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看镜子 多漂亮,为什么不看……


    裴煦抱着他的脖颈, 眨动的眼睫蹭在他皮肤上:“不记得了,不记得为什么了。”


    “不记得就算了。”姬元徽手捏在他颈后,揉了揉, 语气很随意, “我让人在浴房墙上新镶了面镜子, 有留意到吗?”


    裴煦点头, 仰脸看他:“为什么要镶进墙里?”


    “因为……比较方便吧。不会被撞倒。”姬元徽似乎只是随口一提,神情自若,“别的用处也是有的,晚膳后和我一块去看, 我告诉你。”


    ……


    脸颊贴到冰凉的镜面上时, 裴煦也算是知道这镜子到底是干什么的了。


    浴房里雾气氤氲,温热的皮肤贴上冰凉的镜面时,镜子上的雾气化开, 变成水珠顺着他的颊边流下, 和眼泪一块沉甸甸的坠到地上。


    连眼睫都被这房间里的潮气熏得湿了, 眼前模糊,裴煦急促的喘息着,呼出的热气重新在镜面蒙出一片雾来。


    “这镜子是不是很结实。”姬元徽提着他的腰, 拇指按在他的腰窝, “不会被撞倒。”


    裴煦伸出手想找些支撑,可镜子上的雾气滑得按不住。


    他抬手想挡住眼睛, 却被姬元徽握住手腕拉开, 捏着他下巴转向镜子:“多漂亮, 为什么不看。”


    “怎么突然咬我啊……”姬元徽捏着他的下巴亲他,“咬这么紧,很喜欢吗?”


    裴煦指尖都蜷了起来, 指节泛着粉。


    “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有什么不好说的,我们是要相守一生的……”姬元徽一下一下亲在他光裸的脊背,亲得他小幅度打颤,“你的喜好我早晚得知道,总不能只我一个人得趣。”


    室温升高,镜子上的雾气化得差不多了,都变成水珠流到了地上。


    姬元徽将他抱了起来,歪头去亲他的耳垂,“是不是看得很清楚?平时要好好吃饭啊……怎么肚子鼓起来一点儿就这么明显。”


    “我爱你……”姬元徽一边说,一边亲他,“你也一样吗?一样的话,也亲我一下……”


    裴煦怔怔听着,他眼神迷离,用手撑着总算不那么滑的镜面,神情近乎虔诚的亲了镜子里的姬元徽。


    然后他就重重挨了好几下,全然没了力气,脸颊被热气蒸得发红,贴着镜子喘气。


    姬元徽吃醋,捏着他的脸转过来,恶狠狠的和他接吻。


    裴煦被翻过来,姬元徽终于不让他对着镜子了:“亲镜子,不亲我?”


    裴煦捂着脸,身子有些发抖。姬元徽心悬起来以为自己把人弄哭了,还没来得及担心,拉开他的手就发现他是在笑。


    姬元徽磨了磨牙:“故意的?”


    裴煦不答,背靠在镜面上,脸颊在他脖颈间蹭:“好凉啊……”


    姬元徽托着他重新往浴池走,裴煦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亲他的下巴:“我爱你……”


    然后又亲他的嘴唇:“我也爱你。”


    姬元徽不说话,他舒服得轻飘飘的。


    他又高兴了。


    ……


    第二日醒来,姬元徽就看见裴煦将手掌压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按。


    他闭着眼就将人往怀里揽:“怎么了?”


    裴煦往他怀里蹭了蹭,唔了声:“有些涨。”


    姬元徽马上睁开了眼,睡意一下全散了,表情紧张起来,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摸摸看。”


    裴煦拉着他的手按在上面,掌心下的触感柔软平坦,姬元徽不敢用力,小心翼翼的反而弄出了满头汗。


    “殿下怎么了……”裴煦自己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有些涨而已。”


    姬元徽没摸出什么来,但表情依旧严肃。他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比如裴煦最近睡得很沉他进去了才醒过来,比如胃口比刚来府上时好了很多……


    人一旦心里怀疑什么事,眼睛就变得看什么都可疑。


    不能是,怀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姬元徽心一下就提起来了,这根本不行啊,裴煦这个年纪怎么照顾得了孩子,光是看着自己肚子一点点大起来都要被吓坏吧。


    虽然他说自己想要孩子,但那显然是因为太孤单了没什么安全感。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姬元徽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了,着急忙慌去穿衣服。


    “今日休沐……”裴煦不解看他,“殿下做什么去?”


    “没事,我去找个大夫。”姬元徽转回去在他额头亲了下,然后快速收拾完出门去,“马上回来。”


    说马上就马上,来回不到半个时辰,姬元徽就将道士绑来了。


    “我的药绝对没问题,我说能避子就是能,你不是每天都吃吗,什么意思不信我是吧非得绑我过来……”


    道士抱怨了一路。


    姬元徽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笑:“别人我信不过,有劳道长了。”


    道士来都来了,帮裴煦把个脉也只是顺便的事。他认命的叹了口气,跟在姬元徽身后进了门。


    见姬元徽请了大夫回来,裴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府上有府医却不用,但还是配合的伸出了手腕。


    道士一边把脉一边把白眼翻了不知多少遍。


    他对裴煦还算客气,没迁怒他:“那方子再喝一旬就可以停了,你身体没别的问题,不用担心。”


    但他对姬元徽这个一大早将他强绑出门的就没什么好气了,道士一边往外走一边臭着脸骂骂咧咧:“能不能别整天神经兮兮的什么事都来找我,他没怀,心放肚子里吧。”


    姬元徽听完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跟在他后面往外走,继续问:“那他为什么不舒服……”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你俩搞太多了。”道士咬牙切齿,“以后节制点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要是再因为这种事找我,我直接给你下毒阉了算了,一劳永逸。”


    姬元徽耳朵自动过滤了没用的东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道士欲骂又止,姬元徽掏了把银子给他当酒钱,他这才满意走了。


    还好只是一点小误会。


    裴煦现在才刚刚入仕,正是事多的忙不完分身乏术的时候。无论如何现在都不合适。


    姬元徽拿出药丸又吞了颗。


    再等两年……再等两年再说……


    一波大清洗之后,朝堂还是正常运转。


    皇帝依旧是一个月上不了三次朝,御史台依旧是动不动要以头触柱拿命劝谏。


    丞相虽然暂时还没倒,但形势显然并不乐观。那日在朝堂之上被围殴的现任大理寺卿冯文龚,正是他的门生。


    裴煦联系到了一些曾经同样深受王胤一党迫害的负屈含冤者,联名写了折子请求重查昔年旧案。


    皇帝同意了。


    那一卷卷重新被翻捡出来的案卷,成了压在王胤朋党头上的一道新的催命符。


    经年旧案沉冤昭雪,刑部大狱中一批处境相似的罪臣都被证实无罪,被皇帝下令官复原职。


    刑部尚书带着圣旨去宣旨放人的当天,丞相乞骸被允,解绶归乡。


    丞相的事暂时被裴煦抛在了脑后,他现在更在意他的老师怎么样了,这么多年不见天日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他还愿意再回官场吗?或者他更想回东陵老家?


    老师已经上了年纪了,他其实更希望老师能回家。几年牢狱之灾,恐怕已经耗干了他的心力,让他好好休息吧。


    老师的亲眷如今无人在京,而他白日里在刑部衙门走不开,于是托了姬元徽遣人去接。接到老师后,一定要告诉师兄……明明他们差一点就是一家人了,老师对师兄来说,应该是与父亲无异的。


    裴煦心思乱飘,好不容易挨到散衙,他走出没几步遇上了不知为何匆匆回来的刑部尚书。


    毕竟是他的上司,不好视而不见,裴煦行礼:“刘大人。”


    “嗯,嗯。”不知为何来人眼神躲闪,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怜悯,“是裴郎中啊,放衙了就快些回家去吧。”


    裴煦对这些向来敏感,他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让车夫加紧脚程快些回府。


    还没下马车,裴煦就看到姬元徽皱着眉神色凝重站在门口出神。


    裴煦心头不安更甚,他没用车夫摆马凳便径直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上前去问姬元徽:“殿下,怎么了?”


    姬元徽张了张口,眉头还是拧着一直没松开。他握住了裴煦的手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一边拉着他往府内走,一边组织语言,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抱歉……”


    裴煦猜到了什么,挣开姬元徽的手快步往里走,就看到了暂时停在院中的棺椁。


    “灵堂还在布置……让陆大人暂时在府上住些时日吧。已经加急寄了书信往东陵去了,陆夫人应当不日后就会来京,扶灵归乡。”


    裴煦静静听着,但却好像什么都没听懂。他默了会儿,走上前去看了眼老师的遗容,然后转过头问姬元徽:“老师是怎么亡故的?”


    “是投毒……”姬元徽道,“刑部的人去宣圣旨的时候,陆大人已经去了。看守他的狱卒做的,被发现后也服毒自尽了。”


    裴煦点了点头,手探向姬元徽腰间,唰得一声将他的佩剑拔了出来,然后快步往后院去。


    姬元徽被惊了一下,快步追上去:“做什么去!”


    裴煦脚步不停:“去马厩,牵匹马。”


    “牵马做什么?”


    “王胤早上被允乞骸归乡,他这会儿应该还没出京。”裴煦嗓音嘶哑,“我杀他去!”


