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散修夏陶 许瑶有本命剑，你再找她就是……
许嫣浑身是伤, 狼狈地逃进个山洞。等神女剑确定安全后，她才瘫坐在地上，生火查看自己的伤势。
原本光滑白皙的皮肤被魔气侵染得露出大小不一的黑块, 连外面都是如此，里面自然更是严重。
这便是修士使用魔物的后果。
许嫣能撑到这里, 全凭神女剑承担了一半的痛苦，否则只怕是刚逃出来就难以忍受地发疯。
她几时这么惨过, 前世明明所到之处无不是羡慕敬仰的眼神，人人喊打喊杀更是从来没有过！
等等, 印象里似乎也有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她为了生存同他人讨好卖笑, 每日在一个女人面前战战兢兢地度日如年。
纵是这样，她仍对阴晴不定的女人抱有期待……不对, 这不是她, 这不是她的记忆！
许嫣当即吃了颗丹药, 打坐等待伤势好转。
随着药效发作，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竟看到了前世自己和第一剑修共同修炼练剑, 琴瑟相和的画面。
“许嫣, 等出了秘境我们就解除契约吧。”
神女剑冷淡的声音倏地打断了她。
“为什么？”
许嫣一着急，内息紊乱猛吐口血。可她顾不着重新调整，红着眼将神女剑捧在手上。
“连你也要舍弃我了吗？”
“你已走火入魔，再和你结契我也会受魔气侵染。”
神女剑感受到许嫣情绪上的绝望，叹息道：“本来不会走到这步, 是你一意孤行不听我劝。与其你恨我怨, 不如放过彼此。”
正回头反思的许嫣听到这话气笑了：“什么魔气不魔气的，你要解契无非是看我不听话不好拿捏，丢了你神女剑的名声罢了。”
神女剑闻言冷笑, 对她仅剩的怜惜消失殆尽：“是啊，我原本是要和他人结契的，偏生你这个无礼之徒半路阻拦，害那人望而却步，与我失了缘分。”
神女剑话还没说完，许嫣却如踩了尾巴的狗暴跳如雷：“你果然还对许瑶那个贱蹄子念念不忘！既然你这么欣赏她，为何当时要同我结契？”
神女剑脱离许嫣的手，飞到半空居高临下地对着她。
“我本以为你的小孩脾性会随着阅历眼界得到改善，谁料你不听规劝朝着邪恶发展。你一没有凌驾万人的天赋心性，二不听我劝，唯有道莫名其妙的强烈执念，还是极为不妥的。”
神女剑的言论句句戳心，尤其是它不加遮掩不肯婉转的时候，次次能把许嫣说得面红耳赤。
“这样的你，凭什么让我再三忍受？”
许嫣的脸色不停变化，手指紧扣进手心。
她暗自盘算没了神女剑对自己会有哪些影响。
拥有名剑的荣耀，许然平的重视，在宗门的威望，同门的……对了，她现在已被当做修真界的叛徒，回不去宗门了。
什么宗主之女，什么地位资源，这些通通和她无关了！
“解契就解契，你当我高兴跟你缔结什么反牺牲契约？”
许嫣划破手，把血甩到神女剑的剑身，随后念起了咒文。
“别念了。”神女剑的声音恢复平静，“要解契得我来。”
这便是反牺牲契约，主动权永远在灵剑手上。
许嫣沉默地放下手，面色发青地等它单方面终止契约。
与神女剑的感应彻底没了之后，她探查了下灵府，灵剑休息的地方变得空空荡荡。
都这般田地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她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许瑶有本命剑，你再找她就是有辱名剑。”
神女剑看着相处了没多久的前任契约者，离走前回了她：“顾好你自己吧。”
神女剑没有回头地飞走了。
许嫣兀自静立了会儿，半晌，她抬起满是血污的手，用相对干净点的手背抹掉泪水。
不能向后看，要继续往前。
这一世她定要比许瑶先飞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许嫣用灵力聚成水幕，最后看了眼水幕映射中的女子。
等用了能脱胎换骨的仙物，遥丰宗的许嫣就会从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散修夏陶。
–
无边无际的暗红苍穹，脚下四处均是滚滚黑烟、喷涌岩浆。
不时响起威吓龙吟，充斥整片火焰山。
“二师兄，最后一击！”
“好！”
在这恶劣危险的环境下，蓬莱仙宗的弟子们有条不紊地行动着，每个人都是进攻防守的一环，无人拖后腿。
随着巨龙哀嚎凄惨的坠落岩浆，有虚浮的男人女人幻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男人揖手作礼，双眼猩红：“多谢各位道友，我们大仇得报总算能去投胎了。”
女人朝某座不起眼的火山指了指：“那边是恶龙囤积宝物的地方，道友们可以去看看。”
作为领队的上白仙尊座下二弟子岚霍抱拳回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其他弟子见状纷纷互相传音。
“错了，姿势又错了。”
“二师兄啥时候才能忘记人界的那套啊？”
“难喽，长老们都打他多少次了，结果还是这样。要我说就得跟宗主说说，不能让上白仙尊惯着，这都改了多久了，他下意识还是抱拳、大笑。”
等二人挥手作别，岚霍首当其冲御剑飞向火山，没一会儿爽朗的笑声就传出来了。
几个弟子无言对视，马上跟上去抢奖励。
岚霍挑了两个感兴趣的便不和他们挤一块了，他走到洞口回头打量洞里的人，咦了声：“尘念呢？”
“大师兄的斗笠着火了，没跟过来。”
“哈？他现在灭个火都这么费劲？”岚霍表情抽搐，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我去看看他，你们分好了到外面。”
“知道了二师兄！”
岚霍御剑回到方才的地方，果见一身形俊逸、举止优雅从容的男子手拿白色斗笠，用法衣的袖子拍打斗笠上的火苗。
斗笠自带法阵，虽不会因岩浆火而损伤破洞，但它没有主动灭火的功能，只做隔离。而法衣更是坚固，连正儿八经的火系攻击都很难烧坏它。
岚霍看着灭了又着，着了又灭的火，麻了。
他冲过去强硬地抽走斗笠，丢在地上疯狂踩，把火踩灭后又补了两脚，确保不会再着后才捡起来丢到静静看他的男人头上。
“看你搞真是费劲。”
尘念伸手把斗笠抓下来，上面清晰地粘了数不清的脚印，他愣了愣，道了声多谢施起清尘术。
岚霍见他掐个简单基础的手诀也仪态翩翩，丝毫没有受凌乱造型的干扰，那种属于修士的坦然高雅仿佛刻入骨血般浑然天成。
他顿时心情复杂，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尘念注意到他，微微低下头将干净的斗笠重新戴上：“怎么了？”
岚霍当即开口：“我换作你老早急得跳墙了，你倒好，还跟没事人一样！”
“任务已经完成了。”尘念拉平前面的白纱，再往右扶正，“不必着急。”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
“二师兄！大，小师弟，我们速速离开这里，抓紧时间再找个地方做任务！”
归来的弟子们着急忙慌地挥手，显然被丰厚的奖励冲昏了大脑，也没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大对。
岚霍把话咽回肚子里，摆手示意他们前面带路。
“我真的服了，你们是八百年没见过好东西是吧？”
说是这么说，他仍是御剑追上了队伍，立马和大伙打成一片。
望着眉飞色舞交流奖励的同门，尘念的眼底浮现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哪知刚飞出任务场景，众人便瞧见有个修士脸朝地倒在路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们没有迟疑地落地查看情况，趁同门把人翻过来的工夫，医修已经用神识检查完了。
“经脉全断，灵根有魔气，大小伤痕有十六处。怕是我们再晚一柱香，她就陨落了。”
“灵根有魔气？”蹲在伤者旁边的弟子不由得抬头问岚霍的主意，“救不救？”
“干嘛不救，我们有这么多人。”
岚霍双手环胸，忽然感受到身后有人绕过了他直往伤者去。
他错愕问道：“这人你认识？”
“她是散修。”尘念给人喂下丹药，扭头告诉同门，“先把能治的伤治了。”
医修点头，用灵力开始治疗。
尘念起身，淡淡同他们解释：“这次进来的散修恐怕凶多吉少，能保下一个是一个吧。”
岚霍认同他的想法，宽大的麦色手掌搭上因没法再做任务而有些失落的同门肩上。
“秘境还会再有，别忘了我宗宗旨。”
提到宗旨，蓬莱仙宗的弟子们目光坚定。
“匡正扶弱，潜心修炼，飞升证道！”
第142章 桃林 只是，为什么那个小面具人也留下……
另一边, 江尚握着光滑漆黑的灵石缓缓注入自己的灵力。
这颗不起眼的灵石在收到灵力后闪硕了两下，然后再无别的动静。
他见状熟练地把灵石收好，回头告诉许瑶：“这个秘境也没有, 你……你们在做什么？”
许瑶正牵着温莜慢条斯理地介绍附近的灵植，仙坛宗的弟子们如今已接受队伍里临时多了个人, 津津有味地在旁蹭听，偶尔还会插几句嘴在小面具人面前卖弄卖弄见识。
没人在意江尚那边是什么情况, 唯有许瑶注意到他，停止说明侧头回应道：“这里没有？那再换个。”
江尚走向他们, 满脸无语：“你们是一点都不慌啊, 压根没把魔族放眼里。”
有个同门嬉皮笑脸道：“瑶长老不慌，我就不慌。”
其他人随之附和。
许瑶对上他们的视线, 阐明淡定的原因：“魔族要是针对我, 我就躲到他们找不到的地方。要是针对宗门, 我回头加强仙坛宗的护宗大阵，后面是生是死全看命数。”
她激活法阵, 所有人很快转移到新的场景。
漫天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地旋转飘落, 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停留了几瓣, 衬得外形柔和了几分。
许瑶随手用灵力卷起根树枝，朝右边看似随意毫无章法地挥动了两下。
对应的方向立即传来怪叫声，几个隐藏起来的小花妖被迫显形，迅速逃窜。
“要是针对修真界就更没有担心的必要了，要么魔族破不开护宗大阵我们就在里面苟着, 要么魔族实力强大无人可敌, 那我们也会是最后一个灭亡的宗门。”
她说着，掏出灵石检测魔气：“这里没有。”
仙坛宗的弟子们也学着许瑶的语气，对江尚道：“各宗各人自有命数, 再说我们负责的几个点里若没有那修士，再着急心慌也是白急白慌。若在我们负责的点里，有瑶长老在还怕抓不到她？”
“瑶长老不在看你们还敢不敢这样说。”江尚拂去身上的花瓣，“只剩最后一个了，要是还没有的话没准我们可以试着做任务。”
许瑶算了算时间：“来得及？”
“用你的方式做任务，再探几个点都来得及。”
“……”
许瑶不想理他，转身走向蹲在地上的温莜。
“在做什么？”
温莜抬头，将手里的红色花瓣举高给她看：“这个颜色好特别哦。”
许瑶捏起一瓣打量：“确实。”
此时众人所在的地方突然刮起大风，许瑶当机立断做转移处理。
温莜抓住她的衣袖，却没丢开那些花瓣。
传送启动后，他们到了新的场景。
仙坛宗的弟子们诧异地讨论起异风形成的原因，都认为是触发了什么任务才会如此。
“瑶长老呢？”
江尚打断了他们。
“应该和我们一块转移的啊。”弟子们左顾右盼，没找着许瑶，纷纷惊慌失措，“诶？瑶长老人呢！”
江尚当即传音给许瑶，得到回应后面无表情地告诉同门：“传送出了点问题，她们留在桃林做任务。”
弟子们眨眨眼，追问道：“那我们呢？”
江尚用灵石没验到魔气，面不改色地说：“要么做任务，要么坐等秘境结束。”
只是，为什么那个小面具人也留下来了？
同门注意到小少爷的脸色，呐呐回应：“要，要不还是打坐修炼吧。”-
温莜睁开眼看见静谧的蓝色湖泊，不由得瑟缩地抖了下。
“我是不是又惹祸了？”
漫天桃花的绮丽林园已然消失不见，两人所处的地方没有日光照耀，唯一的光线是头顶手掌大的缺口，射在湖面如同波光粼粼的亮色丝绸。
许瑶盯着深不见底的湖水：“要不要下去看看？”
温莜摊开手，把红色桃花撒了：“我避水术使的不是很好……”
花瓣还没归土，就被风又吹到了她面前。
温莜伸出手接住，懵懵地望向许瑶。
“这花应该是关键道具，先留着。”许瑶用眼神示意她下水，“温莜，你走前边。”
温莜颔首，一边在心里暗念着避水术的咒文，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湖边。
她的修为很低，凭神识察觉不到许瑶的存在。
偏偏周遭万籁俱寂，清晰的只有她强烈的心跳声。
温莜吞咽口水，鼓足勇气跳入昏暗冰冷的水中。
她和哥哥温芜原是人界的孤儿，幼时她溺过水，知道不能呼吸的窒息感，故而哪怕后来到修真界学习了法术，到了水里还是会本能地恐惧。
避水术成功后，温莜缓缓睁开眼，大口呼吸。
她仰头瞥了眼波动的湖面，身体在灵力的运转下逐渐回暖。
虽然进宗门会大大减少和哥哥相处的时间，但她也的的确确学到了本事，能够克服过去害怕的东西。
她不想成为哥哥的负担，所以即便再孤独，被问到时也只会说是自己喜静，不愿同他人过多接触。
然而事实如何？
她很害怕一个人。
“怎么不动？”
手被握住的温莜猛地从情绪里走出来，下意识低头看许瑶的手，随后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在对方操控的巨大气泡里。
真人将她纳入了避水术的范围里。
“这个泡泡好大。”
“等你修为长进了也能这么大。”
“真人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我不确定湖里是不是任务地点，你随便指个位置吧。”
温莜想了想，指向许瑶身后，也就是她过来的方向。
“那就往这探探吧！”
第143章 清醒 因为你看上去最弱。
许瑶带着温莜深入了两里, 这个深度已经没有任何光线了，得靠灵力照亮才能看清前方的景物。
她又向下几十尺，仍旧是看得麻木的漆黑深渊。
“是我想错了, 我们上去。”
“等等。”温莜脸色古怪的很，她嘴唇轻抿, 颤颤巍巍地开口，“真人有听到什么动静吗？”
“嗯？”
许瑶放开神识, 再三确认周围：“有什么动静？”
“时不时有流动的水声……没了……又有了！”
说时迟那时快，温莜转身的瞬间有数个长条黑影朝她们袭来。
许瑶也是这时才感知到若有若无的杀意, 迅速拿出上品的防御法宝捏在手中, 同时视线穿过黑影直锁躲在暗处的本体。
温莜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挡在身前，谁知她的手里突然漏出耀眼光芒, 顷刻间有道修长虚影漂浮在她面前, 凭一己之力斩断那些角虫手。
她慢慢睁开被闪到的眼, 看清了保护她们的人。
温莜从未见过如此温婉美丽的男子，他身着粉色长衫, 发带飘飘, 浑身携带桃花花香, 侧头看向她时，粉色眼瞳流光浮动。
她愣了愣，瞅见对方以桃枝为剑，当即摊开手，果没见到花瓣。
这人竟是花瓣变的。
许瑶本想出手直接解决了海底的大物, 见状默默撤了手诀, 等待男人后续的动作。
花瓣变幻的昳丽男子仿佛没看见许瑶，只柔声对温莜道：“我救你上去。”
他对着桃枝吹了口气，桃枝融化成红水往角虫手的方向流去, 没一会儿海底的巨物消了敌意，无声无息地远去了。
男子回过身，牵住温莜的手往上带。
温莜被他主动亲密的举动打乱了心绪，离得近了，连对方身上的香气都格外浓郁。
“谢谢……”她的声音轻如猫叫，连自己都听不大清。
可男子不仅听见了，还对她投以淡淡莞尔。
再扭头时，发带落在了温莜的脸上，扫过睫毛带起羽毛拂过心头的痒意。
除了哥哥，几乎没有异性会这样对待她。
温莜发着愣，茫然地眨眨眼，随后看向默不作声的许真人。
真人见她看来，悄无声息地伸手捏了捏她另一只手的小拇指，又很快松开，放慢速度与他们保持距离。
“你和他先上去，我去看看下面那个东西。”
收到真人的传音，温莜立马应答：“好的，许真人。”
许瑶点点头，即刻没入黑暗中。
温莜和男子离了水后，安静地等在湖边。
她不知要同人说什么，干脆保持了一贯的沉默。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这是她在宗门学会的处世之道。
男人整理了仪容，抬头环顾四周，后凝视畏畏缩缩的女孩。
“这里湿冷阴凉，姑娘不如回桃林等待？”
“那样许真人会找不到我。”温莜乖乖软软地回，“多谢您的搭救，我要如何回报您呢？”
“举手之劳而已。”
男人在原地待了会儿，迟疑开口：“那我先回桃林？方才以生命精粹沉睡‘沼爪’，令我元气大伤，眼下需要阳光土壤调养生息。”
温莜顿时心里一沉，愧疚感占据心头，她刚侧身抬眸就发现对方脚步漂浮，没走两步踉跄倒地，还是扶了旁边的礁石才堪堪稳住身体，没摔得太过狼狈。
她连忙上前搀扶，不知所措地道歉：“抱歉，是我让您变得这般虚弱。”
“无碍，并非你的过错。”
男子喘着气缓了缓，额头冒出晶莹的薄汗，香气更甚。
“更何况是我自个儿做主救的人，怎能怪你呢？放开我吧，我虽是桃花所变但应该也挺重的，别把你压坏了。”
他开起了玩笑，眉梢越发柔和。
本就特别的瞳色像是注入了淡蓝色的星光，和粉色相融相化，美得琉璃光彩。
温莜看了眼便仓促收回目光，只敢盯着地面。
“您这样如何能走回桃林？”
男人低低笑了两声，自我揶揄：“反正我离不开这里，慢慢爬回去也不打紧。”
温莜想到他是任务场景里的一环，深受秘境禁锢，反复轮回重生只为踏入场景的修士，不免动容纠结。
“松开吧。”男子轻轻推开她的手，沿着石壁艰难前行。
他两步一顿，五步一停，面色淡然，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您去哪里？前面没路了。”
“那是‘沼爪’的障目法，其实到死路迎面走进墙里，就能出去回桃林了。”
“……要不我御剑送您吧，来回用不了多少时间。”
“你不是还要等同伴吗？要是错过就不好了。”
温莜在男子和湖面间反复转移视线，终是咬牙做出决定，传音给真人。
许真人得知情况后仅叮嘱她注意安全，别的没说什么，爽快地允了她的请求。
温莜担心真人很快出来，拿出灵剑走到男子身边：“我御剑送您。”
男人瞧她眼神坚定，不再推辞：“那我不客气了，多谢姑娘。”
温莜和男子共乘灵剑朝着出口的方向飞去，在她的提议下，男子蹲坐在剑上以防途中不慎摔下。
她认真地目视前方，控制灵剑飞得又稳又低，极其考虑对方的伤势。
等回到漫天飞舞的桃花林，温莜操控剑平稳落地，同时与人道别：“到桃林了，您快去调养吧。”
她说完，半天没听到回应，不解地跳下剑绕到前头查看男子的脸。
未想坐在剑上的人身形一晃，直直倒在了花瓣之上。
“您，您怎么了？”
“醒醒！”
脸色苍白的男子被她晃醒，懵懵懂懂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温莜告诉他：“您昏倒了。”
“可能是累了。”男子揉了揉眼睛，舒服地感慨，“还是我的地盘温暖。”
温莜似有察觉地望向头顶惺惺忪忪的粉云，外面够亮，却并不暖和。
“小姑娘。”
闻言她又低下头，和面前美如梦幻的男子对视。
那双桃色眼睛此刻红得妖冶，正如那片红色花瓣。
“留下陪我好么？”
本瘦弱纤细的男子化作庞大的兽形，张大的嘴巴里满是高低不平的尖锐牙齿，密密麻麻大概有上百颗。
眨眼的功夫，温莜的脸落在狐头的阴影下，狐妖的口水垂落在她的发丝，滑到了眼睛里。
狐妖粉红的细长眼睛全是计谋得逞的得意，它毫不犹豫地闭嘴咬合，想将修士的头颅吞噬。
下一秒，它诧异哀嚎，猛地跳离少女身边。
退远了，才看清伤害自己的带血利剑。
温莜还保持举剑的姿势，她的整张脸已被唾液包裹，狐妖的血沿着剑身流淌到脚边的花瓣上，周围的桃树簌簌作响。
她合着眼，声音颤抖。
“为什么……”
狐妖未答，继而凶猛地扑上来，一爪子将女孩拍打到桃树上。
灵剑脱离掌控斜斜扎进泥土。
温莜背靠树干滑跪在地，嘴角不断隐出血。
她随手抓了花瓣擦眼，直到能勉强睁开，才丢下残破不堪的花瓣。
