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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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不见了？
户川乱步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两年前的轮船沉没事故, 他继续看着四年前的资料。
异能特务科给的资料很详细，还写了他的名字，只不过当时的情况他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 反而看得有点新鲜。
带着异能结晶的那个人是政府的某个长官, 这里并没有写对方的职位和名字，当然这些不重要，他之所以带着结晶上游轮，是因为他要去和某个官员联络感情，这个拥有有趣效果的异能结晶被他从异能特务科里借了过来, 随船跟着去的还有一个异能者。
这种「三秒洗干净五个碗」之类的异能对追求强大的异能者没什么用处。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非常新奇, 这里还标注了那个长官拿到结晶之后得到的短暂异能是什么。
——可以让自己长出一头秀丽的头发。
备注：仅限异能维持时期。
户川乱步：……
种田长官应该会很想要吧, 可惜异能者不能被这个结晶赋予第二个异能。
异能结晶赋予的异能能够维持七天, 而同样的使用者下一次想要拥有异能必须等到一年, 读条可以说是非常长。但拿去当好玩的玩具给高官们玩玩也无所谓, 异能特务科也就借出去了。
它是怎么从那个长官手中弄丢的，数据里没有写, 不知道是删除了才给他, 还是一开始就没记, 只在最后一页说明了罪魁祸首, 一个叫古原晃的异能者。
当时警方和特务科一共找出了三个嫌疑人，其中神城翎的名字写在了最前面，因为丢失的异能结晶就是在神城翎的房间里找到的, 而另外两个人则是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跟那个长官有高度重合。
户川乱步看着，指腹摸过神城翎的名字。
古原晃的名字并不在嫌疑人的名单里，那三个人都拒不承认是自己做的, 尤其是嫌疑最大的神城翎。
既然结晶找回来了，那个长官不想这种破事影响了他和另一个官员的事情，只想快点把犯人定下。
而恰好这个时候，被喊来帮忙的户川乱步上船了。
【户川乱步侦探明确说明犯人不在三人之中，在看过船上乘客的数据后，找出了古原晃。】
我们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啊……那下船之后，翎会来接触他就说得通了。
户川乱步摸摸下巴，可他知道自己，犯人他都是指认出来转头就忘，更别说仅仅只是被牵扯进来的嫌疑人，他肯定不记得自己在船上和神城翎见过。
为什么翎抹除他记忆的时候，连船上这个案子也要抹掉？就像现在这样，他只要从异能特务科里拿到数据，就轻轻松松的知道他曾经参与过这个案子了。
难道说，是这个案子还有后续？神城翎想要抹除的事后续的记忆，但是这两件事有关联，才一起抹掉了。
考虑到当时翎很可能刚刚死去，对鬼的手段还不熟练，无法精准抹掉记忆倒是不意外。
他接着往下看，找到犯人后案子的记录就结束了，后面还有一份附录，写的是古原晃的信息。
古原晃的异能名为「谎言之罪」，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嫁祸，把某项罪行嫁祸到某个人的头上，并且找不出任何破绽。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是对方做的，所有的证据和信息都会指向被嫁祸的那个人，天知道那些官员看到他的异能效果后有多震惊，异能特务科更是第一时间就把人控制起来了。
当然，他现在已经死了，否则这份异能者数据不会交给户川乱步。
他在异能特务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在两年前事故中失踪的中村幸就是他，明面上是失踪，实际上异能特务科确认他已经死亡了。
户川乱步翻开了两年前的情报。
轮船发生的事故在异能特务科的调查中是意外，而中村幸当时带着那颗异能结晶在船上——并不是出任务，而是他本来想劫持这艘船的游客，逃离日本，只是轮船的事故破坏了他的打算，还让他死在了那里。
为什么会带着那枚异能结晶？它不是个普通的小玩意吗？
户川乱步微微皱起眉，后一页资料就解释了为什么。
就像异能者万里挑一一样，拥有异能的人在世界上少之又少，更别说拥有强大的异能，这枚异能结晶赋予的异能，同样符合这个逻辑。
对于普通人，它给的异能就是那么鸡肋普通。而对于那些本来就可以觉醒异能却因为种种原因还没有觉醒的，就起到一个催化并强化的作用。
如果一个人十八岁可以觉醒异能，他的异能是控制一立方的水，在结晶的作用下，他可以十六岁就觉醒，并控制十立方的水。
只是谁也不知道谁会在什么时候觉醒，觉醒后又会是什么效果，才一直放在那里当玩具，特务科都是很艰难才知道它还有这种作用。
古原晃带走异能结晶估计是想用它帮某些人觉醒异能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连同那枚结晶一起葬身大海。
翎会变成鬼，恐怕和这枚异能结晶有关吧，比如说，能够变成鬼，就是他被结晶唤醒并强化过的异能效果？
直接强化到死掉吗……翎的异能原本会是什么样子啊？
觉醒的异能已经是强化过的样子，或许连本人都说不清楚原本的效果，变成鬼之后，神城翎所用的手段都是属于鬼的，不属于异能，它们诡异又没有解决方法，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拿生命换强度了。
户川乱步想，翎是不会想要这种东西的。
下船后他们发生了什么呢？翎是怎么接触到那枚异能结晶的？
他思考着，手指不自觉的折起纸张的角，将它捏皱。
中村幸、还是叫古原晃吧，那个异能者肯定不甘心被异能特务科控制，否则两年前就不会逃跑了，当初抓捕他的时候，还发生了别的意外。
“意外啊……”
名侦探叹口气：“最难料的就是意外了。”
发生意外的地点不在船上，那就只能是海边港口了，他得去那边看看，顺便也去沉船的地方转一转，说不定，翎的尸体就在那一边。
特异点会在海边吗？
户川乱步有点着急的起身，抱起数据就要往门口冲去，可是临到门前了，他又停下了脚步。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资料，拿出手机看了眼神城翎先前给他发的消息，表情难得有些茫然。
名侦探马上就要找到恋人的尸体了。
神城翎要接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而他同样。
第42章 下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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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的海总是很难安静下来。
作为自治港, 历史遗留问题让这里成为了这片地区大大小小黑手党的走私路线首选，这里不仅有各个组织的私人走私船，还有大组织牵头合作的共享走私船, 除此之外, 还有规企业以及黑手党表面的企业安排的商船。
这就导致了港口区域时不时就会发生火并，近海的位置时不时就要沉几艘船和死一些人，政府完全没有办法干预这里，有时候大半夜都能听见从港口传来的爆炸声。
这片海埋葬了很多很多，它不会说话, 它只是不曾安静。
户川乱步很少到海边来，这边的黑手党很多, 出海打鱼的渔民抓一把里面就有一半是黑手党的人, 剩下的就是政府派来监管的探子, 还有极少量不知情或者不要命的本地人外地人。
当然, 名侦探不到海边来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海边的温度在夏天太热, 冬天太冷，他对下海玩水没有兴趣。
现在是初秋。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 感受着拂过脸颊的、带着水气的微凉海风, 在这干燥的时节, 海边一如既往的湿润, 不热不冷，感觉倒是还蛮不错。
户川乱步拿出手机，和男朋友分享了自己的感受：“以后或许可以坐船出海玩一玩。”
【翎：好啊好啊！】
【翎：我会负责研究好路线的！】
来的路上, 户川乱步没有靠神城翎指路，而是自己照着手机导航走，他不着急, 走错路了就继续导航，反横滨就这么大，迟早会走到海边的。
所以这是他来的路上第一句和神城翎说的话。
看上去翎对大海没有阴影的样子呢。户川乱步用手肘撑着栏杆，掌心托着自己的脸：“唔，也可以和社长说，让我们来一次海上团建。”
【翎：诶，不会二人世界吗……（对手指jpg）】
