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玉牌 “千尧,难道你就没有一个想要共……
杏花四月, 春闱放榜,叶长生名列其上。
十里村出了位贡士,可谓大事, 一时间热闹至极, 全村庆贺。
千尧自然也去恭贺,还给他带了一套文房四宝作为贺礼。
叶长生看着里面的羊毫湖笔和澄泥砚,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这是发财了?”
“是啊。”千尧大方地承认。
然后就听叶长生打趣道:“何处发的财?带我一个。”
“梦里。”
叶长生被他逗乐,笑吟吟地收下了他的贺礼, “那下次做梦时记得带上我。”
“一定。”千尧说完后便准备和他一起出去吃酒, 然而没想到刚一起身就见叶长生突然有些好奇地看向他腰间挂着的玉牌。
这块玉牌是今年他生辰时岐岸送他的寿礼,说是开过光的,常常佩戴有利于身体康健,八方来财。
千尧原本其实是不信这些的,但说这话的是岐岸。
他是皇帝,能给他的东西开光的一定是大师,因此千尧立刻便信了,从那之后几乎日日佩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叶长生盯着这玉牌看得太久,让千尧莫名觉得有些奇怪。
果不其然, 下一秒就见叶长生直起身子一脸戏谑地看向他, “老实交代,看上哪家姑娘了?”
“你胡说什么呢?”千尧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连忙否认道。
然而叶长生明显不信, “怎么?还想继续瞒着我?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难道是男的?”
叶长生越说越觉得合理,“所以你才不好和我说, 毕竟你以前可是以不好男风的借口拒绝过我。”
叶长生说着又低头看了那腰牌一眼,“还真是,这有什么,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你若是真的遇到了心仪之人,我定是第一个祝贺你的。”
“真的没有,你别胡说。”千尧还是有些不明所以,但也能明白问题肯定是出在身上这块玉牌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叶长生道:“还不承认?你这海誓山盟牌都戴上了。”
“海誓山盟牌?”根本不用叶长生解释,光听这个名字千尧便什么都明白了。
“是啊,你这块是海牌,山牌呢?在谁身上呢?”叶长生戏谑道。
还能在谁身上?
但千尧自然不能说,因此只能迅速编了个理由。
“我也不知道,这块玉牌是……我之前去鄢都时淘来的,觉得好看就买来戴,我原本还好奇怎么像是只有一半,原来还真的有两块。”
“淘来的?”叶长生闻言看得更加仔细,“多少钱淘来的?”
“……五两银子。”千尧随口编了个数字。
“赚了,这明显看起来不是普通的玉,在哪儿淘的?我下次也去淘一块?”
“就一个小摊位,那老板可能不识货。”
“是吗?”叶长生像是不信,故意一般拖长音调。
这个借口着实编得一般,千尧自己都不太信,但还是硬着头皮回了句,“是。”
“好好好。”叶长生笑得一脸狭促,“信你。”
千尧很想说你这个表情看起来可不想相信,但又不想再继续纠缠这个事儿,因此连忙试图转移话题。
然而没想到的是,叶长生却先一步开了口,像是好奇,“千尧,难道你就没有一个想要共度一生的人吗?”
千尧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原本的思路被打断,大脑就这么空白了一瞬。
大概是大脑不受控制,因此这一瞬间千尧脑海中竟浮现出了岐岸的脸,但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被他重新压了回去。
“没有。”千尧回道。
“是吗?”这次叶长生倒没有继续追问。
千尧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问起他的打算。
叶长生也很配合地回道:“既然过了会试,那么接下来自然便是准备殿试。”
“殿试……”
千尧原本想说殿试你肯定没问题,然而话音刚落便反应了过来,殿试,那岂不是由岐岸主持。
可是岐岸正怀疑他和叶长生,自己为了让他死心也故意没有澄清。
想到这儿,千尧那句“你肯定没问题”瞬间被他“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殿试怎么了?”叶长生见他久久没有说话,连忙问道。
千尧转头对上他的眼睛,突然有些说不出话,虽然觉得以岐岸的为人应该不至于为难叶长生,可万一呢?
不行,不行,肯定不会的,自己已经误会过岐岸一次了,绝对不能以小人之心度他第二次。
于是千尧很快收拾好情绪,神色如常道:“没什么,就是想问你一下殿试是什么时候?”
“明年了。”
“那就好。”千尧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叶长生有些不解。
千尧自然不可能说是打算从现在起离你远一点,希望等你明年殿试时岐岸已经把你忘了,因此只是说道:“时间还挺充足,你一定没问题的。”
叶长生并没有怀疑他的话,笑着回道:“借你吉言。”
千尧也跟着笑了笑,不敢再继续说下去,正想转移话题,没想到叶长生却先一步说道:“你呢?千尧,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千尧没想到话题突然扯到了自己,有些不解地反问道。
然后就见叶长生望着他,神色认真地问道:“你要一辈子呆在这里吗?”
千尧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不由一愣。
其实他也想过这个问题,虽然这里的生活也很不错,但千尧也并不确定自己能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除了这里外他又能去哪儿呢?
叶长生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因此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道:“何必把自己限制住呢,你明显不属于这里。”
千尧闻言抬眸看向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叶长生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求证。
叶长生也没有给他机会,而是问道:“有没有考虑过走科举一途?”
千尧闻言立刻摇了摇头。
虽然他也接受了十几年的义务教育,不算文盲,但古代和现代学得东西实在太不同了,因此他很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叶长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算了。”
千尧看着他的笑便觉得不对劲,“你笑什么?”
“没什么。”叶长生立刻摆了摆手。
千尧才不信没什么,“你明明就是在笑我。”
“没有没有。”叶长生连忙为自己辩解道,“没有笑你,只是突然想起了你的字。”
千尧:“……”
他就知道,还好叶长生不知道原身是千家的子孙,不然牙可能都要笑掉了。
“你不要气馁。”叶长生怕他灰心,连忙安慰道,“你还这么年轻,即使现在从头开始学,也还是来得及的。”
千尧明白叶长生是想帮自己走科举仕途这条路,但他实在太了解自己,确实不是这块料,因此还是拒绝了。
叶长生也没有继续劝下去,而是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们出去吃饭吧,你该饿了。”
千尧点了点头,他确实饿了,刚才为了先给叶长生送贺礼没去入席,而是让小麦子先去,估计小麦子这一批都吃完了。
吃完饭后千尧和叶长生告了辞,然后和小麦子一起牵着小黄往回走。
小麦子不明白为什么要给小黄脖子上牵根绳子,但他对千尧的话向来无有不从,因此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很听话地照做。
小黄被牵着,撒不开欢,一下子内敛了许多,小步小步地向前跑。
“哥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小麦子能注意到回来的这一路上千尧都很沉默,于是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千尧摇了摇头,倒不是不愿意和小麦子说,而是他也还没有想清楚。
虽然没有给叶长生答复,但他的话千尧其实是听进去了的。
真的要在这里一辈子吗?
千尧刚来到这里时身心俱疲,这里悠闲的生活确实滋养了他,让他好了许多。
但现在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或许也是时候想一想自己的路。
其实今日去祝贺叶长生时千尧心中是有一些羡慕的,倒不是羡慕他过了会试,而是羡慕他有自己想走的路,且一直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走下去。
那自己呢?他的前路又是什么?
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住了他,因此之后的几天里千尧脑子里都是这些问题。
千尧试图问过自己到底有没有真正想要的?但却回答不出。
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他一直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对于未来也没有过什么规划,父母让他考公他便考,虽然他们给自己买的题还没做过,但那时的路似乎也是清晰的。
可是现在千尧却完全有些不知道了,毕竟以他的能力根本考不了科举。
可是在这个朝代,除了科举外他还能做什么呢?
千尧想不明白,直到这日打扫房间时翻出了岐岸之前给千家翻案后让人给他送过来的千家旧产。
千家毕竟鼎盛过,因此家产颇丰,只不过大概千家都是读书人的缘故,大多是银票,田产铺子并不多。
千尧之前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因此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把这些一股脑收了起来。
可是今日再翻出来时,却突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感受。
虽然他不是原主,但是他们有着同样的名字,相似的面容,自己还占了他的身体,所以冥冥之中他们也算有些说不清的缘分。
如今千家落没至此,若是换成他,一定会很难受。
若是他的话,大概一定会努力重新撑起千家吧。
千尧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科举入仕,重振千家的荣光,但或许可以帮他把千家的产业打理一下,让别人知道千家还是有人在的。
这一开始只是千尧突然冒出的念头,并很快被他否定,毕竟他连算账都没有学过,怎么打理千家的这些生意。
但有些念头就像是种子,一旦落入土中便开始自顾自地生长,等他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就这么长成了参天大树。
只是若是回千家,便要回鄢都。
千尧原本还有些踟蹰,但转念一想即使在这里其实也没逃过岐岸的“监视”,那么在鄢都还是在这里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过千尧还是没有立刻下定决心,而是想要先回千家看一看。
小麦子知道后欣然同意。
“哥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千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道:“若是有一日我想回鄢都了,你愿意一起跟我回去吗?”
“愿意。”小麦子回答得毫不迟疑。
“可是你的家在这里。”千尧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反而有些犹豫。
“是,但我爹娘已经不在了,现在哥哥你是我的家人,有你的地方才是家,当初提议回到这里也是因为哥哥你不知道去哪里,现在你有了想去的地方,我自然跟着你去。”
小麦子的话彻底打消了他所有的顾虑,于是千尧第二日便雇了马车和他一起来了鄢都。
马车摇摇晃晃,走了许久才在千府的门口停下。
千尧掀开车帘,看见了不远处门上大大的匾额。
千府。
千尧原本以为千府这么多年都没人住肯定显得破败,然而并没有。
千家门口干干净净,屋檐下甚至还悬挂着两个崭新的红灯笼。
千尧下车来到门口,望着门口的灯笼愣了片刻,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里面果然有人,很快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露出头来,他原本脸上有些疑惑,直到看到了千尧,脸上的疑惑瞬间便成了愣怔,随即像是不可思议一般揉了揉眼睛,这才叫道:“孙少爷?”
千尧没想到这小厮竟然认识自己,而且明显对自己很熟悉,看样子应该是千家的旧仆。
果不其然,那小厮一边把他迎进来,一边高声对着另一个小厮喊道:“快去禀告管家,孙少爷回来了。”
那小厮闻言立刻向内院跑去,千尧则跟着这个小厮慢慢往里走。
千尧没想到这里都是旧人,有些怕被看出来什么,一直没敢说话,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宅子。
千家很大,而且一看便是很雅致的人家,一路花草不断,曲水蜿蜒,处处都透着诗情画意,即使从没见过千的那位老太师,也能从这院中的布置中窥见一丝风骨。
还没等他走到内院,就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看起来年岁已经不小,然而精神矍铄,走路依旧年轻人一般有力,一看便知其干练。
只是这样的人一看见他,眼眶却瞬间红了。
“孙少爷。”那老人走过来一把抓住了他,将他上上下下好一番看,许久,才说出一句,“都长这么高了。”
虽然千尧没有原身的记忆,但人的感情都是相通的,因此他这句话一出,千尧也瞬间难过了起来。
“真是老天保佑,我这把老骨头,居然还有再见到您的一天。”
虽然感动,但千尧没想到千家的旧仆都在,因此为了防止露馅,还是先一步说道:“我之前在宫中生活一场大病,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管家一听瞬间满目的心疼,但并不在意,只是拉着他的手说:“不记得也没事,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因为提前有了“失忆”做掩护,所以之后千尧的问话就顺理成章了许多。
他这才知道,面前的老管家从千尧爷爷那一代就开始在这里当差,跟了他们三代人,所以对他的感情格外深厚,当初即使千家遭难,他也没有离千府太远,总想着肯定有回来的一天,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其他旧仆也是岐岸下令全部寻回来的。
“陛下?”
