管不了虞微年,更没有立场管。虞微年想和几个人,又和这几个人做多久,都是虞微年的自由。
他没有干涉的权利。
手指因过分用力,手背浮上明显青筋,柏寅清沉默地将一个塑料袋递过来。
虞微年接过了,他本来想问柏寅清怎么这么慢,没来得及出声,又见柏寅清递来一个新纸袋。
虞微年:“?”
他低头,“这是什么?”
纸袋表面写着“药房”,拎起来挺有重量,虞微年晃了晃纸袋,像是方方正正的盒子,有点熟悉。
一抬眼,虞微年瞧见柏寅清异常古怪的表情,太阳穴忽的跳了跳,涌现不好的预感。
他打开纸袋一角落,看清包装内物品后,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里面装满避/避套,什么型号、香味、款式的都有。柏寅清居然贴心到,连润/滑液都准备了。
虞微年抬眼:“什么意思?”
“年年……他们可能不干净。”
柏寅清下颌线绷紧,似是在竭力忍耐某种翻涌的情绪。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忍下,“还是要做保护措施的。”
“……”
虞微年眼神复杂。
“酒店避孕套质量差。”柏寅清说,“这牌子质量比较好。”
他薄唇紧抿,哑声说,“不容易破。”
虞微年:“?”
他:“…………”
世界仿佛安静下来。
饶是见惯大场面的虞微年,此刻也不由得一愣,他错愕地看着一脸纠结、隐忍的柏寅清,再低头看向款式齐全的用品。
旋即,他扶住柏寅清的肩膀,低低地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演的……”
“但你太好玩儿了。”
虞微年不是没遇到过类似的事,但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柏寅清,那可太有意思了。
一个最不可能做这件事的柏寅清,居然这么做了,完全出乎他意料。
虞微年好像找到了新的乐子,他笑完之后,在柏寅清略有不解的注视中,随手将纸袋丢在一边:“我不用。”
他抬睫看向柏寅清,缓慢地眨眨眼睛,“我突然发现,无套确实会比较爽。”
“……”
沉寂冷淡的面庞浮现明显裂缝,虞微年明显看到柏寅清的手指在抖,面部肌肉仿佛抽了抽。
柏寅清像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于是他只能说:“好吧。”
“宵夜你趁热吃,如果凉了,可以微波炉热一下。我不打扰你们了。”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再待下去,柏寅清怕自己失控。
虞微年一把拉住他:“走什么?不留下来一起吗?”
虞微年半倚着墙,衬衫领口散开,露出大片肩颈线,以及自领口下漫出的红。
柏寅清侧身看着虞微年,欲言又止,却不知如何开口。见他神情复杂、纠结,虞微年的恶趣味被满足。
柏寅清像虞微年爪子下、势在必得的猎物,确定猎物属于自己,虞微年一点都不觉紧张,反而时常会松开爪子,看看柏寅清的反应。
“你不是也很想我吗?”
虞微年说着,主动将自己依偎在柏寅清的怀里,语气与表情天真无辜,说出来的言语却不是,“刚刚不是还想我想得要命,连一会儿都忍不住。就连我上个厕所,都要想办法闯进来……”
柏寅清呼吸陡然急促。
虞微年抬起手,柏寅清配合低头,哪怕他们有身高差,目光也能持平。他将手穿进柏寅清的发丛,柔软指腹不轻不重地按了按:“当时你就是这么摸我的吧?”
他牵着柏寅清的手,将其搭在腰间。他在帮柏寅清回忆,“还掐着我的腰亲我,吻得很用力。”
虞微年仰起头,毫无保留地露出完整面庞,与带着红痕的脖子。他笑得明媚又灿烂,又存在故意勾引成分,缓慢且暧昧地伸出舌尖,舔了舔柏寅清的喉结。
柏寅清呼吸变得急促灼热。他哑声说:“你知道是我……”
不知道才奇怪吧?那连啃带咬的、极具个人风格的吻法,只有柏寅清会这样。
“我知道是你,所以,为什么偷亲我?”
“因为……”
“我不想听你解释。”虞微年用手指抵住柏寅清的唇,眼中浮现惑人的水色,“要是时间不允许,你会只亲我吗?”
柏寅清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嫉妒得发疯,一想到虞微年身边有别人,身上又有别人的痕迹、气息,理智荡然无存。
他迫不及待想在虞微年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标记,哪怕只有一分一秒。
“我……”
柏寅清正要张口,虞微年温和地打断他,“这个答案也不重要。”
“我和他们结束了,房间也已经被弄脏。”
虞微年看到柏寅清露出错愕的眼神,轻笑一声,“所以,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们了?”
第68章 解闷玩具(修)
停车场车子一直开着空调, 虞微年刚上车,也不觉得寒冷。
他单手撑在椅面,懒洋洋地侧过身, 见柏寅清没什么动作,目光下挪:“恢复好了吗?”
柏寅清低声说:“还不太稳定。”
“什么意思?废了?”
“不是废了。”
柏寅清担心虞微年误解, 纠正道, “是滥用药物导致的性功能障碍, 那些药有压制性/欲的功能。”
虞微年:“哦, 那就是目前废了,用不了。”
柏寅清神色微变,他一直知道虞微年很看重床上的契合度, 也很在意这方面,可能是因为这也是虞微年解压放松的一种途径。他目前算是个半残废, 满足不了虞微年, 所以他也没拦着虞微年去找别人。
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不是不能硬, 只是……有时候可能比较快。”
这句话从柏寅清口中说出, 可笑程度加倍。虞微年哼笑着问:“多快?”
虞微年跨坐在柏寅清身上,伸手搂着他的脖子,鼻尖相抵, 只不过坐着轻轻蹭了蹭,就能明显感觉到柏寅清肌肉绷紧,喘息声变重。
虞微年诧异挑了挑眉:“确实有点太快了。”
柏寅清声音沙哑,像在央求:“年年……别这么玩我。”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虞微年不满道, “不过你这也太快了,这后遗症会一直在吗?”