狐妖见人奄奄一息，终是放下心来解答她的疑惑。
“因为你看上去最弱。”
它擅长魅惑之术，硬碰硬往往不是对手。
“我本可以在湖边杀了你，可惜你的同伴过于危险，我不是她的对手。”狐妖缓缓走向温莜，身体恢复成人类模样。
“有了你的心脏，我的桃林能开得更大了。”
它用长到能杀人的尖锐指甲勾住女孩纤细的脖颈，如沐春风道：“谢谢姑娘。”
如同行尸走肉的女孩羽睫微颤，干裂死白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狐妖正要用力收割时，一把灵剑犀利地朝它刺来。
它猝不及防伤到了胳膊，缩回手警惕四方。
叮——
女孩握住唤来的灵剑，撑着站起身。
感受到主人战意的灵剑跃跃欲试，以自己的方式叫嚣对手。
狐妖没想到女孩还拥有求生意志，一边暗叫失算，一边变回原形撕咬。
温莜的小腿被咬穿，白骨暴露在外面。
她冷汗涔涔，双手握住剑柄，似是哀痛似是坚毅地怒吼着让剑扎得更深几寸。
狐妖疼得大幅度甩头，鲜血淋漓的狐狸头撞倒了米且壮的桃树，也把温莜甩飞了十几米远。
温莜头着地扑进了花瓣堆里，近乎禁声地低语。
扎在狐妖头上的灵剑骤然生出火焰，灼烧起周围的漂亮毛发。
“不！我的头发！”
狐妖又急又气，硬生生用爪子把灵剑拔出，随后慌乱地治疗伤口。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它恶狠狠地提前宣布女孩的死法。
温莜躺在地上，竭尽全力地动了动手指，灵剑却毫无动静。
有修为护体，小腿的伤没有太快要了她的命。
身体渐渐冰凉，温莜久违地感受到濒死的漫长凝滞。
上次有相同体会是在人界差点被狼群分尸时，她借助石头和树枝做了拼死搏斗，差点等不到哥哥回来。
几个大夫见了她的伤势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哥哥最后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照医嘱救她。
除了哥哥，没人觉得她能活。
可她奇迹般的撑过来了。
她努力地活着，不是为了成为养料。
温莜将维持生机的灵力全部集中在心口。
狐妖灭了火，跳到女孩面前，用爪子把人挥过身，低头嗅探。
“还没报复就死了？”它不大满意地哼哼，防备心也落下来了。
狐妖弯腿趴下，用舌头舔舐女孩的血液，津津有味地咬下快掉落的小块腿肉，咀嚼吞咽。
“修士的心脏最好吃了，我得趁热趁新鲜。”
它的头一而再再而三地垂落，直到有光箭从它的胸口穿过，它的头立马垂到了地上，没有知觉的身体也压住了温莜。
许瑶这时才现身推开狐妖的尸体把人捞出来，她一看温莜要没了气，立刻拿出丹药喂下去，并用灵力催化。
想到温莜坚持要考验自己，不肯让她出手，许瑶不忍叹息。
“这到底是考验谁。”
第144章 转变 可以有意柔弱，但不能无意柔弱……
许瑶等温莜的伤痊愈后, 又喂了补灵力的丹药。
估摸着人醒来还要会儿，她拿了匕首剜出狐妖的妖丹。
妖丹一出，整片桃林的花瞬间都谢了, 变成光秃秃的树干子。
狐妖的身体干瘪下去，很快只剩张皮。
许瑶低头把皮完整地取下, 没了皮，被骨架围住的石头心脏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她掰碎骨架, 将石头心脏拿出来反复观察。
半晌。
“从天而降的……流云石？？”
温莜醒后，毫不犹豫地就要把流云石送给许瑶, 连妖丹她都想给了。
许瑶边道谢边接过流云石：“妖丹是你的战利品, 要是你怕出去后被抢走，我可以帮你把它炼化吸收了。”
她用手指头戳了戳温莜手心的妖丹, 妖丹滚动露出背面的两道金纹。
“中等的品阶, 或许你能突破到筑基。”
温莜听到“筑基”微微愣了下, 下意识反驳：“我不行的。”
许瑶附上女孩的手，弯曲其手指, 让她握住妖丹：“方才我忘了说, 这妖看着外强中干, 但也有堪比筑基的实力。”
温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它！它？”
“若你觉得受之有愧那大可不必。”
许瑶收了手，把流云石小心翼翼地用锦盒收纳，转移到戒指里。
“若你想当谢礼，一块流云石绰绰有余。实话告诉你，这次我会来就是为了它, 如今得到了已心满意足。”
她掏出炼丹炉, 语气认真：“所以，点头还是摇头？”
温莜随之收敛震惊的情绪，再三考虑后, 揖手并颔首。
“麻烦真人。”
许瑶当下开始炼丹，炼化妖丹时提醒道：“你可以想想，出去以后要怎么跟同门解释你的状况。”
温莜的神色立马凝重起来。
经此一遭，她的很多想法有了转变。
是时候该认清现实了。
许瑶炼得很快，在温莜服下丹药打坐期间，她到后面给人护法。
不出所料，雷云没多久就盘旋在温莜的头顶上方。
她一没有法宝法衣，二没有本命剑分担，雷劫全凭自己扛。
好在许真人教了她几个定心的心诀，不至于在伤痕累累时走火入魔。
半靠外物和全靠自身最大的差别莫过于雷劫过后新境界能有多稳定扎实。
温莜甚至无需花时间巩固修为就能发挥出筑基期的全部威力。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神识扩大了十倍不止，整片桃林的风吹草动都在她的感知之下。
寒风萧瑟，枯枝被吹断从空中坠落，啪地砸在枯萎的花瓣腥土上。
这便是筑基期修士看到的景色吗？
心念意动间，灵力自她体内溢出，悄无声息地随风流动到狐妖的皮毛附近，照她的意图带到面前。
温莜抚上柔软顺滑的狐狸毛，眼底眸光微动。
“温莜，想在这个世道生存，可以有意柔弱。”
许瑶松开手，匕首围着皮毛转了圈，再回到她手中时，被割掉的边边角角也飘散归土。
她伸手把宽大雪白的狐裘抽离女孩虚握的掌心，双手捏住两端利落一甩，又披到对方身上，将两角拉扯至身前单手攥着，再用另只手取下头上的法宝珠钗，戳进皮毛缠绕固定。
“但不能无意柔弱。”
弱者会更容易碰到欺辱摧折。
毕竟欺软怕硬的更多。
在狐毛的包裹下，纤瘦粉白的女孩显得更为楚楚动人，仿佛初春绽放的纯白杏花，柔和而无害。
唯有那双坚韧的眼眸，亮如玉石，黑如深海-
十四日期限一到，凤凰秘境的入口再次打开。
许瑶到了外面自然而然找到仙坛宗的同门会合，没再和温莜有交流。
到了修真界，装作不熟对双方均是最佳的选择。
一旦外人猜度温莜的突破与许瑶有关，温莜日后在遥丰宗就别想安稳了。
而许瑶如今身为仙坛宗的人，再和遥丰宗有牵扯只会引发麻烦的争议。
江尚对黏在许瑶身边的小面具人颇有微词，本打算剖根问底得到对方的信息，转眼盯着许瑶手中的流云石怀疑人生。
最后的那个桃林居然便是流云石的任务点？
这什么逆天机缘？？
“以瑶长老的做任务方式……”其他同门面露难色。
为什么他们就没这气运？
“塑体的东西齐了。”
许瑶出声打断江尚的胡思乱想，她把放了流云石的盒子交给他。
“之后的拜托你了。”
江尚没想到她会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自己，小情绪走的快，脸上也多了笑容：“你我之间客气什么？我定会找最好的大师炼制塑灵液。”
仙坛宗的弟子们到处打听其他宗门的战利品，一番对比发现他们挣的不少，各个兴高采烈。
“遥丰宗出了个魔修！”
不远处突然传来义愤填膺的喊声，将在场所有宗门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许瑶等人抬头望去，发现是鸿合宗的弟子在和遥丰宗的弟子起口舌之争。
“我们鸿合宗本有十九名弟子，就为了帮你们抓叛徒，死的死伤的伤，这巨大的损失你们怎么赔！”
和青画交好的女修心疼地搀扶浑身是血的好友，恼怒地质问仅剩两个弟子外加个负责人的遥丰宗队伍。
若非时间到了被传送出来，她们俩可能都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本就为宗主之女成了魔修大受打击的常坪闻言更没了装风度的心思，指着宗门的一瘸一昏两个独苗反驳：“你们好歹还有十个人，我们遥丰宗就两个人了，其他的弟子都死了！”
鸿合宗的弟子哪里管遥丰宗怎么样了，都沉浸在失去同门的痛苦愤怒中。
“那是你们自作孽不可活！遥丰宗出了这么个草菅人命、残忍恶毒的魔修，怎么着也得给修真界一个交代！”
围观的众人在听到“魔修”二字时便严肃起来，几大宗门的负责人纷纷向自家弟子打听详情，可除了遥丰宗鸿合宗仙坛宗，再无第四个宗门知晓情况。
考虑到大局，江尚主动出声阐明缘由。
长老们得知遥丰宗的许嫣用魔修的法子逃跑失踪，当即传音讨论起来。
“秘境入口打开后，可有人察觉到魔气？”
“没有，并无不妥。”
“那许嫣孤身在秘境逃窜，或许已经死在里面了？”
“和她同流合污的魔族也没见着，总不能都死了吧，魔族的秘术千千万，掩盖魔气没准也办得到。”
先前跟魔族打过的某位长老直犯怵：“那怎么办，这么长时间他们定是跑了，我们连魔族密谋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当务之急只有严查遥丰宗，许嫣是许然平的女儿，说不定他也参与了魔族的计划。”
“有道理，总之先彻查遥丰宗。”
几人主意定了后，又询问大宗长老的意见，尤其是威望最高的上白仙尊，得他点了头他们才能接着操持。
自始至终没表过态的上白仙尊正和亲传弟子单独传音，二人险些在个散修的问题上起了争执，故而此刻他的神色并不轻松，甚至说阴沉也不为过。
旁人只当他为魔修的事犯愁，不由得请教是否有更好的决策。
上白仙尊不悦地结束传音，稍稍思忖对他们道：“就照你们说的做吧。”
等各大宗门兴师问罪地要架着常坪三人前往遥丰宗，温莜从人群钻出来，怯生生地喊了声长老。
常坪不知秘境内发生的事，见到她时先是嫌恶地撇开，又意识到什么愕然地转回去。
“你筑基了？”
原本昏迷着的遥丰宗弟子恰巧睁开了眼，在看到温莜时跟见了鬼似的，恐惧地张大嘴巴发出额啊的呜咽，随后两眼一黑再度失去意识。
瘸腿的弟子也惊得大叫：“你怎么还活着！……那时候跟我无关！要索命复仇就去找克幸、找许嫣、找其他人都行，反正不要找我！”
温莜并不明白为何他们的反应这么大。
惊她能理解，许真人说她和同门分离之际陷入困境九死一生，同门都以为她死了，谁知现在她突然出现在秘境外，被吓到也很正常。
可心虚畏惧是为何？
索命复仇？她要找克师兄嫣嫣姐报什么仇？
从前温莜不敢也不愿根据眼前的情形细想，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打算逃避了。
“师兄说的是什么？”众目睽睽下，尴尬怕生的女孩轻声细语地问道，“我进了秘境以后就找不到你们了，这些天都躲着给你们传音，可是没有人回我……后来我鼓起勇气出去找你们，差点被个会化人形的庞大狐狸吃了。”
说到这，她眼眶红润，似乎仍在害怕。
他人的视线实在犀利，她说不下去了，瑟缩地左右张望。
“……许师姐在哪里？”
“你也是遥丰宗的？”有冷酷的修士走到她身前，挡住大部分的视野，语气咄咄逼人，“方才我们的议论你没听见？许嫣入魔，如今已是修真界的叛徒，我们也在找她。”
女孩呆滞地重复：“入魔？”
恨极了遥丰宗的鸿合宗女修冷笑开口：“我看这人古怪得很，不如对她用搜魂术，万一她跟魔族有勾结，我们也能得到些线索。”
瘸腿的同门摸不准温莜到底有没有失去他们抛弃她的记忆，听到这话吓得连连摇头：“她不过是个刚到筑基的修士，魔族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派她做事？”
舍弃同门的事要是暴露了，他就没法在修真界立足了！
第145章 后悔 瑶儿，是我误会你了，你千万别同……
这倒是事实, 哪怕温莜突破了，放这群天赋异禀的天之骄子里也是修为最低的。
大部分的人都不再警惕唯唯诺诺的女孩，更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去遥丰宗讨要说法。
他们到的越晚, 越给了遥丰宗瞒天过海的机会。
鸿合宗女修却不肯轻易放过：“正因为大家都坚信她不能成事，所以反而是最合适的浑水摸鱼之人。”
明眼人都看出她是跟遥丰宗过不去了, 一阵骚动后在场的修士分成两队。
一队留下来看管遥丰宗的四人，防止他们通风报信做手脚, 另一队现在就赶往宗门，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许瑶和江尚讨论过后决定派两个同门留下来, 其余人跟着大部队去遥丰宗。
离去前, 她对着鸿合宗等人提出建议：“他们四人中有两人在秘境里起过誓。”
搜魂术毕竟是禁术，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不好在大庭广众下施行。
其他宗门更倾向于起誓证明清白, 当即令还醒着的三人发誓没有和魔族有染做出背叛修真界的事来。
如此一来, 温莜便能摆脱怀疑，等风波结束安然回到宗门。
可回去后保不定苟活下来的两个修士对她暗算, 要是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温莜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
许瑶唤出无忧剑跟上前方的队伍。
附近有传送阵, 可以迅速传送到距离遥丰宗最近的地方。
她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拿出传音石主动联系温芜。
“你在哪里？”
……
自从两位堂主归隐，陆续又走了几个追随他们俩的长老，许然平看着日渐下滑的宗门势力，心急如燎。
他连着好几日仔细分析过, 许瑶是前兆, 堂主是主因，两个亲传弟子再一走，导致宗门上下都人心惶惶, 唯恐宗门一蹶不振。
许然平懊恼自己当初不该冲动放任孽女离开宗门，坐镇的堂主看在孽女的面上可能不会隐得这样早。
他也是一点点打听了才知道孽女对宗门有多么重要，处处都需要她去操持管理，上到护宗大阵下至日常账目，曾经都由孽女监管。
她走了之后，各堂手忙脚乱地寻找能顶上的替补者，其中不乏贪婪的修士中饱私囊，下头干活的人拿得少了自然不服，辞的辞闹的闹，结果就是无人做事，活堆成山。
过去许然平见事事有条不紊便没怎么关注这些琐事，精力都放在如何提高宗门影响力上，如今宗内乱成一片，他不得不回过头亲自料理。
这管了才明白一连串的杂事理起来千头万绪，不容他小觑。
他多少认同了许瑶对宗门的辛劳付出，也后悔曾责怪她不和师门交流亲近，不和外面的修士走动。
她的时间都花在宗门上了，哪儿来的工夫再去走动？
不过这孽女也实在不懂事，竟真没回来，在外头肆无忌惮地出风头惹事，害得他的名声也受了牵连，现在外头都笑话他丢了明珠，弄得好像他亏待了许瑶似的。
许然平不理解许瑶为何这次做得这般决绝，以前训得再厉害也是老老实实地挨着，不会跟他反驳，更别说离宗出走了。
他想不通，也不敢想许瑶彻底跟他离心了，只得说服自己是他强制许瑶弃了本命剑，她是剑修这才动了怒发脾气，只要他不再逼迫许瑶契约名剑，这孽女立马就会回来继续帮他打理宗门。
等许瑶回来，他也不会忽视许嫣。
都是他的女儿，他会一视同仁。
只可惜许嫣在外面耽误了太多时日，就算喂了龙血也很难短时间里追上同龄人的脚步，完全没法和姐姐许瑶比。
许然平犹豫要不要等这次凤凰秘境回来，再给许嫣喂点火户鼎的血，起码得先突破到筑基期，这样才不算丢了他的脸。
他正精确地计算该分出去多少血，就被屋外“许然平在何处？”的动静吓得抖了手。
几滴珍贵的火户鼎血掉落到桌上，香甜异人。
许然平赶紧把器皿收进了戒指里，不舍得浪费又用手指沾了桌上的血珠放入嘴里。
待他清洗了痕迹和气味，赶忙出去迎客。
能整出这大阵仗的多是大能，是不可怠慢的贵客。
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护宗大阵外停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大多是平日里他想讨好却说不上话的大能。
“在下许然平，请问各位真人找鄙人何事？”他谦卑揖手。
喊人的大能上下打量他，企图找到一丝一毫慌张的迹象。
然而许然平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仿佛什么消息都没听到，惶恐地迎接他们这伙人突如其来的到访。
他哼了声，眼神凶狠：“你的宗门里出了个与魔族勾结的叛徒，你可知是谁？”
“什么？魔族？这不可能！”许然平义正言辞地辩解，“遥丰宗虽比不上各位大宗，却也是正气清风的宗门，不知真人是从哪里听来的，此乃污蔑！”
他说完，东张西望寻找自己宗门的人。
究竟出了什么事？闹这么大他居然什么消息都没提前收到，常坪那废物呢！
“你别装了，叛徒就是你的好女儿！这次秘境里混入了魔族，你女儿又恰好被多人看到用魔物陷害他人，此刻她和魔族逃之夭夭，劝你赶紧把她交出来，否则我们只好亲自搜了！”
许然平找不到常坪，意识到人多半是被关起来了，不免气急败坏。
“又是许瑶那个孽障？她已经叛出宗门，和我没关系了！”
对面的大能没想到他会误会错人，怔了怔才低声说道：“不是许瑶小道友，是你的好女儿许嫣！”
“什么！”
“什么？”
和许然平异口同声的是闻风而来的姚思。
她从弟子那儿听闻来了很多修士，本以为是闺女在秘境大放异彩请来了大能上门做客，谁知刚出来就听见自家闺女和魔族有所勾结的惊天噩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不可能！我的嫣儿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这里面绝对有误会，你们说她用魔物陷害他人，被陷害的人在何处？我要找他对质！”
大能的本意是想进宗门抓人，再不济也是吓唬许然平看能否套出点有用的信息，并非想看这对糊涂道侣给许嫣证明清白的。
更何况许嫣是不是叛徒早已有定论，十几个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连遥丰宗的弟子都承认她为了秘境奖励，残忍地用魔物杀死了同门。
在队伍末尾的许瑶和江尚交换了眼神，从旁边绕到大能身边。
“是我。”
许瑶揖手作礼，语气淡淡。
“许嫣当着三个宗门弟子的面将魔珠赖在我头上，且事情败漏后她用了魔族的法子逃跑，仙坛宗和鸿合宗都能作证。”
姚思见许瑶体态轻盈、气质斐然便憎恨得牙痒痒：“你都金丹、元婴了！她才炼气，她要怎么赖到你头上？”
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元婴期了！
想到贱人的孩子活得潇洒不说修为还猛猛涨，而她可怜的嫣儿从小吃苦好不容易得到了她应得的资源和地位，眼下又不知怎的和魔族有了牵扯，连人都瞧不到。
姚思心中埋怨天道不公，她那柔弱的嫣儿怎会勾搭魔族，定是魔族欺负她强迫她帮着做事。这与她的嫣儿有何干系，凭什么怪在她一人头上！
江尚本就为他们下意识撇清和许瑶的关系而气愤着，闻言站出来解释：“您的女儿误以为傀儡人是我宗的瑶长老，这才得了手。”
这时。
“在下代表鸿合宗，担保许瑶真人所言皆是真的。”鸿合宗的青画不顾伤势提高了声量附和道。
有了青画表态，许然平和姚思只得不情愿地接受事实。
比起姚思，许然平的心情更为复杂。
这才多久没见，他这女儿又突破了，这速度说她是修真界的翘楚都不为过。
除了修为，本事也高，他还从未听说过有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修士能当长老的。
方才自己认定和魔族有染的女儿是她，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她的心。
不过没事，往后他会补偿的。