“是啊,陛下说等您回来的时候,旧人用着更习惯些。”
千尧没想到岐岸居然都想到了这儿,但自己在清酒村住了那么久,他难道不担心自己根本不会回来住吗?还是他已经猜到了自己不会在清酒村住一辈子?
原本千尧只是打算回来看一看,但没想到千家居然有这么多旧仆,且一切收拾妥当,甚至连被褥都是新的,因此干脆在这里住了一晚。
晚上的时候千尧把那些旧产拿了出来,和老管家表达了自己想去这些田庄铺子看看的意思。
老管家自然的同意,答应明日就带他去,说完还欣慰地看着他,“确实长大了,也成熟了。”
“是吗?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千尧突然有些好奇。
老管家闻言先是一个痛苦面具,随即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头疼的事,“您以前就是一只皮猴子。”
“这么调皮吗?”
“可不是,大家见您都怕着呢,又不好好读书,也不愿意习武,气得你爹天天叹气,觉得千家迟早毁在你手里,可是……”
管家说着抬眸看向他,满目的慈爱,“现在不也长得好好的,果然只要长大就好了。”
千尧看着他眼中的疼爱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千尧,所以只能沉默。
管家还以为他是累了,于是连忙说道:“您快休息吧,走了一天也该累了。”
“好。”千尧点了点头,起身把管家送了出去。
大概因为这里是原身的家的缘故,所以千尧并不认床,一夜好眠。
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便和管家一起去看起了千家名下的产业。
千家的田产铺子并不多,因此差不多两日便看完了。
虽然千家经历变故,但这些铺子一直有专人打理着,所以并没有被影响到什么,被归还后掌柜甚至都被换回了千家的旧人,因此掌柜们很快便接受了千尧,甚至纷纷主动拿出了账本给他过目。
只不过千尧看不懂,因此只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
经过这两日后千尧对于千家有哪些产业已经了然于心,只是对于管理依旧一窍不通,于是只能现学。
虽然已经知道了不会太容易,但要学的东西明显比千尧想象中的还要多。
千尧每日的时间被安排得很满,没工夫再回清酒村,因此干脆让小麦子直接回去把小黄接了回来。
小黄很快就适应了千府,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撒了整整一日的欢才消停。
千尧知道实践出真知,因此每日除了学习账目等基本功外,都会去各家店铺现场学习,果然,掌握的东西比以前快了许多。
因为每日都很忙,所以有时候千尧甚至感觉像是回到了高考的时候,不过日子确实比以前充实了许多。
每日忙到倒头就睡,反而没时间像从前那样想东想西的了。
大约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千尧终于把这些基本的东西给理顺了,也终于可以喘息片刻。
最近实在太忙,千尧根本没工夫想别的,因此直到忙完后才终于可以松快一下,于是他瞬间想起了清酒村的酒。
虽然家里还有几瓶,但可惜的是这次出来时根本没想到会一待这么久,因此一瓶也没带。
虽说现在在鄢都,想喝随时都能买,但不知为何,清酒村的酒就是有种魔力,让人更加想喝。
但今天实在是太晚了,因此千尧决定明日让小麦子去帮他拿几瓶过来。
想到这儿千尧便准备去睡觉,然而大概是他最近学了太多生意上的事,千尧刚一躺下就突然想到既然清酒村的酒这么好喝,为什么不能在鄢都开一个酒坊专门来卖清酒村的酒呢?
其实清酒村的酒还是挺有名的,只是位置比较偏,运输不便,加上都是散酿散卖并不集中,所以都是小规模的买卖。
或许自己可以开一家酒坊,然后在村里招募一些有经验的人来酿酒去卖,如果卖得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扩大规模。
反正千家所有的钱都在千尧这里,因此他有很大的范围来试错,所以千尧第二日便开始去看铺子,最终选定了一家位于繁华路段的。
铺子的位置好,价格自然也不便宜,不过千尧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因此很痛快地付了定金。
付了定金后千尧便亲自回了清酒村,想要选一些人。
不过如此一来,千尧的身份便彻底瞒不住。
大家知道后虽有些吃惊,但也没有太惊讶,毕竟千尧本来看着就不像是村里的。
千尧给的工钱高,因此很快便招到了人,招完人后千尧让千家的下人先把他们带回鄢都,自己则去了一趟十里村。
千尧原本还在想该怎么和叶长生坦白,然而没想到他却似乎早已看出一切,对于他焕然一新的打扮并没有任何意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千尧看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你是指你是千家小公子的事吗?”
“你果然知道。”
叶长生忍不住笑,“很难猜吗?都姓千,还有你这长相气质。”
千尧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知道就好,我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坦白。”
“我也是,你一副在这里隐居的模样,我也不敢戳破。”
“也不算是隐居吧,只是当初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千尧说着在他身边坐下。
叶长生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此也没再问下去,而是转移话题道:“你上次送我的真是好笔,用了之后我的字简直突飞猛进。”
“这么夸张?”
“是啊,我给你写一个试试。”叶长生说着在宣纸上下了几个字。
千尧凑过去看,果然不错,“写得真好,你殿试肯定没问题。”
叶长生闻言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你有没有见过陛下?”
刚一问完叶长生便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不合适,毕竟之前千尧入宫可是为宦官。
想到这儿叶长生连忙想要道歉,然而没想到千尧却直接回道:“见过。”
“那陛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叶长生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终究还是没忍住。
然后就听千尧问道:“你对陛下似乎很……好奇?”
“是。”叶长生一提起岐岸,脸上的敬佩根本藏不住,“我一直都很钦佩陛下,所以一想到殿试会见到陛下便觉得紧张,就想先向你打探一下。”
千尧自然知道岐岸是他的偶像,但一想到这儿千尧便又想起了岐岸误会他和叶长生的事。
看着叶长生满脸钦慕的表情,千尧很怕将来殿试的时候他偶像会给他泼一盆冷水,因此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
然而叶长生并没有看出他的为难,还在继续问道:“怎么不说话?陛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第62章 品质 “一个贡士而已,朕从来都不在意……
“他……”
千尧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问这样的问题, 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从前在岐岸身边时千尧觉得那人就像是一道无法抛开的阴影,死死笼罩在他的头顶,无论他怎么逃也绕不开, 抛不下, 每日只能生活在他的笼罩之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时的千尧觉得自己会和他一辈子纠缠在一起,可是没想到岐岸后来会主动放他离开。
分开之后大概是因为有了距离, 加上换了一种身份, 因此千尧再看他时总觉得岐岸身上的那层阴影似乎褪去了一些,千尧好像第一次看到了他。
他并不完美,但确实是一个很符合现在这个时代标准的君主。
至于其他,千尧还是没有想好该如何评价。
因此思索半天后只是回道:“他是一个好皇帝。”
叶长生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这还需要你说吗?我是问陛下这个人随和吗?”
“不随和。”千尧即答。
叶长生闻言愣了一下,但很快便摆了摆手表示理解,“也是,陛下可是十几岁就上战场厮杀,二十几岁就一统北朔的人, 怎么可能随和, 那……陛下的性格是什么样的?”
千尧闻言想了一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心狠手辣,斤斤计较, 小肚鸡肠,睚眦必报,还有记仇。”
叶长生:“……”
“你说得我有点害怕。”叶长生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说道, “就没有一点美好的品质吗?”
“美好的品质。”千尧闻言想了一会儿,话题又绕了回去,“他是一个好皇帝。”
叶长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把陛下说得像个只知处理政事的机器。”
千尧闻言瞬间回忆起曾经他和自己欢好后还能爬起来继续处理政事的往事,不由点头道:“他确实是。”
叶长生:“……”
“可是陛下也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比如陛下从前不是盛宠那个宦官,那时的陛下就没有什么不同吗?”
虽然民间不知那个宦官姓甚名谁,他逃跑之后岐岸便放出口风,说他已经不在了,但千尧每次听到和自己有关的事,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有的吧。”千尧说着脑海中不由闪过曾经在岐岸身边时的那些过往。
“是吗?那时的陛下是什么样的?”叶长生问道。
“那时……”
千尧刚要开口,然而话到了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不知道,我那时只是御茶房的小太监,并不常常见到陛下。”
“这样啊,那你见过那个被陛下盛宠的宦官吗?”叶长生眼中满是八卦,“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是不是很美貌?”
千尧闻言似乎有些不知该怎么说,因此一直没有回答,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见过一次,他其实也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能得陛下如此心仪吧。”
“是吗?那他心悦陛下吗?”叶长生继续问道。
“他……”
千尧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又像是被问住,就这么卡在了一个“他”上,久久也没说出一句话。
叶长生见状连忙道:“我真是糊涂,你才见过他一面怎么会知道。”
“是啊。”千尧闻言也顺势回道,“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心悦陛下。”-
千家的产业经过前些日子的努力基本已经理顺了,加上本来就有专人打理,千尧只需要不时去查账就行。
所以他暂时便将自己的心思全部放到了酒坊上。
因为有管家指引,千尧很快便办好了各种手续,然后花心思装修好了店铺,但却并没有急着开业,而是细细思索起了该怎么吸引顾客的注意力。
千尧虽然没有做过生意,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现代他毕竟见过那么多的营销案例,所以也明白,生意若是想好,除了商品的质量过硬外,还要打好广告,毕竟酒香也怕巷子深,只是鄢都如此繁盛,店铺多如牛毛,如何才能让大家记住自己?