柏寅清呼吸混乱:“我现在只是想着你,都能蛇……”
“那你真是中看不中用。”虞微年冷嘲着,委婉又纠结道, “我选择你的很重要一点是,你把我操得很爽。”
“我也说过你要负责我的生理需求,随叫随到。你要是做不到,我就找别人。”
对虞微年来说,换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要是柏寅清这玩意真坏了……
话刚说完说完,他便要从柏寅清腿上下来。却被掐住腰身、提起,放在座椅另一侧。
“不可能。”柏寅清眼神一瞬狠厉,每个字眼都像从牙缝中挤出。
虞微年这辈子都别想再去找别人。
这是柏寅清没说完的后半句话,也是他曾对虞微年说过的话,结果却将虞微年越推越远。
他才反应过来,现在他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即便他开口,虞微年也不会放在他的心上,更影响不了虞微年去找别人。
这种苦头他已经吃过,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在虞微年蹙眉不满的注视中,柏寅清表情一瞬变化。
柏寅清握着虞微年的脚踝,冷淡眉眼再度浮现隐忍委屈之意。他低声说,“不要找别人……”
变脸真够快的,若不是虞微年全程观察,恐怕他真被柏寅清骗了。他装作毫无察觉,懒洋洋开口:“你满足不了我,还不让我去找别人?”
“凭什么?”
“我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解决。”
后座宽敞,在虞微年坐下之后,身前还能容纳一个柏寅清。柏寅清双膝分开,跪立在虞微年的双腿之间,十分熟练地跪下,单手握住虞微年的膝弯。
咔哒一声,金属皮带扣被打开。熟悉气息漫开,带着虞微年身上特有的香,柏寅清喉结滑动,专注俯身,在虞微年的注视下,缓缓分开薄唇。
虞微年的视线一直没有从柏寅清脸上离开过,这种居高临下、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视线,让柏寅清变得愈发亢奋,也更加卖力。
他也突然发现,现在虞微年很喜欢观察他。从前虞微年也会看他,但远远没有像现在这样频繁,以至于很多时候,他根本来不及收起表情。
随着吸吮、舔吻的举动,神色中浓烈到仿佛要溢出来的痴狂、迷恋,全部让虞微年捕捉到了。
哪怕一段时间没有品尝,但柏寅清深深掌握虞微年的喜好。奇怪的是,表面很干净,是因为刚洗过澡吗?
可没有沐浴露的味道……
柏寅清没有思考太多,虞微年的一切,总是能让他变得很兴奋,丧失理智思考的能力。
“嗯——”虞微年一开始还能表情从容,可到了后面,他眉尖蓦地紧皱,喉结不住滑动,呼吸开始变得不顺。
也许是因为心态转变,他有意识地观察柏寅清,又总是能在柏寅清表情中分析出许多细节。这些细微表情、情绪变化,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
又或许他注意到了,不过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在乎。
那张总是冷静、平淡、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居然也会有这样丰富的情绪变化。柏寅清看起来和从前一样,可只是因为虞微年心态转变,才蓦地发觉,原来有许多隐藏在表面下的情绪波动,需要用另一种方式观察。
这也是虞微年第一次发现,世上竟还有如此有趣的事。
思维混乱地发散,撑在身侧的手指猛地收紧,在真皮椅面留下一阵濡意。他忍不住伸手去拽柏寅清的头,却怎么都拽不开,最终反而阴差阳错,反按着柏寅清的头,一下摁到了底。
车间暖气扩散,虞微年鬓发被汗水洇湿。他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胸口缓缓起伏,除却被吮得有些微微泛红,浮着晶亮水色,其余一切完好。
衣服、裤子都没被弄湿,反倒是柏寅清的头发、眉眼、唇角皆有许些白渍。
车内暖灯在扩散成迷乱的光圈,虞微年咬着手指慢慢喘息,看着柏寅清一点点收拾残局,将小年上面的遗留,一点点处理干净。表情专注而又认真,又带着明显的虔诚与痴迷。
这是他从未注意到的细枝末节,真有趣。他又恍惚、混乱地想——有够爽的。
趁虞微年还没有彻底清醒,柏寅清悄悄抱了过来,将虞微年以一种完全包裹的姿势拥在怀里。他侧着头,想去亲虞微年的唇角,却被躲开。
“不要。”虞微年声音微哑,眉心微蹙,明显带着几分嫌弃。
柏寅清垂眸看着虞微年,手指轻轻抚弄紧抿的唇角:“都是你的,怎么自己还嫌弃自己。”
“……”虽然是他自己的东西,但他总觉得怪怪的。虞微年懒洋洋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而且我全吞下去了,已经没有了。”
“…………”
虞微年干脆闭上眼,装听不见。
被敷衍对待,柏寅清非但不觉委屈,反而有一种微妙的欣喜。比起从前那些虚假的甜言蜜语,虞微年不加掩饰的坏脾气反而让他心安。
这种真实感,才能让他有切切实实落地的感觉。
柏寅清抱着虞微年,帮他拉好拉链,系好皮带。虞微年衣衫完好,连褶皱都没多少。
较小一号的身躯能被他完全拥抱,抱起来热乎乎的,令他十分满足。
等虞微年缓过这个劲儿,他才懒洋洋地开口:“我的宵夜呢?”
柏寅清现在拆开包装,用勺子喂虞微年吃。
“干什么不上来?我一直在等你的宵夜。”
“我怕打扰到你们。”
而且柏寅清以为,这是虞微年支走他的理由。所谓宵夜,不过是让他不要在此地碍事、破坏气氛的借口。
他也没想到,原来虞微年是真的想吃宵夜。
虞微年没好气道:“打扰我们什么?”
他本来打算一边吃宵夜一边签合同的,结果等到现在。他不满地含住一口小馄饨,馄饨皮薄肉多,没加什么料,但意外好吃。
一口咬下去还会爆汁,因为放了一会儿,温度不烫,入口刚合适。
柏寅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答案是什么,他们心知肚明。他转移话题:“这家馄饨口感还和以前一样吗?是你小时候常吃的老字号。”
他怕虞微年以为他又在背地里动了什么手脚,解释,“你给我的相册,其中有一张,是你和阿姨在这家店吃馄饨时拍的。”
“啊……”虞微年愣了愣,原来是他小时候一直吃的那家,怪不得那么熟悉。
更让他怔愣的是,柏寅清要他小时候的照片,是为了通过相片记载的形式,了解他的童年吗?
那些他自己都忘了的童年琐事,柏寅清竟一一帮他回忆起来。
“这么晚,他们不是应该关门了吗?”