户川乱步说着：“又不是出了一次海就不能再出了，我们可以先去玩，等你和社员都熟悉了，再一起出来。”
【翎：有道理！】
【翎：……不过，乱步觉得我可以融入侦探社吗？】
“我说行就行。”户川乱步瞪了一眼手机。
【翎：也对，毕竟乱步是侦探社的名侦探嘛。】
还是唯一一个侦探。
武装侦探社的构成太过奇妙，社长曾经是政府人员，有一个没有异能却是中心的名侦探，有以前能止小儿夜啼的黑手党干部，还有在战场上拥有名声的医生，再多一个鬼魂好像也不要紧，更何况这只鬼魂是名侦探的男朋友。
神城翎站在户川乱步身边，侧头看着对方，他的眼睛半垂着，透露出些许温柔和忧郁。
他的侦探喜欢他，所以接受他，可他并不觉得其他人也一样。尤其是在他们无法常沟通的情况下，总会害怕他会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就连人与人之间都会如此，普通人同样会害怕异能者，更别说死人与活人，他们眼中看见的、接触到的、生活着的根本就不算一个世界。
他的侦探真的很特别。
以至于他越来越想将人占为己有。
嘛，反就是想想，他又不会真的这么做。
神城翎盯着户川乱步的眼神翻滚着，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也没说什么制止的话。
“我得去沉船的位置看看。”户川乱步嘀咕着。
名侦探确信自己就是在海边港口走断腿都不会找到尸体，他还没能完全弄明白当年意外的全过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沉船的位置，有必要的话，找人下潜去看看那艘没有打捞完全部残骸的沉船。
他说着，没有继续和神城翎聊天，他观察了一下停在港口位置准备出航的渔船，找准了人走了过去。
户川乱步不是不懂和别人交流，只是他平时并不需要。不管他的态度如何，都会有人替他解释天才侦探或者异能者的脾气就是这样。于是就将怎么交际通通抛在脑后，但如果他想，他也可以说点什么，比如当年如何缠着社福泽谕吉带着他。
他找的人其实是警方派来的人，在港口已经驻扎了三年，想来两年前还参与过沉船救援，一定知道沉船的位置在哪里，户川乱步先是表明了身份又表明了来由，再递出一张社长给他的银行卡，那人就一副很敬业的卧底样同意了要求，收下了这张不知道有多少钱的银行卡。
反等他回去之后肯定会报告上司的，到时候具体要给多少报酬就让社长决定吧。户川乱步无所谓的想。
渔船很快就启动了，他就像孤身一人来到横滨旅游的游客一样，在船上左看看右看看，还接过船夫给他的捕鱼网，捞了几条送上门的小鱼，被溅起的水花湿了裤角。
这可比祭典上捞金鱼的无聊小游戏好玩多了，海里的鱼就是生猛。
户川乱步玩得不亦乐乎，这些鱼最后被船夫打包好，还附赠了几条，就当做是随船的赠品，等回程之后可以拿回去给社长煮鱼汤。
神城翎飘在一边，表情渐渐无奈。
乱步你还记得你出海是来干嘛的吗？
名侦探当然记得，等到了地方，收了巨款的卧底船夫就从工具箱里掏出来两套潜水服和氧气瓶，可以说是找对了船了。
“那艘船沉的很深，当初打捞的时候只捞走了大块的残骸，留下了不少碎片在那里。”卧底船夫说道，“你是新手，我不能带你潜得太深，只能在下面远远看一眼，之后就带你回来，估计也看不见多少，沉的位置挺黑的。”
他知道户川乱步的身份，知道这位名侦探总是很任性。但潜水很危险，他只能认真交代着：“千万要按照我的指示做，要是你出了意外就完蛋了，或者你可以等你的社员过来，我们再一起下去，要更安全些。”
户川乱步撇嘴：“不用，就我一个。”
船夫疲惫地看着他，余光疯狂暗示船上的其他队友，赶紧对武装侦探社进行夺命连环call，随即认命的开始帮忙。
户川乱步知道要是社长来了肯定要抓他回去，穿潜水服的动作快得飞起，熟练得都不像第一次穿。在侦探社的人赶到之前，就全部收拾好，催促对方带他下去。
船夫一脸为了钱视死如归的表情。
海水很冷，越往下越昏暗，阳光透过海面，在海下剩不了多少，船夫开着手电筒，牵着户川乱步往下潜。
达到某个位置的时候，名侦探似有所感，回头看了一眼。
在微微波澜的海水中，一张熟悉的脸飘在身后，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43章 回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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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同样是鬼故事里经常出现的种类, 甚至不算故事里，现实中都有不少人现身说法，说自己落水的时候被水鬼拽着往下拖。
当然, 新闻经常辟谣宣传科学思想, 表示那些只是水草，他们落水后太过惊慌，把缠着自己的水草当做了水鬼对待，连带记忆都出现了错乱。
十分的有科学依据，令人信服。
但不管怎么说, 水鬼在各种故事的描述里都是有着无比苍白的手臂，和像水草一样杂乱的长发, 能够抓住落水者的脚腕, 不容其挣脱地往水底拖去。
和眼前飘着的脸完全不像啊。
户川乱步木着一张脸, 看着男朋友的脸飘在水里, 还朝他调皮的眨眨眼睛，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提不起来。
对方没有身体, 连脑袋都不存在，只有一张脸皮, 上面只有五官, 嘴角的痣和神城翎的一般无二, 他就像一张柔软的湿纸巾, 跟落海的垃圾一样飘荡着，随着水波晃动，慢悠悠的跟在户川乱步的身后, 非常休闲。
名侦探：“……”
以前闹鬼的时候他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鬼的模样，这下见是见到了，就是怎么看都不像鬼。
难道是他对鬼的要求太高了？这幅模样真的恐怖吗？不仔细看的话, 还以为是什么带印花的面膜呢。
“乱步。”鬼脸缓缓张口。
声音并不是直接传入他的耳朵里的，而是激起了周围的水波，那海水渗入他的耳朵，在耳膜上震荡着，形成了某种奇妙的水声，就像是有人在说话一样。
感觉耳朵进水了。
户川乱步抬手揉了揉耳朵，看了眼前面带着他的人，很明显，这张男朋友鬼脸只有他能够看见。
他有点想说话，但是嘴里含着氧气管，只能以眼神示意：你怎么在这？
男朋友牌鬼脸印花面膜在水里飘啊飘的，说道：“很显然，我在闹鬼。”
户川乱步：“……”
大概是名侦探的表情太无语了，神城翎轻咳一声：“好吧，其实还没闹起来，你要我现在闹还是待会再闹？”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要我现在闹了——”
男朋友闹起来总是不会经得他的同意，神城翎说完话的下一秒，户川乱步就发觉自己眼前一黑，周身的压力瞬间大了起来。
这一刻，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曾经的那次梦里，他从船上落下，掉进水中，被漆黑的海水牢牢包围。
而这次他无法在现实里醒来，因为他就身处现实当中。
水鬼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成为了他唯一能够看见的东西，无数双腐烂破败的手臂攀上了他的身体，抓住他的脚腕和手臂，按住他的腰和肩膀，死死的往下拽去。
它们的力道很重，户川乱步甚至能够看见自己被抓住的位置泛起了青白的痕迹，骨头发出几乎要被捏断的呻吟声，尖锐的指甲陷入了皮肉里，丝丝的鲜血从创口中往外蔓延，混入了有着腥味的海水中。
看上去简直疼得可怕，可名侦探并没有感受到疼痛，那些伤口似乎只是幻觉，抓在上面的手消失之后，连伤口也一起消失了。
他放任自己被抓着往下拖，周围的水压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达到要被压扁的错觉产生时，压力骤然一轻，眼前渐渐亮了起来。
户川乱步眨了眨眼，低头一看，发现身上的潜水服不知所踪，换成了他平时的打扮，明明还身处水中，他却不需要呼吸一样，丝毫没有呛水的感觉。
“幻觉吗？”他看了眼身处的环境。
那些苍白的手不见了，他站在一块船舱的残片上，上面还印着那艘轮船的编号，而面前是那艘沉默的游轮残骸。
“这么大？主体不是都被捞走了吗？”户川乱步扫了几眼，这残骸虽然很破。但是船身主体还在，他站在旁边看，显得自己非常渺小，毕竟那是能装上千人的大游轮。
“因为这里不是现实啊。”
身后的声音由远及近，神城翎飘到了户川乱步身边，侧头笑眯眯的看着他。
“怎么不是鬼脸了？”户川乱步斜眼看过去。
“都不是现实了，还不准我有身体吗？还是说乱步更喜欢我只有一张脸？”
“都不是现实里，你也可以不要脸。”无脸鬼怎么不是鬼了。
神城翎无辜的眨眨眼，转移了话题：“需要我给你说明一下现状吗？”
“不需要。”户川乱步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船，“我自己进去看看。”
名侦探难得体验了一把在水里自由呼吸的感觉，他脚下轻轻一蹬，就像小鱼一样游了起来，游到了破烂的船身上。