    “回来!别说是这样提把剑就去,你就算是做足了准备让人暗杀他也不能让他死在京中。”


    姬元徽拦腰抱住他,将他的剑夺下来:“重查冤狱的折子是你递上去的,现在人尽皆知你与陆大人是师徒,王胤若突然死了你的干系最大!王胤死了他的余党还没绝,查到你头上怎么办?你也下狱吗?”


    “那我的老师呢?”裴煦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来,“他就该死吗?”


    第32章 他实在爱他 不会有比我更缠人的鬼了……


    姬元徽想好好与他分析一下其中利弊, 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时机。但现在的裴煦显然是听不进去的。


    裴煦一定要去,姬元徽就让管家把府上的大门小门全都封死,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


    情绪一上头, 说话就都不怎么好听了。两人吵了一架, 不欢而散。


    最后裴煦去了新搭好的灵堂枯坐, 姬元徽则赌气回了书房。


    傍晚时分下起雨来, 并且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姬元徽手里握着本书心不在焉的翻了一页,眉头焦躁的皱在一起。


    今晚还是睡书房吧……现在都在气头上,见了面说不定又要吵起来。


    他不想和裴煦吵架,与其见了面又起争执, 那还不如先别见面都冷静冷静。


    姬元徽觉得自己肯定没错, 他所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保护裴煦的利益,但裴煦全然不领情。


    他有些难过。


    但那死去的人是裴煦的老师,在裴煦身处异乡举目无亲时照顾了他很久的人。除了这位老师, 他几乎没什么亲人了。努力了这么久, 马上就能团聚了, 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种情况还要逼迫他冷静确实有些残忍了。


    裴煦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姬元徽叹气,放下书揉了揉眉心。还是都静一静再说吧。


    他正出神,张管家敲门进来了。


    “主子, 裴少君过来了。”张管家道, “眼下人就在廊下。”


    姬元徽将书盖到脸上,一副不想听的模样:“天很晚了, 送他回去, 让他早睡。今晚我有事留在书房, 不过去了。”


    张管家应了声是,出去传话,很快又回来了。


    “裴少君不肯走……”


    “这几天不可能放他出门, 告诉他别想了。”姬元徽有些头疼,不太确定的问张管家,“张伯,我对他凶一点,晾他一会儿,他自己就回去了吧?”


    张管家摇头,“老奴不知。”


    张管家又出去传话了,天边闪过几道电光,轰隆隆落下雷来。


    姬元徽隐隐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梦到过。


    不多时张管家回来了,对他道:“裴少君说您若还是不同意他出去,他就一直在那里不走。”


    姬元徽问道:“他跪着呢?”


    张管家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委婉透露一下这一点,姬元徽就这么问出来了。张管家点头:“主子对裴少君真是了解……”


    坏了,怎么好像真对上了。


    梦里后来怎么着了来着……裴煦晕过去了,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这梦真是……为什么不能梦到更早一点的东西,说不定就能阻止这次投毒发生了。


    姬元徽急得在原地转了圈,然后径直走了出去。


    雷光映得裴煦的脸色有些发白,见他出来也只是抬眼望着他,不发一言。


    脸色这么难看了还跪在这里受潮气,姬元徽因他这驴脾气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回去。”


    裴煦别开脸:“不。”


    “回去。”姬元徽压着脾气和他说话,“我们回去再商量。”


    “没有商量的余地。”裴煦固执道,“他必须死。”


    姬元徽气得站起来就走,走出没两步他转身一个滑跪成功在仆从喊出那句“裴少君晕过去了”之前将人接住了。


    他在心底暗暗抹了把汗,还好他身手敏捷,这地上多凉,裴煦怎么说倒就倒。


    但裴煦好像没晕,刚刚只是身体晃了下。他似乎被姬元徽的动作惊了下,望向他的眼神写满错愕。


    姬元徽不管他真晕假晕,头都回了面子已经丢了,人都抱怀里了哪有撒手的道理。他捞着裴煦腿弯将人抱起来往回走。


    “我没事。”裴煦挣了两下,“只是腿有些疼,一下没跪住。”


    “我管你有没有事,听不见。”姬元徽不顾他挣扎,死死箍着他,“你都不听我的话,我为什么要管你说什么。”


    裴煦知道自己这点力气在姬元徽那里跟小猫抓痒没什么两样,索性不再动了。


    姬元徽将人抱回内室扔在床上,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


    裴煦抓他的手:“做什么?”


    “你要穿着这一身潮得滴水的衣服睡吗?”姬元徽把他剥得只剩下一层里衣,“你不介意我介意,我不想我床上潮得没法睡。”


    姬元徽说完转身就走,也不知做什么去了。


    裴煦盯着他看了一眼,拿被子把自己裹住将自己塞到了角落。


    姬元徽拿着药膏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将自己裹成了一团的裴煦。


    这个天气都不嫌热吗……


    姬元徽拉了拉被子,裴煦不动。他干脆将被子尾端一把掀开,握住裴煦脚裸将他的腿拉到了自己膝上。


    膝上果然青紫了一片,难怪跪不住。


    裴煦脚腕被他拉着,根本挣脱不开,这个姿势弄得裴煦不得不坐起来。姬元徽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低头给他涂药。


    涂完药,姬元徽也脱衣上床躺着。


    两人都不说话,姬元徽觉得很难受,自他成婚之后,夜里似乎从没这么静过。翻个身好像也成了天大的动静。


    躺了不知多久,他根本睡不着。


    他早就习惯了日日抱着人睡,怀里空落落的根本睡不着。


    裴煦绝对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们太熟悉彼此了,虽然裴煦现在已经尽力让呼吸平稳些,但姬元徽完全能听出来他根本没有睡着。


    两人都没什么睡意。


    夜里静悄悄的,姬元徽实在无法忍受这样浓稠寂静的黑,他终于还是动了,撩开了裴煦被子的一角,从背后轻轻将人拥住。


    怀里是熟悉的气味,姬元徽将脸埋在裴煦颈侧深吸了一口,心里有什么空缺的地方终于被填满了,今晚第一次感觉心安下来。


    裴煦没有动,像是一种默许。尽管意见不合,但他实在想他。反正夜已经深了,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也故作不知,来换取片刻温存。


    “你这样伤心下去,又要生病。”姬元徽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总是生病,我怎么办?”


    裴煦装睡,不回答。


    “醒了就生我的气,那睡着的时候让我抱一会儿总行吧,我实在有点难过。”姬元徽将手按在他心口,“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能这样跟我吵架……怎么能不和我好好说话。”


    姬元徽越想越觉得受不了,一边咬他后颈一边说:“我恨死你了,旁人都重要,唯有我在你心里最最不重要。”


    他知道裴煦没睡,于是也不怕会弄醒他,故意厮磨着啃咬他,报复似的动作很大的用牙齿磨他颈后的皮肉。


    他清楚裴煦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面对他。


    姬元徽知道裴煦没睡,裴煦也知道姬元徽知道自己是假睡,但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说穿。


    就这样吧。


    啃咬最后还是变成了带着些许怜惜意味的亲吻,无论一开始怎么生气到最后都还是舍不得对他不好,他实在爱他。


    ……


    白天怄气,晚上夜深人静再紧紧拥抱着,这样别扭的日子过了两天。


    不依偎在一起,他们甚至没法入睡。


    姬元徽帮裴煦在刑部告了假,自己也告假在家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就跑了。


    第三日,陆夫人来了。


    裴煦忍了几天的眼泪一口气全流尽了,他伏在这位年长的妇人膝头哭得喘不过气来。


    兴许是因为从小对他最好的就是母亲,他在女性长辈面前总是很难控制情绪。


    如果可以的话,姬元徽很想请陆夫人多留几日。但天气渐渐热起来,陆大人必须尽快归乡了。


    怕陆夫人路上会出什么意外,姬元徽派遣了许多家丁一路护送。


    时间过去了三日,王胤脚程再慢也该出京城了。于是姬元徽终于放松了府上的禁制,不再阻拦裴煦出入。


    让姬元徽难受的是,裴煦晚上仍然是把自己缩起来靠墙睡,不理他。


    姬元徽叹了口气,在他背后摸他头发。


    裴煦把自己的头发捋了捋都抱在了身前。


    姬元徽又拉扯他的衣服。


    裴煦翻身,回过头怒视他。


    “瞪我干什么……”


    裴煦道:“我们在吵架。”


    “只是吵架而已,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姬元徽伸手揽着他后背把他捞过来,掌心握在他小腿,强硬拉着他的腿压到自己身上,视线紧紧黏在他身上逼视他,“你说过你爱我,吵架就不爱了吗?”


    裴煦又沉默了。


    “不是一日两日,已经三日了。”姬元徽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自己,“你离我那么远,我不高兴。”


    两人对视了会儿,裴煦又移开了眼。


    “说话。”姬元徽极其不满意了,握在他小腿上的那只手往上移,在他大腿根拧了把,“一不高兴就闷着不开口,什么毛病。”


    裴煦吃痛蹙眉:“你又凶我。”


    “我不光凶你,我还想草你。”姬元徽咬牙切齿,“驴脾气真恨得人牙痒痒。”


    裴煦眼睛睁圆了:“你不能……”


    “我要有这个打算我早动手了,我就只是想想。”姬元徽咬牙,“你这倔脾气真招人恨,我想想解解气还不行了?”


    “为什么……”


    “又问上为什么了。”姬元徽手按在他心口,“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不舍得你哭,不愿意强迫你。”


    裴煦继续沉默。


    片刻后,他低声说:“我讨厌你……”


    “又开始讨厌我了?”姬元徽捏着他下颌看,有些生气,“不是喜欢我的那会儿了?真是善变啊。”


    裴煦忽然抬起头来,吻上他的唇角。


    姬元徽怔了下,一时没回过神:“这是干什么,不是在吵架吗?”