虞微年想了想,说,“我记得老板是一对老夫妇,他们睡得很早。”
“他们现在基本不看店,店里是他们的孩子营业,不过他们也会帮忙。”柏寅清回答,“是关门了,我打电话让他们开门了。”
“……”
“我加钱了。”
大半夜的,老板早就睡觉了,结果被柏寅清接二连三的电话吵醒。电话接通那一瞬间,他原本要骂人,可听见柏寅清说“一万一碗小馄饨”,他立刻喜笑颜开,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开火。
“味道一样吗?他说味道一样,所以没有喊老爷爷老奶奶起床。”柏寅清说。
“一样,挺好吃的。”
虞微年仍然记得,小学的时候,他经常和同学结伴去吃。
有时虞简意总算没那么忙,来接他放学时,他会被母亲牵着手,身后背着个小书包,一起拐进小巷,坐在店外支起的小棚子下,两个人共同点一份大馄饨。
一份大馄饨,被勺子分成两份,母子俩吃刚刚好。虞微年的碗很小,大概就他手心大小,等吃完小馄饨,他还会用一双小手捧起小碗,咕噜咕噜把剩下的汤喝光,一丁点儿都不浪费。
虞微年小时候很爱吃这家小馄饨,有时候生病了,没有胃口,他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吃这家小馄饨。但很神奇,他童年很喜欢、觉得美味的食物,长大之后,他居然没有再去尝试。
也不是难买,而是根本没有想过。又或许是因为可替代的美食太多,选择变多,他自然也会忘记这碗不起眼的小馄饨。
这么多年过去,真当虞微年吃到这碗小馄饨,他又发现,哪怕他的选择增多、享用过全世界的美食,这碗小馄饨的位置还是没办法被其它食物取代。
虞微年想,也许并不是因为这碗馄饨有多好吃,而是因为附带的陪伴与记忆,让它能够保鲜至今。
馄饨不烫,柏寅清却还是会吹凉了喂。其实虞微年觉得有些腻歪,甚至他完全可以自己吃,但柏寅清非要抱着他,一口口喂。
柏寅清似乎很享受照顾他的过程,又把他看作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宝宝,最好是吃喝拉撒睡穿都由柏寅清管。
哪怕转变思维方式、愿意去理解爱情的虞微年,却还是不能理解柏寅清这种腻歪行为。但他没有反驳或纠正,反正舒服自在的人是他。
虞微年吃了个半饱,便不想吃了。柏寅清顺手摸了摸虞微年的肚皮,没有之前平坦,因装了食物、以及喝了汤,此刻微微隆起一点。
柏寅清收回手,利索地解决剩下的食物。
虞微年看着他,忽然问:“那你这段时间都没办法硬?”
虞微年还是很看重这个。
柏寅清:“马上会好。”
他停顿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马上就能用的。”
“哦——”
虞微年拖长语调,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这段时间在干什么?”
“比如,身边有没有出现新的人,又或是有没有和他们上床?”
按照柏寅清那控制欲和独占欲,他不可能不问这个问题。
虞微年总觉得柏寅清有哪里变了,以前柏寅清在想什么,还算好猜……也不对,他每次自以为猜中柏寅清的想法,实际都猜错。
这也让他开始好奇,好奇柏寅清的真实想法。
柏寅清:“我能问吗?”
没等虞微年说话,他缓缓摇头,“不用回答,我知道答案了。”
虞微年好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柏寅清不言语,默默低头抱住虞微年。
答案肯定是,有。
虞微年那么爱玩儿,又喜欢追求刺激。刚刚虞微年就同时和两个人……柏寅清已经克制自己不去想了,同时又不免困惑。
这两个人都是废物吗?他才在楼下等了半小时。
虞微年看柏寅清这表情,就知道柏寅清又开始自我脑补了。
他睨了柏寅清一眼,柏寅清便握住他的手,低声言语,表示理解:“没关系,我知道,我不在乎。”
“我们没有复合,你想找谁都是你的自由。”
柏寅清状似不经意地说出“复合”二字,又时刻注意虞微年的神色,观察虞微年对“复合”这件事的接受度,也是一种试探。幸运的是,虞微年并没有露出明显反感或抵触情绪。
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有希望复合?
虞微年看出他的小心思,没反驳,更懒得解释。
随便柏寅清怎么认为吧。
柏寅清开车送虞微年回去时,虞微年在副驾驶睡觉,他喝了些酒,酒精又有助眠效果。
等到达小区车库,虞微年依然酣睡,睡颜静谧,颊侧睡出淡淡的红。柏寅清弯身将他抱出,他迷迷瞪瞪的,下意识把手臂环了上去。
前方出现车门大力闭合的声音,柏寅清循声望去,虞微年也被这动静惊醒,皱着眉睁开了眼。
不远处的前方,杭越一行人刚从车上下来,看见柏寅清,脸色愈发阴沉。却在看到虞微年不满的表情后,立刻换上一副低眉顺眼的姿态。
江臣景也来了,或许是,只有褚向易没来。自从上次分别,褚向易像彻底与他们割席,连消息也不回。
他们不用猜都知道,褚向易必然对虞微年表了忠心。
顶着虞微年平淡的目光,杭越硬着头皮走了上来:“微年,上次是我没有控制住情绪。这几天我反思过了……”
“对不起。”
“对不起?”虞微年似是觉得很好笑,“我还要谢谢你们呢,给我的生活带来这么大的刺激。”
他半开玩笑,又像在嘲讽。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接二连三的事件跌宕起伏,的确给枯燥无趣的生活,增添了许多刺激。
杭越拿捏不准虞微年的心情,哪怕当了这么多年朋友,他还是没办法完全掌握虞微年的脾气。
“车上的东西,我都撤了……是我不清醒,我不该这么做。”他靠近一步,语气愈发低微,“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微年……”
虞微年依然被抱在怀里,以公主抱的形式。他一只手搭在柏寅清的肩膀,小幅度侧首,语气很是困惑:“你觉得那些车,我还会要吗?”