除了有点破，这艘船和他在梦里看见的没什么两样，还有鱼群穿过破碎的窗户，从这头游到了那头。
户川乱步左看右看，试图从里面找到点能唤醒四年前记忆的痕迹，可惜男朋友消除记忆抹得很干净。除了档案中的文字，他无从得知那次案件发生了什么。
神城翎会是死在海里吗？
他往里走，尚未脱落的装饰述说着曾经这艘游轮的豪华，精美的水晶宝石散落在地面上，被踩中的时候发出破碎的声音。
“发动机爆炸，真的是意外吗？”户川乱步回头，朝跟上来的神城翎问道。
虽然是疑问句，可他的表情却不带疑问。
“谁知道呢？”神城翎失笑，“事故发生的那年，我已经死了啊。”
“但你在船上。”户川乱步蹲下身，捡起一块水晶碎片，“你目睹了整个过程，你知道是谁做的。”
“四年前，古原晃因为那颗异能结晶被带走，两年后，他带着那颗异能结晶再次登船。然后他就连带着那颗结晶一起沉没在横滨的海里，成为了这里尸骸的一员。”
“翎，你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你真的只是单纯被冤枉的嫌疑人吗？”户川乱步看着他，问道。
神城翎依旧笑着：“我是。”
两人安静的对视着，最后神城翎移开眼神，抬手指了个方向，就像之前无数次的指路一样，他又一次指向了目的地。
“看那。”
那是一堆破碎的水晶宝石，它们在水中失去了光泽，完全看不出曾经买来的价值，一颗黑色的圆珠安静的躺在它们中间，没有光亮，平平无奇。
“乱步，你要试试去触碰它吗？”神城翎开口，语气很缓慢，带着引诱，在户川乱步的耳边低语着。
“那是可以短暂赋予普通人异能的结晶——当然，这里不是现实，现实中这颗结晶的下落已无人知晓。但在这里，它有着和现实一样的效果。”
“那些被赋予的异能短暂又平凡，就像是虚幻的影子一样，一闪而过。”
“你知道自己的情况，乱步。”
神城翎抬手搭上户川乱步的肩膀：“要不要试试看？反只是幻觉，你或许可以想象一下自己能够拥有毁天灭地的异能，说不定它也会给你哦。”
“我要毁天灭地的异能干什么？把幻觉打破回到现实？”户川乱步说道，“还不如给我一个回溯的异能，或者找回记忆的异能，让我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神城翎：“为什么不能呢？这里是幻觉，乱步。”
“也是。”
户川乱步点点头，走上前，捡起了那颗异能结晶。
脚下的船突然动了，那些破碎的、烂掉的地方就如他所说的回溯了一样，飞快的修复还原着，船身渐渐向上而去，有虚幻的影子出现在了船舱中，随着游轮上升而变得凝实，化作了有血有肉的活人。
一艘豪华游轮在眨眼间撞开了水面，回到了大海之上，一张张游客的面孔清晰的浮现出来，和梦里的马赛克不再一样。
户川乱步低头看着躺在自己手心的异能结晶。
他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拥有了什么异能，也许他并不是那一百个普通人里被选中的那一个，但是没关系，这里是幻觉。
是神城翎的，也是户川乱步的。
名侦探想要什么，幻觉就会出现什么，神城翎就会帮他实现什么。
他来到了这艘船的过去里。
不远处，神城翎从船舱里走出来，身边跟着一个人，他们有说有笑，从游客中穿行而过。
……
神城翎难得和朋友出来一起旅行。
不过说是朋友，其实更像是合作伙伴，他们都是喜欢解谜的人，想要合作开一家类似主题的店铺，不求赚钱，只是想要认识更多有同样爱好的人。
很难说，他是怎么发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爱好的。
从京都大学毕业之后，他没有选择在实习的公司继续上班，父母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神城翎一时提不起上班工作的想法，拿着自己攒的钱打算去旅行。
他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于是选择自己一个人出发。
他去过国外，走过国内，看见春天的樱花林，见过冬天的富士山，他还跟着渔夫下过海，跟着农民种过地，他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情，却依旧不明白自己需要什么。
神城翎的父母很恩爱，他的家庭说不上富裕。但也衣食无忧，父母对孩子的要求就是开心生活、好好学习，将来能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听上去很美好，只是神城翎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好像没有自己的爱好，当同学在练琴练舞学习画画唱歌的时候，父母没有要求他学，他也没兴趣去学，到高中升学的时候，父母问他喜欢什么专业，他也只是报了个万金油一样的经济专业。
就像街头的面包店面包很好吃，他可以一天吃三顿，可要让他吃别的好吃的，他也无所谓。
我到底想要怎么样活着呢？神城翎试图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的父母不会逼他做选择，不要求他按照普通人模板一样生活下去，所以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思考。
从他意识到自己没有爱好，无法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开始他就在思考。直到父母去世，他到处旅游了两年时间，他还在思考。
一个人如果没有想要的东西，他会是什么样子的？
神城翎坐在书店里，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回忆着自己看书时候的感觉。
好吧，平平无奇，他好像只是为了让自己多看书而多看书，而不是因为喜欢看书所以看书。
“不知道要看什么吗？要不要试试看这本？”有人从旁边递了一本书过来。
那是一本侦探破案小说。
“我很喜欢这本书设计的案件，想把它推荐给你。”
反看什么都是看，神城翎无所谓的接过，说了句谢谢。
破案是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它涵盖了各种各样的知识，从破解密码，到查找线索的观察力，到逻辑思维的构成，到帮助受害人找到凶手的情感，有遗憾，有落魄，还有很多神城翎说不出口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爱好。
于是他和当初给他书本的人成为了朋友，两个人畅谈着各种小说，各种现实里的案件，还互相编写谜题，让对方来解，还约好要开一家店铺，把各种谜题带给更多的人。
“要不要出去旅游找找灵感？”朋友邀请他前去，“我听说横滨有一位很厉害的名侦探，游轮最后会停在东京，好我们可以绕过去，看看能不能和对方认识一下。”
于是神城翎上了那艘船。
只可惜，朋友似乎还有别的目的。
户川乱步看见，在神城翎身边的人，和古原晃长得很像。
第44章 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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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间, 户川乱步的脑中闪过许多猜测。
这个人和古原晃是有血缘关系吗？对方上船的目的是那颗异能结晶吗？他接近神城翎的目的单纯吗？
如果是为了单纯找一个替罪羊，根本没必要和神城翎来往，古原晃的异能可以直接嫁祸给陌生人, 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友情往来。
可是目的不是找替罪羊的话, 他为什么要把神城翎带上这艘船？真的只是好友邀请旅行吗，他们撞上这次案子真的只是意外吗？
名侦探的目光落在那个人的身上。
案件档案里有神城翎，有古原晃，却没有这个人。
他们长得那么像，异能特务科不可能忽略掉这个家伙, 可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管是四年前还是两年前, 都没有他的记录。
简直就是……被抹消了一般。
户川乱步看向神城翎, 神色若有所思。
他抬脚跟了上去, 看着那个人和神城翎分开, 朝船舱上层的住处走去，而神城翎拐进了一层的餐厅。
眼前的情景太有既视感了, 户川乱步的脚步毫不犹豫的跟着神城翎，管都不去管另一个不认识的人。
神城翎在餐厅里绕了一圈, 从甜点桌上端了一个小蛋糕, 就坐在椅子上边吃边玩游戏。
这一次, 户川乱步清楚的看见男朋友玩游戏时候的样子, 不得不说，神城翎的水平在推理主题以外的游戏真的不怎么样，只是一关简单的像素小人闯关小游戏, 他都能死十几次，脸上的表情轮番变化，精彩得跟调色盘一样, 等最后通关的时候骤然亮起来。
原来男朋友还活着的时候打游戏就这么菜啊，还以为是死掉之后鬼魂不好操控游戏角色呢。