于是千尧开始一件件回忆起自己在现代时看到过的那些经典营销案例,把自己当成了乙方,开始想起了策划方案。
首先最朴素直白的便是开业送鸡蛋,送鸡蛋这个方法可谓无往不利,这个方法一出,门口没有不排起长龙的。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被千尧直接否定,虽然这个方法好用,但他们是卖酒的,很大概率上吸引到的不是目标用户,更何况千尧无论是店铺装修,还是酒品的制作,想走的都是中高端路线,送鸡蛋和他们的店的形象实在有些不符,因此千尧很快便想起了其他方案。
只是灵感并非说有就有,所以千尧没事儿便会出去转转,寻找灵感。
很快他便发现南鄢大概是多水的缘故,人杰地灵,人们大都喜好诗词歌赋等风雅事,千尧见状便打算投其所好,很快便设计好了新的方案。
于是他先是给酒坊定下了一个颇有诗意的名字,白云边。
这个名字化用了李白的诗,且将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①
不过这个名字虽然文雅,但若是不加以解释宣传,大家也只会不明所以,于是千尧想到了现代社会最朴素的宣传方法,发传单。
但光是发传单而并不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只会引得大家厌烦,所以千尧还特意举办了一个活动。
好诗换好酒,开业前三日,凡有才学者皆可到白云间酒坊凭借诗句换酒喝。
凡有佳句者皆会被提于纸上,悬于店内,由众人评选,其中被评为最佳者,可终身免费在店内饮酒。
想出方案后,千尧便开始实施,于是先从设计宣传单开始。
为了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他特意用了不同颜色的彩墨来写。
首先标题便用了李白的那两句诗,且将月色赊洞庭,将船买酒白云边。
白云边三个字特意放大,且换了黑墨,让大家注意到这三个字。
然后下面便是宣传语,为了第一时间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千尧直接将活动放在了第一句。
好诗换好酒!
白云间酒坊即将开业,开业前三日,凡有才学者皆……
最后写明了开业时间和地址。
千尧设计好宣传单的样式后便找人开始誊抄。
因为古代没有打印机,所以纯靠手写实在很慢,不过千尧也不着急,多找了些人一起写,因为想要起足了势,所以光传单这一账便由数人誊抄了许多日。
好不容易抄完后千尧便开始让伙计们在外发放,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宣传方式,接到传单时很是惊讶,后来有人觉得好玩,甚至会主动过来要伙计手中的传单,加上这个活动确实吸引人,因此千尧的酒坊还未开业便已经有了些知名度。
千尧的这一举动简直让大家的好奇度拉满,还未开始营业便有人来店外观看,虽然还没开门,但店内为了开业时的那几日已经备下了充足的酒,一时间店内店外酒香浓郁,更加拉高人们的期待值。
很快千尧订的牌匾便已经做好,于是让伙计们挂上,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响起鞭炮,在定好的那日开门营业。
千尧这些日子造足了势,所以刚开业那日便吸引了不少文人雅士,真的纷纷前来以诗换酒。
千尧知道这些人也并非真的是为了酒,而是想要想要显露文采,因此对于有佳句,皆十分高调地题于墙上,供大家品评。
一时间店内谈事论书,品酒抚琴,加上连酒名都是秋露白,寒潭香,蔷薇露等极雅致的名称,一时间人们提起白云间都和雅字连在了一起。
整整三日,千尧店内逐渐收集到了上百首诗句,千尧筛过几轮只留下了三十三首。
然后让人将之誊抄于宣纸之上,挂于店外,每句诗下放着一个空竹筒,由路人品评,若是觉得写得好者,可以在下面的空竹筒中投一文钱,钱最多者,即可在白云间终身免费饮酒,并提前声明,竹筒内的钱白云间分文不取,反而会另添百两布施。
此举一出,白云间门口更是门庭若市,反正一文钱人人都出得起,最后还相当于做了好事,因此参与者众多。
到了最后许多竹筒中已经装不下钱,还要另添竹筒。
评选持续了一日,临近傍晚,千尧才宣布了停止,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当场计数,选出了票数最多的一句。
然后千尧当众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给了作者一张自制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免字。
此举一出,白云间的名声彻底打开,有遗憾者问千尧这样的活动可以不可以再办?千尧当即便表示可以作为今后的周年活动,每年举办一次。
大家一听纷纷表示明年还会继续参与,肯定要拿到那张免字牌。
一时间,白云间的免字牌和这次活动瞬间成了鄢都近日来最热门的话题。
甚至不少名流雅士都表示静待明年,大展身手。
千尧原本还担心热度会随着活动的散去而散去,不过还好,清酒村的酒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因其清冽独特的口感,很快便在鄢都流行开来。
千尧原本已经觉得做足了准备,但因为生意实在太好,很快便考虑起了扩大再生产。
其实清酒村就是最好的生产地点,但是因为运输实在不便,所以千尧只能先继续往这边招人,其余再徐徐图之。
千尧一开始只是想试试,没想到生意会这么好,一时间也体会到了创业者的痛苦,每日忙到连轴转,不过看着每日的进账,却又觉得一切都值。
其实他也不是缺钱的人,毕竟他这里还有岐岸给的十万两和千家的所有家产。
但自己赚的钱终归不同,哪怕只是一文钱,都让他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因为收到了正反馈,千尧简直干劲十足,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了酒坊的生意上。
直到这日看到外面的街道上挂满了彩画,布匹,全国放假三日,这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原来是岐岸的生日。
岐岸的万寿节自然隆重,不仅会接受鄢都王公百官的朝贺献礼,全国各地的地方官员还要设置香案,朝着鄢都的方向行大礼。
除此之外,各地还会举行庆典活动,寓意“朝野同欢”。
所以这三日可谓是热闹非凡,同样,千尧的酒坊也忙到脚不沾地,但他生辰时岐岸送了他寿礼,千尧不好不回礼,因此还是硬生生挤出时间给岐岸准备了一分寿礼,只是忙到完全没时间送出去。
不过千尧觉得应该也必不着急,毕竟最近百官献礼,岐岸收礼物收到手软,应该也不差自己这份礼物。
所以千尧想着等忙完这阵再好好包装一下寿礼,然后再写一张生日祝福让寒一一起送过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岐岸竟会亲自过来。
彼时千尧正在忙碌,根本没顾上,直到一转头看见了坐在柜台前正望着他的人时瞬间怔住。
千尧愣了片刻才回过神,然后把手中的事交给小麦子,向他走了过去。
“陛……公子,您怎么坐在这儿?”
“掌柜的生意这么好,在下没有位置。”岐岸调侃道。
千尧哪里能让他让他坐在这里,但今日生意实在太好,所有位置都满了,雅间更是一个没有,因此千尧一时间有些为难,不知该把他安排到哪里去。
于是道:“要不您先去府里?”
然而岐岸却摇了摇头,“不必招呼我,你忙你的就行。”
千尧还想再说什么,然而这这时却有伙计突然跑过来道:“掌柜的,楼上出了点事。”
千尧闻言只能先上去处理,原本他还想着安排岐岸的事,但事情实在太多,很快便忘了还有他这一茬。
等他忙完后才想起了岐岸还在这里,千尧不知他走了没有,连忙转头向柜台看去。
然后就见他还坐在那里,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眼中的神情有些奇怪,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望着自己。
千尧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适应,下意识躲开了一下,但很快便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地盘有什么好躲的?
于是抬步走了过去,刚一走近就见岐岸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千尧看着他递过来的手帕还有些不明所以,然后就见岐岸的目光上移了一下,千尧顺着他的目光摸了摸额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出汗了。
“多谢。”意识到后千尧连忙接过他的手帕,擦了擦汗。
然后问道:“公子今日怎么突然过来了?”
“来用好诗换好酒。”
千尧没想到他竟然也知道,这原本就是为了扩大知名度想出来的宣传语,然而不知为何从岐岸口中说出千尧却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连忙道:“活动已经过去了,客官等明年再来吧。”
“是吗?”岐岸并不气馁,“掌柜的可否通融一下?”
千尧闻言状似为难地想了一下,这才同意道:“那就破例一次,谁让前日是客官的生辰呢。”
岐岸听到这儿,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原来掌柜的还记得。”
“当然,寿礼都备好了,只是太忙了,一会儿我就让人把寿礼取过来。”
千尧越说越心虚,怕他纠结这个问题,于是连忙道:“你的诗呢?若是不好可不给换。”
“好。”岐岸说着用扇子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日暮酒醒人已远。”②
千尧原本还在笑,然而听到这句诗后不知为何莫名就有些笑不出来了,“那下一句呢?”
“满天风雨下西楼。”②
这两句诗莫名悲凉,所以千尧很想说你生日就不能写点喜庆点的。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去给他拿了酒。
恰好此时雅间终于腾出了位置,于是千尧连忙请他去楼上坐。
岐岸这次没再推辞。
千尧把他安置好后便让小麦子去取了自己给岐岸准备的寿礼,然后自己亲自送了上去。
千尧原本是想闲些再寄给他的,没想到岐岸会自己过来要,不免有些心虚,因为连包装都没有。
不过岐岸倒并不在意,接过后很认真地打开,然后就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整套白玉的玉剑饰。
这套玉剑饰和他常用的那把剑十分相配,因此岐岸见状怔了片刻,这才抬起手指轻轻划过里面的剑首,剑格,剑珌和剑璏,然后抬头看向千尧。
这件礼物的寓意实在太过明显,因此岐岸不必问便能明白他的意思。
“多谢,朕很喜欢,有朝一日,定会如你所愿。”岐岸回道。
“陛下喜欢就好。”
“还有呢?”岐岸紧接着问道。
千尧闻言一愣,没想到他还挺贪心,他知道岐岸的剑非凡品,所以为了配得上岐岸的剑,这套玉剑饰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才买来的,没想到这还不够。
怎么?难道上次他送给自己的海誓山盟牌很值钱吗?自己这四块玉都抵不了?
况且想到他骗自己的那块海誓山盟牌千尧就生气,自己都不计前嫌给他送了一份这么大的礼,竟然还不满意?
因此有些没好气道:“陛下还想要什么?”
本以为岐岸是想提什么无理要求,然而没想到岐岸说的却是,“还想听你说一句生辰快乐。”
千尧万万没想到他想要的是这个,尴尬地僵了一瞬,这才连忙说道:“生辰快乐!”
千尧话音刚落就见岐岸这才心满意足地把礼物重新收了起来,然后喝了一口酒。
千尧没想到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于是带着歉意主动敬了他一杯酒。
然而没想到岐岸见他这么主动,还以为他有事相求,于是问道:“可是有事要说?”