杭越很快地开口:“我已经买了新车子,但好几辆是限量款,还有绝版的……我已经在找私人藏家了。”
虞微年意味深长:“你也知道那些车很难订。”
杭越并没有在所有车子上动手脚,他只挑了部分车子,这些都是虞微年常开的。虞微年那么多车,他之所以笃定这些是虞微年的常开车辆,是因为这些车子有共同点。
难订,市面上数量极其稀少罕见,价格又极度高昂。部分车子,整个亚洲只有一辆,有市无价,寻常人连见一面都很困难。
正是因为其稀缺性,虞微年才会开得如此频繁。杭越很了解他,他日常吃穿用度都是同品牌的高级定制,追求与众不同,从来不买烂大街的入门款。
虞微年不喜欢别人和他用一样的东西。
只要是他的,他都追求唯一。
杭越说:“我会买到的,不管用什么方式。所有车子,我都会买一个新的,然后送到你的车库。我知道这还不够,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出补偿……只要你原谅我。”
他语气愈发低沉,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透着几分哑意,“也不要不回我消息。”
虞微年本身就不是爱回消息的人,以前他偶尔会在群里冒下泡,现在他虽未退群,但和退群没有两样。群内消息一直在闪动,但他可能点都没点开。
他们联系不上虞微年,又没办法通过他人打听到虞微年的消息。这种未知的、不上不下的感觉,让他们恐慌焦灼不已。
“好啊,我等你。”
许久,虞微年才忽然哼笑着说。比起他们的神色凝重,他语气随意,像闲聊一般开口,“等你补偿完了,我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我们还和从前一样,是好兄弟。”
“……”
好兄弟。
杭越和江臣景面色同时惨白,他们当了二十几年的好兄弟,却只能是好兄弟。
他们苦笑着说“好”。
虞微年和他的发小们似乎吵架了,柏寅清却高兴不起来。
通过他们的对话,柏寅清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虞微年又是因何动怒。也正是虞微年对待此事的态度,给他敲响警钟,同时又叫他迷茫且焦虑。
虞微年对待杭越他们的态度,在柏寅清的意料之中。虞微年对他的态度,以及做出的一系列行为,却让他捉摸不透。
有时候他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在做梦。
向来理智的大脑乱得一团糟,柏寅清回忆起虞微年友人们的表情,突然理解他们的感受了。他们看着、陪着虞微年长大,对虞微年的态度,更像是养媳妇儿,可虞微年这性格注定他不会特别爱某一个人。
虞微年甚至没有特别热衷的兴趣爱好,世界万物都是他体验新鲜感的工具。
不论情人、朋友,都是他一时解闷的玩具,要是他烦了腻了,照样可以一脚踹开。
谁又比谁高贵呢?
柏寅清又庆幸,幸好他有一身虞微年喜欢的皮囊。只要他不再像从前那样犯傻,他还是有上位的机会的。
柏寅清跟着虞微年回家,熟练地打扫房子,特别是猫房。小猫刚刚睡醒,看到柏寅清后,猫脸居然浮现明显的诧异。
他见鬼了似的一步三回头,仿佛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能在这里看到柏寅清。
虞微年习惯性躺靠在沙发上,随手抓了个抱枕,压在颊侧。他今晚特别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碰酒的缘故——他前段时间很少碰酒。
红酒度数不高,一直让他处在一种微醺飘忽的、半梦半醒的状态。
落地窗外霓虹大厦闪烁绚烂灯光,虞微年静静欣赏城市繁华夜景,忽的听到一阵嗲声猫叫。他愣了愣,一个温热的毛茸茸扑进怀里,他下意识接住,又往沙发上一靠。
虞微年这才意识到,家里多了一只猫,还有……一个人?
他想起来了,他把小猫接回家,也亲自照顾了一段时间。还有柏寅清,他也让柏寅清进家门了。
虞微年怔怔地靠了回去,他习惯家里没有别的生物,更习惯了独来独往、一人行走。柏寅清在一旁忙上忙下地做家务,偶尔会发出轻微声响,每当这时,怀中小猫便会不满地喵喵叫。
叫完又乖巧地蹭蹭他的手心。
很诡异,却意外温馨的画面。
像一家三口。
而这样的画面,虞微年曾经是有过的,不过是在他很小很小、记忆几乎已经模糊的时候。
靠在沙发上的虞微年,目光略微放空、呆滞,他眼尾泛着湿红色泽,鼻尖与面庞也浮着薄红。
柏寅清过来摸了摸虞微年的脸,像在检查他有没有发烧。体温正常,柏寅清又弯身捧起他的面庞,掌心在下颌、唇瓣、颈侧抚摸慢蹭。
尽管柏寅清面容冷淡,甚至有着公事公办的坦然,但虞微年还是能确定,他怀有私心。
虞微年轻轻避开柏寅清的手,柏寅清手指在半空一顿,又摸了回来。指腹不轻不重揉着唇瓣:“年年,你喝醉了,我帮你脱衣服吧。”
“……”他只是喝酒容易上脸,看起来醉得严重,其实很难喝醉。
柏寅清真以为他看不出那点小心思吗?
柏寅清可能真以为他看不出来,所以才趁他醉酒,摸得这么放肆。
“我要喝水。”虞微年说。
柏寅清立刻去给虞微年泡蜂蜜水,有些甜的口感,从前虞微年不习惯,现在倒也能适应,甚至有些喜欢。
唇肉含住玻璃杯沿,喉结滚动,吞着温热的蜂蜜水。为方便他喝,柏寅清抬高杯底,部分蜂蜜水顺着唇角溢出,打湿领口,将锁骨一片粉白肌肤泡得湿润。
虞微年皱了皱眉,他偏过头,唇角划开一道晶莹痕迹:“不喝了。”
柏寅清“嗯”了一声,用指腹将虞微年唇角水渍擦干净。他过分安静,反倒叫虞微年起疑心,刚一侧首,便看见他在舔舐手指。
那根刚刚碰过虞微年唇角的手指。
虞微年:“……”
比起柏寅清其它荒唐行为,他竟觉得眼前这事儿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反而很有柏寅清的个人风格。他觉得好气又好笑,单手撑着沙发,起身。
“我去洗澡。”
手腕却被拉住,柏寅清说:“不能洗。”
“年年,你喝酒了,喝酒不能洗澡。”
少量饮酒不影响洗澡,但柏寅清没记错,虞微年喝了听多,他刚刚摸虞微年时,虞微年体温有些热,意识也昏昏沉沉,明显喝多了。
这时候的虞微年,不适合洗澡。
虞微年:“我以前喝酒都洗,也不见有事。”
过量饮酒最好不要洗澡,可虞微年不管喝多喝少,都无所谓。每种情况下他都洗过澡,也没见他出过事。
要是都按这些条条框框谨慎地活,那也太没劲儿了。
柏寅清早就发现,虞微年其实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在很多事上,他都很随意,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看来,一时享乐可以以部分健康为代价。像他从未放在心上的过敏。
柏寅清抱住虞微年,较大一号体型能够将虞微年完全包裹。他说:“反正就是不行。”
虞微年瞪他一眼:“凭什么?”