名侦探想着，果然打游戏的时候不能带菜鸡。
【想好新的谜题了吗？之前可是有人向你挑战了哦，可以打败他的吧？】
曾经见过的记忆还在继续，这一次，手机上的聊天记录再没有模糊的地方，任由户川乱步看在眼里。
神城翎：【相信我的能力呀！我写的谜题可没有几个人能解出来，倒是你，你需要帮忙吗？不是说你认识的一个人好也在船上，要实时和你pk呢。】
【我怎么会需要帮忙，我一个人绝对没问题，我和他约好了今天晚上九点，和他一起到舞台上面去公开对决！】
神城翎：【注意一点呀，你居然还打算公开对决？你不是说过那个人可是超级厉害的人吗，这么有信心？】
【当然】
公开对决？只是比赛推理解谜能力，为什么要在游轮上公开对决？真想公开的话，去那些侦探举办的推理比赛不就行了？
他快速思考着，面前的画面一变，变成了夜晚的舞台，有不少游客观众围在舞台边，仰头去看台上那个人。
户川乱步站在人群中，听见他们小声交谈着。
“台上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好像是说约了什么人要上台打比赛？”
“比赛？打游戏吗？”
“不知道啊……他都站在上面十分钟了，也没见有另一个人过来。”
“难道是被放鸽子了？”
名侦探的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很快就找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神城翎，青年担忧的看着台上，几番看向手机想要发消息，最后又放下了。
看上去十分尴尬的场景，户川乱步听着周围人议论着，皱了皱鼻子。
难怪要公开对决呢，上台约战是假，制造不在场证明才是真，这个人和古原晃长得那么像，这么一场「被放鸽子的约比赛」足以让台下的人记住他的脸。哪怕不是一模一样的脸也没关系，毕竟人的记忆也不会一清二楚，一些「好像」「可能」的说法就足以还原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如果这两个人的目的是为了异能结晶，那神城翎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他能够写出那么棒的谜题，推理能力更是不差，他真的看不出来朋友的目的吗？
户川乱步穿过人群，走到了神城翎的身边。
回忆中的青年充满人气，他的情绪那样丰富，还未曾在长久的孤独中消磨成诡异扭曲的温柔，他流露的眼神并非阴冷的注视，他纯粹的担忧着友人的情况，对未来会发生的悲剧没有丝毫察觉。
看上去和刚出到社会的单纯毕业生没什么两样。但户川乱步知道，神城翎不是单纯的人。
就像普通的大学生很难能够自己发表论文，可只要在最前面挂上知名导师的名字，难度就会一降再降，而神城翎主动找上那位老教授，就是为了能给自己的论文增添几分含金量。
或许他看出来了，他只是不在意。
当游轮停靠横滨，异能结晶在他的房间里被发现的时候，他真的有为自己认真辩解的想法吗？
名侦探偏头，看向身边的青年，想从他的眼中看见答案。
户川乱步却看见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夜晚变成了白日，他成为了四年前的自己，站在了神城翎的面前，被警察按着肩膀的人略显狼狈，暖色的眼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那双眼中有无措、些许放弃了一般的颓废，在映入了侦探的模样后，化作了惊讶，最后又变成了不敢相信的呆滞。
「我」说了什么吗？
户川乱步回忆着，既然是上船破案来的，那他的行为应该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为什么翎一副震惊过头的表情？
他想，总不能是在神城翎眼里，名侦探就像是穿着西装骑着白马来拯救自己的王子，随后一见钟情了吧？
这联想能力会不会有点太过厉害了？
“那个……刚刚在船上，太感谢你了……”
户川乱步胡思乱想着，直到没有海腥味的风拂面，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一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家伙。
“你就是户川乱步侦探吗？我听说过你！”25岁的神城翎双手在身前打结，眼神到处乱飘。仿佛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纯情小年轻，明明只是简单的打招呼的话，说着说着还越说头越低，耳根都红了起来。
“虽然年纪比我小，但已经是很厉害的侦探——啊，我不是说年纪小就不可能厉害什么的，诶、不是，我是说……”
户川乱步看着，觉得新奇极了，做鬼四年后的神城翎只会一个劲地干坏事，一点自己在干坏事的心虚都没有，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你要说什么？”四年前的自己开口问，语气里竟然没有不耐烦。
“我、我是说，不愧是名侦探，真厉害！可以交个朋友吗？”神城翎猛地一鞠躬，将手机双手递了出来，声音相当响亮，“这、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户川乱步：“噗嗤。”
第一次交朋友的神城翎大概想不到，四年前的今天他勇敢地跨出一步，走到名侦探的身边，而四年后，会有人跨越时间、追溯回忆，为寻求一份真相，来到死者的面前。
听见名侦探的笑声，神城翎立马就坚持不住了，他整个人摇摇欲坠，伸出去的手一点点地缩回去，脚下几乎要转向另一个方向，时刻准备跑路。
“你是笨蛋吗？”名侦探毫不留情的损了，“哪有问了能不能交朋友，就把联系方式递上来的啊？是个人都会拒绝你吧，我才不要呢。”
神城翎彻底缩回来了：“对不起，打扰了。”
名侦探轻哼一声，扭头就走：“那你下次再试吧。”
神城翎：“好的——诶？”
第45章 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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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的名侦探手机里多了一个新的联系方式。
当然, 并不是因为神城翎追着名侦探想要交朋友，而是他在横滨逛街的时候，成了被凶手劫持的倒霉蛋。
户川乱步看着被刀架着脖子的青年, 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记得这个案子, 这是被新闻报导过的，名侦探出门撞见潜逃凶手再犯案的那次案件，只不过他并不记得那个倒霉路人是谁。
原本还在想四年前他到底是怎么认识的神城翎，没想到神城翎就是那个倒霉蛋。
这么说的话……那张照片，那张神城翎和他的合照, 并不是闹鬼才变成这样的？
男朋友抹消痕迹那一招，不仅记忆可以变得毫无破绽, 连照片里的自己都能消失不见吗？
那这鬼魂可真厉害。
等警察把凶手抓起来, 过来请他去警察局的时候, 名侦探很无所谓的同意了。
诶, 在船上被栽赃，在船下被劫持, 怎么会有人倒霉成这样的。
名侦探要去看看倒霉蛋。
神城翎在被劫持的时候就已经足够惊慌，在看见户川乱步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更是进化成了惊恐, 等到在警察局又一次看见名侦探的时候, 直接化作了生无可恋。
没有什么比在喜欢的侦探面前接连出丑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吧。
倒霉蛋满脸写着心里话。
要不是户川乱步控制不了身体, 怕是要当场哈哈大笑起来。
想必四年前的自己也觉得很好笑, 上去和对方说了两句话，就顺手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幻觉里回溯的片段还是那么跳跃，户川乱步看见他给神城翎发信息的时间, 已经是被劫持之后的第三天了。
神城翎做贼一样偷摸上了武装侦探社，在门外给名侦探发消息，说自己准备了一道谜题, 想要和名侦探分享，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回忆中的侦探并不知道神城翎蹲在门外，而脱离了四年前身体的户川乱步知道。
他看着等在门口有些焦躁不安的青年，闭着眼睛祈祷着什么，手机来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绽开了，可看到来信的下一秒，就迅速萎靡了下来。
那不是神城翎所期待的。
户川乱步想要去看，脚步却定在了原地，怎么也挪动不了。直到神城翎遗憾地看了眼侦探社的门，转身下了楼，他还是依旧定在这里，连跟上去都不行。
有什么要发生了。
名侦探看着四年前的自己打开了门，一开始扫了下空无一人的门口，表情从疑惑到恍然。