千尧刚想说没有,但转念又想起了叶长生的事。
虽然他知道岐岸是个好皇帝,应该不会以个人好恶影响殿试的结果,但毕竟事关叶长生的前途,因此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于是点了点头。
“说吧。”岐岸见状缓缓道。
然后就听千尧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就是陛下上次问我,有没有对叶长生动心的事。”
岐岸听到叶长生三个字脸上的笑瞬间落了下去,但还是故作镇定道:“嗯。”
千尧自然看了出来,于是连忙说道:“没有,我真的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我只把他当朋友。”
岐岸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轻轻抵着太阳穴。
许久之后,才淡淡回道:“朕知道了。”
千尧看着他的反应有些捉摸不透他这是信了还是没信,但又不敢多问。
岐岸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放心,于是主动说道:“朕信你。”
“真的吗?”千尧没想到这么顺利,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道。
然后就见岐岸移开目光,望着窗外点了点头,“一个贡士而已,朕从来都不在意。”
第63章 金鹫 “那……让朕再亲一下?”……
千尧送给岐岸玉剑饰是希望有朝一日他可剑指天下, 一统九州。
如今天下距离大统只剩西疆,但西疆自古以来便一直偏安一隅,从不主动招惹其余两国, 再加上西疆善蛊, 地势复杂,毒草丛生,极难攻打,所以虽然北朔已经统一这么久, 但南鄢与西疆始终相安无事。
西疆大概也知道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 因此自从岐岸打下北朔后便一直很小心,让他找不到什么出兵的借口。
直到这次岐岸的万寿节,西疆的君主特地派使臣来送来寿礼,以表臣服之意。
岐岸对此很是开心,特意设宴款待西疆使者,邀百官同饮。
宴席之上气氛极好,双方觥筹交错,主客尽欢,直到西疆使臣献上他们君主给岐岸的寿礼。
西疆此次送来的寿礼众多, 皆是极有西疆特色的珍宝, 而其中最为珍贵的,也是这次的主礼,是一只西疆特有的金鹫。
这金鹫为西疆至宝, 体长三尺,翼展可达七尺, 生于悬崖峭壁,一飞可冲天际,英勇凶猛, 为西疆百兽之王,因窝巢皆在悬崖之上,极难捕捉,西疆君主此次也是下令捉了许久,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得了这么一只,特来献于岐岸,以示两国修好之意。
使臣这一番话瞬间使得岐岸龙心大悦,也拉高了在场众臣的期待值,一时间对于笼子里的金鹫更加好奇。
岐岸更是下令当场打开,邀群臣共赏,然而没有想到的是待那笼子上的红布揭开后才发现里面的金鹫双目翻白,不知何时已经死去。
在场之人无不色变,岐岸更是震怒,当即便将西疆的所有使臣全部下狱。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因此岐岸此举一出众人便知岐岸这是要对西疆动手。
果不其然,没多久千尧便听到了岐岸调兵且将御驾亲征的消息。
若是从前千尧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只会觉得迟早的事,毕竟那时的他对于战争的所有想象都来自于电视剧。
但如今他刚真切经历过战争,哪怕没有上过战场,但日日躲在地窖时那种痛苦绝望已经足以让他只是回想起来便依旧胆战心惊,所以千尧根本不敢去想真正的战场会是什么样子,而且还是西疆那种地方。
千尧虽然没有去过西疆,但这些年里已经听到过太多有关那个地方的传闻。
据说那里落后闭塞,毒虫遍地,那里的人还极擅制蛊,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因此千尧根本不明白岐岸为什么会选择御驾亲征。
虽然自己之前送他了玉剑饰装点宝剑,但那也不是想让他御驾亲征的意思啊。
所以千尧听到这个消息后很是不解,但他也明白岐岸既然这么做定然有他的原因,因此只能逼自己别想了,然而却根本控制不住。
因为心中牵挂这件事,之后一连几日千尧都有些心不在焉,小麦子自然看了出来,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小麦子总是能最先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千尧知道自己瞒不过他,但事关岐岸又不方便开口,因此只能含糊过去,“没有,只是有些没睡好。”
“那哥哥你要不要回去睡一会儿?这里有我看着就行。”
千尧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头答应。
他倒不是想回去睡觉,只是……
只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千尧就这么回了千府,原本他还在想该以什么借口见一见岐岸。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一到门口就有小厮迎了出来,向他禀告道:“孙少爷,您可回来了,家里来了客人正在等着您呢。”
“客人?谁啊?”千尧有些好奇地问道,毕竟他在鄢都认识的人并不多,谁能来找他?
“那人没说。”小厮也是一脸疑惑,“只说是您的旧友,我们见他周身的气派也不像是说谎的,便先引进去了。”
千尧听到他这个描述莫名想起了岐岸,不由加快脚步。
果不其然,刚一进内院就见岐岸负手而立,正在仰头看着院中的那棵树。
听见脚步声,岐岸缓缓转过身来。
自从听到他要御驾亲征一事后千尧简直攒了一箩筐的话,然而不知为何一看见他,却又全都忘了。
因此只是问道:“陛下怎么来了?”
岐岸闻言抬步向他走了过来,“要出征了,这是最后得闲的时候,朕来看看你。”
“那怎么不派人去叫我?我若是不提前回来,陛下岂不是要在这里等一日?”千尧其实很想说这会儿怎么不显示你的皇帝权威了?
但没想到岐岸却回道:“等一等也无妨,朕等习惯了。”
千尧听到这儿反而不知该怎么接了,下意识移开目光,看向了刚才岐岸望着的那棵树。
于是转移话题道:“陛下刚才在看什么?”
“看树。”
“树有什么好看的?”千尧有些不解。
然后就听岐岸笑着回道:“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觉得这棵树和你在北鄢住的院子里的那棵很像,所以才多看了两眼。”
千尧闻言不由愣住,“陛下什么时候去过我在北鄢时住的地方?”
岐岸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离开北鄢的时候去看过一眼,放心,朕没做多余的事,只是想看看你住了三年的地方。”
千尧不明白那有什么好看的,但谁让他是皇帝,做什么都是对的,因此也没再追问下去。
“对了,给你看样东西。”岐岸说着示意他向院中的石桌上看去。
千尧这才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狭长的盒子,他有些好奇地走过去打开,然后就见里面装着的是一把长约三尺的剑。
千尧虽然对剑不了解,但也能看出这是一把宝剑,剑身光寒,还没靠近便能感觉到杀意凌冽。
然而剑顶,护手,剑鞘近口,剑尾四处的白玉剑饰却又很好地中和了剑身上的杀意,使其显得没有那么锋芒毕露,柔和了一些。
“还挺合适。”千尧没想到自己送的玉剑饰他这么快便已着人嵌上。
“是啊。”岐岸跟着附和道,“卿卿好眼光。”
虽然之前岐岸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叫他,但之前都是写在纸上还没什么,如今被他这么亲口叫出来,千尧莫名觉得有些羞耻,于是立刻道:“不许这么叫我。”
“为何不可?”岐岸问道。
千尧很想说你明知故问什么,但他向来拗不过岐岸,因此干脆不和他掰扯,而是转移话题道:“陛下真的要御驾亲征吗?”
“嗯。”岐岸说着抬手轻轻抚过剑鞘上的玉饰,“不必担心,朕会用这把剑将西疆纳入南鄢的版图之中。”
“谁担心了。”千尧立刻反驳,虽然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毕竟那是战场,战争的残酷他已亲眼见识,因此还是忍不住问道:“一定要亲自去吗?”
岐岸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眼中笑意愈浓,回了句,“是。”
“为何不能派别人?陛下手下的名臣良将那么多。”
“西疆的情况太复杂了,没有人比朕更了解那里。”
千尧被他说得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只能憋出一句,“陛下为何那么了解?”
“因为朕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千尧知道岐岸这个人既然敢走一步,必然是已经做好了九十九步的准备,因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担心。”岐岸自然能看出他的担心,再次劝慰。
千尧还是那句,“谁担心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千尧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递给他。
岐岸似乎没想到还有送别礼物,愣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香囊很轻,里面似乎装着什么东西,岐岸有一瞬间还以为千尧是像自己上次一样给里面装了头发,然而打开却发现并不是。
里面装着一张纸,上面写了六个“栗”字。
岐岸一时间有些茫然,按理说送香囊应该是定情之意,可是这里面装的这些字又是什么意思?
千尧自然看出了他的不解,于是解释道:“别误会,我只是希望陛下此行一切顺利,原本是想给里面装六个栗子的,但现在是夏天,我跑遍了整个鄢都也没买到栗子,所以就只能先欠着,不过等陛下归来时差不多应该就是秋天了,到时候陛下记得来找我要那六个栗子。”
千尧其实自己都觉得这个礼物有些拿不出手,因此越说越没底气,然而岐岸却还是很认真地收下,然后回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千尧刚一说完就见岐岸再次冲他伸出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千尧有些不解。
然后就听岐岸说道:“只有这个吗?”
千尧没想到他还挺贪心,于是立刻回道:“只有这个。”
然后就见岐岸有些失望地收回了手。
千尧看着他失望的神情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恶事,因此终究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陛下还想要什么?我给您买。”
“什么都可以吗?”岐岸闻言立刻问道。
虽然千尧觉得岐岸想要的东西定然不便宜,但他现在又不差钱,因此还是点了点头。
然而没想到的是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人突然俯下身来,岐岸原本大概是想吻他唇瓣的,然而不知为何在快贴上他唇角时终究还是停下,转而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要这个。”岐岸说完重新站直。
千尧被他亲得懵了一下,久久回不过来神,因此等他反应过来想推开岐岸的时候,那人已经亲完了,正一脸饕足地望着他。
“你……”千尧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用虚张声势掩饰自己的尴尬。
然而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岐岸回道:“别生气,朕只是有些怕。”
“怕什么?”千尧压住火问。
然后就听他回道:“怕真出了意外的话就再也亲不到你……”
岐岸的话还没说完嘴便被人用手捂住。
岐岸垂眸,然后就见千尧正生气地望着他,“不许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千尧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放肆了,于是连忙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补充道:“你这么诡计多端,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是什么说法?”岐岸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千尧的手,这才问道。
“祸害遗千年。”千尧被他气昏了头,一个没忌口,就这么说出了心里话。
千尧刚说完就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但还是被岐岸敲了一下头,“你可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我错了。”千尧立刻回道。
“真知错了?”岐岸反问道。
“嗯。”好汉不吃眼前亏,千尧连忙点了点头。
然后就见岐岸垂眸,目光一点点向下,最后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那……让朕再亲一下?”