“瑶儿，是我误会你了，你千万别同爹爹计较。”许然平叹了口气，柔声对许瑶说，“你妹妹许嫣误入歧途，爹爹替她向你道歉。”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既然她没再伤害他人，或许与魔族没有接触，只是平时误买了魔物，怕被责罚才逃了。她才从人界回来没两年，不清楚修真界的规矩，瑶儿你替你妹妹向各位真人说说情，找到人之前先不定罪，不然以后她该如何在修真界自处啊。”
气氛突然凝滞。
一时无人开口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许然平的这番自说自话将江尚恶心得头皮发麻，他侧目扫了眼其他人的反应，大多表情僵硬。
也是，任谁听了这抛弃女儿又想利用对方打亲情牌的无耻之言都遭不住。
大能都受不了地别过头。
可当事人没说话，他们这些外人也不好指指点点。
许瑶久久凝视许然平笑得快僵硬的脸，半晌，眨眼看向上白仙尊。
“依我之见，将遥丰宗的人都喊出来起誓，先排查里头有没有魔族的内应。”
江尚微不可察地放松姿态，他瞧见许然平瞬间发青的脸色不由得解气。
上白仙尊颔首，当下令大能召集遥丰宗的人。
大能叫上二十几人行动起来，丝毫没管许然平的面子。
遥丰宗的弟子和长老管事们理当是听候宗主之令，但也不敢不服从大能的指示乖乖照做。
江尚不想让许瑶再和许然平面对面待着，拉着许瑶的手往同门那儿飞。
到了老位置看见好友于嘉朝他挤眉弄眼，正皱眉要瞪他，倏地收到对方的传音。
“好你个江尚，趁机牵人小手是吧？”
江尚一哽反而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捏了后不好意思地迅速松开，假装无事发生。
他偷偷看了眼身边的女子，见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像是在看人实则眼睛空洞无神。
想到她还在遥丰宗时为宗门付出的种种，哪怕每年只见几面，同龄人都能感觉到那时的许瑶一心为遥丰宗。
谁能料到她的真心最后却换来了这个结果。
江尚抿了抿嘴，再度握住身边人的手。
第146章 太晚了 我不缺这份关心了，您好自为之……
然而握完他就后悔了。
某人明显是回神了, 侧过头一动不动地凝视他，专注得快把人盯出个洞来。
此刻再放手便显得过于刻意。
江尚忍了又忍，几息后实在扛不住开口投降：“怎么了？”
“没什么。”
许瑶微微上扬嘴角。
“就是有点高兴。”
某人偶尔打直球的行为让人防不胜防。
江尚脸上燥热, 扭过头不给人看到他的脸。
结果他面朝的方向刚好是好友于嘉所在的位置，对方一言难尽的眼神无不在吐槽他的越矩行为。
许瑶调整好情绪了, 自然也无需他的陪伴。
江尚收回手，和同门一道去前头帮忙。
他们走后, 许瑶蹲下身抚摸本命剑的剑身。
“等无忧有了灵体便可以永远守候瑶瑶了。”
“无忧，难受时有人在意有人担心, 这放两年前我想都不敢想。”
契约者很少对他透露心声, 无忧听得仔细，费尽心思地思考如何回应能令她满意。
“可惜无忧是剑灵, 方才没法保护瑶瑶, 是无忧无用。”
“你个冰系灵剑都发烫暖我了, 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许瑶顿了顿，“我要的从来不是保护, 我能保护自己。”
无忧沉默。
他的契约者拥有和前任主人差不多的主见, 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且为人处事有独特稳定的一套体系。他和前世一样猜不透契约者的心思，宛如没有划桨的小舟飘荡在漫无边际的大海，是进是退全凭他人掌控。
最初的打算落空时他本想封了心做回没有思想的兵器，反正成不了契约者独一无二不可割舍的存在，倒不如开始就掐断念想。
只要不奢想, 被怎样对待他都不会再受伤。
可朝夕相处这么久, 无忧明白许瑶不是那个人。
不是那个城府颇深、游刃有余玩弄人心的上位者，她强大自信但不自以为是，孤僻冷漠但真诚心软, 尤其对他百般容忍无限耐心。
只是每当她失望生气了，就变得格外可怕。
无忧害怕那样的许瑶。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孤注一掷地努力，到头来没让她如意，就要接受残酷的处刑。
可当他惧了想退缩了，又甜言蜜语哄他回心转意。
从过程上看他们二人对他完全不同，但单看结果，似乎又是相同的。
他再次做了他人手中的风筝，心的生和死都由不得自己。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契约者比前任主人更恐怖。
前世起码他能觉悟主人是在利用他，平日里的花言巧语不过是骗人心甘情愿地替他卖命，后面他也认命了。
契约者不是，她时而温柔时而冷漠，所言所行发自内心。这比前者更致命，说明她是以自我为主导，而非利益为主导。
她真要舍弃一把剑，哪怕那把剑是赫赫有名的名剑也没用——何况他并非名剑。
作为灵剑，比他有名有本事的名剑大有所在；
作为剑灵，陪伴左右甘之如饴的人类更是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有什么竞争力？
契约者凭什么不会抛弃他？
许瑶察觉到本命剑的波动，万万没想到无忧竟突然情绪低落。
她回忆说过的话，连忙补充：“无忧不必着急，等塑灵液到了我立马为你塑灵体，这样日后你就能护着我了。”
然而没什么用，本命剑还是一潭死水。
许瑶茫然无措，问也问不出答案，只得作罢。
她的无忧经常半路“失踪”，但过几日再同它说话又会正常回应，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在大能的注视下，此刻在遥丰宗的所有修士都被强迫着当众起誓，不管是上课的还是闭关的，无人幸免这场自证仪式。
遥丰宗是中途兴起的小宗门，没有坐镇的老祖宗，修为最高的莫过于宗主许然平，堪堪化神初期，在一堆化神中后期、大乘期的修士里显得势单力薄。
几百个修士起誓完也不见雷云团聚，大能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许然平、姚思身上：“就差二位了。”
当着所有弟子的面起誓，和私下里起誓的性质截然不同。
许然平难以想象经此一遭，会有多少杰出才俊失望退宗，转身投入其他宗门的怀抱。
姚思也是意识到这点，蹙眉道：“要是我们也证明了清白，你们要如何向误会遥丰宗的事道歉？”
大能回头和其他人对视了会儿，由威望更大的一名大能解答：“若二位真人和魔族没有关系，我们会对外澄清遥丰宗与许嫣的所作所为无关，这样遥丰宗还能参与各大比试秘境，不会被剔除宗门名单。”
许然平仍就沉默，姚思却是急了。
“你们要杀她？她只是误用了魔物，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
不少人嗤之以鼻，觉得姚思得了便宜还卖乖。
要不是看在遥丰宗今日所有弟子都配合自证的份上，光凭他们宗出了个叛徒，整个宗门都无法在修真界抬得起头了。
他们都愿意保下宗门了，居然不知好歹地还想替叛徒求情？简直痴心妄想！
“忘了告诉二位，许嫣不止用魔物诬陷他人，还用魔物杀了同门，她已然入魔，不管有没有和魔族有交易，修真界都容不下她！”
“原本残害同门不归我们管，可她使用魔物，不严惩往后会有修士学着铤而走险！”
得知许嫣杀害同门，许然平当即表态：“孽女做出此等恶行，在下无法庇护了，愿交由各位真人惩罚。”
姚思难以置信：“那是你的女儿！”
许然平也是决绝：“她不配做我的女儿！”
在场的人心知肚明，许然平此举是决定舍弃女儿保住宗门了。
毕竟当初能随意放弃许瑶，再弃另外一个也不意外了。
大能懒得搭理这对道侣的矛盾，催促道：“既然谈妥了，还请二位先完成起誓。”
许然平率先举手：“在下许然平向天道发誓，我与魔族并无勾结，不会做出背叛修真界的丑事，如若不然，立刻承受百道天雷，终生无法成就大业！”
语毕，坦然将手收至背后。
大能见不到雷云，点点头又看向心灰意冷的姚思。
“真人请。”
姚思死气沉沉地重复誓言，天象依旧明朗。
大能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假如遥丰宗没有内应，或许真是那叛徒一人所为。
人越少代表阴谋的规模越小，再说那女修天赋平平，实在难成大事，指不定这次秘境里混入的魔族和她仅是交易，压根没有阴谋诡计。
不过谨慎点还是先把人抓起来用搜魂术查明记忆，再根据事态做打算。
一行人有了主意，纷纷辞别回宗门做报告，后续的抓人行动需要所有宗门的宗主共同商议，再下决策通知到下面实行。
江尚和同门伴随许瑶一起回仙坛宗。
如今仙坛宗在修真界的地位尚且不是能下发指令的顶尖大宗，只要回去等待蓬莱仙宗那样的大宗给出公文，再依次执行就行。
“说起来遥丰宗的护宗大阵是不是有问题了，按理来说大能喊人的时候该激活的啊，哪能让外面的声音全部传进去？”
屏蔽声音是护宗大阵作用里比较不起眼的一项基本功能，可以防止外人时不时跑来鬼哭狼嚎影响到弟子的正常生活。
总不能谁来吼一声都让宗门的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吧？
“多半是有人维护法阵的时候把激活条件改错了，我看那护宗大阵连最起码的隐形都做不到，他们多久没好好维护了啊？”
“护宗大阵要是现形了岂不是敌人攻打的时候都清楚情况了？何时破，何时碎都能有数了。”
“瑶长老，以前遥丰宗那阵是你维护的嘛？”
许瑶在和姬桐等人告知她快回家的消息，闻言中断传音回答他们：“嗯，我没仔细看遥丰宗的护宗大阵，但大概能估测到，那阵法有一年没被维护了。”
“果然，我就猜是这样。”
“离了瑶长老，遥丰宗能成什么气候？”
“你们大概是忘了，遥丰宗才成立多久，指望它多厉害才是为难它。”
“别说了别说了，有人来了。”
仙坛宗的弟子怎么也没想到，本该安抚宗门上下的遥丰宗宗主独自御剑赶了过来。
他们说话声虽不大，可人家修为高，想必都听到了。
江尚和许瑶交换了眼神，由他上前应付许然平。
“真人有何要事？”
许然平看都没看江尚，对着仙坛宗队伍里的许瑶道歉：“瑶儿，之前都是爹爹不好，能再给爹爹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吗？遥丰宗现在风雨飘摇，大家都很需要你。”
见她不为所动，许然平继续劝说：“爹爹想过了，你是剑修，本命剑作为助力必要但也无关紧要，你喜欢那把灵剑就让它做本命剑好了，爹爹不强迫你换了。”
他以为这么大的退让该引得许瑶动容了，未想等了半天，对方还是一言不发。
许然平诧异得皱起眉头：“瑶儿？爹爹在跟你说话呢。”
许瑶望着他，声音平静：“我对你，无话可说。”
这个反应不是许然平想要的。
他心急如焚，御剑靠近：“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忽视了你？嫣儿受苦多年，她回来了爹爹自然要好好弥补，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如今嫣儿犯下重罪，不能再做爹爹的女儿，你回来后爹爹只陪你一人，你想要什么就跟爹爹说，爹爹定尽力满足！”
许瑶看见他紧绷的面部，眼神关切焦灼，甚至有些可怜地瞅着她。
长久的僵持后，她无奈叹息。
“太晚了。”
许瑶淡淡告诉他：“我不缺这份关心了，您好自为之吧，就此别过。”
她抬手作礼，头刚微微低下，倏地被人摁住肩膀。
“瑶儿，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会对外宣称你是下任宗主！”
就连江尚都不忍直视地别过头。
“错了。”许瑶缓缓抬眸，眸光泛冷，“我从未想要宗主之位。”
第147章 真相 拿老子的人情去做人情，嘿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许然平再逃避也得认下事实。
这个本可以保他遥丰宗扶摇直上的听话女儿，往后再不会为了讨他欢心赴汤蹈火。
他不由得加重手上的力道，额头的经脉也隐隐有凸出的趋势。
江尚见状不满地飞到许瑶身边：“真人若无别的事, 我们就要回宗门了。”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许然平对着江尚挥手，力道之大连江尚的头发都跟着扬起。
许瑶及时出手制止了他, 面对男人的震怒，她抓住对方的手纹丝不动：“你考虑清楚了, 真要打他？”
许然平只是一时上头，被打了岔很快冷静下来, 甩开许瑶。
“你最好祈祷仙坛宗不会厌弃你。”
说完, 他拿出长辈之态，挺直背御剑返回。
等人没影了, 仙坛宗的弟子才敢深呼吸说话。
“居然连小少爷都敢打, 该说他有勇气还是神志不清？”
“看来他往日没少欺负瑶长老, 幸好瑶长老摆脱了那鬼地方。”
许瑶再清楚不过许然平的恃强欺弱，拦的时候就明白他会罢手。
“你怎么样？”
江尚将吹到脸上的发丝拨开：“没事, 我们回去吧。”
众人回到仙坛宗先是把秘境里发生的事汇报给江河, 随后展示获得的奖励。
江河听了一阵后怕, 仔细确认他们都安然无恙了才有心思看他们的收获。
“都是好东西啊，我能拿几个吗？”
弟子们迅速把自己获得的宝贝揽到怀里：“宗主你明明不缺好东西的，这都跟我们抢！”
江河往后一仰，切了声：“小气。”
大部分弟子走后，江尚和许瑶留下来回话。
“魔族的事我知晓了, 近期我会停了非必要的外出活动并加大巡逻力度, 确保可疑之人混不进来。”江河神情郑重，没了方才同弟子玩笑的轻松，“瑶长老, 你说在秘境里遇见了魔帝，你觉得是本尊的可能性多大？”
魔帝的事许瑶只和江河父子说了，虽然都沾了个“魔”，但魔帝和魔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她隐瞒了大半的信息，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涉及到她也没把握的前世今生。
“不好说。”
江河头疼扶额，默了良久。
江尚道出他所了解的：“我只在描写仙魔大战的书上见过‘魔帝’，平时闻所未闻。”
“这便是问题关键。”江河接着他的话说，“书上所言，能与魔帝一战的唯有飞升成神的仙族，这几千年来别说魔帝，连一个飞升的仙族都没现身于修真界。假如仙魔大战的战场设在这里，魔帝光是动动手指就能毁灭。”
“在遇到之前，我是不相信世上有‘魔帝’的。”
自从亲耳听了前世的说法，再匪夷所思的传说故事许瑶现在都敢信了。
江尚担心地问他们：“那这次秘境里出没的魔族会不会和魔帝有关？”
“绝对不可能。”江河告诉天真的儿子，“你没和魔族交过手，不明白魔族的强悍。如今修真界忌惮的魔族其实是没有统帅的，他们凭实力每百年竞选魔将，魔将只作为临时的管理者，甚至无法自称魔尊。”
修真界从千年来就忌讳谈论魔族，故而江尚对魔族的认知很少，只知道和魔族有关的任何事和人都会被修真界快速抹除。
他好奇看向江河：“你打得过魔将吗？”
江河像是听到笑话：“我？就是上白仙尊去了也抗不下十招。”
江尚震惊得瞪大眼睛。
“魔族这么强修真界是怎么存活到今日的？”
“说来也荒唐，修真界和魔族的不战之约是魔族主动提出来的。魔族内部是禁止踏入并参与到修真界的纷争中的，违背者魔将会立马处理掉。”
江河眼底浮现出嘲意。
“所以过去出现过的魔族灾难都是魔族内部不服管教的背叛者闹出来的，而非魔将的主意，我们百般忌惮恐惧的亦是魔族个体干出来的事。”
江尚的观念受到巨大冲击。
他呆愣地点了下头，转头问沉默的许瑶：“这你都知道？”
“大部分。”
许瑶光是从书上刻意隐晦的记述中便察觉出古怪，后来果然从禁书找到了答案，了解到真相。这也是为什么她碰上魔族敢动手把魔传送走的缘故，因为对方是违背了魔族规矩偷偷跑到修真界来的，得罪了也不会有魔帮他报仇。
“因此你担心魔族和魔帝是同路人完全是谬论，魔帝没必要、也不稀罕对小小一个修真界动脑筋，他们为两件事，只是恰好在相同的地点。”
江河越想越摸不着头脑：“堂堂魔帝亲临修真界到底为何啊？凤凰秘境里有什么是他想看的？”
许瑶也不理解魔帝来这的原因，大温莜是私仇，他跟来作甚？
她原以为江河掌握的信息会比她多，问下来似乎也提供不出她想要的。
如此看来，把魔帝的降临当成意外更好。
江尚还沉浸在魔族的真实战力吊打修真界的残忍真相上，整个人看着恍恍惚惚的。
“既然想不通，不如放宽心，让这事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许瑶打破僵局，揖手拜别。
“我回洞府看看，先行告退。”
江河颔首，在许瑶走后再三交代江尚不要把魔帝的事告诉第四个人，否则人人自危反而会乱起来。
江尚乖乖应下，又将塑灵液的材料清点了给他。
“你和那大师有交情，我去找人都见不到。”
江河无语：“搞不定你还接？”
“这不是有你么！”
“你倒是给老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拿老子的人情去做人情，嘿。”
说是这么说，江河还是把材料都收下了。
……
许瑶通过传送阵一两息的工夫便从仙坛宗回到自己的洞府。
鲛人兄弟最先通过气味察觉到她回来了，纷纷从水里冒出来，半趴在岸边等许瑶走过来，波光粼粼的漂亮尾巴欢快地拍打水面，溅起小小浪花。
许瑶瞧见他俩状态良好，也跟着愉悦。
“我不在的日子里你们好好哭了吗？”
许瑶老早就不用季甘季霖生产灵珠了，兄弟俩知她在打趣，鱼尾晃得更快了。
“你不在我可自由了，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真人可别听他瞎说，他几天见不到你就躲着悄悄哭呢。”
季霖突然被哥哥揭了老底，脸蹭得通红，恼羞成怒地反驳：“我没有！”
“没有？”
季甘扭头钻入水中，没一会儿游上来，把手里的灵珠拿给许瑶看。
“他的玉枕边还有好多呢。”
咔咔——
季霖如遭雷劈，脑袋轰地卡住了。
“那是我用来照明的……”
这话由夜间视力几乎无敌的鲛人说出来，可信度基本为零。
许瑶似笑非笑地哦了声，换来某鲛人鲜红欲滴的脸颊，以及仓促逃走甩出来的水花。
“许瑶真人我去看看他。”
季甘把灵珠放到许瑶手心，腰一弯扎进水中。
许瑶把玩着圆润剔透的灵珠走了没两步，抬头迎上姬桐幽幽的目光。
“你怎么一回来就欺负他们？”
男人赤红的头发卷翘不羁，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后。他略低头，碎发落至耳前，将火焰般的双瞳映在阴影下。
他说着，跃身从高处跳下，稳稳半跪在许瑶面前，再起身盯着她。
“欺负过头了小心他们记仇，趁你虚弱的时候报复回去。”
幼年期一过，姬桐的身高体型扩大了圈，如今已比许瑶高了快半个头。
许瑶看着他眯了眯眼：“那欺负你？这才多久，桐桐又突破了个小境界，不知实力有没有同步提高，上山顶练练？”
姬桐默了片刻，伸手推着她上山：“去了趟秘境还没过瘾？你要不先看下池涞吧，他两天前被长老强制参加了宗门的团队试炼，回来后就把自己关着了，今天都没去上课！”
在秘境里基本没动过几次手的许瑶：“……团队试炼？那真是难为他了。”
两人到了姬桐的地盘附近，果然寂静无声。
许瑶敲了敲紧闭的石门，出声喊人：“池涞，开门。”
石门的另一边，窝在暗处的少年闻言惊得哆嗦，缓了又缓才念口诀打开石门。
看到许瑶和姬桐站在光下，他微微动唇，语气委屈的不行：“你回来了。”
修士有灵力滋养身体，理论上是不会在外表上显露出憔悴感的，但眼前的人满脸心力交猝，眼眶下还隐约有青痕。
漂亮夺目的金色眼眸丧失了光芒，像厚重云雾里的黯淡月亮。
许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道：“你……看着挺神伤。”
“帮我请一个月的假吧。”池涞回想起什么，捂着头声音颤抖，“我现在害怕听见自己的名字，去宗门会要了我的命。”
许瑶答应下来，可疑惑不解。
“负责给你上课的长老我应该都打过招呼了，任何比试活动你都可以不参加，这次你怎么去了？”