“啊，难道还要我找到他才能告诉我谜题吗？好麻烦啊，我一个人怎么出门……”
说着，他就要往后退回侦探社里面，对找人兴致缺缺。
有什么要发生了。
户川乱步的脚下控制不住的跟着另一个自己走进侦探社里，四年前这地方和他记忆中的一般无二，可他现在并不想进来这里。
去找他，去找翎，我想去找他，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找到他——
“对了，”名侦探突然一拍脑门，“我一个人不出门，但可以让社员带我出去啊。”
“又叫我出去，又不告诉我地址，真是的。”
名侦探刚要发消息问神城翎在哪里，对方就恰好发来了见面地址。
【神城：乱步先生，可以到港口来吗！就是前几天那艘游轮停靠的港口，我在这里等你啊！（定位发送）】
有什么发生了。
这不是翎发来的信息。
称呼和语气貌似都没有问题，但以神城翎对户川乱步的态度。在他说出地址之前，会先发好几句不好意思的道歉，因为他知道名侦探绝对能够看出自己刚才等在侦探社门口，却因为别的事情突然离开了。
就连现在的神城翎都会因此道歉，更别说四年前的他，想着如何才能给名侦探留下更好的印象。
名侦探微微皱起了眉，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好久，才回复了一声「好啊」。
对面并没有发来各种感动流涕的表情包。
“那个谁，你带我去这个地址。”名侦探随手指了个普通社员。
他的表情不太好，睫毛下的眼瞳神色非常冷淡，明显有些生气了：“把我带到之后你就可以走了。”
社员犹豫地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需要通知社长先生吗？”
“不用，只是有不自量力的蠢货来找麻烦，我自己就可以。”名侦探顿了顿，又改口了，“算了，你回来后再和社长说，让社长来收个尾吧。”
既然会通知福泽谕吉，社员就放心了，尽管名侦探要求他回来了再通知。但一来一回又花不了多少时间，所以问题不大。
他带着侦探离开武装侦探社，户川乱步总算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了，连忙跟了上去。
会赶上吗？能够赶上吗？
明知道过去的答案，明知道这一天过后，神城翎就会从他的记忆里生活里消失，可他还是忍不住期待，希望等他过去的时候，可以刚刚好救下神城翎。
翎总是能给他很多个刚刚好。
户川乱步走进港口，而那艘游轮还停靠在那里，船下围着不少人，有警察，有军警，还有异能特务科的异能者，他们统一抬头盯着船上甲板的位置，目光呆滞，像是被鬼神摄了魂。
他看见，有三道身影站在甲板上，眨眼间，他们就翻过了围栏，往海中落去，在重力惯性的作用下，溅起了一地水花，同时湿了户川乱步的裤角。
“其实我都不太记得那一天发生了什么。”神城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户川乱步身边，他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仿佛在望着海中的几个人，“刚开始我作为鬼醒来的时候，意识还很模糊，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已经死了。”
“等我接受了我死亡的事实，关于这一天的记忆都似乎离我远去了，也许我还应该感谢这次回溯，至少让我知道了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的那个朋友，是个异能者。”神城翎努力回忆着，“和古原晃是亲兄弟。”
“而他的异能是操控记忆。”
鬼魂浅笑着，笑意中带着自嘲：“很可笑吧，我原来真的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我连自己被异能控制了这件事，都是现在才知道。”
“就算我怀疑过他的目的，想过他带我上船另有所图，可我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记忆，怀疑过自己从未有过这么一个朋友。”
他叹口气：“我长这么大，竟然真的一个朋友都没有，我做人未免太失败了吧——啊，男朋友倒是现在有一个了，已经超越99%的单身人士了。”
户川乱步动了动唇：“那他为什么要把目标定为普通人？”
“那颗异能结晶，原本是古原晃的东西，异能特务科没能研究明白的玩意，他早就搞清楚了。”神城翎耸耸肩，“结晶能够令本该有异能的人提前觉醒异能并强化，这并不是没有限制的。”
“要知道，大部分异能者觉醒之后，异能的效果就基本固定了，很难有提升的空间。不然超越者也不会就只有那么点人，而各国总是想着研究人造异能。”
“想要达成那个效果，需要人命，”神城翎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个普通人，或者，十个曾经接触过结晶的普通人，再或者，一个异能者。”
杀一百个普通人目标太大，只能选后面两个条件，古原晃不敢杀政府要员，可还差的人数要怎么办呢？这时候有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没有父母，没有朋友，唯一亲近他的人是一个谎言，没有比这更好处理的人了。
“很巧，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这对兄弟就想杀死对方，用这枚可以强化异能的结晶，去寻找更强大组织的庇护。”
户川乱步：“他们没有预料到，你是原本就能觉醒异能的人。”
“没错。”神城翎点头。
“古原晃杀了他的兄弟，而我刚好碰到了那枚已经献祭过的异能结晶。”
在那一瞬间，异能觉醒并强化的神城翎死去了，他失去了活人的躯壳，成为了鬼。
按照原理，神城翎死了就等于又进行了一次献祭，可他的鬼魂还在，他依旧能够吸取结晶的力量，异能结晶判断不出他到底是死是活，力量反复循环，于是特异点就这样产生了。
“当我把结晶的力量吸了个干净，我的身体本身就成为了特异点，那枚结晶从缝隙中掉了出去，被古原晃捡到了，他本想趁机逃跑，可兄弟死亡后异能解除，在场被控制住的警察都清醒了过来，直接把人逮住了。”
三人落水没多久，那些目光呆滞的警察就蜂拥而上，将从水里爬出来的古原晃按住拷了起来，他面目狰狞，表情一点都平静不了。
户川乱步看着微微荡漾的海面。
横滨的海总是很难安静。
这其下埋葬了无数尸骨和残骸，那汹涌的海浪声响在耳边，告诉他，你喜欢的人也是其中的一员。
“要怎么才能破开特异点，把你的尸体带出来？”户川乱步扭过头，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我要怎么进去找到你？”
神城翎笑了。
他转过身面向户川乱步，嘴角的痣随着弧度扬起，鬼魂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那就像是先前他送的装鬼目的盒子一样。
只不过里面并不是同样的东西，而是一枚戒指。
“很简单。”
“户川乱步先生，你愿意和神城翎结为伴侣，举行冥婚，不论是生、还是死，都不离不弃，融为一体，永远纠缠吗？”
神城翎垂着眸子，眼中含笑，好像自己是在认认真真的求婚，而不是要求一个活人和死人结冥婚一样。
第46章 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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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川乱低头看了眼递到面前的戒指。
或许是考虑到彼此的性别, 神城翎拿出来的就只是朴素的银戒，没有亮闪闪的钻石和复杂的设计，只在表面雕刻了一些花纹, 内圈似乎还刻了什么, 户川乱步看不清楚，但知道大概是名字之类的。
应该是翎自己的名字吧？名侦探觉得以男朋友的占有欲，绝对干得出在给他的戒指里刻自己名字这种事情。
说不定翎给自己准备的戒指里刻的是户川乱步？
名侦探抬头看向神城翎。
鬼魂的眼睛温柔地倒映着他，棕色的瞳色在阳光下像是在发光，被晕染了灿烂的暖意, 和他周身阴冷的气息格格不入，矛盾得像是夹在生与死之间。
户川乱步没说话, 只是盯着看, 鬼魂歪了歪头, 然后意识到了什么, 立刻单膝跪下来。
“抱歉我忘记了，”神城翎仰着头, 眼球随着矮下去的姿势向上移动，依旧死死的停留在名侦探的脸上, “求婚应该这样才对。”
他的眼睛注视着, 周围的眼睛注视着。
那些幻影停下了回忆, 不管此刻是什么样的姿态, 都一同扭过脑袋，浑浊的眼球注视着户川乱步。
连海风都停滞了，空气静止在了这一刻, 它们的身体违反了人体的结构，扭成奇怪的样子。仿佛一群披着人皮的怪物虎视眈眈, 一旦名侦探表露出拒绝的意思，就会蜂拥而上将他撕碎。
要拒绝吗？会拒绝吗？
名侦探总是在和死人打交道，如今有死人站在他的身后，只要他愿意踏出一步，身后的鬼就会推他一把，让他完全踏入死者的领域里。