    裴煦已经撑起身子坐在他身上了,用他的原话答道:“只是在吵架而已。”


    “这么突然?”姬元徽靠在床头,扶着他的腰,“什么准备都没有,吃得下吗?”


    裴煦不回答,眉头皱在一起,似乎有些难捱。裴煦如果不好受姬元徽当然就也好不到哪里去,连话都少了。


    初时太艰涩,两个人都不敢乱动,好一会儿才融洽起来。


    “我讨厌你……”


    “对我坏一点。”裴煦的表情很难过,他有些绝望的祈求着,“别对我太好……”


    “我不。”姬元徽撩开他的头发,给他掖到耳后,然后捧着他的脸接吻,“只许你倔,不许我倔?”


    “对我不好没关系,不要对我好,又抛下我……”裴煦眨了下眼,眼泪掉了下来,“还不如一直都对我坏一点。”


    “我不会抛下你……”姬元徽亲去他的眼泪,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我缠着你一辈子。”


    “不止这辈子,还有下辈子,生生世世。”


    “不会有比我更缠人的鬼了。”


    第33章 消极的勾引 以此得到一丝慰藉


    吵归吵, 大皇子生辰还是一起去了。


    姬元徽一手随意的搭在裴煦腰间,与人攀谈间不时低头望向自己身旁的人,笑着问一两句他的意见。


    裴煦安静站在他身旁, 神情宁和温柔含笑, 偶尔点头应上一两句。


    看起来感情好得很。


    无论在家如何, 对外仍旧是一副恩爱模样, 半点看不出他们才起过争执没几天暂时还没和好。


    姬元徽被同僚请去帮忙走开片刻,大皇子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同他说话问好:“听说裴郎中前些日子病了,告了许多天的假, 如今可好些了?”


    裴煦点头:“没什么大碍, 有劳大殿下挂心了。”


    大皇子说话声音轻轻缓缓,执一柄扇子,扇面展开晃着将面容遮了大半, 只露出一双有些颓靡的眼睛:“世事无常, 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像小宣那般, 把自己折腾得病来病去总不见好。”


    裴煦眼瞳不自觉颤动了下,他尽量稳住声线:“师兄他……不太好吗?我能见见他吗?”


    “他病了,不方便出来见人。”大皇子摇头, 轻声叹息, “人在容颜憔悴时,最怕见故人, 望你多理解些。”


    “我知道了……”


    裴煦还没说完, 又听大皇子继续道:“但他住的院子离这里很近, 往前走一走就能到。你实在担心他的话,远远看一眼也没什么。”


    裴煦道了句多谢举步离开了。


    他知道为什么姬元徽说大皇子像狐狸了,他眯着眼睛说话时确实像。


    大皇子看着裴煦离去的方向, 目光淡淡:“是一窝里出来的兔子呢。”


    ……


    裴煦没有按大皇子的暗示去什么临近的院子,这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盘,还是谨慎些为好。虽然他们两家暂时是盟友,但终究也只是暂时的,这浅薄的合作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利益冲突破裂。


    他在人流来往密集的近处随意走了走,转身折返回去就看到了大皇子正与姬元徽说话。


    总觉得大皇子不会说什么好话……


    他悄无声息走去了更近些的位置,来往交谈人声嘈杂,只能隐约听到两人交谈的内容。


    “三弟是在找裴郎中吗?”大皇子走到了姬元徽身边,嘴角挂着笑,“他刚刚与我打听了些他师兄的消息,真是很要好的师兄弟啊,小宣也常在我这里问起他。眼下两人兴许已经碰面了,三弟不如去后院找找看?”


    姬元徽被茶味熏得头疼,恨不得马上捏着鼻子走人。但眼下两边互相还对对方有些利用价值,姬元徽忍了忍,扯出个笑来:“大哥恐怕是不太了解我夫人,他胆子小的很,又黏我,我不陪在身边他不会乱走,更不可能去乱逛别人家的后院。”


    大皇子笑了下,作出有些可惜的表情:“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妻子,很无趣吧?”


    姬元徽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


    大皇子意有所指:“方才宴上见你盯着那舞女看了许久,若你喜欢……”


    天地良心,他看的是衣摆上绣的雀鸟纹样,看第一眼就觉得裴煦会喜欢,至于跳舞的是男是女他都没留意到。


    [喜欢吗?]


    [喜欢也不可能带回去。]


    “夫君……”裴煦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对话。


    “大哥府上的人还是自己留着吧。”姬元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下,急忙回过头去,就见裴煦站在他背后不远处,一瞬不瞬盯着他们看。


    “融融。”姬元徽因为刚刚聊的内容而莫名的有些心虚,走过去握住裴煦的手,“什么时候过来的?”


    裴煦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将身体往他怀里靠,神情乖顺仰头看他,笑容温和,“刚刚过来的,夫君,我看其他大人们都准备离席了,我们不回家吗?”


    “现在就走。”姬元徽转头对一旁的人道,“我与夫人便先行离开了,大哥保重。”


    坐上马车,裴煦的笑意淡了,他保持着窝在姬元徽怀里的姿势,抬眸幽幽望着他:“殿下,我很无趣吗?”


    姬元徽一个头两个大:“我从没说过……”


    “古板,无趣……那什么样才算有趣呢?”裴煦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跪坐在车内的地毯上,拿脸贴着他,隔着衣料亲吻他,“这样吗?”


    姬元徽忍得头皮发麻,扶着他的胳膊想让他起来,“你现在不太清醒,这是在马车上,我们回家再说。”


    “我不够有趣,总够漂亮吧。”裴煦视线黏腻,语气满是不甘,“为什么殿下还是要推开我?是更喜欢别人了吗?”


    他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又被姬淙刺激了下,姬元徽觉得现在最好顺着他。


    “没有要推开你,融融。”姬元徽摸他的头发和脸颊,“你最近太累了,先来我怀里睡一会儿,好不好?”


    裴煦并不管他,自顾自继续方才的事。


    平日里姬元徽都很顾惜他,哪让他这样弄过,裴煦自然是半点都不熟练。


    姬元徽被他的牙齿磕碰到,倒吸了口气,低头去摸他被撑得鼓起来的脸颊:“我们别弄了,吐出来好不好?”


    裴煦只是红着眼圈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过了一会儿渐渐就学会了怎么收着牙齿避开他。


    马车里空气渐渐升温,零星的交谈被喘息声取代。


    半晌,平静下来,姬元徽匆匆忙忙拿手帕去擦裴煦的脸:“没弄进眼睛里吧?”


    裴煦神色平静的舔了舔唇角,然后对姬元徽笑了下:“殿下,味道不太好。”


    “……”


    姬元徽捏着手帕的手背青筋暴起,转而捏过裴煦的脸撬开他的唇齿和他接吻,“真是疯了……”


    裴煦心情很差,他心情一差就变得悲观,恐惧,惶惶不安。情绪越不稳定,越喜欢用消极的方式勾引爱人,以此得到一些慰藉。


    回到家后裴煦又被压着做了一通。


    这次姬元徽没收力道,翻来覆去的折腾他。


    裴煦被弄狠了会一直哭,不停的掉眼泪。姬元徽从前遇着这种情况会心软,收着力气温柔些,但现在才发现原来那样并不能让裴煦开心。


    有些时候就是要让他哭,哭出来,哭完了就好了。裴煦难过的时候会比平时更喜欢和他做,这似乎是他将痛苦排解出去的一种方式。


    结束之后,姬元徽枕着一条胳膊靠在床头,另一条胳膊搂着还坐在他身上将身体贴在他胸前的人。


    他的手掌抚在裴煦背脊上,轻轻滑动。两个人都是汗涔涔的,姬元徽能感觉到裴煦身体轻微的抽动,似乎还在余韵中没缓过神来。


    过了片刻,姬元徽觉得裴煦缓得差不多了,侧头在他耳垂亲了下:“爽了吗?现在舒服了吗?放心了吗?”


    裴煦哭得嗓音沙哑,低低嗯了声。


    姬元徽又啄了他一下,手掌顺着脊背往下摸,摸到大腿时摸了满手湿滑。


    都是他的,他弄的,那就得他给人洗,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姬元徽抱着人去清洗,裴煦攀着他的肩,突然很难过的哑着嗓子问他:“殿下,我是不是很难看,很放荡……”


    “不难看。”怕他生病发热,姬元徽继续仔仔细细的洗,“我就喜欢放荡的。”


    裴煦心情似乎并没有因此变好,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姬元徽叹了口气,开始亲他,亲得他不哭了,只是轻轻抽气。


    姬元徽问:“好些了吗?”


    裴煦垂着眼睛想了会儿,然后抿了下唇:“还要。”


    ……


    又是几日后,并州传来消息,王胤车队经并州赶往东渠的路上遭遇山匪袭击,下落不明。


    黄昏时刻,薄雾笼着残霞。


    姬元徽提了个食盒回来,递给裴煦:“从北边连夜运回来的葡萄,只有两颗,还新鲜带着藤。”


    裴煦接过,放到案上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他愣了下,又转头去看姬元徽。


    “早说过只是时机不对……”姬元徽亲在他脸侧,缱绻低语,“这葡萄是盗匪摘的,与我们无关,不是吗?”


    姬元徽拿出把匕首塞到他手里:“想不想拆葡萄?”