第64章 统一 “朕知道你不喜欢束缚,所以…………
千尧自然没有同意, 因此岐岸最终还是没有讨到那个吻。
再之后便是岐岸率军出征的消息。
帝王御驾亲征,这无异于是鄢都最热门的事,没有之一, 因此千尧日日都能听到有关这件事的讨论, 根本避无可避。
人们对此众说纷纭,有人以之前岐岸打下北朔的奇兵突袭为例,笃定此战必定能赢,但也有人担心, 毕竟陛下了解北朔是因为曾在北朔为质, 然而西疆一直闭塞,不与他们往来,加之那里的人擅毒擅蛊,因此也不免有人为岐岸担心。
千尧自然属于第二波。
就算岐岸曾有那么多辉煌的战绩,可是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更何况刀剑无眼……
千尧越想便越觉得担心,但他又不可能跟着岐岸上战场,因此只能日日期盼着能早日传回战场上的消息。
只是西疆偏远, 古代交通又不便, 因此大军光是在路上便耗费了不少时间。
千尧没想到还真被自己说中,这么看来等岐岸归来还真是要到秋日。
不过秋日便秋日吧,只要能凯旋归来就行, 刚好秋日栗子成熟,千尧还可以给他做糖炒栗子吃。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将近一个月, 千尧终于听到了第一波有关战场上的消息。
西疆知道这次若是抵御不住便是亡国之祸,但也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和岐岸的大军正面交锋,因此立刻抽调大军, 决定死守城门,耗垮岐岸的军队。
毕竟岐岸这次率领十数万大军,光是粮草每日的消耗便是一个极其恐怖的数字,因此只要他们能耗过南鄢,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古书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①
由此可见攻城之难,更何况西疆与北朔地势气候皆不同,自然不能再像上次攻打北朔一样奇袭。
西疆也知道这点,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于城中广积粮食,誓死守城。
然而没想到的是岐岸兵临城下后却并没有急着强攻,而是下令原地驻扎休整。
一边休整一边令士兵暗中挖周围泥土填充麻袋之中。
因为都在夜里进行,所以一开始西疆的守城官兵并未发现,等他们发现时岐岸已经下令开始进攻。
西疆士兵见状立刻在城墙之上派出弓箭手,一时间万箭齐发。
南鄢进攻的士兵则一手抗麻袋,一手持护盾,攻城车,冒着箭雨一路冲到城下。
西疆守城的士兵本以为会是一场死战,然而没想到的是南鄢的士兵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后,竟然只是放下肩上的麻袋,然后就向后撤退,紧接着第二批继续。
西疆守卫一开始还不明白他们要做什么,直到城门口的麻袋越积越多,逐渐竟形成了一个缓坡,他们这才清楚了岐岸的目的,一时间纷纷加强了火力。
然而南鄢却像是戏耍他们一般,不时便会冲过去一次,然而次次都是佯攻,就这样一日下来西疆守城的士兵简直身心俱疲。
直到深夜,就在他们以为南鄢又是佯攻的时候,所有南鄢士兵却突然手持刀剑盾牌,踩着今日装着沙土的麻袋堆成的缓坡直接冲进城去。
西疆一直做好的是死守城门,耗死南鄢的打算,根本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正面交锋,一时间溃不成军。
很快,岐岸攻破西疆第一道防线,拿下第一城。
第一城从到达到攻破岐岸仅仅用了三日,这一仗毫无疑问立刻便挫到了西疆的士气,但他们也吸取了教训,等岐岸逐渐靠近腹地时他们针对第一次的失败,立刻做了补救措施。
不仅运来了大量火箭火器,还架起大锅烧起了热油,只要南鄢士兵敢靠近城门口便立刻展开火攻。
岐岸似乎也被难住,因此并没有急着攻打,而是下令原地驻扎,整顿休息。
西疆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然而没想到岐岸久久都没有动作,不免有些狐疑,然而却不敢放松警惕。
两军就这么对峙多日,然而岐岸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这令西疆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十几万大军,每日光粮草就是巨大的损耗,岐岸这样浪费时间,最后一定先扛不住。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这日夜,西疆守城的士兵正如往常一样巡查守夜,没有想到一队南鄢人马竟不知从何摸黑入城,一入城便与城门口的守卫厮杀在一起。
其中一人竟还抢下军号,随着一声嘹亮的军号响彻黑夜,蛰伏多日的南鄢士兵仿佛闭目养神的雄狮终于睁开眼睛,气势汹汹地向城门冲来。
城内早已乱成一团,不知是谁趁乱打开了城门,西疆的士兵还没来得及将热油泼下就见他们已经冲进了城。
守城迅速崩溃,经过一夜鏖战,第二日岐岸便又占领一城。
西疆人这才发现原来前几日的驻扎休息只是岐岸麻痹他们的计策。
南鄢表面避战,实则日日派人挖开暗道,然后派精锐潜入里应外合。
西疆被岐岸的阴招弄得防不胜防,为了防止他再继续暗度陈仓,于是西疆剩余各城皆开始自城内横挖地道,这样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挖都会被拦截。
岐岸自然也明白,因此他这次并没有再让士兵直接挖到西疆城内。
而是利用头车一边开挖地道,一边立柱架梁,防止塌方。
这次只把地道挖到了城墙下方,并没有挖过去,而是在地基三五尺处把里面的土石掏空,积薪于内,然后在撤退之前,纵火焚之。
所以这次的守城虽然吸取了前两次经验做好了万全的守城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还没开战便发现城墙的根基不知为何突然摇摇欲坠,紧接着城墙竟轰然倒塌,石土飞扬,一时间城上士兵死伤无数,然而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就见城外无数南鄢士兵已经直接从城墙坍塌后的缺口处冲了进来。
西疆的守城计划连二连三地失败,重要的城池被一一攻破,岐岸便也一路来到了西疆的都城,也是最后一座还未被攻破的城池,池城。
西疆气候湿润,水域颇丰,池城便是因为池水如玉带一般将整座城池环绕其中而得名。
若是想要到达池城,必先过河,而河上的桥已经被炸掉了,明显是在阻拦他们过河。
若是冬日河水结冰他们还能从冰上过去,可惜现在还是夏天。
这么多士兵,若是没有桥根本无法过河。
其实事到如今西疆已经必败无疑,但还是炸掉桥梁,死守城门,这便是要和岐岸死战到底之意。
岐岸见状叹了口气,果然和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他原本还想若是他们主动肯降大家都能少一些伤亡,但西疆明显是要死战。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留情,下令让士兵按照定好的计划截断河水,修筑堰坝,全力蓄水,建造长渠。
池城是西疆的都城,也是最后一道防线,虽然池河把南鄢的军队暂时拦在了城外,但谁也不知道到底能拦多久,所有人明白,一旦城破便是亡国之时,因此他们所有人都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他们等来不是南鄢涉河而过的军队,而是自西向东淹没而来的河水。
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视为母亲河的池河有朝一日竟会向他们伸出爪牙,岐岸新修的长渠将河水引入池城,大水如决堤般灌入城中,径直冲破了东北城郭,城中数万军队百姓直接被冲进河中,池城瞬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而也是在此时,南鄢的军队攻入城中,占领池城。
西疆国破,天下一统。
消息传回鄢都,举国欢庆,岐岸的威望一时间达到顶峰。
每日都有无数人涌上街头,期盼军队早日回城。
虽然不想承认,但千尧心底也有些期盼他早日回鄢都。
毕竟岐岸这一仗打了快三个月,时间真的一晃一晃到了秋日。
街上终于有了新鲜的糖炒栗子。
千尧每日都会买一包,然后分给店里的伙计吃。
在不知道买了多少包糖炒栗子后千尧终于听到了大军班师回朝的消息。
军队回鄢都那日,城门大开,无数百姓涌上街头迎接。
大概是举国欢庆的缘故,今日的生意格外好,因此千尧原本有些走不开,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撇下了酒坊的生意出去看了一眼,可惜并没有看到岐岸。
不过也是,他是皇帝,无论什么时候安全都是第一,怎么可能会出现在人群中。
虽然没有见到皇帝,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大家的热情。
大军班师回朝这一日,鄢都整整热闹了一日,并且之后的数十日里岐岸都是所有话题的中心,因此千尧想不听到他的消息都不行。
然后他就听到了陛下不知为何自从回朝后便停了早朝,已经许久未见朝臣。
“大概是累了吧。”有人说,“陛下这次的攻城之计环环相扣,精妙绝伦,必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想出来的,加上又是御驾亲征,亲自指挥,定然累极,陛下也是人,想要休息一些日子也无可厚非。”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陛下从不是耽误政事的人,你说陛下不会是受了什么伤吧?”
“应该不会,毕竟完全没有听说过任何陛下受伤的消息传出来。”
“那是为何?”
“谁知道呢。”
“哎呀,都别瞎猜了,陛下正值盛年,又是天命所归,定然没事。”
“陛下虽是盛年不假,可是至今后宫空无一人,也没子嗣,你说万一……”
“快快闭嘴,不想活了,说的什么混账话。”
“哎呀,是我失言了,自罚一杯。”
“……”
千尧听到这儿,手指突然软了一下,竟有些剥不开手中的栗子壳。
一旁的小麦子见状接过了他手中的栗子替他剥了起来,剥好后才重新递给了他。
千尧接过咬了一口,这会儿的栗子果然最甜了。
小麦子则继续帮他剥栗子,一边剥一边问道:“哥哥,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吃栗子?”
千尧这才反应过来最近栗子确实买的有点多。
“没什么。”千尧把手中剩下的栗子全部塞进嘴里,这才回道,“就是有点想吃了。”
小麦子闻言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继续给他剥起了剩下的栗子。
千尧今日实在吃了太多的栗子,到了晚上撑得有些吃不下饭。
于是便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走着走着便忍不住抬头看起了院中的那棵树。
此时已经入了秋,树上的叶子也跟着变得枯黄稀疏,只有枝干依旧直直向上,透着一股不服输,确实很像他在北朔时院中的那棵树。
千尧不知道岐岸到底什么时候去的那座小院,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彼时的他站在院中望着那棵树时在想些什么?
当然这其实也不是他目前最好奇的。
他最好奇的其实是岐岸如今到底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儿千尧再也有些忍不住,哪怕此时已经夜色深沉,还是回房磨了墨,提笔写了一封信托寒一转交给岐岸。
千尧不想显得太担心,因此只是写了一些恭贺的话。
毕竟目前也没有明确的消息说岐岸真的受了伤,所以千尧也不好一上来就问他有没有出事?
然而没想到的是千尧一连等了许多日岐岸都没有给他回信。
千尧这下真的忍不住,叫了寒一想要问问岐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然而寒一却说他如今只负责保护千尧,对于皇宫内的事一概不知。
千尧闻言也没了办法,犹豫半天后才问道:“那你能不能帮我进一趟宫里?”
寒一依旧摇了摇头。
虽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千尧还是不免有些失落,然而没想到的是寒一紧接着却说道:“您自己就可以进去。”
“我?”千尧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寒一却很肯定地回了句,“是。”
“可是我怎么去?会被拦下来吧。”千尧还是不解。
“不会。”寒一回道,“您还记得陛下送您的那块玉牌吗?”-
千尧戴着那块海牌,抱着一袋栗子,真的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进了皇宫。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岐岸下过命令,见牌如见他,但千尧看到这么顺利,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岐岸送他这份礼物时可什么都没有告诉过他。
所以他到底还瞒着自己多少事?千尧决定一会儿要全部问清。
可是没想到的是他却根本没机会问。
一入宫才知岐岸在到达西疆时便生了病,但他身为主帅,自然不能显露出任何不适,因此一直都在强撑,后来攻打池城时病得更加严重,却还是亲自督建堰坝,挖渠饮水,直到城破那日才终于支撑不住。
“生病?生的什么病?”千尧闻言一颗心瞬间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差点没拿稳手中的东西。
“原本只是沉疴旧疾,但西疆地势复杂,毒虫遍地,陛下刚一到便不慎中了瘴气,各种病势纠缠,才致一病不起。”莫存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倚地向他叙述了实情。
“沉疴旧疾?”千尧听到这儿更加不明,“什么沉疴?又是什么旧疾?从前陛下身体不是很好吗?何时有的这些病?”
莫存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了头去。
千尧看他的反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许久都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问道:“和我有关吗?”
莫存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岐岸,然后像是无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您还是别问了。”
但他这样反而引得千尧更加好奇,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可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何岐岸旧疾事关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岐岸何时生的病。
“莫总管。”千尧再次问道,“您就告诉我吧,陛下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存依旧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垂眸望着地面,许久,才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抬头看向千尧,问了一句,“您以为陛下如何只用三年便打下的北朔?”