在各种冥婚的故事里，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以活人惨死告终。
你要杀了我吗？
你会杀了我吗？
或许在鬼魂心里，能够杀死自己喜欢的人，和对方一起在死亡的世界里永生，才是一种幸福呢？
谁规定死人必须和活人想得一样了。
户川乱步知道，只要他点头同意了，他就永远都无法摆脱这只超级大恶鬼了，可他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吗？
对于名侦探来说，神城翎先是他可爱的男朋友，然后才是鬼。
不是敌人，这里没有凶手，只有一个可怜的死者。
所以，只要直接问就可以了，不管怎么样，神城翎都会和往常一样，耐心的回复他，给予他答案。
“你会杀了我吗？”户川乱步问道。
“我不会。”神城翎的语气非常认真。
“你会害我吗？”
“我不会。”
“要是我拒绝的话呢？”
神城翎顿时露出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乱步要拒绝我吗……好吧，即便拒绝，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没说要拒绝。”户川乱步盯着神城翎想要收回的手。
“拒绝也没关系，我知道求婚太突然了，冥婚对常人来说太可怕了……”
户川乱步打断了他的话：“我说，我愿意。”
神城翎宕机了，看上去非常的傻。
“神城翎先生，你愿意和户川乱步结为伴侣，举行冥婚，不论是生、还是死，都不离不弃，融为一体，永远纠缠吗？”
户川乱步重复了一遍男朋友刚才的话，只不过将名字调换了过来。
鬼魂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猛地站起来，大声喊道：“我愿意！”
“那现在可以戴戒指了。”名侦探向前伸出手。
朴素的银戒被神城翎稳稳的拿着，他另一只手虚虚的「托」起户川乱步的手，将指环对准了恋人的无名指。
户川乱步配合的抬起，他碰不到神城翎的手。但能够感受到戒指微凉的表面逐渐被他的体温感染，随着它的升温，他的心中有什么落到了实处。
对于两情相悦的恋人来说，结婚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他们往往会选择一个不错的日子，开开心心的去登记，家里有条件的还会去教堂或是神社举办婚礼，再宴请各种亲戚朋友来祝福他们。
名侦探不觉得这种仪式有什么重要的，可当戒指刚刚好圈住自己的手指时。即便这场婚礼骇人听闻，他难免也会觉得此刻无比幸福。
比起普通人的结婚后还可以离婚，他与鬼之间连丧偶都没用的婚礼要更加意义重大，就像神城翎所说的那样，他们将永远纠缠。
他的父母很恩爱，他小时候拥有一个很美好的家庭，而他和翎也会同样。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郎了。”神城翎轻声念着。
周围可怖的目光在此刻都成了教堂里的宾客，它们为这对新人献上美好的祝愿，专注且期待着婚礼最后一步的到来。
“乱步要来亲我吗？”神城翎努了努嘴巴，朝自己的新郎讨一个吻。
“我怕我亲过去会直接穿过你。”
名侦探从思绪中缓过来，撇了撇嘴，笑道：“太惊悚了，非常破坏画面，你来。”
神城翎眨眨眼，没说行不行。
户川乱步权当他同意了，闭上眼，等待新郎的亲吻。
他知道自己不会碰到任何东西，他只会穿透过面前的鬼魂，出现一种诡异的交迭影像，就像之前曾试过的触碰一样，他碰不到自己的男朋友，只能等神城翎出声说好了，证明他们交换了婚礼上的亲吻。
但他可以发挥想象，想象有人微微低头，朝他缓慢的靠近，动作轻柔的带着珍视和爱意，直到冰冷的温度落在他的唇上……
柔软、却冰冷的。
并不是想象，并不是错觉。
户川乱步真真切切地触碰到了，那陌生的感觉从嘴唇上一路窜进大脑，控制着这一片区域的大脑皮层清晰的告诉他——你在接吻。
只是这道亲吻并不热烈，并不火辣，更不存在小说里常说的迷离和舒适，他只觉得骨头里都是寒冷，冻得令人本能发颤，那不是恐惧，却比恐惧的情绪更深刻。
名侦探睁开眼。
他对上了一对溃散的棕色眼瞳，其中没有任何神采，因为离得太近，甚至能够看清里头晃动的浑浊物质，就连眼球都从眼眶中微微凸起，似乎下一秒就要从里头掉落下来，余留两个空无一物的血洞。
这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然而这一双眼睛所在的面庞，脸色健康得白里透红，脸皮中的毛细血管仿佛还在流动着鲜血，皮肤上没有出现哪怕一点尸斑。哪怕他伸手去戳，都只会感受到脸肉的柔软，而不是尸体的僵硬。
如果将那双眼睛合上，眼前的尸体就会像是在安睡一样，充满了生机。
它是活的。
第47章 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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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睁眼发现自己和一具尸体亲了个嘴, 即便是户川乱步，一时间都有点呆滞了。
哪怕这具尸体看上去和摸上去都跟活人没什么两样，也改变不了这是神城翎尸体的事实。
他盯了一会那双浑浊的眼睛, 脚下控制不住的后退了半步, 彼此接触的嘴唇分开来，而那具尸体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样，朝名侦探软绵绵的倒去。
下意识伸手接住的户川乱步：“……”
尸体是有重量的，它不同于轻飘飘摸不着的鬼魂，一个人的重量施加在自己身上, 让他不得不顺着半坐下来，让怀里的尸体半躺。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 户川乱步恍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随即抿了抿唇, 迟疑的唤了一声：“翎？”
在他睁开眼之后,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港口、船只、各种各样的人, 还有名为神城翎的鬼魂，这片完全空白的空间里只剩下侦探和他的死者。
声音在空间里回荡了几回才消散, 然而他呼唤的人并没有给他响应。
翎的鬼魂并没有一起进入特异点——也对, 要是能进来的话, 也不需要户川乱步帮忙带出自己的尸体了。
那么, 他要怎么样破坏掉这个特异点，把尸体带出去？
按照神城翎的说法，这具尸体已经成为了特异点的核心, 也就是说，只要核心没有被损坏，特异点就会一直存在。
可他要怎么样破坏核心？户川乱步没有异能, 更没有接触过特异点，关于特异点的情报。除了来源于神城翎和太宰治的简要说明，就是自己的猜测。
他努力的参考少得可怜的特异点案例，可惜并没有从其中找到能用的方法。
可既然神城翎放心的让他进来，肯定是相信他有办法解决特异点的问题，他一定是知道方法的。
要怎么样才能破坏……
户川乱步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神城翎的尸体上。
要破坏核心，而这具尸体就是特异点的核心，他需要破坏掉翎的尸体。
怎么样才算破坏？
要用刀把它剁得面目全非？先不说户川乱步有没有那个力气，就是单说一点，他身上也没有刀啊！想要把一个人的手脚砍断，起码得是专门剁骨头的大刀吧。
或者说是意识层面的破坏，比如说只要户川乱步认为它被破坏了就可以？可是这么大一具尸体摆在面前，他又不会自我催眠，怎么都达不到这种效果的。
名侦探思索着。
也许可以换个角度想——一开始，他为什么要找翎的尸体来着？
是源于他和翎的谜题游戏，只要找到了人，翎就会什么都听他的，只不过后来事情发生了变化，从找人变成了找尸体，这个谜题游戏里就增添了新的东西，他想要让男朋友入土为安。
按照社会的主流葬礼，基本上都是火化之后再埋进墓地里……火？
户川乱步意识到了什么，有些怔愣。
他记得翎说过，找到尸体之后，他就可以碰到神城翎了。
可他是碰不到鬼魂的，他能碰到的只有现世的实物，就比如怀里的这具尸体。
也就是说，如果他把尸体烧了，就好像之前很多次，他把别的东西烧给神城翎一样，把这具尸体也烧给对方，翎就能拥有身体了？
不仅达成了破坏核心的目的，还对尸体进行了一番火化，翎还能拥有身体出现在现实，这简直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哪里弄来火？
户川乱步的表情古怪极了，他想起了一件事，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
他下水的时候换了潜水服，但幻觉里的他是穿着平时的衣服，这就导致了他的口袋里竟然还放着他拿来时不时烧东西给神城翎用的打火机。
火是有了，那么第二个问题来了。
户川乱步不是没常识，想要把尸体火化，温度起码要几百度到一千度，这个小小的打火机又能干什么？它顶多就是点燃一下尸体上的衣服和头发，给皮肤加点烧灼的痕迹。