    裴煦点头。


    “那就去吧。”


    姬元徽倚在门口看着他拆葡萄,有汁水滴滴答答从桌面流下来弄脏了他的衣摆,他也不是很在意。


    乌鸦扑棱棱落在院中树枝上,嘎嘎叫了两声,又扑闪着翅膀跳到了裴煦肩上。


    “小乌,知道你爱吃,但这个不是给你吃的……”裴煦淡漠的神情,拍开了落在手边的乌鸦。


    裴煦将仅有的两颗葡萄拆了下来,放到了一边。他没停手,将剩下的葡萄叶剥下,剥到最后只剩干枯带着污渍的茎干。被他拆开仔细的分开,不知道要留着做什么。


    看他忙的差不多了,姬元徽打湿一块手帕,走过来擦他的手:“手都弄脏了。”


    裴煦没让他擦,沾满暗色痕迹的手握住了他的前襟将他拉向自己,仰着脸将唇瓣蹭上来和他接吻。


    亲了很久,再分开时手上污渍大半都擦到了姬元徽衣服上。


    姬元徽挑眉笑了下:“这是什么意思,这味道好难闻。”


    裴煦望着他,分明是下垂的无害眼型,此刻却闪动着异样的光:“殿下和我,同流合污。”


    “嗯,同流合污,沆瀣一气。”姬元徽牵着他的手,“去洗洗吧。”


    他们走开,有暗卫自暗处出来将屋子清理干净。


    次日,太子府收到了一个食盒,打开后发现里面装着一张看不出五官的人脸皮和两颗眼珠。


    太子恐惧哭嚎着说那眼珠是前任丞相他的外祖父的,喊完之后被吓得高烧不退卧病在床。


    此事最后交给了京兆尹处理,但京中没什么失踪死去的人,而单凭两颗眼珠和太子高烧前的疯言疯语实在无法断定这眼珠的归属。


    于是最后这事就如同牢中的投毒案一样,不了了之了。


    第34章 烦死了,早晚亲死你 真的吗


    裴煦决定养只小狗。


    不是什么漂亮名贵的犬种, 是只瘸了条腿的半大小黄狗。今日他散值回家,听到路旁巷子里有小狗的惨叫声,于是停下来看了看。


    不出意外的有人从暗处持匕首冲出来, 血溅到了他腕上。裴煦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帕子来轻轻将血迹拭去, 身后暗卫已经将尸体拖走了。


    自从眼珠寄到太子府上后, 刺杀事件不间断的出现在他和姬元徽的应卯, 散值,出游路上,已经记不清这是本月的第几次了。


    他将帕子收起来,蹲下身去看那只小狗。


    兴许是被这里的血腥味吓坏了, 小狗身体止不住的抖。它的一条腿被人故意打断了, 骨头外翻血不停往外流。若是没人管,难说还能不能活。


    “可怜的小东西……”


    他将那小狗抱了起来,起身回了马车, 将它带回了家。


    今日裴煦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 回到府上时, 姬元徽已经穿着常服站在廊下,拿着把鸟食在喂他的鸟了。


    裴煦缓步走上台阶,望着姬元徽笑:“鸟儿和鱼一样不知饱, 殿下不要喂它们太多。”


    “怎么敢把你的心肝儿们喂坏了, 我小心着呢。”姬元徽走过来,低头亲他。


    他们很喜欢亲吻, 不带其他意味, 只是交换一下彼此的温度。


    姬元徽闻到了他衣物上沾染的血腥味, 低头握着他的手腕查看:“又遇上了?没伤到吧,有没有害怕?”


    “万幸没受什么伤,只是实在害怕, 令人惊骇欲死,夜里恐怕都难得安眠了。”裴煦蹙着眉可怜的模样,说得煞有其事靠进姬元徽怀里,拉着他的手摸向自己胸口,“直到现在都还余惊未定,殿下摸摸看。”


    “我来摸摸看。”姬元徽光明正大的揩油,隔着衣料揉按轻拧,如愿听到了裴煦的闷哼,他凑在裴煦耳边,“夫人的声音听起来果真是身体有所不适,看来今夜里需得有人好生照料服侍才行啊。”


    裴煦眨了下眼睛,很依赖的模样:“那便有劳夫君了。”


    姬元徽凑近他又闻了闻,笑了下:“融融是小狗变的吗?怎么有股小狗味。”


    裴煦抬起衣袖闻了闻,简略道:“回来路上遇到那些人拿瘸腿的小狗诱我过去,人杀了,小狗带回来了。它腿上有伤,我暂时将它留在了孙先生那里。”


    孙先生是府上的府医,平日里就住在府上并不离开。


    “原是这样,我还当是融融藏不住尾巴终于露了原形。”姬元徽和他玩笑完,问起了这小狗的去留,“要养着它吗?还是等伤好了送人?”


    裴煦抬眼看他:“殿下若不厌烦这小东西,就留下吧。”


    “那就留下吧。”


    小狗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初来府上的前两天,兴许是因为伤口还没长好,小狗不太活泼也不怎么动。养了几天后伤处好些了,它开始变得活泼,整天摇头晃脑追在两人身后跑,咬着人衣角呜呜叫。


    “好,很精神啊!”姬元徽很满意,给它取名独臂威武大将军。


    裴煦觉得这名字太长,一般只叫它大将军。


    平静日子过了几天,到了今年科考的放榜日。


    因为会试出了问题,考官全换,考题重出,所有流程都被迫延后了一个月。殿试延后,放榜日也从往年的五月延后到了六月初。


    放榜当日,周恃宁来了府上,手舞足蹈:“我觉得远承一定能考中状元!”


    恰巧是休沐日,姬元徽和裴煦正在家中对坐喝茶下棋。见他们反应淡淡,周恃宁不太满意,他看向姬元徽:“你不觉得吗?”


    姬元徽落下一子,只说了两个字:“探花。”


    周恃宁又转头去看裴煦,裴煦微笑:“我也觉得是探花。”


    周恃宁跳脚:“他说什么你就说什么,你们两个根本就是沆瀣一气!”


    姬元徽被他吵得耳朵疼,提醒道:“先别管考进士第几名了,郁远承出门带人了没有?”


    周恃宁不明所以:“带了两个,怎么了?”


    “两个那哪够!”姬元徽故作严肃,“那些官老爷最爱榜下捉婿了,两个哪能拦得住?”


    “我把这个给忘了,完了,他眼睛不好,太阳一大他根本看不清,万一被丑八怪套麻袋带走他后半辈子就毁了!”周恃宁焦急,“那怎么办?”


    姬元徽给他出主意:“怕他被人捉走,那你先去一步抢先把他捉回来不就得了。”


    周恃宁迟疑:“这能行吗?是不是哪里不对……”


    “怎么不行。”姬元徽恐吓道,“你再磨蹭一会儿说不定他跟人官小姐堂都拜完了!”


    周恃宁一想那场景被吓得怪叫一声,匆忙出门去了。


    周恃宁一走,姬元徽耳边终于清静了,刚想仔细研究下棋局,就听裴煦微笑道:“殿下输了。”


    “什么?”姬元徽睁大眼睛看了下,确实是自己输了。他皱着眉头往后一靠,颓丧道,“都怪周恃宁,在我耳边一刻不停的驴一样怪叫,他比大将军还吵。”


    裴煦将棋子归置好,垂眸问道:“殿下为什么觉得那位郁公子会考中探花?”


    “梦到的。”姬元徽道,“你呢?”


    他原以为以裴煦的性格会说自己是随口说的,或者认真和他分析一下其他考生,但裴煦却停顿了片刻迟迟没有开口。


    姬元徽有些意外,将目光投向他。


    裴煦抿了抿唇,语气不似在开玩笑的望向他:“我也是,梦到的。”


    姬元徽瞳孔一缩,神情凝滞了片刻。


    “从前也做过些零碎的梦,原以为只是梦而已,可有些却一一应验了。”裴煦继续道,“我还梦到俞州水涝,郁公子被任命为钦差去往灾地赈济灾荒,后来却因为从临郡运送来的赈济粮都是沙子石砾而被暴怒的灾民所害,死在了那里……”


    “殿下也梦到了相似的东西吗?”。


    几日后上朝,皇帝问起诸臣有没有前往俞州赈灾的人选。


    “陛下,臣举荐裴寄裴御史!”有人高举板笏道,“裴御史素有贤名,数年前也曾在地方任郡守,想必对地方灾患事务颇为熟悉,臣以为裴御史堪当此任!”


    此人出列之后,又断断续续有两三个人提出举荐裴寄。


    皇帝看了看出列的那几人,眸光若有若无的从姬元徽身上略过,又重新看向某处:“裴爱卿以为呢?”


    此事虽然免不了苦些累些,但身为钦差去到地方,那些地方官吏肯定少不了孝敬好处,等回来说不定还有机会高升……


    裴寄躬身出列:“臣愿往。”


    姬元徽弯了弯唇角,他觉得今天裴煦心情一定会特别好。


    下朝后继续去礼部衙门坐班,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听说太子突发狂疾疯疯癫癫持剑跑去了刑部衙门一阵乱砍,似乎有官员因此受伤了。


    姬元徽赶到时太子已经被太医带走了,刑部衙门乱七八糟一地狼藉,听在这里打扫的仆役说,刑部的官员被放了半日假,回家治伤去了。


    他又匆匆忙忙往家赶,回去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姬元徽快被吓坏了,反复思考会不会是裴煦伤得太重被太医院一起带走了。


    他都打算重新回去一趟了,忽听身后裴煦道:“殿下进进出出好多次,是在找什么?”