千尧闻言一窒,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不其然,莫存接下来的话便是,“我知您那三年并不好受,但其实陛下也是同样日日煎熬,没有一日不殚精竭虑,为了早日占领北朔,陛下想了无数种方法该如何攻破溟关,最后明知危险,但为了加快进程,还是选了最危险的一种,虽然陛下早有一统之志,但其实原本是不必那么急,但因为您在北朔,他才恨不得将那三年压缩成一日,宵衣旰食,夜不能寐,以致积劳成疾。”
“是为了早日把我抓回来吗?”千尧有些艰涩地说。
“不是。”莫存闻言立刻摇了摇头,“陛下是怕,怕您出事,其实这世道并没有您想象中的那么安稳,流寇,山匪到处都是,所以陛下日日都担心您离开了他的庇护后会出事。后来您到了北朔,他更加忧心,既担心会在战场上遇到您,又怕交战时会伤到您,所以攻破北朔时还下了死令,不许士兵屠杀城中任何百姓。虽然陛下总说把您抓回来便杀掉,可是真的抓回来后,他又何曾真的伤了您?”
莫存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那三年陛下将北朔的地图看了无数遍,派了无数人一城一城去寻,但那时的北朔尚且不归南鄢管辖,因此陛下的人很难渗透进去,他怕找得太大动干戈会引得有心人对您不利,便撤了兵只敢暗中搜寻,后来甚至放出口风,说您已不在人世,就是为了尽最大可能护住您,但后来放出口风后却又开始害怕,生怕一语成谶,真的害了您。”
“后来攻打溟关时陛下亲自坐镇,虽然只是佯攻,但为了逼真,陛下还是亲自率兵攻城,那溟关是北朔最后一道关卡,因此城中士兵皆抱必死之心,战况激烈异常,陛下也负了伤,但陛下为了急着入城,甚至等不及将伤养好便直接率兵进入朔都。为了找您更是马不停蹄地推行腰牌和路引,还将您的画像分到各级官府,凡是与您相似者都要画下来送到陛下那里。彼时陛下刚刚攻下北朔,每日忙到焦头烂额,分身乏术,身上还负着伤,却还是每日抽出时间翻阅上百张画像,只为找到您,陛下其实并不喜欢北朔,但因为您在那里,他还是一直在那里待了下去。”
“但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陛下那么辛苦才找到您,但最后只是因为您不愿意,便又放了您。”
莫存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说完便闭了嘴,静静地等着千尧的反应。
千尧则已经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从前在北朔时那些觉得奇怪的地方并非是他在自作多情,岐岸竟真的花了这么多心思来找自己。
“冷。”一道呓语打断了千尧的思绪。
千尧低下头,然后就见岐岸眉头微蹙,看起来难受不已。
千尧不是第一次知道岐岸怕冷,但如今终于知道了原因。
于是连忙像是从前还是小太监时一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果不其然,岐岸的身上冷得像冰。
岐岸像是冰天雪地中终于找到了热源,不断向他靠近。
一旁的太医见状想要上前,然而却被莫存拦下,果不其然,靠近千尧后岐岸很快便一点点恢复了平静。
莫存见状看了千尧一眼,然后引着众人退了出去。
岐岸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刚一醒来便是浑身不适,五脏六腑像是被冻住,激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身旁的人连忙起身给他端了杯热茶,然后轻轻替他拍起了后背。
岐岸不喜欢他人的触碰,刚想让人起开,然而刚一抬眸却不由愣住。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是梦,因此下意识伸出了手,却又不敢碰,似乎面前的人是幻影,一戳就会散去。
直到千尧扶着他一点点坐起身,岐岸这才回过神来。
“你先别动。”千尧扶他坐好,又给他盖好被子,正准备去给他端药,然而刚一起身手腕便被岐岸握住。
“去哪儿?”岐岸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千尧并没有挣扎,只是回道:“我给你端药,马上就回来。”
可是岐岸依旧没有松开,“有宫人。”
“宫人都在外面。”千尧耐心地解释。
谁知下一秒就见岐岸把手中的茶盏摔在了地上,紧接着门便被人从外推开,一直守在外面的宫人依次走了进来。
“去端药。”岐岸吩咐道。
“是。”立刻有宫人领命。
很快便有人把药送了过来,千尧无奈,只能重新认命地坐了回去,从宫人手中接过药喂他喝。
千尧从前汤药不离身,是知道中药有多苦的,然而岐岸却好似没有味觉一般一口一口喝得极慢。
一边喝还一边望着他,像是连眼睛都不舍得移开一瞬。
千尧被他看得有些不适应,于是试图转移话题,“不苦吗?”
然后就见岐岸摇了摇头,“不苦。”
千尧不信,自己低头尝了一口,差点苦得吐了出来。
“苦死……”千尧的话还没说完嘴里便被塞了一块蜜饯。
蜜饯的甜味瞬间驱散了嘴里的苦味,千尧没再说话,只是给岐岸嘴里也喂了一块。
岐岸吃到蜜饯心情明显好了些,于是问道:“今日怎么突然进宫了?”
千尧对此早有准备,示意他往枕边看。
岐岸垂眸看去,然后看见了六个栗子,“来还欠你的栗子,我可不会一言八鼎。”
岐岸闻言笑了一声,“是,你一言九鼎。”
“我可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事?”
“我……”
千尧原本还想反驳,但想了想自己做的事在岐岸眼里确实足够大逆不道,便什么都辩不出了,于是干脆转过头,开始转移话题。
千尧转头看向窗外,突然发现岐岸原来养的那只麻雀没了,“陛下,原来笼子里的那只麻雀呢?”
“放了。”岐岸回道。
“为何突然放了?”千尧记得岐岸还挺喜欢逗鸟玩的。
“它们想出去,朕也关不住。”
不知为何千尧总觉得他不像是在说鸟,而是像是在说自己,因此沉默了片刻后才继续问道:“那……陛下不会觉得难过吗?”
“不会。”岐岸说着咽下一口苦涩的药,这才继续说道,“只要他开心就行。”
千尧闻言心口莫名觉得有些酸,岐岸这人真是永远口是心非。
于是特意挑了颗山楂喂给他,“陛下最会骗人。”
岐岸果不其然被酸了一下,却没有表露出来。
只是对他的话有些不解,“朕怎么骗人了?”
然后就见千尧从腰间接下来一块玉牌递给了他。
岐岸见状瞬间说不出话。
“这块玉牌到底叫什么名字?”千尧问道。
岐岸没说话。
“不是说只是大师开过光的普通玉牌,可以保佑身体康健,八方来财?但为何有人告诉我它叫海誓山盟牌?”
“确实开过光。”岐岸能承认的只有这一点。
千尧:“……”
“是朕不对。”岐岸见被戳破,也不再隐瞒,“若是不喜可以不戴,朕改日重新送你一块。”
然而千尧却没接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为何下令见牌如见你?”
其实自从醒来见到他后岐岸便知避不过这一问,但一直没想好合适的借口,因此只能如实说来。
“朕知道你不喜欢束缚,所以朕只是想告诉你……”
岐岸说着,抬眸望向他。
“即使在朕身边,你依旧可以进出无阻,自由自在。”
第65章 抱歉 “你这是在关心朕?”(含攻视角……
千尧自然明白岐岸这是允许自己今后可以随意进出皇宫, 也不会限制他自由的意思,也明白岐岸已经退让到了最后一步。
可是……
岐岸自然明白他的犹豫,因此并没有立刻逼迫他给自己答复, 而是缓缓开口道:“其实这些年, 朕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千尧闻言立刻抬起头来。
然后就见岐岸望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可是最后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朕在想你一直不肯留在朕身边的原因。”
千尧原本以为岐岸当初放自己离开便是一别两宽的意思, 但后来从岐岸的种种表现来看才发现其实并不是, 因此千尧也并不意外岐岸会思考这个问题。
只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太过复杂,所以千尧也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可以想清,但还是想听一听。
“那陛下想到原因了吗?”千尧问。
“一开始并不明白,后来才想到了一些。”岐岸仍在病中,神色有些不济,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千尧有些担心他的身体,但也知道岐岸的性格,因此没有多劝,只是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然后就听岐岸说道:“一开始朕觉得生气, 不明白为何朕都已经把心掏给了你, 你却还是不满意,你就像是永远不明白朕的心意,在朕的面前总是战战兢兢, 于是朕想,是朕待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何会这么怕?就像靠近朕便靠近了恐惧, 朕真的不解,直到一日午夜梦回,朕突然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为了让你听话,带你去了一趟暗狱。”
千尧自然还记得暗狱,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只要回忆起那时的场景,千尧的面上还是立刻血色尽失。
“朕还记得你那日被吓到的样子,整个人瘫软在地,面色苍白……呕吐不已。”
岐岸十分艰难才说出了最后几个字。
彼时的岐岸并不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当时的他只是想让一个下人乖乖听话,放弃那个漏洞百出的逃跑计划,况且自己只是让他看看,都没有真的罚他,所以后来他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件事。
直到某个午夜梦回之时,他再想起这件事时才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那个被吓到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最后甚至还是被他抱出暗狱的……是他的爱人。
可是自己曾经竟然对他这么残忍。
原本对于岐岸来说简直微不足道的事突然变得厚重又清晰。
日日出现在他的眼前,利刃一般在他心中翻搅,如同万箭穿心。
他也是从那时起,渐渐明白了千尧对他恐惧,以及他想要逃离自己的原因。
然后他又想到了后来在围场,千尧为了救下陆砚洲和那个小太监而主动吻他的事。
千尧很聪明,明白自己对他有兴趣,也知道自己喜欢他什么样子。
因此之后的一切简直顺理成章,自己仗着能够听到他的心声,捏住了他是假太监的把柄,让他侍寝。
那时的岐岸觉得自己做得没什么不对,千尧既然答应了做自己的男宠,这便是他的应尽之责,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太监,自己肯临幸他于他而言已是幸事。
所以岐岸根本没考虑过他愿不愿意。
不对,他其实是问过的,只不过那个询问并不是真的在征求他的意见,而是含着调情的逗弄,岐岸并没有打算听从他的意愿。
果不其然,千尧虽怕到发抖但还是大着胆子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
可是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只是笑了一下,然后回了一句,“可惜,你没有不愿意的权力。”
后来就是陆砚洲的事,他为了让千尧死心,骗他陆砚洲已死,逼着他去看陆砚洲出殡。
再然后……
岐岸突然有些不敢回忆。
他一直都知道千尧和御膳房的那个小太监交好,所以他死了千尧伤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他当时被愤怒和嫉妒冲昏了头脑,总觉得在千尧心中每一个人都比自己重要。
于是在发现他把药倒掉之后大发雷霆,让他搬去了坤元殿。
甚至只派了两个宫人给他,想让他好好反省。
每次想到这儿,岐岸便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把千尧抱到怀里,告诉他喝不下就不喝了,好好安慰他不要伤心。
可惜时间不会倒流,往事无法修正。
彼此的岐岸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千尧永远逃不出他的手心
他会是自己后宫中最宠爱的宦官,也必然要学会一些后宫中的规矩,他不能总是仗着自己的宠爱这般放纵肆意。
加上彼时时疫与选秀,他忙到没空去关心千尧。
所以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被克扣的事。
岐岸本想处置了那个内务府总管,可是一念之差,却又觉得让他吃些苦头也好。
那时的岐岸并不知道,他彼时所做的一切都会在多年之后化为一支支利箭,只要想起,便是万箭穿心。
之后千尧真的乖了许多,主动来找他,也不会再和他闹。
岐岸觉得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当好一个男宠,但没想到的是千尧那时却已经下定了离开他的决心。
岐岸对于他的逃离很愤怒,可很快愤怒便变成了担心。
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他实在太怕千尧变成儿时死在他面前的那只麻雀,所以他像是疯了一样到处寻找他的踪迹。
整整三年,千尧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明明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靠近千尧时心都在颤,可他却还是再一次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他彻底把千尧当成了那只鸟,亲手给他套上锁链,将他锁在了自己的身边。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了无生气,如同失去养分的花草,一点点枯掉。
岐岸知道自己错了,可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弥补。
他终于想去探究千尧的意愿,可是为时已晚。
千尧已经被他逼得快要疯掉。
所以他怎么可能愿意留在自己的身边。
从自己的视角看,自己给他的似乎是纵容,爱意,疼宠。
可从千尧的视角来看,自己给他的却全是痛苦,恐惧,荆棘。
他自以为是地把自认为最好的东西捧到了千尧面前,却从没有问过千尧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所以……”
岐岸说着抬眸望向千尧,“朕其实一直欠你一句道歉。”
“抱歉,朕那么伤害过你。”
千尧闻言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摇头,却还是无法一下子做到全部释然。
因此沉默了许久后只是问道:“可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陛下那时为何突然要带我去暗狱?”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以回答,因此岐岸沉默了片刻后才回道:“因为朕那时已经知道你要和陆砚洲逃跑的事,所以想吓吓你,让你听话一些,早些放弃那个念头。”
“陛下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千尧有些惊讶。
“是。”岐岸点了点头。
千尧闻言瞬间明白为何岐岸会那么顺利就找到自己,还早早带兵把他拦下。
“可是陛下是怎么知道的?”千尧还是有些不解,他和陆砚洲一直很谨慎,按理说不应该被发现,难道是寒刃司?