它只是个小小打火机，连喷火枪都不是，它办不到啊！
难道是他想错了办法？真的办法不是火化？
户川乱步皱起眉，并不认为自己想错了，那就是还有什么信息是他忽略了的。
他陷入沉思，一只手托着尸体的脑袋，一只手无意识的把玩着打火机，「啪」一下点燃火焰，又松手让它熄灭。
微小的火光在他眼中忽亮忽灭，淡淡的热意从火焰中传到他握着打火机的手上，那丁点大的火并没有烧到他的手上。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着怎么样才能点燃大火，那小火苗便一次比一次大，火舌几乎要撩到他的手指来。
原来是这样啊。
名侦探看着那已经称不上小火苗的火焰，橘色照映在了他的眼中，像是在他眼里也同样点燃了一团火。
他依旧穿着幻觉里的衣服，所以这里是幻觉。
因为是幻觉，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毁天灭地。
当然，名侦探不需要毁天灭地，他只需要回溯过去，找到真相，最后给逝去了四年的死者一份安宁。
户川乱步将尸体平放好，打火机的火焰逐渐靠近它的衣角，在那角布料被顺利点燃后，他往后退了几步，安静的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火焰越烧越旺，滚烫的热浪朝名侦探席卷而来。但他没有继续往后退，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大火吞噬了尸体，烧光了衣服和毛发，碳化了皮肤和血肉，水分在空气中蒸腾，飘散着死亡的味道。
有一阵海风拂过，带着水分的腥味，吹散了从尸体中散出的腐朽，横滨的海埋葬了许多生命。而此刻，它的风声在愉悦，送别一位终于从海中得到解脱的灵魂。
是死亡，亦是新生。
纯白的空间震动起来，无数道裂痕出现在了户川乱步的周围，海水从缝隙中溢了进来，抹过他的脚腕、膝盖，渐渐上升，也带走了尸体留下的骨灰，带着它们走向大海。
户川乱步一动不动，直到海水没过他的头顶，他瞬间从幻觉中回归了现实，眨眼过后海中的压力便死死地压着他往下落去，这片大海依旧残酷地对待每一个落水者。
但是没关系。
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牵手发生在鬼故事里，那个时候，户川乱步被鬼压床的压力压得动弹不得，和现在他被海水的压强压住何其相像。
只不过，这次他睁开了眼，清晰的看见了和自己交握的手。
还有彼此的无名指上，圈住他们的戒指。
第48章 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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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川乱步知道自己在做梦。
否则怎么解释他面前的这个大概十岁的神城翎呢？
“你是谁？”小孩子长大了会模样十八变, 但这不妨碍户川乱步看得出来这是小时候的神城翎，他警惕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嘴巴抿成一条线, 旁边两颗显眼的痣都写着「离我远点」。
翎又在搞什么鬼啊？
他都把特异点破坏掉了, 尸体也烧了，翎应该已经获得身体了，虽然不知道活没活。但记忆的最后时刻停留在了他拉住对方朝他伸过来的手，至少说明事情已经结束了吧？
接下来不应该是他从水里爬上岸吗？他是怎么突然出现在梦里的？
十八年前的京都当然还没有现在繁华, 户川乱步站在街边，扫了眼陌生的景象, 将视线投向下方的小孩。
小孩后退了一步, 自以为隐蔽的观察四周, 规划着逃跑的路线, 试图远离这个拦住自己的怪人。
不得不说，户川乱步现在的形象有点乱糟糟, 他浑身湿透了，一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样子, 头发贴在脸上, 遮挡了他半张脸, 让他看上去就很不经。
狼狈的名侦探打量着十岁的神城翎, 他穿着小学的校服，背着书包，一脸乖乖学生的样子, 怀里抱着一个大纸袋，散发着新烤面包的香味。
这就是翎说的，他小时候很喜欢吃的面包吗？
户川乱步很想恶趣味的喊一下神城翎的名字, 不过他喊出来的下一秒，小朋友怕是要直接跑路了，于是他只是说道：“我有点饿。”
小朋友疑惑了两秒：“你可以去买吃的。”拦我做什么？
户川乱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钱被抢了。”
是被抢劫了吗？难怪这幅模样。小朋友自以为自己懂了：“所以你想吃我的面包？”
“不可以吗？”户川乱步理直气壮，“老师有没有教过你，小朋友要乐于助人。”
“老师还教过我不要和陌生人讲话。”小朋友气呼呼，“你要是没吃的，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抢我的吃的。”
户川乱步眨眨眼：“我没抢啊，我在征求你的同意。”
小朋友从未见过如此无赖：“……”
他的表情扭曲了几下，咬牙切齿道：“那我给你一个，你别缠着我了，我要回家了。”
户川乱步点头：“好啊好啊。”
然后他就看见小朋友打开了抱着的纸袋，露出了里面松软可口的面包，香味瞬间随风扑鼻，原本只是找借口和小朋友搭话的户川乱步竟然真的觉得自己饿了。
“给你。”小朋友拿了张纸巾，抓出一块面包递给名侦探。
面包是神城翎最喜欢的奶油面包，白色的奶油被挤进里面，看着像是放大版的泡芙，只要捏一下，奶油就会溢出来，流得满手都是。
很香的面包味，很香的奶油甜，爱吃甜食的户川乱步承认，他也喜欢这个面包，难怪能让神城翎念念不忘那么多年，只是他好像说面包店关门了，真是可惜啊，不然他一定要去尝尝。
现在嘛，能够在梦里尝尝也不错。
户川乱步接过面包，一边想，翎让他做这个梦的目的是什么？总不能就是让他尝尝奶油面包多好吃吧？
他想着，将面包往嘴里塞。
奶油的软绵口感在嘴里蔓延，发酵得刚刚好的面包被牙齿嚼动着，口中的淀粉酶分解了淀粉，丝丝的甜味和奶香充斥了他的味蕾和鼻腔，勾起了前所未有的食欲。
真的很好吃。
户川乱步咽下一口，本能的继续啃面包，很快他就啃完了一个，还在遗憾的回味时，面前的小朋友又递过来一个。
“给你。”男孩年幼的嗓音响在耳侧。
也许是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一看就饿坏了，小朋友的良心觉得应该再给他一个。
户川乱步的想法从脑中滑过，继续啃第二个面包。
面包其实不小，按照户川乱步的饭量，啃完两个面包应该半饱了。可是他的肚子还在咕噜噜的叫着抗议，恐怖的饥饿感让他的胃部止不住的抽搐，他几乎是动作机械地再次接过递过来的面包吃下。
甜腻的味道在嘴巴里堆积，几乎到了有点恶心的地步，户川乱步却还是觉得饿，非常饿。
他满是食欲的脑子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不停的吃面包？
在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可怕的感觉飞速离他远去，户川乱步摸着平坦的肚子，恍惚地看向又一次将面包递给他的神城翎。
那个十岁的孩子居然长大了，在名侦探吃了不知道多少个面包之后，他的模样变成了名侦探最熟悉的25岁的年纪，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吃饱了吗，乱步？”
户川乱步听到「吃」，又嚼了一下嘴巴。
“咔。”
他的牙齿咬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户川乱步意识到自己刚才吃的恐怕不是什么面包，立刻将嘴里的硬物吐出来——那是之前神城翎送给他的棕色圆珠，这枚像是眼球一样的玻璃珠上此刻遍布了裂痕，在他的手中滚动了几下，就咔嚓一声碎成了一堆碎屑。
一只手伸过来，覆盖在了那堆碎屑上，冰凉的手指触碰到户川乱步的手腕，冷得他几乎要下意识缩手，然后便被对方握住了。
“乱步，可以帮我戴上戒指吗？”神城翎只是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那堆碎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银戒，跟户川乱步手上戴着是同款。
“你还没有给我戴戒指，婚礼还没结束哦。”
户川乱步飞速拿起戒指，就往神城翎的手上戴，那速度快得毫无犹豫，让神城翎都愣了一下。
“好了吧？”名侦探满意的看着他们两个人手上的戒指。
“不过我记得你手上不是戴了戒指吗？怎么还要戴一次？”他记得他最后握住神城翎的手时，那只手上是有戒指的。
“那是我自己戴的，这不一样。”神城翎撇了撇嘴，随即开心的笑道，“总之，这样就算完成啦！”
户川乱步可不觉得，他问道：“刚才我吃的是什么？”
神城翎歪头，表情格外无辜：“乱步很想知道吗？”