    姬元徽一回头,就看到裴煦正坐在不远处藤椅上吃葡萄。


    他想过裴煦在孙先生处包扎伤口或者在内室休息亦或者在书房等他,唯独没想到人就这么悠哉游哉的坐在外面,居然还有心情吃葡萄。


    刚刚差点就被砍了,居然还有心情回家吃葡萄?


    姬元徽气坏了,大步走过去捏住他的脸:“我都要被吓死了,你这没良心的,人没事都不知道找个人给我传个话报下平安吗?”


    裴煦被他捏着脸颊,张了张嘴,在他手心吐了两颗葡萄籽。


    姬元徽:……


    不待姬元徽发作,裴煦举起手臂给他看:“其实还是有些事的……”


    姬元徽这才看到他衣袖被划开了,胳膊上有一道狭长的血痕,现在还在往外洇着血。


    姬元徽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将人抱起来往孙先生处去:“这么长的口子你还有闲心坐在这儿吃葡萄?”


    “我太高兴了,笑得太开心去治伤感觉有点奇怪。”裴煦解释道,“我想先冷静一会儿马上就过去……”


    姬元徽黑着脸:“这么喜欢痛?开心成这样?”


    “不是,是因为今天早朝很顺利,而且太子看起来快疯了。”见姬元徽不高兴,裴煦声音小下去,“伤口不深,不是很痛,只是看着吓人,再晚一点都要结痂了……”


    见姬元徽好像真的生气了,裴煦眨了眨眼睛暂时不说话了。


    处理好伤口,姬元徽背着他回去。


    裴煦道:“殿下,我伤在手臂,可以自己走路。”


    姬元徽冷冷道:“不管,我愿意。”


    裴煦碰碰他的脸颊:“殿下生气了吗?”


    姬元徽面无表情,不说话。


    裴煦将脸颊贴在他后颈:“不会有下次了,殿下别生我的气了……”


    姬元徽背他回去,将他放在椅子上:“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裴煦眨了眨眼还没酝酿出眼泪,就被姬元徽捂住了眼睛:“哭也没用,哭晕过去也不管。”


    裴煦抿了下唇,很可怜的问,“真不管了吗?”


    姬元徽凶恶道:“不管!”


    裴煦又问了遍:“真的不管了吗?”


    “……”


    “真的吗?”他还在问,“真不管我了吗,殿下。”


    姬元徽忍无可忍亲了上去,将那张说个不停的嘴堵住。


    “烦死了。”姬元徽恶狠狠道,“早晚亲死你。”


    第35章 自己弄过吗 想着殿下


    受伤的时候不甚在意, 伤快好了时裴煦反而担忧起来了。


    他看着胳膊上血痂褪去后留下的一道浅色痕迹,有些不安的询问姬元徽:“会不会留疤呀?”


    裴煦肤色浅,姬元徽分辨了好一会儿才看出那道痕迹到底在哪儿。眼前的皮肤白得晃眼, 姬元徽低头在他胳膊上咬出个牙印来:“好了, 盖住了, 看不出来了。”


    裴煦不太高兴的揪了下他的头发, 姬元徽只是笑,继续埋头处理案上的文书。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相处。同样在朝为官,都有忙碌的时候,而且有时可能忙得不着家。能在家办公已经不错了, 这种时候, 一个忙另一个就在旁陪着,哪怕没什么交流也黏糊糊尽可能腻在一起。


    姬元徽将笔放下时,觉得书房里有些太安静了。他动作很轻的歪头去看, 就发现裴煦一手握着他的发尾, 一手抱着他的胳膊, 已经靠在他肩头安然入睡了。


    姬元徽轻轻托着他的脸将人揽到怀里,刚把人抱起来,裴煦就醒了。他自觉抬臂抱住姬元徽脖颈, 将脸埋在他身前, 眼尾睡得泛粉:“殿下好慢,害我等了好久。”


    裴煦一靠近他, 清清浅浅说不上来的香味就也飘来将他包裹住了。大概是因为他和裴煦亲吻温存时最常闻到这味道, 姬元徽几乎形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他闻见这味道牙就开始痒。


    他迫切的想咬点什么,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半分不显露:“怎么这么黏人。”


    “我与殿下成婚才只有半年……还是新婚呢。”裴煦手指屈起,颇具暗示意味的在姬元徽喉结蹭了蹭, “新婚夫妻之间缠绵些,也属人之常情吧。”


    姬元徽喉头攒动,低头去咬他的手指:“想要了?”


    “想。”裴煦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承认了。他深色的眼瞳微眯着弯起,片刻不移的凝望着姬元徽,舌尖探出舔吻他的喉结:“可是殿下好忙,陪那些文书比陪我要多得多。”


    姬元徽回到寝室就将他扔到了床上,压着亲了上来,边亲边用膝盖顶开他的腿,拿手指捅了他两下。


    裴煦眼瞳颤动间水光浮动,半阖着眸子轻喘。姬元徽拢着他的脸抚摸,抽出手来给他看:“这就有感觉了,我没时间的这几日,自己弄过吗?”


    “弄过……”裴煦话刚说完,身子就是一抖。他喘着气咬着手指忍住声音,匆忙补救道,“想着殿下……”


    姬元徽温柔了些,在裴煦眼尾绯红情迷意乱时吻着他继续问:“怎么弄的?”


    他声音断断续续的:“用……殿下给的那套玉器,和珠串……”


    姬元徽摸着他的头发,很怜惜的神情:“喜欢吗?”


    裴煦摇头:“冷冰冰的……不喜欢。只喜欢殿下。”


    “顾不上你的时候辛苦你一个人在家守着等我……”姬元徽轻轻啄吻他,掌心抚摸着他的侧脸,“下次玩之前放在嘴里含一含,暖热了再用,那样应该会好受些。”


    裴煦怔怔看着他,脸颊泛着粉,全心信任依恋的模样将脸颊贴进他手心:“嗯。”


    真是乖啊……


    姬元徽握着他的腿弯,亲在他的小腿:“今晚来不及了,下次玩给我看。”


    “好……”


    兴许是因为姬元徽给出的爱意足够多,裴煦不再那么执着于快点有个孩子。


    从前很急迫的念头渐渐淡去,到现在几乎不再主动提起此事。


    欢好只是因为思念和互相爱慕,再无关其他。


    虽说如此,但裴煦还是有些奇怪,明明除了初次之外,后面几乎每次都在里面,但半年多过去了居然一次也没中过。


    他把这疑问说给了姬元徽听,姬元徽不打算暴露自己在吃药,于是故作镇定把他按到怀里搪塞道:“大概是缘分还没到吧,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了……


    裴煦在他怀里安心睡了……


    喜讯来的很快,裴寄离京不过半月,死讯就传回了朝堂。


    据说死状凄惨,身首异处,连尸身都没能运回来。


    裴煦得知此消息哀痛欲绝,恸哭不止,当场晕死了过去。姬元徽到场将人带了回去。


    “殿下……”回到家后,裴煦皱着眉询问,“我演的会不会有点太过了?”


    “没有,哭得挺真的。”姬元徽笑了下,“日日在家跟我假哭,谁哭起来有你熟练。”


    裴煦放心了。


    第二日,裴煦被叫到了宫里。


    裴寄死在任上,算是为国效力而死,理应补偿。只是这人都死了,好处自然也不能给他烧下去,自然只能补给活人了。


    而裴煦是他的嫡长子。


    到宫中后,裴煦跪在阶下,皇帝的声音不紧不慢的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裴煦俯身叩拜:“臣只求能得机遇,为国尽忠。如今边境动荡,生灵有倒悬之急,臣请求陛下将臣调至兵部,让臣能在紧要之处出一份力。”


    边境不安,随时可能会起兵乱,届时最要紧的就是户部和兵部。


    户部如今有大皇子掌着,他们插不进手,那兵部总得有人可用。


    皇帝点头:“朕知道了,你回去吧。”


    隔日圣旨便宣了下来,裴煦被从刑部调去了兵部,升任侍郎,丁忧结束后去就任。


    前朝父母死后要丁忧三年,丁忧期间不得入仕为官。这规矩迂腐且易误事,被大周缩减为了一个月。


    “裴侍郎高升。”姬元徽凑在他旁边,和他一起看圣旨,“裴侍郎如今和姬某是同一品秩了,可姬某只是个有名无权的闲官,日后还要仰仗裴侍郎多多提携一二。”


    “提携好说。”裴煦眨了下眼,“但是要看郎君诚意如何,愿不愿许身在下了。”


    姬元徽手指按在他绯红朝服上的孔雀纹样上,笑起来:“果真是衣冠禽兽啊。”


    裴煦叹了口气,语气重新正经起来:“殿下,这官位比我想的要高许多。我以为最多不过从刑部郎中调任兵部郎中……侍郎这位置,无论看年龄还是阅历,都不该是我来坐。”


    “既然给你了,就接好拿着。”姬元徽道,“那位的心思没人猜得透,想不通就别想了,至少眼下看来不是坏事。”


    裴煦点头。


    由于裴寄的尸骨无存,于是其葬礼棺材中放的都是些衣物。


    这是好事,毕竟如果棺材里躺的是裴寄本人,裴煦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丧仪由姬元徽陪同裴煦主持。


    裴煦出门前特意扑了妆粉,显得脸色憔悴虚弱,几度险些支撑不住,被姬元徽扶着主持完全程。


    裴寄续弦新娶的妻子和其他孩子都被裴煦打发送去了乡下庄子,白日的宾客一走,夜里的裴府寂寥得吓人。


    姬元徽看着裴煦在煌煌灯火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站在一侧握了握他的手。


    裴煦冲他笑了下,挣脱开他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天道好轮回。”裴煦将手放在裴寄棺材上,目光淡淡,“他踩着我母亲的尸骨高升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我来踩着他加官进爵的这一天。”


    裴寄丧仪结束后,裴煦就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旁人丁忧是用来伤心的,可他不仅不伤心,还高兴得很,丁忧这一月相当于白得了一月的假。


    但姬元徽还要继续去应卯坐班,回家后不时和他聊一聊朝堂上现在的情况。


    “俞州水患的事还是要有人去,今日早朝又选定了郁远承。”姬元徽道,“但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派了州郡守军去保护钦差安全。我与郁远承提前通过气,要他随时汇报两句那边的情况。”


    裴煦随手喂了些东西给脚边的小狗,他脚边卧着长得越发膘肥体壮的大将军。


    思考片刻,他问:“可靠吗?”