这话勾起了池涞的伤心事。
“那个长老刚刚闭关出来，非要我找宗主亲自跟他解释，否则不去就挂掉我的这门课。”
“那你找宗主了吗？”
“我找到了宗主日常处理事务的大殿，可没有预约需要通过层层的手续才可以见到人。我要了一张表填写申请内容，然后被告知要和七八个管事对接，我，我就……”
崩溃放弃，随后硬着头皮去参加试炼。
许瑶明白了前因后果，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其实我有找过那位长老说明池涞的特殊情况，但对方不信，还夸池涞乐于助人，有提高团队凝聚力的能力。”
“？”
姬桐望着痛苦摇头的池涞，顿了顿。
“长老说和他一队的修士在看到他能独自打败妖猪后全围着他转，再加上池涞有问必答、谦虚谨慎，立马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许瑶想想也知道为什么会闹出这样的误会了。
“其实你不必牺牲到这个份上的，不合格就不合格了，无需门门功课都拿优秀。”
缩在角落里的自闭少年无声无息地放下手，视线停留在宗门服饰上。
“我是你推荐进来的，不能丢了你的面子。”
第148章 尘念 她会变成这样全怪我的执念
修真界西北角有处仙雾缭绕的宁静山脉, 那里人迹罕至，连飞禽野兽都很少见到，只因百年前这块地方就归入给蓬莱仙宗所属, 哪怕无人愿意来这待上一待，法阵的存在也足以吓跑周遭的活物了。
自从尘念向上白仙尊要下这块地, 这片山脉逐渐有了人类生活的痕迹。
尘念外出任务时，会把无处可去的修士带到这里, 任由他们在此处养伤，痊愈后既可选择离去, 也可以选择留下来。
许嫣坐在这样安宁的山上望着漫无边际的晴空发呆。
这是她到这里养伤的第五日。
今日的白云比昨日多了两片, 飞过的鸟少了一只。
她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漫无目的地闲散度日了，过去不是在思考如何飞升就是在计算人心, 巩固她在修真界的地位。
受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日子说快乐也没多快乐, 她只是不想停下来, 不想失去拥有的一切。
许嫣抬起青白的手臂，张开五指打量陌生的茧和粗糙的手背, 她的新身体是个默默无闻的散修皮囊, 这个孩子不喜欢用法术维持光鲜亮丽的外表, 反而保持了原本会自然老去的面貌。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要是这一世她没死在秘境，或许自己会愿意找她聊聊，并给予一笔丰厚的报酬。
“夏陶，去吃饭了！”
白发苍苍的女孩边跑过来边呼唤她，她穿着纯白长裙, 不拘小节地光着脚踩在土地上, 任由泥土和野草沾满她的脚底。
许嫣一动不动，由着女孩抓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夏陶，今天有蘑菇吃！”
许嫣的视线在对方鼻子两侧的雀斑上短暂地停了下, 随后故作不经意地挪开看向别处。
“蘑菇有什么好吃的，再说修士为什么要吃东西，浪费时间不说还会对身体造成负担，得靠打坐才能排除干净。”
女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大声对她说：“你说是这样说，最后不还是和我们一起吃嘛！”
许嫣想反驳，动了动唇到底没跟她接着拌嘴。
她只是不想太显眼罢了。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女孩早已习惯了她的口是心非，拉着她便往山下跑。
结果跑太快被树枝绊倒，女孩在第一时间松开了许嫣的手，自个儿滚到了下面，撞到树根才停下。
“哎呦呦，疼死我了！”
她的五官快扭曲到挤一块了，捂着胳膊肘抽搐。
许嫣面无表情地走到她身边，从戒指拿出治疗的药液，拔出塞子将药液往她的伤口处倒。
“谁让你不看路的，眼睛长着有什么用？”
女孩盯着源源不断的药液连连道：“够了够了，再倒就浪费了。”
许嫣看她忙手忙脚地把多余的药液剐蹭到撞紫但没破皮的地方，冷哼一声收了瓶子，居高临下地双手环胸：“快起来，别又让他们等。”
女孩扭扭捏捏地朝她伸手：“好嘛好嘛，夏陶你扶我一把呗。”
许嫣看了眼不远处的木屋，皱眉将人拉起来。
两人继续手拉手跑到集中吃饭的木屋，屋里已经坐满了修士，加上她们共有二十一个，外带个尘念的心腹，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化神老头。
“矮爷爷还有蘑菇吗？”
女孩进屋后立马坐到空位上，顺带拿了两个空碗，放到自己和许嫣面前。
小老头把盛蘑菇的木桶倾倒给她看：“你来晚了，我已经分完了。”
女孩瞬间垮脸，好在隔壁的修士主动分了她半碗。
她道完谢，又转身给许嫣分了一半。
“竹萄我不吃，你吃吧，哎……”
许嫣拒绝无果，只得接了她的情。
小老头慢悠悠走到装饭的木桶边，开始给所有人分米饭。
竹萄要了一大碗，拿木勺将米饭和蘑菇搅拌均匀，埋头大快朵颐。
许嫣则是心不在焉地挖白饭吃，吃完再吃蘑菇，于她而言这就是一项任务。
再说这吃食实在没滋没味，不值得她细细品尝。
小老头等他们吃光了，慢条斯理地说道：“半炷香后真人会过来，要送东西的准备好，他就待一个时辰。”
在场的人变了神色，就连孤僻不爱说话的修士都亮起了眸。
许嫣难掩内心的激动，低着头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没了美貌和宗主之女的身份，如今阿念还会爱上她吗？
对了，她还有那女人的玉佩！
许嫣用神识扫过戒指，翻出有黑色斑点的玉佩。
不知何时起，它就孕生出了杂质。
是她入魔后？还是更早之前？
许嫣记不清了。
总之在玉佩对宗门修士无用后她便随手扔在了角落里，只在要鉴宝的时候找出来用。
许嫣看着黯淡无光的玉佩，心情低落下去。
这玉佩对普通的修士都不起作用了，她还有什么可以吸引阿念的？
大家纷纷离开木屋去拿要送的东西，很快屋里只剩下许嫣和小老头。
“你没有要送的？”
许嫣本在回忆前世和阿念相识相知的过程，试图想起阿念最早对她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间点，以此判断对方动心的原因。
前世她不是没问过阿念为何喜欢她，可男人只道她是特别的，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是在任何场合下他能最先关注到的人了。
这回答着实摸不着边际，她如何追问也问不到更具体的理由。
她费力回忆着，没注意到小老头看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蓝衫黑发的男子到达山脉后，和来接他的莫哀真人边说话边朝木屋的方向走。
“我还以为你会被你师尊关个一年半载的禁闭。”
谪仙般风光霁月的男子淡笑回答：“差点就被您说中了。”
莫哀真人觑他一眼，主动告知他在意的消息：“那个女修的魔根得花两年时间才能清除干净魔性，她应该是大量使用过什么戾气重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尘念眉目微动，极清雅地朝他拱手：“还是您厉害，师尊说要二十年。”
莫哀真人扶住他的手，再轻轻推开。
“我可以帮你，也不过问她入魔的缘由，只是你得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和她暂时还没什么关系。”尘念将目光放到了远处峰壑争秀的景色上，喃喃自语，“她会变成这样全怪我的执念，所以还请您多多关照她。”
他闭眸，眨眼之际敛去眼底的疲倦和沉重。
“你都把通缉令上的人送这来了，我自然得关照了。”
“这次是我为难您了。”
“倒没什么，你关心好自己的事吧，这些孩子我会帮你照看的。”
“多谢。”
莫哀真人担忧地打量他纤瘦的身子，伸手搭上其手腕，很快皱紧眉头。
“你再这般操劳，小心筑基后期都稳不住了。”
尘念躲避地抽回手，淡淡道：“我有数。”
同行的长辈兼友人当即停下脚步。
“自从你莫名其妙大病一场变了灵根，我便时常看不懂你了。”
莫哀真人欲言又止地凝视他，很多话他想问但明白问了也不会得到解释。
有危险独自承受，有伤者积极援助，不同人诉说苦楚告知难处，看不得无辜者堕入地狱永无天日。
尘念就是这样的人。
莫哀真人是真心着急。
曾救下他给他指引了另一种活法的明朗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背负不知名重担的神秘人，他怀揣的秘密无人知晓，也就无人能替他分担一二。
他尚不到半百，为什么要这样逼迫自己？
“你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有什么是连我和你师尊都不能说的？”
尘念眸光一滞，正当莫哀真人以为他愿意吐露点什么的时候，竹萄慌慌张张地跑来。
“不好了！夏陶昏过去了！”
莫哀真人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紧张，眼睁睁望着人走向女孩，打听情况赶往现场。
他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半晌叹息了声，踱步跟上。
许嫣吃了戒指里囤的毒药，看着吓人实则毒性不重。
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有人靠近，温暖的手放在她的额间，温柔地缓缓注入灵力游走全身。
她想睁开眼看看朝思暮想的爱人，却不料困意来得突然又猛烈，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她回到了休息的榻上，竹萄守在旁边，见她苏醒后怕地抓住她的手。
“夏陶你快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蘑菇中毒了！”
那蘑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如何伤得了修士的身体？
许嫣吃力地坐起来，背靠墙倚着：“阿、真人呢？”
“他早回去啦。”竹萄撇撇嘴，“下次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了。”
许嫣顿时慌了：“走了？”
她想着阿念至少会等她醒来问上几句话，毕竟她被带到这里后他们还没正式交过面，怎么就走了呢？
竹萄瞧她脸色难看，从袖口翻来翻去。
“知道你有话要和他讲，真人给你留了这个。”
她摸到了用手整个包住，伸到许嫣脸前迅速摊开。
“当当当——传音石！”
“你来这儿有好些事旁人不方便说，那些真人会一一告诉你的，你只要把你的打算和想法如实告诉他就行啦，真人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第149章 喜上加喜 我的血不比姬桐的差……
竹萄将屋子留给许嫣, 拿了纸灯笼跑外面玩去了。
许嫣在心里提前演示了可能会有的谈话内容，等真用传音石联系上尘念，她又一句话说不出来了。
对面沉默几息后平淡地问道：“是夏陶吗？”
许嫣磕磕绊绊地回：“是, 是我。”
说完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奇怪，连忙加了句“真人”。
一阵缄默后, 男人似乎嗟叹地呼出口气。
“叫我尘念就行。你的灵根问题挺严重，接下来的两年都要待在重生山上治疗……重生山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 想要重获新生的人都可以待在这座山里，没有人会赶走你的。”
他停顿一下, 声音温和低哑。
“不过要是想离开, 就没法再回来了。你的情况比较严峻，出去可能会被抓走审问。总之你想好了告知我或者负责你们饮食的真人一声, 我们不会插手你的选择。”
许嫣知晓自己的处境, 没动过自投罗网的心思, 只是竹萄说真人每半年才来一次，她等不了这么久。
“好的, 我会好好考虑的。那个, 您下次什么时候来, 来重生山？”
对面又不说话了。
许嫣拿着没有动静的传音石，后悔操之过急逼人见面。
她的阿念是上白仙尊的大弟子，亦是蓬莱仙宗的大师兄，事务多得根本处理不完。好心收留照料的修真界通缉犯得寸进尺地要占用宝贵的时间，换做谁都会不悦。
“一定要当面谈吗？”
“没没, 我可以等的, 等您有空了。”
“……那就十日后的这个时辰。”
许嫣错愕地瞧了眼外头的月色：“方便吗？”
“嗯，我还有事就先这样。”
“哦好的，您忙。”
传音石闪烁了下, 变回冰冷的温度。
许嫣没想到十日后他就会来，她都做好至少一个月才能相见的心理准备了。
可一想到是他，便觉得情理之中。
她躺回到榻上，对着屋顶嘴角上扬。
那边尘念在上白仙尊打开房门前收起传音石，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
上白仙尊看见他并无惊讶，只寒着脸询问：“你改变心意了没有？”
尘念低着头纹丝未动，已然表明态度。
“好啊好啊。”上白仙尊被他的执拗气笑了，“你说她是你必须面对的机缘，我竟不知还有将人往死里拖的机缘。你私藏她有没有想过万一哪日她逃出去了，别人查到之前是你在包庇，你会有什么结果？”
尘念愧疚地回：“是弟子不义，让师尊两难了。”
“你你你！罢了！”
上白仙尊抬手一指，所指方向是蓬莱仙宗的惩戒塔。
“你进去反思十日，想好了再出来！”
男人默默无言地磕了个头，起身揖手：“弟子遵命。”
上白仙尊对这疼爱了二十年的宝贝徒弟束手无策，干脆闭上眼返回屋里，眼不见为净。
恰逢岚霍来找他，未敲门开口第一句就是“师尊，尘念那家伙怎么去惩戒塔了？”，头还往后头扭，满脸诧异。
他说完，面前的门瞬间从里头打开，一道剑气冲出来打到身上。
毫无防备的岚霍在院里摔了个四脚朝天，莫名其妙地坐在地上挠头。
啥？啥？啥？这是啥！-
有了江河出面，许瑶要的塑灵液很快制作完成，交到了江河手里。
江尚向他讨了好几次，最后签了得昧着良心在他和道侣闹矛盾时负责说好话的契约才得到东西，心疲力竭地传音给许瑶喊她来宗门取。
正好许瑶今日要上课，答应了下课去他洞府拿。
凤凰秘境后，许瑶突破到元婴期的事在仙坛宗人尽皆知。哪怕先前对许瑶有芥蒂的弟子长老此刻也转变了观点，觉得他们宗主挖的好。
五十岁以下的宗门修士里，唯有许瑶率先突破至元婴，连蓬莱仙宗那样的大宗都找不到第二个这样天赋异禀的人。
和这份荣耀比起来，人家有老东家又算什么呢？
许瑶上完课，迫不及待地前往江尚的洞府。
未想巫烨烁也在这，问了才知他们刚上完同节课。
巫烨烁穿着仙坛宗统一的弟子服，效果却和他人完全不同。
大部分弟子做到衣裳整齐没褶皱已是满足，压根不会花心思裁剪，更别说搭配相称的发带装饰了。
巫烨烁不仅根据身量体格调整了弟子袍的长短，还有心收拢了腰那边的尺寸，显得宽肩窄腰身段迷人。
柔顺的长发用发带系了个复杂又精致的发型，还用了镶嵌蓝水晶的木簪固定团起的小揪揪，不管从哪一面看都美得昳丽动人。
许瑶等待江尚出来时，顺势夸赞了他的心思：“挺好看的。”
跟朵花似的漂亮男人用扇子遮住不由自已的明媚笑容：“我就爱听你说实话。”
许瑶传音催促了几次没收到回音，不免问起巫烨烁：“江尚他干嘛去了？”
“不清楚，等他出来了你问问。”
巫烨烁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放在女子身上，怕她察觉，每次都看一会儿便挪开。
好在江尚没多久就来了。
除了塑灵液，他还拿了别的东西。
许瑶拎着灵气盈盈的剑穗，流光溢彩的蓝色宝石透明温凉，轻轻晃动时里头流动的白色碎光熠熠生辉，光是看着就觉价值不菲。
“这多少灵石？”
“谈灵石多没意思。”江尚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明知故问，“喜欢不？”
许瑶毫不犹豫地点头：“嗯！配得上我的无忧！”
“喜欢就好。”
江尚转头对若有所思的巫烨烁道：“走吧，送你们到传送阵。”
巫烨烁说了声“好”，和他走在前头。
许瑶慢悠悠地跟着，和无忧交流起他的新剑穗。
她辨认过，不管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是一等一的稀罕，没有剑修和灵剑会不喜欢。
江尚送到传送阵，道别后看着二人消失再去忙别的事。
许瑶和巫烨烁回到了荒凉之地的洞府。
看她欣喜期待地加快步伐，巫烨烁倏地叫住她。
许瑶顿足回头：“怎么了？”
“想不想喜上加喜？”
男人停在原地，背后的发丝随风飘扬，如绸缎般光滑闪耀。
许瑶望着他含笑的眼眸，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嗯？”
“我的血不比姬桐的差，等我这月的课全都结束了——”
在她愣住的目光下，男人微微莞尔，眼神深了深。
“要不要试试天生炉鼎的味道？”
第150章 灵体 你……是无忧？
许瑶根据书上记载的塑灵要点, 先是画了个聚灵法阵防止过会儿塑体时急需灵气又供应不上，随后将本命剑摆在法阵中心，和无忧讲述整个流程。
“……流程基本是这样, 无忧只需想好要什么样的身体，其余的我来把控。”
清冽的男声带着迟疑：“瑶瑶喜欢什么样的外形？不限男女。”
“既然你主动要塑灵应该是有主意了, 只要是无忧长什么样我都喜欢。”
许瑶握着装了塑灵液的瓶子，漫不经心地暗想：
反正不管变成什么样, 都无法改变她的打算。
她微微眯上眼：“那便开始吧。”
瓶子的木塞被许瑶单手拨开，她一边念起塑灵要进行的契约冥文, 一边把塑灵液慢慢倾倒在本命剑的剑身上。
绿色通透的液体顺着剑快速覆盖全身, 连剑柄也全部裹住。
许瑶倒完收了空瓶，后退两步望着发光的灵剑陷入沉思。
周遭的灵气不断涌向光源, 速度之快形成强大气流, 卷动了法衣和墨发, 差点遮住她的所有视野。
不过许瑶用的是神识。
神识不同于常常受限的视野，是通过灵气波动观察事物的。
她很快注意到本命剑旁边凝聚起来的灵气团, 从没有形状的不规则状态逐渐拉长定型, 最终显露出比她高两指的体型。
剑灵灵体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灵气, 仿佛无底洞。
许瑶半点不慌地从戒指拿出几块品质极佳的灵石，丢在了法阵的几个关键位置上，继续加大阵内的灵气浓度。
等灵体稳定了，刺眼的光渐渐消失。
看到无忧灵体的第一眼，做好准备的许瑶还是愣了下。
男人的面容被黑色的兜帽遮住, 漏在外面的唯有一双冷漠麻木的黑色眼睛, 这双眼睛深邃得似乎能看透人心，宛若沉静不起眼的黑石。
身上的黑衣由暗纹布料制成，看着轻便又坚韧, 清晰勾勒出他健硕精壮的身材。胸前佩戴银色的装饰物，中央刻了图案，依稀是只鸟的模样。
他的手腕上还戴了一对金属制的护腕，表面刻有花纹，增添了冷酷的美。下半身的长裤同样是黑色，竟紧贴腿部线条，脚上的靴也是光滑尖锐的设计，独特的同时又显冷锐。
许瑶从未见过这样古怪的服饰，一时失神。
无忧注意到视线，缓缓抬眸与她对视，眼中的冷意瞬间融化。
“瑶瑶。”
他的声音还是熟悉的带点稚气冷淡的少年音色。
许瑶回神，迈步靠近，直至男人跟前。
她难掩情绪上的震惊，开口时带着颤音：“你……是无忧？”
男人颔首，露出一小撮碎发。
许瑶朝他抬起手，对方凝望她片刻，顺从地低头。
她将男人的兜帽摘下，又是控制不住地放大瞳孔。
那是一头奇异的银蓝色短发，蓬松而凌乱，发梢微紫，衬得人多了些魅惑的神秘感。
怪得异于常人，美得惊为天人。
许瑶险些震撼到忘了原本的计划。
“……你怎么会想要这样的外形？”
无忧仍低着头任她抚摸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头发，只盯着被黑色手套包裹的双手。