“我说过的呀，还记得吗？”神城翎抬手，抚过了名侦探的脸颊，“结冥婚，然后……融为一体。”
脸上的触感让户川乱步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可以碰到彼此了。
鬼魂咧开嘴：“刚才吃的，是「我」呀。”
第49章 你拥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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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
神城翎捂着被锤了一拳头的脑门, 痛得眼角泛泪，委屈地看着收回手的户川乱步：“乱步，为什么打我啊？”
户川乱步翻了个白眼：“给我说人话。”
“我是鬼怎么说人话……”鬼魂被男朋友一个眼神止住了吐槽, 心虚地移开眼神, 说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刚刚你吃掉的是我的一部分。”
神城翎缩着脖子对了对手指：“不光是你吃了我，在你亲到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吃了一点你，这是一次交换, 是确保以后你和我都能稳定生活下去的过程。”
“冥婚结成，就代表你已经一只脚踏进死亡, 灵魂和身体会变得不稳定, 一不小心就灵魂出窍了, 次数多了就会猝死, 所以我必须用我的一点把你的灵魂和身体缝起来，代替你接触死亡需要付出的代价。”
“同样的, 我现在的存在状态是鬼魂，烧给我的身体也是一具尸体, 我想要用身体活动的话, 需要有一点活力支撑。”
说着, 他声音更小了：“不和你事先说明是因为如果你知道了, 就不只是吃点面包那么简单了……”
“你要直接上嘴啃我……可我又不是蛋糕，啃下去跟啃空气一样，不好吃。”
户川乱步嘴角抽搐了一下, 点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照你这么说，这种交换不能维持一辈子吧？你给我的一点力量和我给你的一点活力是会用完的吧，那用完之后呢？我啃你一口你啃我一口？”
要是某种不让写的啃一口倒是无所谓, 可这很明显不是啊！他要怎么对一个鬼魂下嘴，撒点巧克力曲奇碎吗？
“没、没事的，就第一次交换比较那什么一点，以后可以不用直接啃。”
神城翎惨白的脸上飘起红晕：“只、只要一起生活就行了，第一次交换的力量足以支撑到我们的气息互相渗透，时间长了就可以全自动。”
户川乱步想了想，诶了一声，听上去有点遗憾：“那就是不需要互啃咯？”
神城翎呆了呆：“乱步你想的话也可以……”
为什么会想要啃鬼啊？不会觉得画面太惊悚了吗，那可是字面意思上的吃诶？
“这还差不多，”名侦探扬了扬下巴，“不过你既然有能够一起生活的办法，怎么两年前才来找我啊？”他们四年前就认识了，他就不信神城翎这么能憋。
“唔，事实上，这个方法是我两年前在船上的时候想到的。”
神城翎纠结了一下，抬手挥了挥，京都的街道就变成了熟悉的游轮：“当时，古原晃又一次偷走了异能结晶上船，我跟着他上去了。”
在异能特务科被监控了两年的古原晃看上去非常的憔悴，脸上的神态都狰狞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恨意和恶感，所谓面目可憎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带着异能结晶悄悄来到了发动机的上方，打算先以劫持轮船的理由威胁警方。如果不成功，就直接毁掉轮船，将船上的普通人都献祭给异能结晶，这样他就能带着结晶找靠山了。
可古原晃万万没想到，这艘船的发动机本来就出了问题，近距离面对爆炸的自己就这样被炸了个粉碎。
“难怪被定义为失踪呢……”找不到尸体的基本上都会被定为失踪，实际上存活几率为0.
户川乱步看到那颗同样被炸得粉碎的异能结晶，那颗圆珠原本是黑色的，中心带了一点红，被炸开之后，里面红色的部分飞溅出来，好落到了神城翎的脚下。
“这并不是意外，”神城翎看着记忆里的自己捡起那点红色的碎片，“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但这片碎片告诉我，这是来自他兄弟对他的复仇。”
说不定那个人早就想杀了古原晃，所以提前做了布置，结果没想到自己先被古原晃杀掉了，导致轮船意外拖延到了今天才发生。
“古原晃的记忆大概被他兄弟修改过了，把他引到了发动机的位置。”
神城翎耸耸肩：“反和我关系不大，捡到结晶碎片之后我又产生了一个小小的特异点。除了得知了那个人的布局外，我还知道了一些以前被献祭给结晶的异能者的记忆。”
“很巧的是，里面有个人的异能和我的很像。”
鬼魂叹了口气：“我的异能原本的效果应该只是普通的灵魂出窍，可以不被发现的潜入一些地方，算得上是侦查用的好异能，被强化之后，我的灵魂再也回不去身体里，时间一长，身体就死了。”
户川乱步的脑中闪过那诡异的、像是还活着一样的尸体，或许在身体原本异能的加持下，以为灵魂终有一天会归位，所以才一直保持着那幅模样吧。
只可惜，那只是在异能碰撞下被特异点维持的假象罢了。
“那个异能和我很像的异能者发现，自己的异能用多了，回到身体以后会有非常不舒服的难以协调感。于是他做了一些实验，找到了稳定的方法，那就是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缝起来。”
户川乱步：“这样的话，他就用不了异能了吧？”
“差不多吧，不过缝线是会被异能消磨的，消磨完了他又能用了，用完之后就再缝起来。”神城翎摊手，“我想了想，这个方法可以用在你和我身上。”
“乱步你没有异能，我现在能够动用的能力都是鬼怪自带的，不能灵魂出窍对于你和我来说刚刚好，你可以稳定灵魂，我可以稳定身体。”
“但毕竟我没有身体，不好实验，所以我必须很小心的接触你。”
“幸好成功了。”神城翎笑得弯起眉眼，“不然我们就只能像以前那样只在网络上相处了。”
户川乱步瞥一眼神城翎，直到对方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不过事情解释到这个地步了，他也明白了。
一次一次的撞鬼事件就是为了能够让他适应鬼怪的力量，以保证最后时刻，冥婚结成后可以一次成功。
“既然成功了，你就拥有身体了吧？”名侦探说道，“那你现在算不算复活了？”
神城翎顿时丧着脸：“不算哦，本质上我还是鬼啦。”
“大部分人是看不见我的，”说到这里，神城翎靠近户川乱步，在他耳边开口，“我说过的呀，乱步是我在人间唯一的联系。所以，只有乱步认可的人、或者乱步想要谁看见我，他们才能看得见。至于触碰，就只有乱步能够碰到我。”
恶鬼引诱着活人，冰凉且带着湿润的气息拂过耳侧，喃喃低语述说着情话。
“谜题已经解开，你找到了我，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你的所有要求，我都会同意。”
他抓起名侦探的手按在胸口，目色靡迷：“你想让人看见我，我就出现，你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我就只属于你。哪怕你让我永远留在家里不出去也是可以的哦。”
神城翎垂下头，吻在戴着戒指的手指上：“你拥有我了，名侦探先生。”
他这样说着，却让人难以分辨，到底是他被关起来，还是户川乱步被他束缚，相同的戒指闪耀在他们的手上，指节贴紧，互相交缠。
“我干嘛要把你关在家里？”户川乱步挑眉，开口就破坏掉了这暧昧的氛围，“还想要我养你啊？你打算守着你生前的钱坐吃山空吗。要是你没钱给我买蛋糕我就甩了你。”
神城翎茫然：“啊？”
“这样好了，反你推理能力不差，到时候我不感兴趣的案子都丢给你好了，社长一直很苦恼整个侦探社就我一个侦探呢，好你来了，可以帮忙一起破案，到时候让社长给你发工资。”
神城翎震惊：“我都死了？”这还要打工？！
“死就死了，真想让我养你啊？”户川乱步不爽。
神城翎摇摇欲坠：“不，不是，可我不需要吃饭诶。”
“我要吃，你不给我买吗？”
神城翎的眼睛转起了圈圈：“也、也对，买、买。”
“这还差不多。”户川乱步满意地点头，然后就想到了更重要的事情，“啊对了！等回到现实之后，你和我一起去见社长！”
这就见、见家长吗？！神城翎大惊：“我还没有准备好见家长！是不是应该去买点礼物，啊对了，我们都结了婚了。要是被社长先生知道了他是不是会打死我……啊啊啊结婚这么大的事情，就应该大摆宴席，不如我们再重新结一次吧，邀请他们来……”
“停停停，这种事以后再说。”
户川乱步捂住了神城翎的嘴，表情严肃：“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什、什么？”
“我这次一个人跑到了港口，冒然下海，社长知道了绝对会训我，你和我一起去挨训。”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