“现在是我照顾你。”
柏寅清停顿片刻,又说,“我是你的生活助理,你的生活起居由我负责。”
“但我是你老板,你得听我的。”
虞微年没被柏寅清带进弯儿,反而先发制人钳住柏寅清的下巴,恶狠狠地问,“说,我是你的什么?”
“……”柏寅清被捏住下巴,居高临下地俯瞰。虞微年面庞浮着绯色,眼尾水润、上挑,像一捧柔软的轻羽,随着注视轻轻抚蹭心尖。
柏寅清的喘息忽然加快,他抬起头,目光浸满明显痴迷:“主人。”
“你是我的主人。”
“……”
老板和主人能画等号吗?
好吧……似乎也没有问题。
许多黑心老板将员工视作奴隶,疯狂压榨员工身上的价值,如果按这个角度来看,虞微年确实是柏寅清的主人。
太荒唐了,虞微年居然也会成为黑心老板。但他无法否认,因为他不给柏寅清薪水。
虞微年看着柏寅清,眼中再度浮现饶有兴致的乐趣。他理直气壮地开口:“那你听不听我的?”
“听。”
虞微年蹭下要掉不掉的袜子,足尖轻轻踢了踢柏寅清的小腿。言语不容拒绝:“我要洗澡。”
柏寅清又不说话了,良久,他才试着商量:“我给你擦下身体,好吗?我会擦得很干净,和洗澡一样。”
虞微年抱着双臂,他明知道柏寅清会无条件顺着他的脾气,却还是蛮不讲理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主人吗?你为什么不听我的?”
“我又为什么要听你的?”
“……”
柏寅清只能哄着,“别的事都听你的,好不好?”
也许洗澡并不是一件大事,现在让虞微年洗澡,是避免冲突的最好办法。可柏寅清不希望为了躲避冲突,让虞微年拥有可能生病的可能性。
哪怕可能性很小很小。
通过虞微年偶然间的描述,柏寅清大概能够还原出虞微年从前的生活。
虞微年很爱玩儿,玩开心了也根本不会好好照顾自己,他似乎时常酒后洗澡,又经常性发烧,总是蜷缩在厚实严密的被子里,紧紧抓着他的小毛巾。在他自己堆起的安全堡垒内,不知不觉地昏睡。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只知道自己很困很困,怎么都睡不醒。迷糊又可怜的样子,像一只还没有学会舔毛便开始独立生活的小猫。
第69章 得寸进尺
虞微年垂下眸, 眼神探究、好奇,又夹杂许些不解。柏寅清明明不想惹他生气,却因为担心他生病, 选择了一条明显会令他不满的错误选项。
他的优先级竟如此高吗?
对视顷刻,虞微年朝柏寅清招了招手。
虞微年刚抬起手, 柏寅清便双膝分开跪坐在他身边, 俯身低头, 将下巴靠在他的膝盖上, 同时侧脸贴着虞微年的手心。
虞微年观察着柏寅清的表情动作,这是一个完全归顺、依附的姿势。
他摸了摸柏寅清的脸,说:“好乖。”
漫不经心的两个字, 却让柏寅清喉结滑动。他又些兴奋,却硬生生忍耐, 不让自己在此刻失态。
虞微年却没有放过他, 语气促狭暧昧:“这种程度, 都能让你这么兴奋吗?”
虞微年好奇地打量柏寅清, 穿着拖鞋的足,不轻不重地踩了上去。不知是不是他玩过几次的原因,柏寅清这次要比先前久。
“你能忍多久?”他哼笑着说, “别让我失望。”
包裹足部的面料柔软,但鞋底毕竟是硬的。柏寅清甚至能清晰感受到足底的纹路,他额前沁出一层细密的汗水,却也因疼痛愈发亢奋了。
“年年……”
柏寅清错乱地喘息, 浑身处在不自然的颤抖中,漆黑幽邃眼底闪烁神经质般的兴奋,以及微妙的挣扎与纠结。
正在学习一项新事物的虞微年,对任何事都抱有很强的好奇心。
足尖朝下, 重重碾了碾,在听到柏寅清一声闷哼时,他直起腰,居高临下地俯瞰柏寅清,言语困惑,却不容拒绝地开口。
“你在想什么?”他说,“不准撒谎。”
柏寅清疼得发抖,却又很爽。他吐息混乱,不敢撒谎:“你和杭越他们……吵架了。”
“啊。”虞微年身子向后靠,双腿交叠,掌根托着下颌,“你在想这件事?”
轻飘飘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柏寅清怎么又好了?这次坚持这么久?
“你能原谅他们,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可我是为什么?”
“谁说我原谅你了?”
虞微年用一只足尖勾起柏寅清的下巴,暧昧地摩挲。他浅浅笑着,眼神无辜,“我不是在惩罚你吗?”
话音刚落,又是重重一脚。柏寅清猛地躬身,单手握住虞微年的脚踝,面颊贴着虞微年的膝盖,如受伤的野兽般浑身战栗,连吐息都是灼热滚烫的。
虞微年抚起柏寅清的面颊,语气温柔到了极点:“看来还没彻底废掉。”
他斜睨一眼,“还能用就行。”
柏寅清喉结滚动,他仰头望着虞微年,侧脸贴着虞微年的手心,缓慢地蹭。他像丧失言语能力,只能靠喊虞微年的名字来获取慰藉:“年年……”
“痛吗?”
柏寅清额头沁出一层热汗,是痛的。但他宁愿虞微年给他痛觉,也不要虞微年对他置之不理。更何况,只要是虞微年给予的,于他而言都是无与伦比。
柏寅清现在的状态很不稳定,时而很快,时而很慢。经过先前几次失态,如今他大概能控制好自己,可在虞微年这般没有章法地踩碾下,一直被药物压制的、翻涌的情绪,无需刻意引导,立刻成倍增长地苏醒。
然而虞微年并不想过早结束一切,他脚下忽然缓慢,在含笑注视柏寅清时,又毫无征兆地重踩,他有意拖延时间,掌握节奏。
柏寅清像被完全控制,思想也跟着被主宰,世界中只剩虞微年给予的一切,不论愉悦还是痛苦。
“柏寅清,我在伤害你吗?”
“不是。”
在一双慵懒随意、却饱含警告的注视中,柏寅清竭力忍耐。他喘着气说,“您在爱我。”
“……”
虞微年一愣,面庞涌现匪夷所思,他喃喃重复,“爱你?”