这是他用了十八年的身体，哪怕当剑灵当了几百年，重新用上这副躯壳依旧得心应手。
想来也是，毕竟为了将战斗力提升到极致，他花了五六年的时间彻彻底底地掌握这个身体，连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的痣都了如指掌，再度熟悉也是两三日的事。
但是方便了自己却让眼前的人不适就不行了。
无忧试探地问：“瑶瑶不喜欢吗？”
“倒也不是。”许瑶揉捏了几把柔软的头发，“就是觉得特别。”
想到还有事没干，她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你走几步，看习不习惯人的身体。”
男人乖巧点头，小心翼翼地抬出脚，上身轻晃了两下后脚尖落地，维持前后脚的姿态。
许瑶满意地笑了：“没事，以后慢慢来。”
无忧半敛着漆黑的眸正欲点头，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迅速侧头。
这是他的本能，刚动便后悔了。
刚有身体的剑灵不该有这反应。
不过对方比他动作更快，温凉的手掌摁在他的后颈，将他整个人朝前推到墙边。
许瑶看着半跪的男人，他的头半侧，脸贴在墙上动弹不得，眼神茫然无辜。
“瑶——瑶？”
“有本命契约在，我只能趁你旧伤未好还处于虚弱的时候才能完全占上风。我也不想落井下石，只是再不发泄，我不确定能忍到下个合适的机会。”
许瑶并不知哪怕没旧伤，无忧也愿意臣服于她，任她泄怒。
她拖到今日也没正儿八经地替无忧治疗断剑的伤，仅做接剑处理，无非是在等无忧有灵体的一日。
之前本命剑没有灵体，逃避沟通时就缩在她的灵府，令她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现在不是了，他刚有灵体行动不便，还因受伤无法借助本命契约的威力反抗她，只得任她搓圆捏扁，再不服也得受着，再想躲也无处可藏。
无忧心知肚明许瑶前面几次忍了火没发作，原是想攒到这天统一找他算账。
他卸了力，由着她将自己翻过身面对她，纤长的羽睫软绵绵地颤着，安静地看她。
许瑶摸不准他是知晓无力反抗干脆放弃反抗，还是明白了她动手的原因，认错听罚。
趁本命剑柔弱不能自理的时候处罚他，这许瑶也下不了手，便冷脸问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男人虚虚倚墙，轻声回答：“无忧不该不爱惜自己。”
见他如今懂了，许瑶的语气稍软：“嗯，还有呢？”
还有？
无忧思索着答：“……不该不尽本命剑的职责？”
和其他本命剑相比，他只能做到尽力将契约者的实力百分百发挥出来，就这还不是每次都能办到。
其余的例如增大杀伤力，他不清楚如何做，故而一次都没实现。
而这些本该是作为本命剑的义务所在。
说话间无忧的身体摇摇晃晃，没多久躺到了地上。
他费力歪过一定弧度，好看见许瑶脸上的神色，判断回答的是否准确。
“错了。”
许瑶瞧他狼狈也时时在意她的态度，不免叹息。
她一言不发地屈膝坐下，扶起无忧的脑袋放到腿上，低头告知正确答案：
“不该逃避我把你当毕生挚爱的事实。”
男人明显地发怔。
许瑶心痒地把手指又伸进柔软的发间，轻轻拉扯画圈。
她竟不知，短发的手感会这般舒服，着实爱不释手。
她正新奇地研究变色的头发，忽然瞥见头发主人湿红的眼。
不由得停下手上动作：“怎么了？”
无忧抬起手臂挡住了脸，闭眼时泪水滑落脸颊，被衣物吸收。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落泪。
“你、是骗我的吗？”
“我没必要骗你呀。”
许瑶拿开他的手，用手背蹭掉他脸上的泪痕，神色柔和：“所以你要听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优先保全自身。只有你安然了，我才能安然，知道了吗？”
无忧眸光闪烁，睫毛湿漉漉的。
“可我不想瑶瑶出意外。”
“我能出什么意外。”许瑶轻笑，声音如沐春风，“你的契约者有多大的本事，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么？”
目前看来确实如此，无忧只得道：“若你出事，无忧也不会苟活。”
许瑶看他红着眼郑重其事的样子，俯下身温柔问他：“断裂的地方在哪里？”
无忧解了上面的银色扣子，露出雪白纤细的脖颈。
他五指摊开挡在前面：“瑶瑶还是别看了，丑陋无比。”
许瑶哄他放手：“乖，让我看看。”
无忧犹豫了会儿，终是挪开了手。
许瑶看见白色布带缠绕住的地方，指腹搭在上面缓缓滑动：“我能解开这个吗？”
她说完，感觉到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
下一刻她的手臂被攥住，身下的人神情复杂地凝视她。
“别看了。”
见如此，许瑶不再强求，注视他把扣子扭上，注意力不知不觉飘到别处。
“什么味道这么香？”
她也是才发现鼻尖若有若无地萦绕了甜美的气味。
无忧不明所以：“什么？”
“我这里没摆放花草啊？”
许瑶困惑地四处张望，几经探查，确定是无忧身上传来的味道。
担心塑灵出了问题，她翻出书籍查阅起来。找了几页后，终于看到相关的记载。
原是这灵体由灵气聚成，再加上塑灵液的原材中有珍贵的天材地宝，对修士而言是极具诱惑力的人型聚灵丹。
如果本命剑愿意，可以作为临时的聚灵丹，等一切结束后再填补灵体缺失的灵气就可。
只要核心的流云石没有损坏，灵体是可以无限重构的。
许瑶看完，把书摊开给无忧看。
无忧读完那页隐约有预感，果然契约者蠢蠢欲动地询问起他的意见：“我有点好奇，让我吸上一口行吗？”
不等他回应，她又弯起嘴角。
“忘记了，你现在没有能力反抗，我咬一口就跑你能奈我何？”
是了，他的契约者沉迷灵力修为，有机会尝甜头是不会轻易错过的。
无忧见她巴巴瞅着自己，垂眸又解了最上方的第一颗纽扣，无声侧过头。
左右不过是咬上一口，比前世带刺的鞭子好受多了。
他对着墙，感知到契约者逐渐靠近，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扯开领口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当温热的气息打在他的颈部，门口突然发出声响。
许瑶转头，对上满脸通红的池涞。
“姬、姬桐找你。”他磕磕绊绊地解释，闭上眼扭头就跑。
上次的预知成真了！！
许瑶会欺负奇装异服的男人，那巫烨烁诱她喝血也会发生！
在外头喝茶的姬桐瞧见池涞莽莽撞撞地跑出来，诧异地扬眉：“她没在里面？”
结果半天没听到回答，他放下茶杯起身：“罢了，我去喊她。”
池涞这才反应过来，着急拦住他。
“别！别进去，她在处理私事。”
“这样啊。”姬桐驻足，瞥了眼被抓住的袖子，“池涞你怎么了？感觉魂不守舍的……说起来，你脸好红，是不是不舒服？”
“我？诶？”池涞赶紧撇过头躲开姬桐摸上来的手，“我没事，就是觉得热。”
姬桐满头问号地环顾一圈冰凉的洞内：“热？”
池涞也觉得这理由勉强，边后退边撤：“我还有事先走了。”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眼神飘忽地提醒道：“我觉得你最近陪在许瑶身边比较好，别让其他人和她独处了。”
姬桐望着说完就跑的少年，仍就一头雾水：“我倒是想，可不是还有结课任务要做吗？”
第151章 意外传音 我是温芜，你还在荒凉之地吗……
姬桐在许瑶出来后立马把池涞的话抛之脑后, 跟人兴奋地分享他听到的趣事。
“你一定想不到，有个魔族在半夜三更跑到遥丰宗兴风作浪，直接打残了他们的护宗大阵！现在遥丰宗乱成一锅粥, 生怕那魔族去而复返。谁也不知道那魔族为啥只打遥丰宗，有的说是叛徒指使的, 有的说是叛徒和合作的魔族闹僵了，那魔族找不到她就到遥丰宗来发泄了。”
姬桐幸灾乐祸地大笑, 赤色的眼瞳弯成月牙。
“许然平如今满修真界寻找阵法师，不过他人缘差, 没阵法师愿意帮他。宗门的弟子退的退跑的跑, 剩下的都是找不到更好去处的，只能留下祈祷遥丰宗能挺过这次危机。”
一想到许然平崩溃的脸, 他就感到痛快：“不管那魔族会不会回来, 遥丰宗都完了。说不定他此刻正想尽办法找你, 或许会跑到仙坛宗也说不准，到时你要不要见——他？”
姬桐发现了许瑶身后的诡异男子, 他隐在阴暗处悄无声息, 只低眸望着地面。
他何时站在那里的？为何自己才注意到他？
许瑶察觉到他的目光, 侧身用眼神示意无忧上前。
“他是我的本命剑，无忧。”
戴着兜帽的男人走到许瑶身边，弯身朝他行礼。
姬桐蹙眉打量他古怪的服饰：“是无忧啊，你怎么穿的奇奇怪怪的？许瑶你要是没有男装，我可以给他几套我以前的常服。”
“不用, 他想这么穿就这么穿吧。”许瑶顿了顿, “许然平不会闹到仙坛宗的，他丢不起这个脸。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哪怕把宗门的灵石全部拿出来请阵法师, 他也不会求到我这里。”
姬桐沉默了会儿后冷笑：“你还真懂他。”
许瑶不置可否，走到石凳边坐下倒茶。
“那个魔族长什么样？当时巡逻的修士怎么说的？”
“那魔修穿着有花纹的绛紫色长袍，用大片魔火打在护宗大阵上，那魔火没被法阵熄灭，反而能覆在上面。所以他们也就一开始能见到魔族，后面什么都看不见了。”
姬桐把打听到的消息通通说了出来。
“魔修大约五六尺高，头发是青紫色的，他手上拿着棍子形状的东西，一头有紫水晶，他们猜测是代表身份的装饰物。”
许瑶在听到“青紫色”时便不淡定了，后面的内容更是令她心下一沉。
“为什么觉得权杖是装饰物？”
倒好的茶她没喝，抬手给了身后的无忧。
无忧接过茶杯，指腹擦过女人方才握住的地方，捏住杯沿一饮而尽。
温暖的灵茶流入口中，茶香清淡持久，一路暖到了胃里。
“权杖？那玩意儿原来叫权杖啊。”姬桐又学到了新知识，“因为魔族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本书，疑似魔书，魔火也是在他看过魔书后才形成的，他们都猜魔书是魔族的武器。”
姬桐将许瑶和无忧的互动揽入眼底，莫名觉得这画面有些刺眼。
可这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许瑶也会给他东西吃，分茶喝不是什么特殊待遇。而且无忧的举止也合乎情理，没不妥的地方。
为什么他就看不惯了呢？
直到男人把茶杯放回到桌上，坐着的人没有再倒茶而是用指尖点了点桌面，姬桐才明白不适感从何而来。
以往许瑶分给他们的吃食她自己也会享用，不像这次，她单纯只是想让本命剑尝一尝。
她的本命剑刚拥有身体，有关人的一切都没尝试过。
姬桐早知许瑶宝贝她的本命剑，却不料这般宠爱。
以前本命剑说到底只是把剑，他也无法时时关注到许瑶与它的相处方式，如今能看到了，竟是在意得无微不至。
他过去也专修剑道，怎么不会这样对待灵剑？
对了，他似乎从未契约过本命剑……莫不是有本命剑的剑修都会如此？
笨龙疑惑，笨龙懵逼。
“他们是谁？”
冷不丁被问，姬桐愣了片刻：“每个宗门的人都这样说。”
许瑶皮笑肉不笑：“他们倒是瞒得紧。”
“啊？”
姬桐完全不知魔族的事。
“权杖是武器，魔书只是有助于魔族在修真界施法的工具罢了。”见姬桐呆滞，许瑶多解释了几句，“修真界没有魔气，故而部分魔族会把魔火等法术封印进权杖的水晶里，想要用时便念对应的咒语。我想他需要借助魔书才能施法，是年龄小咒语还没掌握的缘故。”
姬桐恍然大悟，忍不住感慨：“你懂得好多。”
许瑶沉思：“如果青紫色头发是真的，那么他的身份……还有别的信息吗？”
“有的，那魔族在打残了护宗大阵后立刻停了手，有人依稀听到他在离去前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唔，就是啥‘还不出来多管闲事’、‘不会又找错人了吧’这样的话。”
找错人？
许瑶大概明白外界为何认为魔族和许嫣有关了，遥丰宗上下都起过誓，唯一和魔族沾点关系的就是许嫣了。
可她总觉得事实并非如此，还是存在想不通的地方的。
就好比说，修真界在大张旗鼓地通缉许嫣，这魔族何故冒着被同族惩罚的危险跑遥丰宗大动干戈？连修真界都知道许嫣不在遥丰宗，他若是与许嫣合作的魔族能不知道？
正想着，许瑶突然收到意外的传音：
“我是温芜，你还在荒凉之地吗？”
第152章 温莜 病死的前世
自打宗门分别, 许瑶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和温莜年纪相仿的天生剑骨。
等等，为什么不知不觉潜意识里感觉温莜比温芜更熟络了？
明明温芜才是她曾经的小师弟。
“他们来了。”姬桐欣喜说着，抬手朝天上的人挥了挥。
他……们？
许瑶抬眸向天上的两道身影望去, 看到女孩的脸时诧异地动了动唇。
温莜也来了？
温芜温莜兄妹落地后对许瑶和姬桐揖手：“二位真人好。”
姬桐对许久不见的少年眼前一亮：“温芜你长高了啊！”
许瑶这才收回在温莜身上的视线，重新看回温芜：“如果没记错的话, 你今年十五岁了？”
两年前的温芜还在她的胸口，如今和她差不多高了。
皎皎如明月的清朗少年哪怕穿一身旧衣仍就气质不凡, 举手投足间拥有堪比剑圣的魄力。只是那双曾澄清无暇的眼，蕴含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许瑶不由得侧头瞥了眼姬桐。
姬桐和她对视了两眼, 一个笑着开口打趣他这么晚才找来, 一个目光挪到了别处。
温芜微微点头：“您好记性。”
说完又跟姬桐解释：“我忙完就过来了。”
“外出任务？”
“……算是吧。”
“荟萃争霸赛上就没瞧见你，你这外出任务挺复杂啊。”
“……嗯。”
温芜看向默默不语的许瑶, 主动找话题：“您还需要手工的服饰吗, 或者有没有要缝补的衣物？”
许瑶闻言掀起眼帘似笑非笑道：“那得看你能不能拿得出我想要的款式, 你在遥丰宗应该都听说了，我现在是不缺法衣的。倒是姬桐和巫烨烁他们俩穿过很多衣服, 没准有要补的, 或许你问他们更清楚。”
有了姬桐和巫烨烁的前车之鉴, 许瑶怀疑温芜的变化源于前世。
温芜眸光一深，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姬桐。
姬桐还保持方才的笑容，那毫无所知的模样显然没发觉许瑶的话中深意。
正如他猜测的那样，拥有前世记忆的还有他人？
“我确实需要裁减衣服尺寸，原先的都小了, 丢了又觉得浪费。”姬桐用神识扫了遍戒指里的衣物, 有点尴尬地询问，“改大是不是挺花时间的？”
许瑶没忍住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笨龙莫名其妙唰地望向她，眼中满是错愕。
好端端的为什么打他？他又哪儿惹她了？
他正想给许瑶传音讨要说法, 忽然收到别人的传音。
仅片刻，他震惊得僵硬在原地，连问许瑶的心思都没了。
许瑶见笨龙失神，侧目看向不敢插嘴只敢偷看她的温莜。
“珍珠给你哥了？”
小姑娘的嘴角瞬间扬起，大幅度地晃头。
“没偷看吧？”
“没有！”
许瑶朝她走近几步：“你想来的还是你哥带你来的？”
“哥哥。”温莜答完迅速补充，“但是我也想来的！”
这倒和许瑶想的不一样。
“那你哥有跟你说为什么带你来吗？”
小姑娘突然不好意思地低头：“他想让我在真人这里住一段时日，就是不知道真人是否愿意……叨扰的话我就回宗门，我存在感低，这种时候没人管我倒也自在，真人无需担心我！”
许瑶回头看了眼巍峨的高山：“我这有地方住，打算住多久？”
那边温芜和姬桐交换了不少信息，出声回道：“最多两个月，她的衣食住行我会支付灵石。”
温莜察觉到不对劲，紧张地拉他袖子：“哥哥你呢？你不住这儿吗？”
温芜面向她弯下身，摸头安抚：“哥哥还有事要处理。”
他的声音温柔得仿佛春风拂过水面，轻柔地经过还留下几片花瓣，给人安宁的力量。
许瑶之前没碰到过这对兄妹共同相处的画面，没想到本就温和的少年在面对妹妹时声音能甜成这样。
在宗门时她还觉得温芜对许嫣耐心温柔，结果那并非最柔的他。
不过小姑娘甜美乖巧，她也愿意付出耐心。
许瑶想着，迎上姬桐欲言又止的目光。？
当即传音：怎么了？
姬桐无法确定自己的直觉，犹豫地说了猜想：我和温芜互相通了前世的事，具体的情况没细聊，所以不清楚他前世和许然平许嫣有没有仇恨关系。唯有一点能肯定，他妹妹前世病死了，他苦苦寻找原因却也没个结果。
许瑶：病死了？？
姬桐：对，他妹妹的道侣说是体质问题。
许瑶：道侣？？
姬桐将前世有关温莜的事告诉了她。
前世的温莜因为是普通人没有任何倚仗，在宗门除了许嫣和哥哥温芜，其他人都不理她，根本交不到朋友。后来她的修为迟迟不长进，许嫣给她安排了门亲事，谁料嫁去没两年就生怪病死了。
温芜本来对许嫣起了疑心，那段时间拒绝和许嫣沟通，独自寻找妹妹病死的缘由。大概过了两年左右，不知怎的温芜和许嫣的关系又恢复了，姬桐猜测温芜把对妹妹的怀念和愧疚都补偿到了许嫣头上，后面甚至将天生剑骨给了对方，就为了不想许嫣被外界说配不上第一剑修。
姬桐讲着讲着陷入前世的回忆。
前世的他们还真是如出一辙。
也就忘记了他还没说自己的直觉。
那边温芜哄好了妹妹，打算辞别回宗门。
“小妹就麻烦你们了。”
他从戒指取出成堆的灵石，抓着温莜的手举到许瑶面前。
“拜托了。”
许瑶皱眉，盯着他观察半晌。
“你回宗门处理什么事？”
“遥丰宗混乱不堪，急需有人出面稳定人心，想来也就我合适点。”少年说得严肃认真，“师尊的亲传弟子就剩我和二师兄，二师兄脱不开身，我得帮着师尊处理事务。”
许瑶听到“师尊”，表情缓和了些：“灵石等你下次来接人的时候给吧，我暂时不缺。”
温芜纹丝不动：“不缺和我给是两回事。遥丰宗亏欠你，我不想也亏欠你。你和师尊的事我不方便发表立场，就当是让我心安吧，这笔灵石你得收下。”
许瑶彻底放下心，把灵石收进戒指，同时握住温莜的手。
“温芜，照顾好自己，别让妹妹担心。”
温芜愣了愣，微笑应下：“好。”
清风俊朗的少年御剑飞走了。
温莜依依不舍地望着哥哥离开的方向，抓许瑶手指的手默默收紧。
许瑶注意到她的不安，带着她回洞府。
“姬桐，去给温莜劈块空地布置一下。”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姬桐下意识应了声，随后猛地问她：“那你呢？”
许瑶拉着人已经走开一段距离了。
“我带她四处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省事的都你来，麻烦的都我来是吧！”
姬桐无语，恰好对上小姑娘怯生生投来的目光。
他把拳头抵嘴边干咳，语气放软：“不就是劈个房间，小事一桩！”
小姑娘的体态明显放松了些，朝他小心翼翼地点了下头，又转回去看前面。
姬桐见状莫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怎么搞的？”
这样唯唯诺诺，温芜这个妹妹在遥丰宗都经历了什么？
许瑶先带温莜在法阵外围转了圈，告知她能活动的范围。
“外面都是妖兽，很危险，要是你跑出去我还得中断手上的事特地来捞你。”
“真人我不会乱跑的，你忙的时候我就待在洞里打坐。”
“倒也不必，你的战斗力没跟上修为，我希望你能找人多陪你练练。”
小姑娘的情绪肉眼可见地笔直坠落，她张了嘴，发颤地说：“我、真人的同伴想必都很厉害，陪我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许瑶沉默了会儿：“看来这个更着急。”
她领着人穿过竹林，往山洞回。
路过水潭时温莜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没发现前头的人停了下来，脑袋直接撞许瑶背上。