    “郁远承吗?”姬元徽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椅背,“他这人性格热忱耿直有余,灵活变通不足,很难说可不可靠,他只对自己所信仰的那一套东西负责。我说服他汇报消息过来,靠的也是‘为国为民’这几个字。”


    裴煦继续问:“殿下怎么说服他的?”


    “我跟他说无论是户部的大皇子,还是工部的太子,都不可靠。这次俞州的水患就是因为工部层层克扣,建造的防洪大堤偷工减料,这才造成了惨剧。而灾民暴乱则是因为户部拨款不到位,粮食到不了灾民手里,老实人都被逼反了……”


    “比起那几个兄弟,我才是心里有百姓的那个。”姬元徽笑了下,“很明显只靠他自己别说把事实呈给皇上,恐怕连活命都难。我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查,我就会帮他把这些都报上去,还百姓一个公道。”


    大将军在扒裴煦的衣角,裴煦将它抱到了膝上:“前面说的那些,殿下有确切消息吗?”


    “没有,所以才让郁远承去查。”姬元徽道,“就算有偏差也偏不了多少,看看郁远承能挖多少出来吧。”


    两人正聊着,忽然有小厮敲门。


    姬元徽端起茶杯饮了口茶,裴煦朝门口看去:“进。”


    “主子,外面有人递了信来。”小厮弯腰将信递上,“那人自称是主子的故人,让小的一定亲手把信交到您手上。”


    裴煦将信接过,揭开查看。


    姬元徽问道:“有看清那人长什么样吗?”


    小厮摇头:“那人穿着黑斗篷,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没看清。”


    “好,你下去吧。”


    小厮离开将门带上,姬元徽看向他手里的信:“是宣存礼吗?”


    裴煦看着信件内容神色凝重,他点头道:“是师兄。”


    第36章 明明第一次时那么害羞 现在熟练了……


    赶了三日路, 裴煦在一边远荒僻的小村落见到了信里提到的那个孩子。


    能看得出师兄很怕这个孩子被人找到,离京这样远的村子,如非是给他的信里带上了确切的地图, 恐怕派人来此处找也要找些日子。


    当年出了那样的变故, 这孩子一出生就被寄养在了农户家中, 宣存礼不敢被人知道他的存在。


    怕仇人知道, 也怕被自己现在所效命的主家知道。


    被仇人知道了难活命,被主家知道了表面上能将这孩子接走得到优待,可实际上却成了被捏在旁人手里用来挟制他的工具。哪怕日后这孩子长大,恐怕也难脱离桎梏。


    宣存礼瞒了许多年, 事事谨慎小心应对, 可大皇子还是起了疑。


    他们算是旧识,大皇子自然知道他从前身体并没有这么差。虽说可以拿家中遭逢变故心力交瘁故而身体每况愈下来解释,可有些因为生育这个孩子而落下的隐疾是否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医师来了一看便知。


    眼看要瞒不住了, 相识数载, 宣存礼自然清楚若他的孩子被大皇子找到, 会是什么结果。


    大皇子于他有恩,在他落魄困窘时给了他一个去处,他可以被利用直到耗干最后一丝价值, 但他的孩子不行。


    于是这个孩子被托给了裴煦。


    村子很破落, 但那孩子被照顾得很好。白生生的小孩,眉眼长得很细致漂亮, 依稀能看出三四分他父母的影子。年纪看上去约莫四五岁模样, 抓着大人的衣角站在一旁看他。


    直到见到这孩子前, 裴煦都不太能想象师兄的孩子会是什么样,直到真见了面他心里才有了那么一点儿实感。


    师兄居然真的有孩子了,而且孩子已经这般大了。


    给出信物, 裴煦又留下了一些钱财,将孩子带走了。


    裴煦没有跟这样小的孩子相处过,他试着张开手臂抱他,孩子从头到尾都表现的很顺从,安安静静伏在他肩头被他抱上了马车。


    孩子的身体很轻很软,裴煦有些不敢用力,将他抱在膝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从思。”


    裴煦又问:“姓什么?”


    孩子摇头:“不知道。”


    从思不太爱说话,答完裴煦问的话就不再开口了,只是用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


    这点和师兄不像,师兄从前在书院时是很温柔健谈的,这点应该更像他父亲。


    从思认认真真看了他好一会儿,抓着他的衣服问他:“你是我爹爹吗?”


    裴煦道:“我不是。”


    虽然这孩子的目光看起来很希望现在来接他的是他的家人,但孩子是师兄受尽苦楚生的,他若应下来总有种窃取旁人珍宝的愧疚感。


    “我是他的朋友,他从前很照顾我,现在该到我来照顾你了。”裴煦摸摸他的头,“你可以喊我叔叔。”


    “照顾我的伯伯说,等我长大了他就会来接我。”从思看着他问,“他还会来吗?”


    裴煦笃定道:“会。”


    来时的路走了三日,回去时还带上了个孩子走的自然也就更慢了,一来一回花了有七八日。


    几日相处下来,这孩子和他熟悉了许多,越来越喜欢让他抱。他将这孩子暂时安置在了离他和姬元徽的住处很近的院子。


    风尘仆仆回来,从思暂时留在了府上。将孩子安顿好,裴煦先去洗了个澡解乏。


    离京这几日,也不知眼下形势怎样了,去俞州的郁远承有没有传回什么新消息……


    他靠在池壁刚闭上眼,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哗啦。”


    有人入水,激起轻微的声响。水波层层漾开,轻轻荡到他身上。


    裴煦没睁眼,入水的人已经来到了他身旁,手掌在他腰际流连。


    裴煦的身体还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没有成人那般结实,也没有少年那般单薄,皮肤肌理薄而韧,摸起来手感极好。


    姬元徽掌心继续往上推,直到某处停下,两指并拢夹住,揉按搓拧,眼看着颜色变深,他这才低头咬上去。


    手则继续在腰间揉捏,多摸两下,裴煦就喘着气倒在他怀里了。


    “另一边……”裴煦抱住他的脖子,“另一边也要。”


    小别重逢,两人都很急切的渴求着彼此。


    姬元徽依言换了一侧,裴煦环着他的脖颈借力,姬元徽将他的腿架在了臂弯,朝他拥抱过去。


    因为在水里而有些发涩,裴煦被这感觉逼出眼泪来。


    “明明第一次的时候那么害羞,眼睛都不好意思看我。”姬元徽将他的腿弯挂在手臂,提起来,“现在才过去半年,已经这么熟练了吗。”


    裴煦被压在池壁上,眼前阵阵发白,刺激冲击着感官,令他神思昏聩,但又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快感。


    好半晌后,他失神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小腹很涨,被什么填满了。


    姬元徽紧紧拥着他,在他后颈舔了舔,然后像捕食猎物那般低头咬住。


    被咬住脖颈的时候,裴煦觉得自己像只被狼咬住脖颈的鹿,整个人连同灵魂一起被摄住,连挣扎都忘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直到结束。


    过了一会儿,姬元徽抽身离开,两人气息都很凌乱,拥抱着喘息。


    焦躁不安的急切情绪被抚平了,温情涌了上来。姬元徽吻着他的脖颈和耳侧,最后捏着他的脸颊转过他的脸来和他接吻。


    “我好想你。”他轻声说。


    ……


    原本是来解乏的,这下倒是更疲乏了。


    裴煦撑不住昏睡过去,再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姬元徽躺在他身侧,支着脑袋玩他的头发。


    姬元徽已经编了两条小指粗细的小辫出来,正打算编第三条时,裴煦睁开了眼。


    “醒了。”他靠近过来,额头贴着裴煦的额头,在他唇上碰了碰,“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了。”裴煦伸出手抱住他,带着些撒娇意味将额头抵在他胸口,“抱一会儿,抱一会儿再做别的。”


    姬元徽心软得一塌糊涂,回抱住他,“好,抱一会儿。”


    他们就像所有寻常人家几日没见的小夫妻一样,黏在一起温存着说些无关紧要的小话,什么裴煦的鸟被喂得肥成球了,大将军追鸡被张管家关禁闭了……


    聊完这些,裴煦又想起了他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殿下见过从思了吗?”


    “你睡着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挺安静的孩子,看着很乖。”姬元徽手里握着他给裴煦编的那两条小辫慢慢拆,“你师兄有说什么时候带他走吗?”