哈。虞微年往沙发后方一靠,双腿交叠,掌根托着下颌,反复咀嚼这两个字。
好玩,太好玩了。他这样对待柏寅清,柏寅清居然在说爱。
一开始虞微年确实只想做个试验,但现在,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自上而下望着柏寅清。
第一次见面,就调动起他征服欲的柏寅清,也的确给了他狩猎的快。感。时隔这么久,历经许多他始料未及的事后,柏寅清居然还能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你还真是……”
长而浓密的睫毛晃动,虞微年俯身弯腰,单手抚起柏寅清的脸,旋即低头吻了下去。这个吻由他主导,唾液混合在一起,舌肉相贴缠绵发出啧啧水声,顺着微分的唇角牵出,散出一团湿漉漉的热气。
足尖轻碰,虞微年结束这个吻时,懒散低哑的声线同时给出命令:“乖孩子,现在可以了。”
“我允许你渉在我的脚上。”
室内无比炎热,柏寅清浑身发烫,源源不断的热汗喷涌而出,打湿了地面,与虞微年那只洁白无瑕的足背。他怔然低头,下意识看向虞微年的脚,正常男性的大小与骨骼,却生得极其性感。
黛青色血管顺着足背蜿蜒而上,此刻却被一层浊乱的白渍覆盖,像被弄脏的瓷器。
由于过量,大量白汗顺着虞微年的足流淌,滴滴答答往下落。还有许些溅在他的小腿、衣裳。
只是望着这一幕,柏寅清又开始亢奋。他迫不及待将脸贴在虞微年的膝盖上,仰头唤着:“年年……”
虞微年不轻不重地用足尖勾了勾,说:“好像还没坏,等会能用吧?”
柏寅清蓦地抬头,紧紧盯住虞微年,却又听虞微年漫不经心道,“都是成年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柏寅清怔了怔,哑声说:“一。夜。情?”
“不然呢?”
虞微年抱臂反问,他的面庞映着光,衬得容颜愈发张扬深邃。他挑了挑眉,“你不会想着,我睡你一觉,就要对你负责吧?”
“……”
“我没有这么想。”柏寅清看起来似乎有些失落,此刻他浑身是汗,英俊冷淡的面庞有些受伤,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在暴风雨夜的、孤单可怜的大型犬类。
这完美激发虞微年的恶劣欲,他用湿漉漉的脚,轻轻踩了踩柏寅清的胸口,“能睡吗?”
“我不会对你负责。”
柏寅清:“我知道……”
“不负责也可以?”
“年年……”
“嗯?”
“可以。”柏寅清握住虞微年的脚踝,低声说,“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夜晚光线昏黄,隐约勾勒出柏寅清冷峻流畅的侧脸,他看起来平静依旧,唯有紧绷的下颌暴露他此刻的紧张。
柏寅清不会要趁机提复合吧?虞微年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没有马上回话。
虞微年刚一侧首,想去抽屉拿烟,他还没有发话,柏寅清便猜出他心中所想,先一步殷勤地拉开抽屉,取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喂进虞微年嘴里。
坐姿懒散的虞微年,一双长腿随意伸展着。又细又长的烟含在齿尖,下巴微抬,等柏寅清帮他点火。
沙发扶手上自然垂落着一只手,凸出腕骨附近是一枚价值不菲的机械表,随着转动闪烁微弱光芒。
虞微年被伺候着点完烟,薄唇间慢慢吐出白雾,姿态慵懒且随意:“什么事,你先说。”
柏寅清看不出虞微年此刻的想法,他沉默片刻,低声开口:“做的时候,我想喊你宝宝。”
“还想插。着睡。”
“可以吗?”
“…………”
饶是虞微年设想过多种可能,也没想过柏寅清的要求,竟是这两个。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很复合柏寅清的风格,极具个人特色。
虞微年看起来心情不错,却没有立刻答应:“这是两件事。”
柏寅清改口问:“那可以答应我两件事吗?”
虞微年低低地笑了声,带着点鼻音轻哼道:“你怎么得寸进尺啊。”
第70章 故意耍人
“我要是不答应呢?”
虞微年看到那张冷淡面庞一僵, 跟故意耍人似的继续说,“不让你喊宝宝,也不让你插。着睡。”
“你就不做了?”
柏寅清原以为虞微年最起码会答应一个其中一个要求, 可没料到,虞微年竟全部拒绝。
尽管他竭力维持冷静, 但表情依然浮现几分裂缝。
虞微年催促般, 踩了踩柏寅清的肩头, “说啊, 做不做。”
“……做。”
虞微年又蓦地改口:“算了,你愿意做,我还不想了呢。”
他往下瞥了一眼, 显然是觉得刚被踩完的柏寅清脏,不肯再用了。
尽管虞微年没有明说, 可他眉眼间的嫌弃之意太过明显。柏寅清感到受伤, 本想解释不脏, 虞微年的脚更不脏……最终他还是没有反驳, 怕惹虞微年不高兴。
虞微年晚上只冲了一个简单的澡,他今天去的场合多,身上味道杂, 不洗澡他受不了。
他没管柏寅清要住哪个房间,空房那么多,柏寅清想睡哪睡哪。
因为养了猫,虞微年睡觉养成留门的习惯, 方便小猫抬爪进来。夜晚,他刚躺下,睡意没酝酿多久,便听到极轻的脚步声。
小猫熟练地掏出爪子, 用脸挤开门缝,旋即大摇大摆地摇着尾巴走入房间、跳上床。拿毛茸茸的猫脸蹭了蹭虞微年,又嗲声喵呜,像是在告诉虞微年“我来啦”。
虞微年顺手将小猫捞抱进怀里,但被窝有些热,小猫往外挤了挤,最终选择趴在虞微年的头顶。
对小猫,虞微年向来纵容溺爱。他一只手捏着蓬松的猫尾巴,另一只手捏着枚小方巾,蜷缩在厚实严密的被褥间,困意渐渐浮现上来。
等虞微年半梦半醒,即将睡着时,隐约间,他又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他差点以为这是在做梦,小猫不是已经进房间了吗?怎么还有脚步声……
紧跟着,身边一沉。虞微年的被子掀开一角,没等他体会到温差,另一个更为炽热的身躯钻了进来,又贴上他的后背。
虞微年:“……”
虞微年临时改变主意,柏寅清便失去抱着虞微年睡觉的机会。但事在人为,机会靠自己创造。
他决定趁虞微年睡着之后,偷偷潜入房间抱着虞微年睡觉。等天亮之前,再离开房间。
他不会让虞微年察觉到的。
可惜柏寅清不知道,虞微年还没彻底睡着,但凡柏寅清晚几分钟,计划都还算顺利。
宽阔结实的炙热胸膛自贴着虞微年的后背,萦绕周身的冷冽气息无比熟悉,被完全包裹的拥抱,实在叫人舒适,将他的七八分困意,瞬间提升至八/九分。
残存的意识,让虞微年清晰感受到,小腹挨上一个炙热温度。柏寅清掀开他的睡衣,大掌贴肉贴在肚皮,若有所思地揉。
黑夜笼罩下,柏寅清神色略有遗憾,像是怀念待在里面的感觉。虞微年的肚皮很薄,稍微装点什么,轮廓都会变得很明显。
“宝宝。”
薄唇贴着虞微年的耳畔,柏寅清喘着气,边蹭边喊。冷淡声线带着神经质的颤抖,这种亲昵又特殊的称呼,总会让他变得格外兴奋。
“宝宝,宝宝……”
柏寅清担心虞微年睡醒,只敢轻轻蹭着虞微年的耳畔,牙尖虚虚碰了碰耳垂。这种力道,除了留下标记般的口水,连浅牙印都无法留下。
他每喊一个亲称,便会在心底不动声色地补充两个字——我的。
被抱着睡觉的滋味固然舒适,但柏寅清又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虞微年眉心微皱,不满地小幅度挣了挣。却被按着小腹贴回怀抱,二人之间的距离更近,几乎要嵌着了。
柏寅清到底不敢太过分,他没有继续喊着昵称,而是静静观察虞微年。等虞微年没有继续挣扎,才轻手轻脚地将虞微年转了过来,以面对面的形式,将虞微年拥入怀里。
清晨,虞微年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身边已经没人了。他望着空落落的床畔,一时间分不清后半夜的记忆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喵喵呜!”