岐岸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边用手指轻抵着太阳穴,一边望着他摇了摇头,“不是寒刃司。”
“那是……”千尧闻言刚想问那是什么,然而一开口却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
他刚才并没有开口,所以岐岸是怎么知道的?
千尧抬起头,然后就见岐岸望着他说道:“如你所想。”
“如我所想?”千尧还是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见岐岸对着他道:“朕能听见你的心声。”
“怎么可……”千尧震惊到几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的这一句话。
但岐岸的反应实在不似乎作假,千尧瞬间哽住,有些说不出话。
“不必害怕,这个能力没有那么神奇,每次想要听到别人的心声都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千尧刚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正在被他带着走,所以自己这是信了?
能听到别人的心声这不是电影里才有的设定,现实生活中怎么可能发生?但岐岸有什么必要骗自己?
“每次听时太阳穴便会如针扎一般疼痛,所以朕并不会经常使用。”
千尧闻言看着岐岸手指抵着太阳穴的动作,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努力回想,果然从前见过岐岸做过许多次,原来那时的他是在听自己的心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很多事都有了解释。
比如岐岸提前知道自己要逃跑的事,比如知道自己和陆砚洲的事,甚至……
想到这儿,千尧突然想起从前叶长生给自己讲过的那些有关岐岸的往事,他为何会突然替北朔的太子吃下有毒的糕点?又为何能令禁军统领听命于自己?
“没错,就是和你想得一样。”岐岸回道。
千尧闻言这才意识到他还在偷听,于是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不许听了。”
“好。”岐岸立刻回道。
刚说完千尧便想起他刚才在心里想了他和陆砚洲,怕岐岸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刚才想的我和陆砚洲是说我和他青梅竹马……”
岐岸自然明白,于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朕相信你。”
千尧闻言这才放了心,然后又想起了他说的那个“代价”。
于是连忙问道:“那陛下现在头疼吗?”
然而岐岸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倾身向他靠近,“你这是在关心朕?”
“没有。”千尧说着想要推开他,但想到他还生着病,还是作罢,只是自己想要往后退。
然而刚一动作就被岐岸拦住,“再退就退到床下面了。”
千尧这才停下。
今日的一切实在太超出常理,让千尧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因此千尧懵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陛下为何突然告诉我这个?”
“朕也不知道。”岐岸说着摇了摇头,然后抬眸望向他。
“这是朕最大的秘密,也是朕的软肋,所以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因为朕从不相信他人,可是……”
“可是什么?”千尧问。
然后就听岐岸回道:“若是你的话,朕愿意相信。”
第66章 下聘 “算他们识趣。”
今日实在接收了太多超出常理的事情, 因此千尧觉得大脑已经快有些转不动。
岐岸也看出来了,问他要不要休息?
千尧闻言点了点头,想要回去, 然而刚一起身才反应过来如今已是深夜, 宫门早已下了钥,他出不去。
于是只能对岐岸问道:“陛下,我今晚住在哪儿?”
岐岸闻言沉吟片刻,这才回道:“朕让宫人给你收拾一间屋子。”
千尧点了点头, 然而刚一起身就听岐岸突然闷哼一声。
“陛下, 怎么了?”千尧连忙停下脚步问道。
然后就见岐岸摆了摆手,面色苍白地不住咳嗽。
千尧见状连忙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喂他喝下。
岐岸看着这才好了些。
“要不要叫太医?”千尧有些担心地问道。
“不必。”岐岸放下茶盏,“只是有些难受。”
“哪里难受?”千尧连忙问道。
然后就见岐岸抬手捂住了心口。
千尧还以为他那里是不是在战场上受了伤,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他里衣想要查看一下,然而掀开后才发现并没有什么伤口。
难道是内伤?
千尧正担心,然而一抬眸却见岐岸正垂眸望着自己,眼中透着几分笑意。
“奇怪,你一靠近, 便没那么难受了。”
千尧:“……”
他就知道不该对岐岸抱有什么幻想, 狗皇帝终究是狗皇帝,于是起身便想走,然而刚一动作手腕便被人扣住。
千尧回过头, 然后就见岐岸握着他的手腕,虚弱道:“千尧, 朕难受。”
“又来……”
千尧很想让他别装了,但还没开口就见岐岸又低头咳嗽了两声,一副病重的模样。
千尧见状心又软了, 于是重新坐下,“那我今夜就在这儿照顾陛下。”
“那怎么行,你身子不好,熬久了伤身。”
岐岸说着往右移了移,“反正朕的床够大,睡两人绰绰有余。”
千尧:“……”
虽然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但岐岸这人简直就是耍无赖的高手,因此千尧最后也不知怎么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了上去。
当然,是两床被子。
不过岐岸对此已经很知足,精神得不像是一个病人,许久都没有睡过去。
千尧也没睡,他还在想岐岸能听到别人心声这个事儿,毕竟这事儿实在太过惊奇,简直是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东西,因此千尧对于这个能力可以说是十分好奇,甚至还设想了这个能力要是在自己身上该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
想到这儿,千尧忍不住转头问岐岸有这个能力是一种什么感觉。
本以为岐岸肯定会说很爽。
然而没想到他却突然沉默,许久之后才回他,“也没什么好的。”
“为何?”千尧听得差点翻身坐起,毕竟人类都有好奇心,谁不想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然而没想到岐岸回答的却是,“因为听到的大抵都是一团污秽。”
千尧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心中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是他想象中的那些吗?就像他看过的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东西。
于是忍不住问道:“都有什么?”
岐岸见他这么好奇,也没吝啬,给他讲了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表面笑脸相迎,心里想的却是,你怎么还不死?”
千尧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宫廷秘闻,没想到竟是这些,只听了一个便有些受不了,于是连忙道:“算了,还是别说了。”
“好。”岐岸立刻回道。
千尧原本的好奇和兴奋因为岐岸的一句话而瞬间熄灭,然后就想到自己连转述都受不了,而岐岸却听过无数这样的言语,难怪他说大抵都是一团污秽。
想到这儿千尧对于心声的那点好奇也就淡了,没了刚才的兴奋,困意瞬间袭来。
于是闭上眼睛想要睡觉,然而就在快要睡过去时,却听身侧的人突然开口问道:“可以牵手吗?”
虽然已经分开许久,但千尧还记得这是岐岸从前睡觉时的习惯,他的手总是很凉,所以总是喜欢在睡觉时握住自己的手。
果不其然,千尧把手递过去被握住后瞬间感觉到了淡淡的凉意,岐岸的手还是那么冷。
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然而不知为何千尧却怎么也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脑海中便想起叶长生给自己讲过的,岐岸在北朔为质的事。
他在北朔住过三年,自然知道北朔的冬日有多冷。
因此根本无法想象被绑在外面一日是怎样的感觉,而且按时间推算,那时的岐岸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
大概是自己认识岐岸时他已经是手握权柄的帝王,在千尧的印象中一直是强大,权力的代名词,因此哪怕听到他的那些往事,也无法把那些经历中的少年和如今的岐岸联系在一起。
只有他手心多年如一日的凉意还残存着昔日的一些遗迹。
“怎么还不睡?不是困了吗?”岐岸一边问,一边像从前一样把玩着他的手指。
千尧一直觉得岐岸对他身上的某些部位格外情有独钟,比如脖子,比如手指。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千尧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因此干脆任由他摆弄。
“陛下……”
“你可以叫朕的名字。”千尧刚一开口就被岐岸打断了话。
若是从前千尧自然是不敢的,可是如今岐岸交付的诚意太多,他也终于有了些底气。
于是大着胆子叫道:“岐岸。”
“嗯。”岐岸立刻应声。
“岐远归。”
“嗯。”
“为何叫远归?”千尧叫到这儿突然有些好奇。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岐岸正在把玩他手指的手突然一顿。
千尧隐约觉得自己好像问错了话,可是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不想回答可以不回答的。”千尧连忙补充道。
然而岐岸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回答的,十岁那年朕被送往北朔为质,大概是知道这一去再难回来,所以先帝提前为朕取了字,他说希望吾儿会有远归的那一日。”
岐岸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向他靠近了一些,难得示弱,“朕不喜欢北朔,那里好冷。”
千尧自然明白他觉得冷的原因,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抱住了他。
岐岸因他的动作不由一愣,随后也紧紧回抱住了他。
“你是不是听过朕的那些事。”岐岸似有所觉,把头埋在千尧的脖颈处问道。
千尧知道自己瞒不过岐岸,因此还是如实回道:“听过一些。”
千尧还以为岐岸会多说一些让自己心疼,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接下来说得却是,“其实也没那么惨。”
“是吗?”