    裴煦摇头:“恐怕心有余力不足。”


    “那就先留在府上吧,正好让我看看小孩都是怎么养的。”姬元徽道,“日后再养起孩子来就多少有些经验了。”


    裴煦笑了笑,问起正事来:“我离开的这几日,京中如何?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是老样子。”姬元徽道,“我大哥好像在暗中结交些什么人,眼下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太子自从王胤死了以后就疯疯癫癫的,但那位看起来一时半会还不打算废他。”


    “突厥不安分,驻守在北边的段家军与四皇子有姻亲,而四皇子与太子是一道的。”


    裴煦思索片刻道,“若是动了太子,难免会牵扯到那边,那位大概还在犹豫吧。若是想推倒太子一党,要么趁仗还没打起来再抓他个大把柄,添一把火。要么就只能等这仗打完了。”


    但若是仗打起来,皇帝肯定要优先安抚段家军的情绪,届时再想推倒太子党就难了。


    “等郁远承那边的消息吧。”姬元徽道,“他先查的户部调拨粮款的问题,但我大哥这人做事向来缜密,各处都打点好了,上下勾连想从这里撬开口不易。所以他现在改去查工部的堤坝工程了,但愿能有结果。”


    比起户部那堆烂账,工部这里显然更好查。账本可以弄虚作假,可工程修完了就在那里了,质量是好是坏是否合格,这些全都没法作假。


    而工部是由太子负责,科举的事才刚过去不久,若是能在这时候查出从前他负责的工程出了问题火上浇油推上一把,想达到目的就容易了。


    “能考中探花,多少应该有些能力在身上。”裴煦又想到了其他,“赈灾的事呢,做的怎么样了?听说俞州那里多信奉龙王神明,许多事似乎不易做。”


    “不易做也得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郁远承到任第一天就把龙王庙里的神像让官差抬出去沉河了。龙王庙腾出来,改成了救济所用来安置家宅被冲毁了的流民。”


    说到这里,姬元徽也没忍住笑起来:“干得挺漂亮的,既然都发大水把人房子淹了,那他这龙王庙也别住了,补给人家当房子吧。”


    “但据他说,还是有些问题屡禁不止。”姬元徽道,“官府发放的救济粮有限,家中人丁多的仍然吃不饱,于是易妻易子而食的情况四处都有,哪怕出了禁令,也仍旧收效甚微。”


    “殿下给他回封信吧,让他出新规,每家每户救济粮只能由老幼妇孺去领,不然不予发放。”裴煦思考着,“剩下的家中已无妇孺的就去协助修理堤坝换取粮食,以工代赈。”


    比起所谓的禁令,显然这样才更有效。哪怕只是为了每日的救济粮,那些家中易妻易子而食的也会收敛一二,能让更多人活下来。


    姬元徽思虑片刻觉得此举相当有效,他坐了起来:“我这就去。”


    第37章 只有你很爱我吗 总是一厢情愿把自己看……


    下朝回家, 姬元徽看到裴煦在教从思弹琵琶。


    孩子端端正正抱着琵琶坐着,裴煦在他背后不时握着他的手纠正手势指法。


    不知为何,姬元徽一时有些恍惚, 总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


    见姬元徽回来, 裴煦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温和笑着与他说了些什么, 然后让下人将他抱下去了。


    “殿下今日回的早。”进了内室,裴煦解着他的冠带,看他将官服换下,穿上常服。


    “将景国那位质子送回去之后, 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事可忙了。”姬元徽头脑中一直盘旋着方才见到的那场景, 他抱着裴煦的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教孩子弹琵琶了?”


    “我母亲喜好音律,琵琶和琴都教过我一些, 只是后来渐渐都荒废了。”裴煦神情很放松, 浅浅笑着, “今日无事,将琵琶取来调试,从思在一旁看着, 见他好像很喜欢, 便试着教了他一些。”


    近来闲适,裴煦笑得比从前多了, 从前笼在眉宇间的愁云消散, 他容貌气质本就宁和, 如今则更加温柔清冽。


    像块被水洗得透润的玉石,不自觉散着萤萤微光。


    姬元徽看得心生喜欢,语气也总是下意识变得温柔:“下次也教教我。”


    裴煦抬眸望他, 眼睛里润着光:“好。”。


    雪积得很厚,脚踩上去嘎吱作响。


    姬元徽头脑混沌,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要做什么。


    莫名的意识驱使着他继续向前走,四周景象逐渐明晰起来,是他和裴煦所居住的桂堂。


    长廊下垂着檐铃,被风吹得叮当轻响。


    裴煦穿了一身藏青色狐裘,怀里抱着还只会伊伊呜呜的昇儿。


    昇儿身上穿着和他同色的小衣服,脖颈间挂着和他相同的银锁,相似的漂亮眉眼,大美人抱着小美人对他笑。


    一个是他的爱人,一个是他的孩子。


    裴煦抓着昇儿的小手,对他摇了摇:“昇儿,爹爹回家了。”


    姬元徽的心一下被什么击中了,只觉得这辈子真是值了。


    他快步走过去将人拥住,昇儿被挤在两人中间,咿咿呀呀的不满,拿小手锤他。


    姬元徽正要低头去看,但下一刻天色猛地暗下来,依旧是雪天,他怀里依旧抱着裴煦,可他却跪坐在雪地里。


    雪落在石阶上,白茫茫一片望不见尽头。凉意从心口往外冒,冷得他发颤,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


    他心里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却不敢低头去看。裴煦就在他怀里,垂落的发丝依旧乌黑如墨,容颜依旧青春年少,可却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息。


    心脏疼得发麻,世上再不会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


    自己心爱的人像朵迟暮的花一样在自己怀里凋谢了。


    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他逝去。


    “殿下……”


    裴煦的声音。


    “殿下醒醒……”


    姬元徽意识朦胧睁开眼,就看见裴煦跪坐在他旁边,发丝垂在脸侧,神色担忧望着他。


    见他醒过来,裴煦松了口气:“殿下做噩梦了吗……”


    他还没说完就被姬元徽猛地抱住,姬元徽显然还没有从梦中抽离出来,按在他背后的手还有些发抖。


    裴煦怔了下,回抱住姬元徽,将手放在他脊背轻拍。


    “对不起……”


    “对不起,我对你不够好……”姬元徽紧紧抱着他,自言自语,“你明明,比我要小,还那么年轻,年纪那样小……”


    “只是梦。”裴煦学着从前自己做噩梦时姬元徽的样子,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殿下,只是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我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姬元徽闭了闭眼,他知道这不只是梦,这种梦已经应验了太多次了。


    他不清楚这些梦到底是在预示未来,还是在提醒他曾经犯过的错误。但可以确定的是,这梦不能忽视。


    “殿下是梦到我死……”


    他还没说完,就被姬元徽急急捂住了嘴巴:“避谶,要避谶。”


    裴煦点头,他这才移开手。


    裴煦重新组织语言:“殿下是梦到我很年轻就……了吗?”


    裴煦省去了那几个字,可姬元徽听来依旧刺耳,他点了点头。


    “殿下不要难过了。”裴煦垂下眼睛,“能在殿下爱我的时候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这样,殿下一辈子都会爱我,记得我。”


    “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姬元徽生气,在他脖颈咬了一口,“一辈子记得你……你觉得你走了,我一个人还能再撑着活几年?三年?还是五年?”


    裴煦像是从没想过这一点,愣了下,他有些失语,被咬都忘了出声。


    姬元徽更不满意了,手在他后颈按着:“这是什么表情,只有你很爱我吗?我也爱你,没有你活不下去,难道表现的不明显吗?”


    见裴煦不说话,姬元徽心头难过,声音带着怨愤,几乎是从唇齿间硬挤出来:“我真是恨你。”


    “总是一厢情愿的把自己看得那样轻,也把我的一片真心看得那样轻。”


    裴煦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姬元徽捏着他的脖颈和他对视:“想问什么,说话。”


    “为什么会活不下去呢……”裴煦有些怔怔的看着他,眉宇难过的蹙起,“明明,还有大好的将来……”


    姬元徽手指按在他心口:“因为我的心在你这里,它和你长在一起,你带着它一块儿走了。”


    “在我二十岁的时候,在你问我是不是你要什么都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它交给你了。”姬元徽目光深深凝视他,“可你不好好对它,总觉得它是假的,觉得没有你它会安然无恙。”


    “你得好好活着,你不在,我怎么可能过得好。”姬元徽声音很轻,回音里却激荡着痛苦,“融融,别带着我一起去死。”


    裴煦张了张口,表情有点呆的想解释些什么:“我不知道我会有这么重要,我……从前没有人觉得我重要。”


    “现在知道了。”姬元徽拥着他,闭上眼,“你我生同衾,死同穴……不止同穴,还要同棺。”


    “我梦见你先离我而去了,但我们一定是要葬在一处的,你那么爱漂亮,肯定不愿意睡上几年再揭开棺材被人看到,于是我让他们把你烧成了一小罐。”姬元徽缓缓道,“我让他们等我死了,把我也烧成一小罐,然后把我们装到一起,再下葬……”


    “这样的话,无论是头发,还是骨头,血肉……就全都混在一处了。”姬元徽笑了起来,“无论是谁,都没办法把我们分开了。”


    烧成灰混在一起,哪里还分得开呢。


    旁人听来兴许会被这占有欲弄得毛骨悚然,但对面是裴煦。


    “殿下好聪明……”裴煦也忍不住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来,“等我们百年之后,就这样下葬吧,永远不分开。”