床头传来一阵不满的猫叫,像在抗议。小猫竖起尾巴,猫脸浮现明显不满。
“怎么了宝贝?”
虞微年把小猫捞进怀里,他们一起蜷缩在被窝里,“谁惹你不开心了,嗯?”
虞微年话音刚落,便突然回忆起小猫的初始位置。小猫只有他这半个枕头的位置,可原本,小猫有一个半枕头的位置。
因为另一个枕头,完全归小猫所有。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小猫突然被挤走了,他不愿意将就,更不想趴在别人头上睡觉,于是只能憋着火,半躺在虞微年的枕头上。
想想也知道,是谁抢走了小猫的位置。虞微年觉得好笑,他低头碰了碰小猫的鼻尖:“明天给你买个专属枕头。”
小猫似乎听懂了,发出一声延长的猫叫。虞微年想,应该是哄好了、很开心的意思。
虞微年刚准备去卫生间洗漱,意外发现他身上十分清爽,竟不知何时被洗漱完毕,口腔是淡淡的牙膏味,脸被洗过,头发也被仔细梳理过。
“……”柏寅清帮他洗漱时,他竟毫无感觉。莫非他真已经在柏寅清无孔不入的贴心照料下,防备心退至如此地步?
竟毫无察觉……
来到餐厅,虞微年眼神复杂地看着柏寅清。
“今天做了三明治,还有一些点心。”柏寅清面不改色道,“要喝蔬菜汁吗?还是打别的喝。”
“蔬菜汁吧。”虞微年说完,随手瞥了眼手机短信,“等会有人会送东西过来,一楼放不下了,你要是有空,帮我去处理一下。”
原本这种事交给物业便好,可既然柏寅清要负责他的所有生活起居,交给柏寅清来做,也没什么问题吧?
他理直气壮道,“我要出去一趟。”
柏寅清刚应了声“好”,闻声,他下意识开口:“你去哪里……”
虞微年没听清:“嗯?”
差一点,柏寅清又控制不住占有欲了。他压下翻涌的妒火,用最平静、最不在意、最大度的语气开口:“好,我等你回来。”
他又不经意地问,“今晚还回来吗?”
虞微年:“看情况吧。”
确实得看情况,他目前计划是去酒店游泳。如果没事儿的话,他可能会回家,也可能会出去找点乐子。
得看他当时的心情。
“你很想我回来?”
虞微年似笑非笑地看了过来,柏寅清手指微动,解释道:“正月十三要点灯……”
虞微年对这些民间习俗了解不深:“这样啊。”
说到最后,虞微年还是没给出个准确答案。他简单吃了几口早饭,便拿起车钥匙出门。
柏寅清看着他的背影,没有阻拦,身侧手指却缓缓扣紧,手背绷出明显的青筋。
不怪他多想,而是这段时间太敏感。虞微年的生日即将到来,马上又是情人节……
这么早出去,还收拾得这么漂亮,虞微年准备见谁?
这些问题,柏寅清只敢在心里问问。收拾好家里后,他还记得虞微年的嘱咐,下楼帮虞微年整理生日礼物。
整栋楼都是虞微年的,一楼宽敞的大堂空间也归虞微年所属。可现在,宽敞大堂竟堆满礼物,各方人马提前送来生日礼物,任由这般发展下去,很快便摆不下了。
虞微年不爱过生日,更没兴趣在生日当天大费周章。用他的话来说便是,他每天都过得像生日派对那般精彩,根本不需要特地举办一个生日宴会。
话是这么说,可许多礼物还是络绎不绝地送到物业,又由物业送到家中。很多人不知道他地址,便会通过他身边人转交,比如许多校友会将礼物交给杭越。
一楼大堂堆积如山,虞微年的人缘很好,见过他的人都会对他产生好感,毫无例外。每到他生日这天,他总是会因数不清的礼物数量而头疼。
柏寅清列出礼物名单,赠礼人对应的礼物,一一记录记录下来。
可以看出这些礼物经过精心准备,很多名表需要在专柜排队预订大半年起步,又有的礼物需要配货。然而,尽管如此用心,许多礼物还是撞了款式。
哪怕礼物本身价值不菲,但柏寅清确定,虞微年不会喜欢这些礼物。
虞微年喜欢独一无二,哪怕只是定制的小玩意儿,也好过烂大街的款式。
清点礼物的过程中,柏寅清也看见不少熟悉的名字,除了虞微年社交圈的那些人,还有他的同班同学。
他的三个室友,也全送来礼物。由于还是学生,他们手头有限,但能看出每个人都尽可能攒零花钱了。
原何熠送的是一双限量版球鞋,目前被炒到十几万;柯亚送的则是宝珀的月亮美人手表;最后一个室友送的礼物相对而言比较朴素,是一款定制胸针。
原何熠,柯亚……
柏寅清眼神忽然冷了下来。他当然记得这两位室友,他和虞微年没在一起时,他们便时常和他打听他们之间的关系。
特别是柯亚,总是明里暗里挑拨。当时他只觉此人冒昧、没有分寸感,回过头看,柯亚的意图实在太过明显。
月亮美人……
柏寅清扯了扯唇角,难怪柯亚一直“劝”他看清虞微年的花心真面目,又说虞微年只是跟他玩玩。诸多反常行为,原来是存着挑拨离间的心思,为自己制造上位的机会。
当初的他太蠢、也太天真,竟真被这些离间言语影响到。
现在的柏寅清,绝对不会再受外界影响。
柏寅清结束礼物清点,已是好几个小时之后,虞微年还是没回家。他忍不住给虞微年发了一条消息:年年,我已经理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家?要我去接你吗?