她吃痛地皱起五官，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许瑶转过身看了她一眼，扭头对水潭的方向喊了声：“季甘季霖。”
水潭忽然有了动静，两个美丽耀眼的男人钻出水面，毫不收敛地观察温莜。
温莜被他们身上的宝石水晶吸引了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瞅着。
甚至来不及惊讶潭里有人的怪事。
季甘季霖闻到陌生的气味早从潭底游到了水面附近，此刻两人探究地盯许瑶带回的小修士。
“她的性格太弱了，在修真界就是个行走的受气包，你们想想办法。”
季甘：“真人想要她变成什么样？”
季霖：“哈？我们凭什么要替你教小孩？”
温莜：“才不是受气包，我只是不想耽误其他人QAQ”
季霖还处于排斥温莜的状态，眼神算不上友好。
这时许瑶弯身，半跪在他面前，迅速拉回他的视线。
他尚未反应，脖子被人掐住，整个身体被提出水面。
许瑶突如其来的无情举动令季霖发懵，连挣扎都忘了。
季甘来回转动头，害怕惊慌地扒住女人的衣摆，替弟弟求饶：“真人！季霖会做的，我发誓我们会照你的吩咐做的！”
许瑶没管他们，冷冷凝视脸色苍白的温莜。
“你再示弱再示好别人也不会尊重你，虽然残暴不是最好的做法，但却是种让他人立刻知晓你有威慑力的方式。我的同伴陪你练的确是在耽误他们的时间，不过你的目的是什么？是得到他们的喜欢认可？”
“你是要获得生存的能力，不管他们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别的什么，你都要抓紧机会彻底利用，哪怕让对方觉得你的攻击滑稽可笑毫无杀伤力，即便被当成笑话，只要他们愿意继续陪你练，你终有能实现目标的那一天。”
许瑶看着动摇煎熬的温莜，眉眼凌厉：“还是说你忘了秘境里差点让狐妖杀了的经历？”
提到狐妖，温莜着急反驳：“我没忘！”
她喊完，身上的懦气也随之消失，灵力产生波动。
回宗后做的每个梦里她都会见到那只狡诈的狐妖，它认定她是最脆弱的修士，只挑她下手。
再不想承认也只得承认，她待人的方式没有得到任何平等的对待。他们只会觉得她好欺负好糊弄，每次在她和其他人中间做选择时，她总会被选中。
没有别的原因，仅是因为得罪她的后果比得罪他人的后果要轻。
“温莜。”许瑶收了情绪，平淡地告诉眼眶猩红的小姑娘，“没有倚仗没有背景的人，未来会如何完全取决于他能做到多少。”
温莜低下头，视线里是她穿得快破洞的旧鞋。
她缓缓闭上眼，阻止眼泪流出来。
“……我知道了。”
许瑶暗自松了口气，连带着手上也卸了力。
“真人，季霖他。”
听到许瑶对小修士说的话，季甘明白真人并不是真的要教训季霖。恐惧消了之后，他便开始担忧起季霖来。
他这个弟弟嘴上不说，心里是很倾慕真人的。
这次于他而言，是巨大的打击。
许瑶后知后觉地发现手里的鲛人在掉灵珠。
一颗接一颗的，连续不断。
“季霖、季霖你别哭。”她无措地把鲛人放回水里，手从脖颈挪到肩膀，“我做过头了，其实没想真的伤你。”
鲛人哭泣得浑身颤抖，只闭眼不看她。
季甘在弟弟回到水里后便迎了上去，他摸上季霖背后的鱼尾，那里炽热得烫手，和平时的温凉截然不同。
他抬眸看了看弟弟脖间的指痕，又望向呼唤季霖的许瑶。
一番权衡下，他咬牙做出选择。
“真人，再这样下去，他会死。”
许瑶惊愕地睁大眼睛，方才心急已经跪坐在地上，闻言捧住季霖通红的脸问季甘：“为什么会死？”
“鲛人生气会体温升高，体温过高时间久了就会死。”
“啊？”
“我想办法哄哄他，气消了体温会慢慢恢复正常的。”
其实体温可以通过其他手段降下去，比如用冰降温。
这点季甘没讲。
许瑶轻拍季霖的脸，小鲛人也没给她回应。
一动不动，要不是还在流泪，她怀疑鲛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我能做什么吗？毕竟是我让他气成这样，是不是我来哄效果更快？”
“确实——不过真人不必如此，他总耍小脾气，是该给他点罪受。”
说着，季甘抱住季霖的腰往下拖，意图将他带回潭底。
许瑶怕扯痛季霖适时松手：“我早知道他的脾性，一开始就没恼他。他要是因此遭大罪，我反而会耿耿于怀。”
季甘扶着浑身发烫的季霖，迟疑道：“真人要是介意，不如我先带他下去静静，等好点了再找你？”
许瑶想了想，唤出本命剑：“无忧，陪着温莜。”
本命剑变幻成人形，默默走向帮不上忙干着急的温莜，主动做起自我介绍。
“我是瑶瑶的本命剑，我叫无忧。”
许瑶本担心无忧会冷着温莜，见状放心不少。
她跳入水中，对季甘道：“我和你一起下去。”
季甘感激地点头，率先游在前面。
许瑶使用避水术深入水潭，很快见到鲛人兄弟居住的贝壳屋。
季甘将弟弟放在铺满了宝石水晶的海藻床上，再用额头触碰他的额头。
许瑶在旁边看着：“怎么样？”
“稍微降下来点了。”
季甘低眸打量季霖，再眨眼时下定决心。
他眼神躲闪地看向许瑶：“真人，你真要牺牲自己给他解气吗？”
许瑶看他慢悠悠地游到贝壳边缘，突然起了不好的念头：“等等，怎么个牺牲法？”
“考虑到真人的颜面，我还是不在场了。”
季甘尾巴一晃彻底到了贝壳外，鞠躬道歉的同时贝壳合拢。
许瑶在头顶的贝壳刚动时就想跑，无奈双腿被鱼尾缠住，只得眼睁睁望着季甘的身影被贝壳隔开，视线骤黑。
鲛人咬上肩膀的瞬间，许瑶忏悔起过去不该缠着姬桐给她心头血。
打斗期间的受伤和屈于内疚硬着头皮损伤自身的感觉天差地别，前者痛也痛得爽快，痛感往往会被当时的战意所麻痹，后者注意力都在“忍受”这事上，可以忽略不计的丁点疼痛令她头皮发麻，控制不住地发颤。
然而她的瑟缩却激起季霖的兴致。
波光粼粼的漂亮鱼尾激动地翘起，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许瑶感受到鲛人齿扎得更深了，血气在贝壳内扩散弥漫。
她终是忍无可忍，反手掐住对方的手臂。
……
岸边的无忧似有察觉地扭头看向水潭。
温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忧你怎么了？”
“瑶瑶好像起了战意。”
那战意出现得快，消失得也快，快到他恍惚是不是错觉。
温莜震惊：“真人在水里打起来了？”
无忧定定看了会儿，撇开眼安抚她：“应该没有，放轻松。”
温莜松开握拳的手，再次惊讶于他的细微观察。
真人的本命剑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心思在对方面前一览无余。
正因为藏无可藏，再加上无忧是剑灵，她反而能吐露心声。
“无忧会觉得我是个连累吗？”
男人与不安的小姑娘对视，语调没有波澜地说：“累赘会被抛弃，没被抛弃说明没把你当负担。”
温莜兀自静了静，又问他：“那我最柔弱的时候都没被抛弃，是不是强了之后更不用担心啦？”
无忧看着她期待的眼睛。
“……”
“嗯。”
第153章 坏人巫烨烁 你的主人她喝醉了，你不担……
连着几天, 许瑶路过水潭时都没搭理和她打招呼的季霖。
被有意冷落的小鲛人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她忽视的举动，坚持不懈地守在水面附近, 等待她下一次经过。
季甘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交换的态度，以往都是真人向他们简单打个照面, 他的弟弟各种扭扭捏捏，如今反过来了。
他无奈地长舒口气。
那天季霖绝对惹恼了真人, 没把他们赶走可能是真人当场发作了，季霖手臂上的淤青就是最好的证据。
季甘是想向真人道歉的, 偏偏季霖不肯交代贝壳里发生的事。
想到这, 他又一次叹气。
许瑶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时间，每日修炼看书炼丹画阵, 十二个时辰基本全排满了, 若是中间有事耽搁了, 就用天级法阵延长时间。
不过现在的她不会盲目延长十几二十天了，只要任务都完成了她就会关闭法阵, 打坐休息。
这样做一来节省灵石, 二来维持寿命。
不必勉强自己一人当几人用, 这样做何乐而不为呢？
另一边，温莜两天和真人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一柱香，总算是明白为什么真人要给她找点事做。
由于仙坛宗最近两个月都是考核阶段，她找不到曾是同门的姬桐真人和巫烨烁真人，最后只得求了许瑶真人让本命剑陪她练。
许瑶一边惊讶无忧还挺会带小孩招小孩喜欢, 一边应允了温莜的请求。
于是温莜白天和无忧练体术近战, 晚上到水潭里磨练心性。
十日不到，十几岁的小姑娘拥有了和年龄不吻合的稳重与沧桑。
许瑶看着一天一个样的女孩，发现了大温莜的影子。
迈过这一步, 哪怕她回到宗门应该也能安然自处了。
巫烨烁是几人里结课最快的，故而也是最早回到洞府的。
当池涞察觉到不对劲疯狂传音给姬桐时，姬桐还在为结课考核做准备，没法总待在洞府。
只要他们时不时要到宗门，巫烨烁总能抓到他们都不在的机会。
偏偏池涞也摸不准巫烨烁会在哪天出手，没法逼着姬桐不准备考核只在洞府盯梢。
要是巫烨烁不在这几天找许瑶，那姬桐没考好谁负责？
池涞纠结得很。
于是这样不安到考核期的最后一日，最晚结课的课程也在今日结束，池涞忐忑地找到好不容易甩开同门的许瑶。
“这些天巫烨烁有找你吗？”
“嗯？”
许瑶还在和仙坛宗其他长老传音，结课之后不管是弟子还是长老都会约一块喝酒放松，自然也有邀请她。
考虑到自身的能力，许瑶以还有事婉拒了他们的邀请。
断开传音后，她回答池涞：“结课后应该是和其他人出去玩了吧……你呢，一个月的休沐日有什么安排？”
看来是后面的哪个时间段。
池涞垂下眼眸：“回家休息。”
“一个月都待洞府了？”
“嗯。”
“……”
许瑶默了会儿，告诉他：“那你每日午时来找我一趟。”
迎上对方不解的目光，她慎重道：“我要确保你身体里的灵魂没影响到你。”
池涞怔住，纯净的金瞳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异彩，美得动人心魄。
见人安静地点头，许瑶做出承诺：“最晚下个月，我会彻底驱散他。”
鲛人族的精神攻击她掌握得七七八八了，就差练熟那首能摧毁灵魂的曲子。
想着那乐谱，许瑶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也不知道乐修怎么能日日弹琴奏乐，她每次练两个时辰都是极限。
不过许瑶很快就想明白了。
术业有专攻，她光是完整地弹完就很不容易了。
而且她最近弹的几次季甘都说有注入情感了，能听出音律的韵味代表快练成了。
许瑶作为剑修，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心满意足了。
只要通过季甘和季霖两个鲛人的认可，她立马就能着手开始驱魂流程。
平时阴暗漠然的池涞闻言露出浅浅的笑容：“我相信你。”
……
休沐的头两天，各门课程的成绩都出来了，池涞被姬桐等人强拖去喝酒庆祝。他一人难敌四手，只得跟条死鱼似的参与他们的宴会。
江尚他们喊了不少人，对许瑶更是三催四请。
许瑶不想扫了他们和自己指点的青丹峰弟子的兴致，同意入席，但坚决不饮酒。
修士们喝上头后舞剑的舞剑，玩火的玩火，各种混乱嘈杂，还有挂科的抱头大哭，没了宴会最初的拘谨和端庄。
许瑶喝着灵果挤成的浓郁果汁，往左看是醉迷糊的池涞和姬桐，往右瞧是同款似笑非笑表情的江尚和巫烨烁。
这俩人互相劝酒喝的量是在场修士中最多的那一批，可神态依旧稳重自若，仿佛没多少醉意。
直到巫烨烁干尽杯中酒，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江尚的酒杯，江尚也豪爽地一口闷了，然而两息不到脑袋下垂倒在桌上，这场无声的较量才有了结果。
巫烨烁的状态也没好太多，在江尚趴下后，他用手臂撑住摇摇欲坠的脑袋，半阖着眼打盹。
许瑶好整以暇地收回目光，起身打算带他们回去。
她先是去池涞和姬桐那儿：“还醒着不？”
两人面朝桌子皆没有动静。
许瑶伸手先后戳池涞和姬桐的脑袋：“都起来，回去睡。”
池涞脑壳咚咚的，迷茫地抬头望着不知哪里出神。
姬桐头没抬手倒是先提起来了，对着空气一顿挥，碰到许瑶的手时紧紧抓住，痴痴地笑了起来。
“嘿嘿……你来了呀……是来接我回家了嘛？”
许瑶尚未答。
这时——
“哈……”
池涞打了个哈欠，眨眨水雾朦胧的眼。
许瑶抬高手把姬桐从地上拉起来，另只手拎住池涞的后颈，转头喊了声巫烨烁。
男人撑着手凝视她，脑袋一点点往下滑，他微微张开泛红的唇。
“是要回去了？”
“嗯。”
许瑶叫了个相对清醒的弟子，让他看着这群东倒西歪的弟子们，别闹出事来。
然后喊巫烨烁在姬桐和池涞当中挑一个扶。
巫烨烁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身上徘徊，最后点了姬桐。
“他更重点。”
许瑶等巫烨烁走近后，将手从笨龙那抽走，转而双手扶起被提溜后颈但身体拖地上的池涞。
池涞纤瘦，她略一迟疑干净利落地背起他。
少年伏在她背后，双手搭在肩膀上乖巧安静。
考虑到巫烨烁也醉了七八分，她命对方走前面。
巫烨烁扶住巴巴瞅许瑶的姬桐，拖拽着向前。
“你不背我吗？你为什么不背我！”
姬桐刚埋怨了没两句，就被嫌他吵的巫烨烁敲晕了。
许瑶：“……”
假装没看见。
四人通过仙坛宗的法阵回到洞府。
巫烨烁负责送姬桐到榻上休息，许瑶则负责池涞。
池涞到了熟悉的环境，立马窝到榻上用裯团住自己。
许瑶见他坐得笔直疑惑问道；“不睡？”
“巫烨烁很坏，你别信他的话。”某人说得一本正经。
类似的话池涞最近说过多次，许瑶实在不清楚这俩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导致他这般警惕巫烨烁。
她正想进一步问详情，突然收到巫烨烁的传音：
我今日心情好，来么？
许瑶：来什么？
巫烨烁：还能是什么，我遭罪你开心的事。
许瑶懂了，当即有点跃跃欲试，不过想到先前被季霖咬的经历，又犹豫起来。
许瑶：你不怕疼？
巫烨烁：我困得慌，痛感没那么敏感……不要就算了，我休息了。
许瑶下意识地说了声等等，跟人约在山顶见面。
结束了传音，她才想起池涞的再三叮嘱。
“巫烨烁很坏是什么意思？”
池涞已经小鸡啄米：“……反正很坏，对你很坏。”
许瑶沉默。
可她觉得挺好？主动给她血喝，这不是顶顶好的人？
“你说不出原因的话，我去找他了啊。”
她说完等了等，可惜池涞睡着了。
许瑶帮他放平到榻上，给人盖好裯后去了山顶。
……
池涞是渴醒的，毫无所知地起来喝过水，他握着茶杯坐在石凳上走神。
宴会的记忆在他脑子里快速地过了遍，画面的最后是许瑶的那句话。
你说不出原因的话，我去找他了啊。
找他？找谁？巫烨烁？
猛地惊醒过来的池涞睁大了眼。
她去找巫烨烁了？
池涞第一反应传音给姬桐，对面半天没回应，估摸着在睡觉。
他手足无措地跑到外面找许瑶，恰好碰到和温莜对练的无忧。
“无忧，你主人呢！”
无忧的额头有薄汗，银蓝色的头发沾在脸颊，他不甚在意地用袖子蹭了蹭下颌，淡淡开口：“瑶瑶在山顶。”
池涞病急乱投医，对着他和温莜期待道：“你们有事要找她吗？”
二者莫名其妙地对视了眼，不约而同地摇头。
池涞哽住，转而问无忧：“许瑶此刻怕是在为难，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无忧定下神感受了会儿，如实道：“为难是有，但欣喜更多。”
池涞：“……”
那人喝上头了，自然是满心的喜悦。
他绞尽脑汁地思考有什么正当理由能说服无忧打断山顶的两人，苦思冥想后，只有一个勉强的借口。
“你的主人她喝醉了，你不担心她吗？”
无忧想到醉酒了会截然不同的女人，放下了手中的小刀对温莜道：
“你先自己练习，我去看下她。”
第154章 有所保留 要是他愿意主动跟我分享他的……
无忧到了山顶看见法阵的屏障, 他静立了会儿，伸手贴上去：“瑶瑶，我可以进来吗？”
几乎是立刻, 以他触碰到的地方往外扩两米的范围都没了阻碍的屏障。
无忧走进法阵内，一眼看见巫烨烁怀里的许瑶。
她淡蓝色的法衣被刺眼的血污染, 望向他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离。
无忧瞬间有种被掐住的窒息感，手心翻转之际指间多了六个灵气化作的飞镖, 以迅猛凌厉的速度飞向巫烨烁。
紧跟着他悄无声息地绕到躲飞镖的男人身后，握住尖锐的匕首朝对方的死穴刺。
巫烨烁的耳饰破碎掉落到地上, 眼神立马变得清明, 他低头瞥了眼替他挡招的法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剑灵有独特的攻击方式, 且凶戾异常。
要不是许瑶及时制止, 无忧的下一招就要招呼到巫烨烁的后脑勺了。
无忧停下来才注意到许瑶用手抵住巫烨烁出血的伤口, 还懵懵懂懂地将瓶子递给他：“我缓缓，你接着用这接。”
他默了良久, 接过装了一半血液的瓶子。
“对不起, 是我自作主张了。”
许瑶未答, 只兀自到边上施清尘术。
倒是巫烨烁无所谓地笑笑：“我没事，别放在心上。”
无忧握着瓶子，犹豫要不要装模作样地装一点。
面前的男人旁若无人地收拾起自己，连发丝都理得纹丝不乱，显然止了血。
“巫烨烁你到底喝了多少？”
许瑶也察觉到某人的小心思, 不过毕竟是她占了便宜, 故而没追究算计的事。
巫烨烁收拢交领，遮住仅剩的痕迹：“酒味太重，味道不好？”
许瑶还晕乎着, 老实巴交地说出真实想法：“挺好。”
和姬桐的心头血比起来，巫烨烁的要更甜更令人上瘾。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下唇，回想刚才喝了多少，竟有突破小境界的趋势。
巫烨烁勾起嘴角，心情不错地迈步离开。
“我累了，回去歇息了。”
他走后，许瑶抽走无忧手里的瓶子盖好收进戒指。
感受到无忧低落忐忑的情绪，她抚摸他的头发安抚：“巫烨烁都说没事了。”
她的本命剑还是内疚：“无忧是不是打扰了瑶瑶的兴致？”
许瑶摇头，漫不经心地抬手捧住本命剑的脸。
无忧顺着她的力弯下身。
许瑶小声告诉他：“我其实早喝饱了，没停是因为不想浪费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女人的唇几乎要碰到无忧的鼻尖，空气中充斥甜美的酒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巫烨烁的。
他莫名紧张地低眸，声音哑然：“……好机会？”
“花孔雀难得愿做亏本买卖，我能从他那白捞好处的机会不多，有一次算一次。”
许瑶说完又冷哼一声。
“不过他居然装醉，等明日不知道要向我提什么报酬。”
无忧被她炽热的吐息搅得心绪乱了，他微微往后退，同时扶住对方的肩膀防止她突然摔倒。
“他大概不会。”
“嗯？那就太好了。”
许瑶想原地歇了，脑袋慢悠悠地下垂。
无忧了解她喝醉后随便哪里都可趴的习惯，他思索什么样的姿势能睡得舒服点，考虑一圈选择了瑶瑶上次用腿给他垫头的姿势。
他小心翼翼地撑着女人的身体跪下，等摆好自己的腿再让浑身无力的人躺下。
他很喜欢靠在契约者腿上的感觉，那种睁眼视线里全是他在意的人的画面，令他很安心。
“瑶瑶难受吗？”
他不清楚对方是否也觉得这样躺着舒服。
许瑶转了个身脸面向他，支支吾吾地回：“有点。”
无忧连着眨了两下眼，当下要动：“那瑶瑶想怎么睡？”
松松抓住他小拇指的许瑶懒倦地接着道：“宝贝剑对我有所保留，这让我有点难过……要是他愿意主动跟我分享他的事，那我会很开心。”
她没有可以完完全全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对象。
不必担心日后会有一天遭受背叛，能给她安全感的唯有本命剑。
本命剑和契约者属于一荣共荣一损共损的共生关系，她翻了数不清的书册，还没见过会在本命契约生效时背叛对方的例子。
灵剑是纯粹的，只要得到了认同，便能安心把后背交给它。