“嗯,朕毕竟是南鄢的皇子。”
千尧也没揭破,只是回道:“算他们识趣。”
“是啊。”岐岸也跟着说道,“算他们识趣。”-
千尧原本只是进宫想要打探一下岐岸的消息,但最后不知怎么就照顾起了岐岸,并且一连照顾了许多日。
直到岐岸的病好转了一些才离开了皇宫。
他出宫那日岐岸明显不舍,但终究还是没有阻拦,只是坚持穿好衣服,走到城楼上目送。
千尧自从上了马车后便掀开了帘子往后看,然后看着岐岸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了一个圆点,再到消失不见。
千尧这才放下了帘子。
不知为何,明明才过了几日,但这次离开皇宫时却已经明显没有了上次的轻松。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他回到了千家。
守门的小厮看到自家的马车立刻喜气洋洋地迎了上来。
千尧看他笑成这样,不免有些好奇,“何事这么高兴?”
“孙少爷,您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千尧被他说得好奇,于是也没多停,抬步向里走去。
刚一走进院中,就见管家正在库房指挥下人给里面抬着什么东西。
管家见他回来了,连忙迎了过来,“孙少爷,您回来了。”
“这是在抬什么?”千尧看着那些箱子有些好奇。
然后就听管家满脸喜色地说道:“不知为何,昨日宫里突然来人送来了无数金银玉器,整整送了一日,堆满了整个院中,我带着下人整理了一夜才差不多全部收进了库房里。”
“什么?”千尧听得满目震惊,“都送了什么?”
“没有单子,不过我粗粗看了一下,光黄金便差不多有两三百斤,银子更是上万两有余,至于其他的金银玉器就数不过来了。”
千尧听到这儿更加茫然,“那宫里没说送这些东西来的原因吗?”
“没有,只说是陛下亲自吩咐人送来的,所以我们也不敢不收。”
千尧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岐岸送来的,可是突然送这么大的礼,总要有个原因。
想到这儿千尧恨不得立刻再赶回皇宫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但他毕竟才刚从皇宫出来,因此最后还是没有回去,只是提笔给岐岸写了封信,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次岐岸倒是很快给了他回信。
不必惊慌,那些是朕准备了许久的,给皇后的聘礼。
千尧看到聘礼两个字恨不得直接冲进皇宫质问岐岸,谁同意当他皇后了他就下聘?
不过岐岸似乎已经预判了他的想法,下一句就是:
皇宫有些放不下,所以就只能先放到卿卿家里。
若是现在不愿意收下也没关系,可以一直放到卿卿愿意收下那一日。
第67章 甚美 “答应朕,求你。”
虽然千尧离宫时岐岸的病已经好了些, 但并没有大好,因此千尧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没事便会给岐岸写信询问他的病情。
一来二去, 两人竟养成了日日互通书信的习惯。
千尧的酒坊因为生意太好, 所以很快便开了分店,岐岸收复西疆后也更加忙碌,既要安抚百姓,又要派遣官员, 可以说是千头万绪。
不过两人哪怕都忙到焦头烂额, 但每日睡前还是会给对方写一封信。
有时候是写自己今日做了什么,有时候只有短短几句话。
其实薄薄一张纸上根本传达不了太多信息,但千尧却反而有些乐此不疲,觉得想告诉岐岸的事越来越多。
说来也奇怪,从前两人日日都在一起时没这么多话,如今分开了却突然有了这么多话说,甚至有了那么一点谈恋爱的意思。
千尧从前没谈过恋爱,因此也不太清楚谈恋爱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
直到那日酒坊的工人新酿出一款甜酒,千尧很是喜欢, 只尝了一口便觉得这款酒推出后肯定能大卖, 心情好到不行,当即就想提笔写信告诉岐岸,和他分享自己的好心情。
然而刚一提笔却不由愣住, 从前这种事他最先想要告诉的都是小麦子,可是从何事起, 他最先想要分享的人却变成了岐岸?
于是千尧就这个问题思索了起来,是昨日回家时发现小黄终于学会了作揖,他激动到立即便提笔给岐岸写了一信告知?是前日醒来发现外面下了雪, 一下子就想到了岐岸怕冷,于是写信提醒他多添衣?还是大前日他吃到了一块咸口的点心,觉得口味又怪又好吃,当即便又买了一包让寒一送进宫里,还是大大前日……
太多了,一时间竟有些想不完。
但反正现在的岐岸几乎承接了千尧所有的分享欲。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烦?毕竟岐岸每天日理万机。
应该不会吧,毕竟他给自己回信回得同样起劲。
想到这儿,千尧不知怎么突然有些想见岐岸。
但他最近忙着在清酒村建制酒点,忙到根本没时间去宫里。
因此只能暂时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没想到这一压直接压到了快过年。
临近过年,千尧才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在清酒村建好了第一个酿酒坊,并自己出钱修缮了从清酒村到鄢都的路,使得以后运酒可以更加方便。
虽然还没修完,但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可以安心地过年。
千尧原本还在纠结过年要不要去见岐岸,毕竟他知道岐岸身为皇帝,过年的时候必然不得闲,既要祭天,祭祖,还要宴请百官,接受群臣朝贺,并不一定有时间见自己。
然而没想到的是,刚到除夕夜岐岸便主动派车来接自己。
既然他派车来,那就说明定然是有时间,因此千尧也不再纠结,上了马车向皇宫赶去。
到了之后千尧被带到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宫殿,刚一进去就见岐岸已经坐在那里等自己。
“陛下。”虽然岐岸说可以叫他名字,但毕竟周围这么多宫人,因此千尧还是规矩地行了个礼。
“免了。”岐岸说着示意他坐到自己身侧去。
殿内除了他们二人外便只有伺候的宫人,因此千尧也没那么过顾虑,径直走过去坐下。
刚一坐定便见岐岸抬了抬手,紧接着便有宫人流水一般依次呈上饭菜。
“陛下还没用膳吗?”千尧见状有些好奇地问。
“没。”岐岸说着拿起桌上的象牙筷夹起一个丸子递到了他的嘴边。
千尧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张嘴吃下,然后连忙说道:“我自己来。”
岐岸见状笑了一下,也自己吃了起来。
“可是今日除夕不是要宴请百官。”千尧还是有些不解。
“朕把他们的晚宴改成了午宴,已经请过了,晚上他们刚好可以陪家人,朕同样可以陪你吃顿家宴。”
“家宴”两个字岐岸说得意味深长,这让千尧瞬间想起了千家库房快被堆满的聘礼。
嗯……
吃就吃吧,毕竟岐岸现在后宫空无一人,大过年的让他一个人吃团圆饭也太凄凉了些。
只不过……
千尧看着面前足足一百零八道菜,转头问道:“陛下,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有点太奢侈?”
“这是规矩,觉得浪费的话每样菜可以多吃几口。”岐岸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刻说道。
刚一说完便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道:“若是不想吃荤腥的可以不吃,只吃素菜就行。”
岐岸说着,眼中不可抑制地涌出一丝愧疚,千尧自然知道他是在说从前的事,之前去过一趟暗狱后千尧便开始吃不了荤腥的东西。
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千尧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排斥。
于是说道:“其实现在已经能吃了,别那么油腻就行。”
“真的?”岐岸闻言立刻问道。
“嗯。”
千尧说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岐岸夹起一小块鱼肉,小心翼翼地去掉鱼刺,然后递到了他嘴边。
千尧并没有什么犹豫便张嘴吃了下去。
岐岸见状,这才真正放了心,脸上溢出笑意,“还想吃什么?朕给你布菜。”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然而岐岸却很坚持,“可是朕想伺候你。”
千尧听到这句话莫名觉得熟悉,很快他便回想起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时岐岸说过的话。
想到这儿,千尧连忙试图转移专注力,想让自己的思想别这么不正经。
岐岸似乎也发现了什么,抬手摸了摸他的耳朵,“耳朵怎么这么红?”
千尧怕被他看出什么,于是连忙避开,然后回道:“可,可能是热的。”
“热?”虽然岐岸并不觉得,但还是配合地附和,“屋内的碳火确实足了些,朕让他们搬出去些。”
“不必。”千尧连忙回道,“其实也没那么热,一会儿吃完饭出去转转就行。”
岐岸自然无有不从,“好,都依你。”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在皇宫内散步,因为过年的缘故,宫内处处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楼上。
今日的鄢都不用想便知有多热闹,皇城之外亮如白昼,烟花绽满天空,甚至在这里都能隐隐听到宫外的鞭炮声。
又是一年到。
千尧抬头看着头顶的烟花看得入神,因此许久才发现岐岸正侧头望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千尧不知道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没什么。”岐岸被抓包后这才移开了目光,只是明显有些不死心,眼神很快便再次向左游移。
“我就这么好看吗?”千尧故意问。
然后就听岐岸回道:“甚美。”
千尧原本是想堵他,结果最后反而是自己说不出话,于是把头转了过去,“不许看了。”
“好吧。”岐岸似乎有些遗憾,但还是听话地移开了目光,和他一起抬头看向头顶的烟花。
“千尧,许个新年愿望吧。”岐岸突然说道。
“新年愿望。”千尧闻言这才记起这一茬,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有,一时间还真想不出要许什么愿望。
于是转头问了岐岸,“陛下有什么愿望吗?”
“有。”岐岸回道。
“什么?”千尧连忙问道。
然后就见岐岸望着他,缓缓说道:“一愿海晏河清,国富民强。”
这个愿望很岐岸,千尧一点也不意外,“第二个呢?”
“二愿卿卿平安喜乐,身体健康。”
千尧听到这个称呼立刻打住,“说了不许这么叫我。”
“那我该怎么叫你?”岐岸做出思考状,然后故意凑过来道,“阿尧?还是尧尧?”
“就不能只叫千尧。”千尧试图讨价还价。
然而刚一开口就被岐岸拒绝道:“不好。”
“为什么?”千尧不明白他为何对于一个称呼如此执着。
然后就听岐岸说道:“因为人人都能叫你千尧。”
“幼稚,十分幼稚。”千尧点评道。
岐岸对他的评价不以为意,十分坚持地在他耳边喊道:“卿卿”。
千尧被他叫得面红耳赤,一把推开他,“好了,好了,快说你的第三个愿望。”
“第三个愿望……”
岐岸说着转头看向他,“还是和你有关。”
“什么?”千尧似有所觉。
果不其然,岐岸的下一句就是,“做朕的皇后好不好?”
千尧没想到又是这个问题,瞬间沉默了下去。
许久才开口道:“可是我不会管理后宫。”
“无妨。”岐岸立刻回道,“反正朕不会再选秀,后宫里面只有你一人,很好管理。”
“真的?”千尧抬眸问道。
岐岸闻言简直气得想咬他一口,“你说呢?事到如今,你居然还不相信?”
千尧闻言连忙转移话题,“可是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宫人,应该也需要皇后来管。”
“朕会帮你打理。”岐岸说道。
“陛下这是要前朝后宫两手抓啊。”千尧戏谑道。
岐岸闻言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但谁让朕愿意。”
“可是我还有自己想做的事。”
“朕知道。”岐岸说着手指掠过他腰间的那块海牌,“朕答应过,不会限制你。”
“可是……”
千尧还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唇瓣却被人吻住。
千尧猛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推拒,然而腰却被人扣住,那人一如既往地霸道,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千尧很快便被吻到没了力气。
到了最后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只记得最后岐岸放开他时在他耳边说的那句,“答应朕,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