发完,他盯着手机屏幕,等待虞微年回消息,却了无回应。
柏寅清后悔发了这条消息,想撤回,但已过去两分钟。
……
虞微年现在作息不像从前那般混乱,虽然还是会经常睡到中下午,但起码不会时常通宵。
尽管每年的旅行计划被耽搁,但他还是进入了这种状态,屏蔽外界所有人,订了间酒店。
晨间无聊,他便去游了个泳。
现在还是春节期间,酒店人并不多。虞微年慢慢飘在水面上,修长四肢在灯光映照下浮现粼粼水色,肌肉线条清晰却不夸张,雪白皮肉在水面下若隐若现。
自高层泳池的落地窗往下俯瞰,城市升起灰蒙蒙的薄雾,能见度降低。放眼望去,马路车辆数量下降,只有如蚂蚁般的行人偶尔路过。
宽敞的无边泳池像是游不到尽头,耳畔安静到只有一种声音。这给虞微年一种错觉,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没多久,虞微年游泳的速度放慢,似在放空大脑,四肢滑动的幅度很小,水花也是。飘了没多久,他忽的潜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岸边男人蓦地往前一步,似是在寻找虞微年的踪影。男人宽肩窄腰,肌肉紧致结实,随着走路的动态,更加凸显优越的身材比例优势。
寻找无果,他有些失落。
下一秒,眼前蓦地炸开一阵水花,溅湿了他的身体,他瞳孔蓦地放大。
水浪褪去之后,一个年轻男人单手撑在岸边,另一只手随意将额发向后撩,露出光洁额头与完整的眉眼,正对他偏头一笑。
“你以为我没发现,你一直在偷看我吗?”
虞微年身上湿漉漉的,面颊与脖颈浮着一片绯色,细腻皮肉在灯光之下仿佛莹润的、散发光芒的珍珠,让人根本无法挪开目光。
盛明聿喉咙一紧,他看着那线条流畅的锁骨,单薄的肩膀,再往下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看,只能挪开目光。
“抱歉。”他说完,又低声说,“我不该偷看你。”
盛明聿想上前打招呼,却找不到合适时机。同样,他也在忐忑不安,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
虞微年单臂撑岸起身,坐在泳池岸边。一双修长白腿随意浸泡在水中,身材完美到无可挑剔,那张面庞也是,很有冲击力。
“开个玩笑。”他舒展四肢,甩了甩发丝水珠,一脸新奇道,“没想到你摘了口罩,是这个样子啊。”
盛明聿坐在他身边,惊讶道:“你记得我?”
“怎么不记得?”虞微年偏过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我说过你是我喜欢的类型。”
先前盛明聿戴着口罩帽子,哪怕单独见面时,也依然戴着口罩。这是柏寅清的要求。
当时虞微年还觉得柏寅清多此一举,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看来,柏寅清还真是了解他。
不论外形、身材、气质,盛明聿确实是他的菜。
盛明聿与虞微年坐在一起,属于虞微年的味道慢慢散来,将他的感官包裹。他从未发现,原来同性的身体可以这么美,能够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吸引力。
甚至虞微年现在只是坐在那里,他都觉得很性感。
“你现在……还好吗?”
之后的事,盛明聿了解不多,他家境确实还可以,但还没到那种程度。他问,“你还好吗?”
盛明聿问得隐晦,过分礼貌的行为,一瞬间能让虞微年联想到许多个前任,这又让他觉得没劲。
“我挺好的。”
虞微年游了挺久,肚子有些饿了,在酒店早饭和柏寅清做的早饭之间,他犹豫两三秒,最终选择了后者。
现在柏寅清已基本掌握他的口味,以至于他吃别的,都觉得差点意思。
虞微年随手抄过岸边长椅上的浴袍,只简单地披在身上,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大片冷白胸膛与纤白长腿。
盛明聿父母分别是律师与医生,他自小受到严苛教育,道德感也很强。他大约能够猜到,虞微年现在有男朋友。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这时候纠缠,更不应该当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然而情难自控。盛明聿不想让自己后悔,他快步追了上去:“虞先生,等等——”
虞微年侧过身,水珠顺着发丝滴滴答答往下流淌,还有一部分流水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描摹出诱人的曲线。
他看着盛明聿来到他面前,冷淡禁欲面庞似经过强烈挣扎,最终才下定决心。
“我能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盛明聿直直看向虞微年,“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但如果你需要我,我随时可以在。”
方才还觉得有些没劲儿的虞微年,忽然挑了挑眉。比起那般死气沉沉、古板无趣的盛明聿,经过强烈挣扎、做出违背道德选择的盛明聿,反而能让虞微年感到许些趣味。
“好啊。”虞微年大方地拿出手机,“你扫我吧。”
盛明聿扫过之后,一直盯着虞微年不放。
虞微年当着他的面,按下通过,旋即晃了晃手机,上挑眼尾含着笑意:“那我就先走了。”
“有空再联系。”
虞微年去淋浴间冲澡时,手机屏幕一直在亮。
给他发消息的人,除去杂七杂八的人,其中也有柏寅清。
柏寅清发消息的频率大大减少,他知道虞微年不喜欢太黏人的,也需要私人空间,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一分钟发多条消息。现在的他,学会了忍耐。
但虞微年长时间没回消息,他也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理我?是在忙吗?
结果虞微年连这条消息也没回。
“……”柏寅清等了很久,看着满屏绿色对话框,胸腔有些酸涩。他自我消化片刻,神色再度变得冷静。
没关系的,他已经习惯了。
虞微年只是不爱回消息,不是故意不回他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