许瑶想前辈在册子里强调这点，想必也是有九成九把握。
她不纠结于剩下的那点偶然，这世上的事都有不可控的意外，要处处都是确定了没坏结果再去做，那什么都做不成。
本命剑的言听计从其实她该满意了，只是一想到世上唯有它会永远陪伴自己，她就想奢求更多。
奢求本命剑偶尔也能向她表露真实的它，正如她偶尔也会对它展露出软弱的一面。
她明白强求会使他人害怕逃避，她不想逼无忧，也愿意等。
人是在彻底信赖接受对方时才会毫无保留，剑灵应该也差不多吧。
她和无忧中间的隔膜何时能消失呢？
……
愣住的男人定格了许久。
直到醉酒的人彻底睡着，听着微不可闻的平稳呼吸，他低低地开口。
“我的故事很枯燥无聊，你真的要听吗。”
第155章 05 原来不是神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
岚辉帝国用了十日攻打伊斯特里王国的大部分城镇, 将原本和平宁静的土地摧毁得硝烟弥漫，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边界也随之模糊不清。
天空常常笼罩着厚厚的灰霾，血腥气和尸体的腐烂味交错重叠, 偶尔冷风吹过，废墟倒塌压住这些残酷战争的印记, 却掩盖不住浓重的气味。
这种时候，流浪儿是街头巷尾最常见的身影。他们的家人死于战争, 他们的家园毁于火焰，哪怕运气好活下来了, 等待他们的不是饥荒便是买卖。
莱昂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生存了十五日, 由于他才五岁，根本抢不到任何残羹剩饭, 只能靠犄角旮旯的野草勉强苟活。
这十几天没中毒已是万幸, 周围不少流浪儿误食了有毒的植物, 或是暴毙或是梦魇，单单只是肚子疼算幸运的情况了。
但运气也有用尽的一天。
他实在太饿了, 没有力气找食物的后果就是只能眼睁睁看着死神慢慢接近他。
第十八天他的身上停留了几只苍蝇, 头顶的枯树上站着好几只乌鸦。
它们眼睛猩红, 时不时贪婪专注地看向他。
莱昂知道它们在等待新鲜的尸体，自从战争发生后，乌鸦们再也不缺吃的，甚至有心思挑选食物。
莱昂用尽全身力气转身，苍蝇们飞起来围在他身边。
他手上捏着玻璃碎片, 颤颤巍巍地爬向最近的尸体, 强忍呕吐的冲动开始用玻璃割没有腐烂的部位。
他不想这么毫无意义地死去，他还能再活几天！
“求生欲这么强的小孩可真罕见，父亲, 我们带他回去吧？”
莱昂努力睁大眼向声源望去，却只看见对方精致的皮鞋。
在生死边缘之际，他遇到了十五岁的布朗艾斯，邻国公爵的六子。
布朗家族是世袭六代的名门望族，光是负责清洁的打扫仆人就有近四十人，各个都是经过层层筛选、受过良好培训的精英。
这样的家族培养死士的流程更是成熟残酷。
莱昂所在的这批预备生共两百人，一年的时间里陆续淘汰，最后只留下十五人。
伤养好后，莱昂参加的第一轮试炼便是杀人。
带他们的教官是退休的荣誉骑士，目光毒辣，言语犀利：“杀不了人的死士就是离开水的鱼，给你们两个小时杀掉一个竞争对手，不允许弃权。”
……
一年之后，莱昂以第五名的成绩留在了布朗家族。
他和一块活下来的孩子共处一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作为家主稳固势力的暗中助手，被称为人型兵器。
偷盗窃听，跟踪刺杀。
但凡家主喊05，他会立马现身待命，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他被需要。
五年后，家主将他们指派给他的孩子们，名为保护实则监视。
他忌惮自己的八个孩子，担心有朝一日他们会为了继承权对他下黑手。
冰冷的公爵世家，连血脉至亲都互相提防算计。
05被分给了六子布朗艾斯，也是当初求着家主带他回来的人。
对于他的到来，21岁的贵族青年并无不满，他一没有发怒打骂，二没有笑脸讨好，好似不关心他会向家主汇报什么，大部分时间晾着不管。
05也不着急试探，隐藏野心的人他也接触过几个，监视这类人，最忌讳的就是心急。
05要盯着布朗艾斯的生活起居，重点关注他和谁见面，又说了哪些话。当有人要害布朗艾斯时，他也要出手保护。
他明显感觉到，每次救下小主人，对方待他的态度就好些。
05故作没发觉变化，不主动亲近，保持一定的距离。
四年期间，半数的孩子意外死亡。
当然这是对外的说法，实际是三个孩子被家主发现了野心悄悄解决了，一个在外出时让敌对家族买通的杀手刺杀了。
留下来的孩子里除了布朗艾斯，还有大公女、三子和七子。
大公女没有继承的可能，七子年纪尚小不足为惧，唯有三子能与布朗艾斯争一争高下。
05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若在这个关键时期布朗艾斯还是没有举动，说明他确实对那位子不感兴趣。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真就没有动作。
不过他不行动，不代表三子不会对他动手。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摇摆不定的懦弱三子也拥有了孤注一掷的魄力。
在先后折断了布朗艾斯的左膀右臂后，三子起了杀害六子的心思。
子女间的斗争家主向来睁只眼闭只眼，三子笃定05不会插手，采用了常见的毒害方式——在饮食里下毒。
可他不知道家主得知此事后要求05保护六子，因为他怀疑三子杀了六子后下一个便是自己。
他的身体状况足以支撑他再当五六年的家主，他希望三子和六子能互相制衡得久一点。
05阻止布朗艾斯进食的事被三子知晓后，三子只当05站队六子，成为了布朗艾斯的人。
05是他当务之急要除去的对象。
结果他把想到的手段用尽了也没能得手，无奈之下，竟另辟蹊径劝说05支持他。
“家主不缺死士，兄长不想夺权，你有没有想过人生还有另一种活法？帮助我当上新的家主，我能给予你想要的一切。”
05被说动了，不过比起劣质的三子他更想扶持六子。
更何况他多次妨碍了三子，别人指不定在想事成后要如何虐杀他。
05感觉自己有了新的存在价值。
他另约时间与三子谈判，实则将三子的野心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众人面前。
有些事放到台面上说就变了性质，家主当着其他贵族的面，故作失望愤怒实则满意欢喜地罚了三子两年紧闭，好好反思他错误的想法。
布朗艾斯经此闹剧清醒过来，他不争就只能为人鱼肉。
他的身边只剩05，只有05能帮他。
布朗艾斯在雷雨夜对05袒露心声，请求05助他一臂之力。
“只有你能帮我了，05，你是我最后的倚仗！”
青年哭得不能自已，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脸上是雨水多还是泪水更多。
05看着孤立无援的布朗艾斯，嘴角浅浅上扬。
于是05成了新主人最厉害的武器。
布朗艾斯没有支持者，05就替他出谋划策获取支持；
布朗艾斯没有金钱，05悄悄奔走商行谈成赞助；
布朗艾斯找不到合适的联姻对象，05替他和皇女创造偶遇机会……
随着新主人的势力越来越大，05不是没察觉到对方对他流逝的真心。
或者说得再理智点，布朗艾斯从未对他有过真心，从一开始便是利用。
这位懂得蛰伏掩饰的布朗殿下，牺牲了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亲信，只为换取家主的放心。
他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是为了编造他无人可信、谁来了都会是他最信任的心腹的假象。
但是可能连布朗艾斯本人都想不到，05早早就明白了他的谋算，却还愿意帮他。
05无法逃离布朗家族，他知道得太多了。
除了做有用的人型兵器，05想不到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05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死得如此随便。
他把布朗艾斯当做唯一的信仰，他坚信给他生命意义的神无法离开他。
他们早已是共生体，少了谁剩下的那一个都活不下去。
当主人毫不犹豫地拉他挡射向皇女的箭矢时，他感到难以置信。
望着拉住皇女逃窜的那个背影，他恍惚不解地皱眉。
何至于此？
为何至此？
毒发吐血了，他才恍然大悟。
从头到尾都是他错了。
原来不是神离不开他，是他离不开神。
如今神轻易地舍弃了他，他成为了没有利用价值的普通兵器。
再普通不过的流浪儿，再普通不过的牺牲品。
弥留之际，05祈求世间所有的神明。
下一世他不想再做得依赖某个人、某个信仰才能生存的活物，与其这样没有意义地苟活，他宁肯当一片树叶。
然而神明与他开了个玩笑。
他的新生的确不是活物，但是若没有契约者，他只是万千灵剑中的普通一员。
又一次。
没了别人，他什么都不是。
05麻木了700多年，从封闭到乏味，从看戏到无聊，从满心期盼到心灰意冷。
这次它再也做不到主动，宁肯永眠也不想再经历一遍被当做无用之物舍弃的那方。
在梦境中，它似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
直到有名剑修唤醒了它。
这个世界存在奇怪的规则，它可以通过灵魂匹配确定共鸣更强的人。
有一瞬间它的灵魂颤抖了，可惜那剑修直往名剑的区域去，那和它还有什么关系？
所以它又想睡。
可是那人好好的名剑不选，又走回来了。
她一靠近，它便做不到安宁。
偏偏，同伴还向那剑修提到了它。
它的灵魂仿佛灼烧起来，在被小心翼翼拿起来的时候，灵魂深处的共鸣达到极致。
为什么要选择它？
为什么要本命契约给它希望？
一旦缔结了契约，它和这人就有了剪不断的牵扯。
或许前世的种种再度上演也说不定。
毕竟这一世，它甚至不是对方唯一的倚仗。
不知怎的，比起怨恨残忍的命运，05更好奇自己这一世的结局。
这次新的信仰会引导它彻底灭亡吗？
第156章 切磋 试试？
许瑶醒来后,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无忧绝美的下颌线。他的五官在修真界算不上特拔尖，但轮廓的线条流畅平滑，骨相也生得极美, 整体就挺耐看。
再加上他奇特的装扮和头发，她每每看都觉得眼前一亮。
许瑶静静地盯着人看。
男人低着头, 羽睫像合拢的蝴蝶翅膀，偶尔微颤。
许是她的视线太专注, 对方似有察觉地睁开眼。
“早上好，瑶瑶。”
“你做梦了吗？”
无忧眨了眨湿漉漉的眼：“嗯……做了个还不错的噩梦。”
许瑶听得一头雾水。
所以这梦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起身活动了下身体, 回头瞧见无忧在敲腿, 疑惑问道：“你在做什么？”
“疏通血液。”
无忧说完意识到自己并非人类，灵体是不会腿麻的。
他僵了会儿, 故作自然地弯曲膝盖要站起来。
“要不要切磋一下？”
无忧闻言错愕地抬眸看去：“什么？”
“你的身法很漂亮。”
许瑶回想昨日他战巫烨烁的模样, 生出了指点一二的想法。
“试试借助灵气, 效果会更好。”
无忧愣了又愣，不明白她的意思：“维持灵体的灵气缺失了怎么办？”
“缺了再补, 不用担心。”许瑶拿出木剑, 摆出防御姿态, “灵气除了可以变幻出武器外，还能随时转移到任何地方。转移到身体的局部位置便更耐打，出招也更重，转移到物体上则使刀锋更厉，瞬间变形打对手个措手不及也是种妙用。”
起初无忧还犹豫是否要劝说许瑶放弃这个念头, 可听到灵气有多番作用, 他的注意力又在后面的内容上。
许瑶把人说心动了，再问道：“试试？”
她的本命剑当即点头，灵敏迅疾地靠近她。
许瑶根据他的行动轨迹提前预测了会被攻击的几个部位, 周身灵力涌动，随时准备化作冰块抵挡攻势。
殊不知无忧的聪慧超乎了她的预料，他在出招的瞬间将灵气聚集于足，身形一晃弯身闪到了她的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往后摔。
许瑶没见过这样的体术，一时意外失去了脱身的机会，双脚离地面朝天的时候她不免惋惜：
要是无忧是修士就好了，他这些怪招数绝对能打败绝大部分的体修。
头快落地之际，她手腕翻转将木剑甩出手掌，用抬高的脚尖把空中的剑踢换个方向，凌厉地自她发丝间穿过直指身后人的右臂。
无忧迅速抱着许瑶转身，力度之大导致没法站稳，两人顺着惯性在地上滚了两圈。
等停下后他看了眼破损的袖子，转头看向深深扎进土里的木剑。
他有意削弱剑修的优势，但他们的认知天壤之别，他认为的奇招对方有数种方式破解。
他摆正脑袋直面上方静止的人。
“瑶瑶为何不主动攻击？”
许瑶本望着某个方向，听见他的问题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们好像被误会了。”
山顶边缘，温莜面红耳赤地捂住脸，背对他们大声道：“我我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57章 温芜危 这罕见的天生剑骨要是他的就好……
无忧松开手, 许瑶默默从他的身上下来。
她干咳了声，对温莜道：“我们在切磋——你来找无忧对练？”
“嗯。但是还有件奇怪的事想告诉真人。”
温莜面子薄，迟迟不敢转回来, 还是无忧起来的时候提醒她才重新面向他们。
许瑶拍了拍被无忧弄皱的法衣：“什么事？”
温莜低着头，吞吞吐吐：“昨晚我想捡块好看的石头收藏, 结果发现戒指里塞满了东西，有法衣法器法宝丹药等等, 什么都有。要不是我看见了旧衣裳，还以为不小心拿了别人的戒指, 所以我怀疑、怀疑。”
许瑶接过她没说完的话：“温芜要做危险的事, 担心自己回不来就把积攒的家当全给你了，对吧？”
温莜的面色刹那间难看起来, 手指不自知地攥住衣角。
“哥哥只是回宗门帮着处理事务, 应该没有危险的事……嗯, 对，哥哥会没事的。”
“那就不会瞒你了。”
“……”
女孩哇的哭出来, 泪水控制不住地夺出眼眶。
“欺负哥哥的都得死！我要到遥丰宗去找哥哥！”
许瑶看了她一眼, 掏出灵笔绘制法阵。
“气势不错, 到时候捎上你，多见见血对胆子好。”
无忧站在她的身后，看不出情绪地凝视停下来的温莜。
“我不怕血。”
在鲛人兄弟的锤炼下，女孩的心性有了韧性。
无忧了解如今的她，平时看着乖顺, 触碰到底线会立马变得坚毅果敢。
这也是他的契约者希望其拥有的自保基本。
在这个世界, 下不了狠手的人只能被人欺。
许瑶画好阵向温莜伸出手：七六留五岭爸爸尔唔“拿件你哥哥经常穿的法衣。”
温莜在戒指里翻来倒去，找到了件哥哥穿过的弟子袍。
她双手递上，紧张地问道：“这个可以吗？”
许瑶拔出木剑, 用剑挑过弟子袍，同时有意割伤温莜的手，让血液流到衣裳上。
弟子袍从法阵上方经过，到达阵眼附近时许瑶抽走木剑，任由弟子袍缓缓飘落。
她迅速丢出一百块灵石，在灵石到达法阵的指定位置后念“起”。
原本呈纸状下落的弟子袍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捏住衣领往上拉，好似有人穿上了它。
它立起来没多久，两只袖子便向上举，好像被拉住一样。
不一会儿，温莜的丁点血迹蔓延扩散，竟染红了弟子袍的角角落落。
温莜惊愕地望着诡异的弟子袍，莫名感到窒息。
许瑶见状神色凝重，犹豫片刻决定将真相告诉她：“温芜的现状不容乐观，我会跑一趟遥丰宗禁地，你要去吗？”
女孩失了表情，一动不动地盯着弟子袍，嘴角紧抿。
她的脸上挂满泪痕，有滴残泪以缓慢的速度流到她的嘴里。
就像深不见底的枯井，那双冰冷的、毫无生机的眼睛里是一片荒芜与黑暗。
她抬手指着拖地的衣摆，刚刚还飘在空中的衣裳顿挫地往下落了段距离。
仿佛有人穿着它从站着倏地半跪在地上，双手却依旧高高挂起。
温莜侧过头看向许瑶：“这是哥哥此刻的姿态吗？”
“对。”
许瑶没安慰她，她在给江尚等人传音交代她即将要做的事。
如果人关在禁地，那救人的动静小不到哪里去。
不仅温莜要下决心，她亦是。
若说之前，她和遥丰宗的关系勉强算好聚好散，但今日一过，往后再遇到遥丰宗的人就是鱼死网破了。
“我要去。”温莜坚定回道，“请带我去！”
许瑶没有立刻行动：“我需要请示仙坛宗的宗主，搞不好会演化成两个宗门的矛盾。”
可温莜等不了：“哥哥需要我，不如我先去找他？”
许瑶知晓她的心急，正欲开口让人截了胡。
“冷静点温莜。”无忧淡淡对女孩说，“要是你也落到了关你哥哥的人手里，他只会更惨。”
温莜沉默了，周身灵力紊乱。
许瑶刚得到批准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冲过去一掌拍在对方的脑门，把人惊醒。
女孩也似有察觉，茫然地动了动唇：“我，我是怎么了？”
“差点生心魔。”
许瑶简单解释了一句，再度画起法阵。
遥丰宗的护宗大阵她再清楚不过，可以随意传送进宗内的某处，但是要说传哪里能兼备快速到达禁地还不引人注意，大约就是她巡山时偶然撞见的一处废弃汤泉。
许瑶回忆着汤泉的位置，完成传送阵的最后一笔。
“进来吧，这事其他人不方便出面，就我们两个人去。”
她喊了声无忧，男人化作光影回到了她的掌心，以剑的形态。
温莜快步进入法阵内，对着许瑶磕头行礼。
“多谢真人。”
许瑶受了她的跪拜，催动法阵。
视线里的景色变幻之际，温莜的头顶传来许瑶的声音。
“事成之后，把温芜给你的分我一半。”
……
留在遥丰宗的弟子如今不到百人，长老们陆续离开后，连课都找不到人上。大家被迫放了长假，不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打听还有哪个宗门收人，便是心不在焉地修炼，然而打坐几天灵力也不见涨。
时至今日，没几个人相信遥丰宗会挺过这道坎坷。
直到天生剑骨的温芜回到宗门，众人才产生了点希望。
至少他们还有天生剑骨的五师兄，只要师兄尚在遥丰宗一日，他们就有重振雄风的未来！
心力交瘁的许然平这段时日为了招揽新的长老到处奔波，得知温芜回宗门帮忙了，连夜赶回来对最小的亲传弟子嘘寒问暖，甚至袒露出日后要将宗主之位传给他的打算。
清风俊朗的少年温声温气地安抚他，主动承担了管理宗门各种杂事的职责。
许然平很是动容，接着跑外头招人。
未想没几日姚思传音告诉他，温芜差点杀了她的贴身侍女，现被她关到了禁地水牢反思过错。
许然平第一反应是将道侣臭骂一顿，他此刻缺的正是帮他打点的帮手，竟为了个小小的侍女关人，属实无理取闹。
结果道侣反问他有没有想过温芜为何对她的侍女下死手，许然平后知后觉地诧异起来。
姚思这么与他说：“要是我的贴身侍女没了，换了个温芜塞来的人充当眼线，你猜他下一步谋的是什么？”
许然平当即反驳：“不可能，我已承诺他是下届宗主！别拿你的妇人之见妄议我的亲传弟子！”
姚思也不恼，语气平淡地讲出自己的见解：“那你说说，为何这小子前脚说脱不开身暂且回不了，而在宗门全都人心惶惶的时候回来？我方才打听过了，他的妹妹温莜已经不在宗门了。”
许然平顿时怒极：“他竟敢有这心思！好啊，我马上回去教训他！”
他抛下一个时辰后的会面，怒火冲天地赶回遥丰宗。
路上他越想越气，要不是他的修为凝滞，导致寿命只剩不到五十年，哪里还有逆徒的事！
就这样气势汹汹地回了宗门禁地，看见伤痕累累的温芜，许然平敛了怒气，神色难辨地眯了眯眼。
重伤的少年昏迷不醒，身上的大小伤口不少于四十处，白骨都暴露在外面。
这伤势换做他人早就身亡陨落了，可由于他是天生剑骨，浑然有剑气护体，故而没死不说，甚至在剑气的包裹下伤口渐渐好转了。
这罕见的天生剑骨要是他的就好了。
有了这宝贝，自己还愁有生之年没法突破到下个大境界？
第158章 隐 她竟然没死？怎么可能！
重生山上的许嫣傀儡被毁受到严重反噬, 本就虚弱的身体险些当场毙命。不过一个侧头的动作，她就猛吐了好多的鲜血。
她死死瞪大眼睛，神情恍惚近乎癫疯。
无人知晓她刚经历了什么。
……
那日得偿所愿见到阿念后, 许嫣难掩内心的激动和委屈，紧绷着向面色温和的蓬莱仙宗大师兄, 被誉为剑道天才的男子请求让她的傀儡回趟家里交代后事，等她心事去了, 便安心留在重生山。
考虑到夏陶是散修，她没说出遥丰宗, 只道是和其他散修相依为命搭建的小家。
纤尘不染的白衣修士沉思了许久, 久到她怀疑要被拒绝，神情不自觉地低落。
可能是看她太可怜, 背对她的尘念轻声问道：“真的放不下吗？”
许嫣连忙点头：“就这一次！她们知道我没事就会放心了, 不然会到处寻我, 求求你了真人！”
尘念转过身看她，声音温柔：“好吧, 仅此一次。”
“谢谢您！”
许嫣只顾低头松口气, 没察觉到对方看她的眼神有点害怕哀伤。
她隔日清晨做了个傀儡人放出重生山, 目标明确地赶到遥丰宗，挑了个宗门混乱、无人看管的缝隙躲到阿娘姚思的寝殿。
姚思的贴身侍女小乔进来打扫时撞见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吓得尖叫，才叫出声就让许嫣敲晕塞进床底。
姚思忙完事务回来，看到侍女安静地站在梳妆台旁，面不改色地命她端来洗手盆。
这是她的习惯, 一件事结束后用搅了玫瑰花瓣的温水洗手, 然后再去做下件事。
她打量着侍女离开寝殿，用神识扫了眼整个院子，发现了榻下的小乔。
于是当她的“侍女”拿了洗手盆回来, 姚思抬眸间用剑抵在刺客的眉心。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刺客没露惧色，直接跪在地上顷刻间泪流满面：“阿娘，如今嫣儿只有你了。”
哐当。
灵剑掉落在地。
姚思难以置信地捂脸，泪水跟着一道涌出。
“是你吗嫣儿，你不是阿娘产生的幻觉吧？”
母女俩相拥而哭，哭累了再问起对方的近况。
姚思担忧地追问许嫣的身体，是否真的被魔气入侵，受心魔困扰。
许嫣把她在尘念那儿躲藏养伤的事说了出来，安慰姚思不必忧虑。
得知上白仙尊的大弟子愿意收留她，还替她治疗魔气，姚思谢天谢地，喜极而泣地又撒了几滴泪：“那就好，那就好！”
“这次我是以傀儡身回来的，秘境里出了那样的事，我不敢找爹爹，就躲你这里了。”
“做得对，你爹他动了肝火，听到你的名字就黑脸，没找他是正确的。”
姚思抚摸许嫣的头发，随手抹去泪水：“不过没事，你是阿娘的孩子，阿娘疼你。说吧，需要阿娘帮忙什么？”
许嫣像撒娇的猫儿靠在阿娘怀里，闻言认真答道：“穷极山有一只凤凰幼崽，我需要阿娘亲自出山替我捉来。”
“怎么可能？凤凰消失千年，更何况穷极山在魔族领地，自古妖魔互不干扰，那里不会有凤凰幼崽的。”
“我发誓那座山里绝对有凤凰幼崽，但是我不能告知阿娘这消息从哪来，阿娘你就替我跑一趟吧！等我把凤凰养大，有它的庇佑没人再敢欺辱我们了！”
姚思面露难色：“以阿娘的修为，孤身前往也没十足的把握能全身而退，需要些时日准备一番……既然你向尘念承诺了会留在重生山，还是别养凤凰了，容易招惹是非。”
许嫣的眼中满是不屈服的坚定：“阿娘我不会一辈子都待在重生山的，我失去了那么多，不甘心就这样默默无闻地苟活余生。”
“可阿娘更希望你平安。”
“阿娘，平安不是我所求。”
“……好吧，好吧，你是阿娘的小心肝，阿娘能拿你怎么办呢。”
许嫣把姚思抱得更紧了，衷心感恩：“谢谢阿娘。”
她们商定了出发的时间，姚思立刻筹备起保命的筹码。
许嫣怕小乔的身体让人发现，想要灭口毁尸，还是姚思拦下她，只将小乔关在密室。
“她的本命灯芯灭了反而会引起注意，叫她睡到你回去的那天就行了。”
许嫣感慨自己还是做事不细心，被点拨后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赶紧让姚思以许然平的名义将二师兄叫回来。
姚思不懂她的打算，问不出理由只得带着疑惑照做。
因为姚思要外出，她所负责的事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刚回来的温芜身上，故而温芜经常出入寝殿，免不得和临时充当侍女的许嫣多次打照面。
许嫣是埋怨这个五师兄的，两年见不到人，也不知道在外头搞什么。
本来他就棘手，前世她费尽心思也不过是被当成了第二个妹妹，怎么都取代不了温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因此哄他交出天生剑骨难如飞升。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最后她也得到了天生剑骨，修为猛涨。
要是前两年他在宗门，她可以靠着温莜提升他的好感。
现在温莜死在了秘境，许嫣压根无计可施。
这时候回来有什么用？
某天温芜拿了簿子离开后，许嫣向姚思问起温莜的后事是如何安排的。
她随意猜测：“五师兄该不会是为了后事才肯回宗门吧？”
姚思见她不明真相，把温莜没死的事告诉她。
许嫣听了震惊不已：“她竟然没死？怎么可能！”
姚思看她不信，喊来几个知情的弟子套话。
几个弟子因温莜去了次秘境就突破个大境界对此人稍微有些印象，顺着她的话一五一十地回答。
许嫣在旁边听着，先是愕然随后惊喜。
温莜那笨蛋还活着的话，她攻略五师兄依旧有戏！
不过温莜究竟怎么活下来的？还失忆了？
许嫣多想立马去找温莜试探一番，可她见过的人越多，傀儡的把戏越容易被发现。
如今她冒不起这个风险。
连着几日许嫣都待在姚思的神识范围里，直到有天姚思要去拍卖行拍个有隐身效果的法衣，让许嫣独自待在院子不要四处走动。
许嫣看见来找阿娘的五师兄，模仿小乔的语气告知他宗主夫人不在。
少年闻言极淡地点头，从袖口取出样物品，递给许嫣。
“小妹似乎恢复了部分的记忆，让我将这枚戒指交给师母。”
许嫣下意识伸手接过，看清戒指的瞬间，她的脸色唰地发白。
温莜都记起了什么？
她知道这个戒指被使用过吗？
“这枚戒指是……”
“小妹说是许师姐的物品，她挺难过的，在下正要带她出去转换下心情。”
许嫣心头一紧：“你是说，温莜、小真人此刻在附近吗？”
“对，她怕生，我让她等在那边的树下。”
少年遥遥一指，许嫣顺着看见了某个娇小的黑影。
她心跳加快，心里莫名有种心虚又紧张的感觉：“我有事要问她，可以帮忙喊她过来吗？”
“在下去问问。”
温芜走向黑影，两人聊了半天也不过来，许嫣瞧见女孩转过身，那半张脸是温莜无疑。
她顿时等不及了，主动迈出院子朝二人走去。
女孩注意到她迅速躲在哥哥身后。
温芜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小妹她现在拒绝交流。”
许嫣可不管温莜的想法，绕到边上朝女孩举起戒指，微笑问她：“请问这戒指为何要给宗主夫人？”
女孩躲闪不及瞥到她手上的东西，失魂落魄地别过脸。
“虽然它……我不需要它了。”
许嫣笑容不再，嘴角僵硬拉扯：“这戒指是个宝贝吧，留着用不好么？”
她的话刺激到女孩，对方甩下一句“这根本不是宝贝！”扭头就跑。
许嫣紧紧跟上，也不管树下安静站立的冷面少年。
向来温和的眼神在她不知觉间变得阴鸷，仿佛暴雨来临前的乌云。
第159章 复仇 我是嫣嫣姐
许嫣前世先靠和温莜的关系在五师兄那儿刷了一波好感, 在关系无法更进一步时想法子把温莜送给了某个小宗门的宗主之子，换得了两个上古法宝。对方获得了新生，而她一解决掉温莜二获得宝物, 双赢。
眼下五师兄回宗门了，温莜也没死在秘境, 只要她想办法唬住这笨蛋，这笨蛋还是会继续在五师兄面前替她说好话。
等她好感刷到不能再有明显增长时, 重复前世的操作，哄骗温莜嫁去那个小宗门, 如此一来, 天生剑骨仍然是她的！
许嫣追着女孩跑到了她陌生的地方。
虽然她在遥丰宗待了有几年了，但是她行走的区域有限, 基本都是在人最多的场地。
她稍微有点不安, 不过想到这里姑且也算是宗门范围内, 且荒无人烟方便她和温莜谈话。
这样一想，反而觉得这里挺合适。
“温莜你别跑了！”
她不想浪费时间在追人上, 闪身拦在女孩身前, 同时变回自己的外貌。
“我是嫣嫣姐, 你别逃了。”
女孩被迫停在原地，看见她的面容浑身僵硬，喃喃低语：“嫣嫣姐……”
“嗯，是我。”
许嫣伸手抱住她，眼泪说来就来, 说话哽咽。
“克师弟说你陨落了, 我听到这个噩耗悲痛欲绝，乃至让魔族钻了空，不幸吸了魔气被夺舍了几天, 好在离开秘境后我设计夺回了身体，可魔族用我身体做了太多恶事，我只能出此下策回到宗门。”
她越说越难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被她抱住的人没任何回应。
许嫣松开后退了一步，这样她才能观察到对方的神色。
女孩嘴角下垂，眼眶微红，双肩隐约在颤抖，似乎在遏制哭泣。
看来戒指的事的确暴露了，但温莜若还伤心，说明有回心转意的可能。
就怕她彻底对自己失望，没有情绪波动只剩疏远的念头。
许嫣抓住女孩的手，到处打量她的身体，一副担忧惊喜的模样。
“如今看到你无恙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
她这样表现后，女孩终于肯开口了。
“嫣嫣姐你骗我，你给的戒指根本没有用，我那时害怕极了，差点以为要死在房里了呜呜呜！”
“什么？不可能啊！”许嫣举着戒指，一本正经道，“这是爹爹给我的，不会有问题的！”
女孩看了看她手里的戒指，语气也软下来，显然迟疑了：“我疯狂念你教的口诀，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呢？”
许嫣假模假样当着女孩的面念了遍口诀，果然不见任何效果。
她惊愕地端详起戒指，又快速念了好几遍。
女孩相信了她说的，内心芥蒂消失，恢复之前和她的相处方式。
“你看吧，要不是我运气好，嫣嫣姐你就见不到我了。”
许嫣当即向她道歉：“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女孩摇头：“既然嫣嫣姐也不知情，那我原谅你了。”
许嫣暗自松气，面上还是愧疚：“无论如何，我都有错，莜莜想要什么补偿？对了，说起来你后来是怎么逃走的？”
小姑娘陷入沉思，蹙眉半晌告诉她：“我记不起来了。”
许嫣打断她的思绪，安抚道：“也好，不好的经历忘了就忘了吧，免得影响心境。”
见人听话地颔首，她收回手率先转身：“五师兄该等急了，我们回去吧。”
考虑到温莜的智商一般，她又放不下心地叮嘱起来。
“我回来的事莜莜你别告诉别人，只能你和五师兄知道，我现在只信任你们二人。”
“那当然了。”
温莜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只是那声音怪怪的，不似方才柔软懵懂，许嫣莫名觉得阴森森的。
她不由得转头：“你不舒服——”
映入眼帘的是个庞大的黑黢黢的魔兽脑袋，血盆大口地朝她冲来，速度快到她来不及动作。
许嫣惊恐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失去知觉。
……
远在千里之外的姚思察觉到耳饰无故破碎掉落，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起身离开拍卖行，连法衣都不拍了。
周围的修士诧异地侧目看了眼她的背影，并不明白这人为何无缘无故离场，明明下一个拍卖品便是本次的镇行之宝了。
唯有姚思清楚，耳饰损坏意味着嫣儿此刻正遇危险，晚一息都可能赶不上。
往回赶的宗主夫人浑身杀意。
不管是谁敢动她的女儿，她定要对方付出代价生不如死！
第160章 梦鬼 她也感同身受地恐惧起来
许嫣头疼欲裂, 再度睁眼发现自己身处某个课堂上。
“以气渡灵……”
她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定睛一看。
负责授课的老师她认识，是专门给炼气期弟子指点迷津的龙常长老。
不是已经停课了吗，她怎么会在这？
许嫣想转头环顾四周, 然而她控制不了身体，脸始终面向讲台。
这太怪了！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那个魔兽, 明明被吃掉的她此刻居然出现在这里，结合前世的所听所闻, 恐怕只有梦鬼能解释眼前的现象。
梦鬼是开智后也没脑子的魔兽，喜欢吞噬梦魇和糟糕记忆的负面情绪, 被他吃掉的修士所经历过的恐怖遭遇都会让它给下一个猎物重演一遍, 看能不能创造出更多的负面情绪。
且梦鬼的原型是颗黑色头颅，可以根据吃过的修士变幻出人的模样。
所以温莜给梦鬼吃了？？
她正在经历的都是那笨蛋的负面记忆？
遥丰宗的护宗大阵是真的废了, 连魔兽都能放进来。
如此看来, 这些天见到的五师兄都不一定是本人了。
秘境里的魔兽到不了修真界, 温莜刚回到宗门时是她自己没错，可等五师兄回来后, 她多半就被吃了。
可如果是这样, 她见到的五师兄又是谁？难不成吃了五师兄的梦鬼还帮助同伴混了进来？
许嫣不想再浪费时间看温莜的记忆, 她急需查探五师兄尸体里的天生剑骨还在不在。
梦鬼只吃头，也只变幻食物的人头，下半身是不动的，而天生剑骨在灵髓当中，灵髓又位于头部以下, 及时挖出来的话, 天生剑骨还能转移到她身上。
许嫣集中精力念回本体的诀，要是能得到天生剑骨，偷跑出重生山也是值得的。
有了天生剑骨, 等她灵根恢复纯净了，半年筑基，五年金丹不成问题。
半柱香后，她心急如燎。
她给傀儡人分了一半的魂魄，回本体本就困难些，这梦鬼还扒住她的魂魄不让走，非得把温莜的记忆都看完了，傀儡彻底死透了才能脱离。
许嫣烦躁之际犹豫要不要让重生山的本体赶来遥丰宗，大不了竹萄他们找不到人联系阿念，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回不去重生山。
反正自己迟早都要走，阿娘这里也会帮她想办法解决灵根魔性的问题。
至于阿念，等她以新的身份在修真界立足，他们可以重新认识，再续前缘。
许嫣想定后，正欲控制本体行动，突然被龙常长老点名回答问题。
她下意识地想求助周围的同门，毕竟她方才想着其他的事，压根没听到老师问了什么。
谁料“她”站了起来，流畅地说出答案。
许嫣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回答，似乎是某个很基础底层的修炼思路，连老师都没深入讲解过，只在课堂上提过一嘴。她有印象还是五师兄私下里建议过她尝试这个思路，说是对她的水灵根有莫大好处。
温莜这丫头居然连这都对答如流？五师兄到底给她补过多少课啊？
“很好，温莜你坐下吧。”龙常长老满意地笑了笑，随口夸了“她”，“修炼需要注意到所有的细枝末节，了解得越多，往后成长得越快。”
许嫣站在温莜的视角，还没反应过来视野就翻天覆地。
“哈哈哈。”
周围的同门小声窃笑，用看笑话的眼神看她。
许嫣明白怎么回事了，简直感到莫名其妙。
当着老师的面推掉别人座位是怎么想的？这群人怕不是傻的吧。
果然龙常长老生气地把做坏事的修士赶出课堂，还严肃地警告其他人不要欺负同门，大家都是遥丰宗的弟子，应当团结互助。
许嫣瞬间就感受到多道刺人的视线，哪怕此时无人说话，她猜都猜得到他们在传音讨论温莜。
温莜在宗门的人缘便是这么差。
起初她刚和五师兄来宗门的时候，大家对天生剑骨的妹妹更多是好奇和讨好，只是温莜太内敛了，这才给了她可乘之机。
许嫣仗着和温莜多说了几句话，对外宣称天生剑骨的妹妹因为自己是人界来的很自卑，冒昧与她交流会吓坏她，先制止了一波主动要和温莜交流的弟子。
而温莜的性子决定了她不会率先和外人发起一段关系，自然而然身边就只有她一个朋友了。
她在温莜身边包容耐心，像姐姐一样带她融入修真界的生活。
她故意安排同门发现她为了温莜耽误自身的修炼和任务，次数多了同门都同情她要多管个妹妹，明明她的年纪也还小，又是刚被接回宗门。
在同门眼里，温莜变成了仗着哥哥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就作威作福，赖着好说话的许嫣师姐各种麻烦的人界土包子。
如今遥丰宗的绝大多数弟子提起温莜不是瞧不起就是鄙夷，同届也常常选她作为欺凌对象。
温莜的默不作声更令他们觉得虚伪，有种被低看了的感觉。
长老们不是没看见温莜的处境，只是他们每每开口制止，那群弟子会在下次欺负得更凶更隐晦。时间久了，长老们也漠视了这种情况。
要想改变这现状，唯有靠温莜自己，其他人帮再多也是无用。
软弱之人在弱肉强食、与天争命的修真界寸步难行，没人能护她一辈子。
场景切换。
温莜向哥哥温芜提出想回人界的想法，身着弟子袍的男孩略一思忖，当即同意下来，要去找师尊申请退宗。
宗主着急询问他为何放弃修炼，哥哥牵着温莜的手，表示修炼太累了，他听不懂老师讲的是什么意思，也跟不上实战课，不想因为他个人原因影响到上课进度。
“怎么会呢，长老们跟我反馈说你悟性极高，一点就透，何况你的天赋高，追上同门是迟早的事，不必操之过急。”宗主的注意力全在男孩身上，顿了顿又问他，“谁惹你不高兴了？还是说衣食住行哪里不合你意？”
温莜不敢看宗主的脸，视线始终在地上。
许嫣听见她的心声：哥哥那么厉害，为了我断了他的修仙之路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她轻轻拉了拉哥哥的手，暗示她改变主意了。
温芜更倾向于妹妹的感受，妹妹过得不开心，那他就不开心。
“对不起师尊，是弟子不孝，恐怕要辜负您的期待了。”
温莜以为她的小动作只有哥哥会察觉到，却不料宗主看得一清二楚，明白了小弟子固执要离开的缘由。
当然温莜不知道，这是许嫣掌握的信息。
许然平第二天突然找到她，要求她多多关心温莜，务必令温莜尽快适应，不要再和温芜提想回人界。
许嫣能有什么办法，孤立是她一手策划的，温莜交到了别的朋友就不一定会对五师兄说她的好话了，总归会聊到其他朋友，那她难得可贵的包容体贴便不特殊了。
故而她采用了别的方式，让温莜把回人界和毁灭哥哥划上等号。
如此一来，温莜更自闭了，也更好拿捏。
许嫣通过女孩的视角和心声彻底了解了温莜的遭遇和思想，跟她想的差不多，基本没有差异。
她懒得看了，专心给本体下达找机会逃跑的指令。
等待期间，场景终于切换到了她感兴趣的地方。
凤凰秘境。
梦鬼难不成能把温莜忘记的部分也重演一遍？
许嫣耐着性子看了她也在场的几段记忆，估摸着下一场就是温莜和克师弟死里逃生的场景，她立马提起兴趣。
画面一转，她通过女孩的眼看清新的环境。
红艳喜庆的婚房，红烛摇曳，光影斑驳。
窗棂上绣了寓意吉祥的龙凤图案，床头的雕花木架上，摆放着一对精致的铜镜。
许嫣不免激动。
她倒要看看蠢笨如温莜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随着温莜起身行走，许嫣看见的画面也跟着变动。
温莜直直走到铜镜前坐下，葱白的手指抚上嫣红的脸颊。
许嫣见到铜镜里的温婉少女很是震惊。
这不是她给温莜化的妆，而且年龄似乎也有点对不上。
这时房门被粗鲁推开，醉得不省人事的新郎官踉跄摔在地上，愤怒吼道：“你是傻子还是木头，还不来扶你的道侣？”
温莜慌张地去搀扶，手还没碰到对方，就让人用脚踹在肚子上。
许嫣跟着痛起来。
但此时此刻，比起疼痛，她更惶恐的是男人的身份。
这眼下青紫发黑，看着就弱不禁风缠绵病榻的男人是她前世给温莜安排的亲事。
这人出生就携带阴煞之气，父母找了大能算过，需通过两年的双修将阴煞之气转移给同一个人，方能安然渡过死劫。
男人的父母闻言面面相觑，除了道侣谁愿意接纳阴煞之气？
但修真界的女修大多都精明着，思前想后夫妻俩决定找个人界来的年轻修士，一没有靠山，二不懂阴煞之气，病了也只当邪气入体，不会怀疑到道侣头上。
温莜的情况正好合适。
许嫣和他们一拍即合，定下了这场交易。
可这分明是前世发生的事，梦鬼怎么会知道！
事情脱离掌控，许嫣不由自主地发毛。
当温莜被对方语言羞辱、欺压而上时，她也感同身受地恐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