    “好,永远不分开。”。


    休沐日,两人一起进宫去拜见了周淑妃。


    说起来这还是上次意外之后的第一次见面,见他们一起来,周淑妃显得很高兴。


    姐妹间相貌太过相似,裴煦见到周淑妃总会想到他的母亲。


    “喊母妃也可以,母亲也可以,妹妹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周淑妃略带歉意对他微笑,“从前的事委屈你了,你父亲与太子有私交,周氏不好与其有交际往来,自然也不能太多与你来往。”


    “当时听说你在裴家处境尴尬,母妃身在深宫身不由己,当年那封东陵书院的泥金帖子是我仅能尽出的一丝绵薄之力了。”


    裴煦闻言怔了下,就听她继续道:“母妃尚在闺中时,就与陆夫人交好。帖子是以陆大人的名义发出的,应当会当成同僚间的交际,不会想到周氏身上。”


    怪不得与裴家并没有什么来往的陆家会向裴家的孩子递书院的录取名帖,怪不得他初到书院时就被陆大人一家处处照顾,后来还被陆大人收到门下做学生……


    当时陆大人门下只有一个弟子,还是与陆大人之子自小就有婚约的宣氏才子,当时居然会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好运。


    “多谢母妃。”裴煦喉头滞塞,“若不是那封信函助我离京求学,那几年在裴家的日子恐怕难熬……”


    “都是一家人,这样说便是生分了。”周淑妃对他笑,“你与浔儿的婚事我是高兴的,你嫁与浔儿,我便也能名正言顺的对你好,不用送些东西都要假借陆夫人的名义了。”


    “只是那时哥哥不太开心,他觉得你在裴家长大……”周淑妃垂眸,语气停顿了下,“虽然你是小妹的孩子,他仍觉得这桩婚事不稳妥。既不能给浔儿带来什么助益,也不能确定你的心是向着浔儿的。”


    还不待裴煦紧张起来,就听周淑妃继续笑着说:“但浔儿不管这些,他说他只要这个,就要这个,除了这个谁来都不行。浔儿已经这么说了,若是再拦着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于是哥哥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说着,周淑妃轻轻慨叹一声:“只是可惜了陆大人一家,独子几年前被太子所害,如今连陆大人也……”


    陆大人家的孙子现在就在他们王府上……


    师兄和陆淞自小就有婚约,原本婚期将近,若不是太子……那从思现在应该会跟在父母亲人身边好好生活吧。


    周淑妃看起来很关照陆家,但师兄似乎不想更多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裴煦忍了忍,还是没说。


    他与周淑妃说着话,不一会儿姬元徽也捉着姬令仪回来了。


    “死丫头四处乱跑……”姬元徽压着人坐下,“好了,现在人齐了,可以开饭了。”


    第38章 殿下不要动 我试试自己来


    郁远承传回来的消息被姬元徽整合后递了上去, 但还没来等到皇帝的态度,就先等到了突厥大军推至边境的消息。


    丁忧期满,裴煦去往兵部就任。


    看着新传来的战报, 裴煦眉间蹙起:“怎么会这么快。”


    “攻打定河五郡他们已经筹备经营了多年, 但他们的可汗年事已高……”姬元徽眸光锁定在纸面上, 思索着, “老可汗一死,光是权力交接就不知又要再费多少时间,他们等不起了。”


    驻守定河一带的段将军是四皇子岳家,与太子是一道的, 半年前被裴煦刺死在宫中的段息就是段家旁支的孩子。


    几日后皇帝象征性的处理了几个工部的人抵罪, 为了稳住段家暂时没动太子,只是罚他在太子府闭门思过。


    北边形势紧张,屋漏偏逢连夜雨, 并州有人揭竿反了。


    并州位置特殊, 被夹在定河与陇西之间, 再往北走就是连绵不绝的群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此地因为与突厥相邻, 曾因马匹交易而富庶, 但也因与突厥临近而受其风气影响民风彪悍,当地人多擅长弓马骑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爆动了。


    但这次格外严重, 当地郡守被绑起来献给了突厥首领, 城门大开迎接突厥将领入城驻守。突厥人迅速以并州为中心南下,五日之内连克数城,占领了并州及其南部三州。


    此消息一传回来, 就真的是朝野动荡了。


    正北方战场还焦灼着,居然又起了内乱。若是北面城破两方汇合向东挺进,只恐京师危殆。


    陇西的军队距并州最近,却不敢随意调度。若是军队往东调去并州,谁也说不准西边的羌人会不会趁边境守备薄弱趁火打劫突然袭击。


    东南方镇守在江州的周氏除了水师,还有一支五千人的步兵,被皇帝征调到了燕京附近,拱卫京师。


    眼下这局势人心惶惶,甚至有人当庭上书奏请皇帝携百官南下陪都避祸,等局势稳定再迁回来。


    这人下一刻就被皇帝下令拖出去砍了。


    姬钧面容淡漠扫视堂下神色各异的臣子,平静启唇:“敢言迁都扰乱人心者,斩。”


    这话落下,没人敢再发一言。


    姬钧手握在龙椅扶手上,摩挲了下。


    朝代统治几经更迭,国都从来都在燕京。国都在燕京,国家的正统就在燕京。


    若是连燕京都没了,那还算是什么皇帝。


    就是死也要死在燕京。


    “兵部已经在募集兵士,朕欲任命一征西将军西去并州征缴贼寇。”他目光望向堂下,“可有愿往者?”


    朝堂上下愁云惨淡,一时寂静。


    军士是现招的,兵器是还没打制出来的,脑子只要还能转就能看出来这仗不好打。若是打赢了还好说,但若是输了说不定后面跟着的就是国都覆灭,日后史书上提起来都要遗臭万年。


    “儿臣曾于陇西大营历练六年,带兵平复过三次并州民乱,对其城池地形有所了解。”姬元徽在众人目光中继续道,“儿臣愿往。”。


    回到府上时,两人都很沉默。


    这一去短则数月,多则一两年难以相见。


    “这一仗迟早要打。”姬元徽从背后抱住他,“今年不打,就要拖到明年,后年……早些打完,我早些回来陪你。”


    “我知道殿下是为大局着想。”裴煦手搭在他腕上,闭了闭眼,“但我有些胆怯,心里止不住害怕。”


    “融融安心。”姬元徽低头贴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他,“没人能在马背上赢过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跟随舅舅去并州平乱,在雪地里把你捡了回去……那时候我十几岁,已经可以单独领兵了。我对并州熟悉,不会有问题。”


    但战场上刀剑无眼,怎么可能保证一点问题都没有呢。


    “但我还害怕……”裴煦抬眼望着他,眼泪涌出来,他自己慌慌张张抬手擦去,“我知道殿下必须要去,我没有要劝殿下留京的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了。”


    “我肯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姬元徽亲去他的眼泪,勾着他的小指,“拉勾。小时候拉勾说娶你,我履约了。这次说好了不会有事,我不会失约的。”


    裴煦泪眼婆娑看着他们勾缠在一起的手指,用鼻音嗯了一声。


    他眼眶鼻头都泛着红,看上去有些呆,又有些委屈。姬元徽抱他,他就不声不响抱紧姬元徽的背,尽可能的多靠近一些,在分别之前多沾染一些彼此的气息。


    明明从前几乎不哭的,他很能忍耐,也很能忍痛,他不愿在别人身上浪费自己的感情,也吝啬于为别人流泪。但和姬元徽在一起之后,他流了很多眼泪。


    大概是知道自己难过时会有爱他的人哄他了,眼泪总是一颗一颗连串的掉,止也止不住。他变得眼泪很多,觉得委屈了就不住的流。


    姬元徽接住他的每滴泪,放到心上记着。


    被挤在那里被迫仰起脖颈接吻时,裴煦头脑还在因为缺氧而有些空白。


    “离京之前,再好好亲亲你。”


    姬元徽声音低低沉沉,裴煦身子往后靠在墙上,红着眼圈看他拨开自己的衣服将吻落在身体的每一处。


    啜泣渐渐变了调,成了黏腻缠绵的喘息。


    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嘴唇,裴煦努力回神,去听姬元徽在对自己说什么。


    “融融,银锁总是蹭在脸上,有些碍事。”姬元徽将他脖颈上那枚银锁抵在他唇边,“你咬住它吧。”


    裴煦眼眸湿润,乖乖张口咬住了那枚银锁,好方便姬元徽的吻落下来。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姬元徽几乎要比裴煦自己还要了解他的身体。姬元徽知道他喜欢被亲哪里,知道吻他肩颈时他会愉悦的轻哼,知道咬在他腰侧时他会下意识绷紧腰腹微微抬腰……


    “抬腰,但是不要绷太紧,放松……”姬元徽声音低哑,气息喷洒在他耳侧,“融融,我动不了了。”


    裴煦耳尖发红,照他说的喘着气放松身体。


    姬元徽奖励似的亲了下他的耳尖,轻声夸他:“好乖,吃下去了。”


    一轮结束,姬元徽抱着他休息。裴煦神情恹恹的趴在他怀里,被他揽着。


    “临行之前,剪一缕头发给我吧。”姬元徽手里握着他的头发,凑在唇边亲吻,“我装到香囊里随身带着,当护身符。”


    裴煦说了声好,缓缓撑着身子起来,又试着坐下。


    姬元徽想去扶他的腰,却被他挡开。


    “殿下不要动……”裴煦咬着唇,“我试试,自己来。”


    弄过一次明显比方才顺畅多了,姬元徽道:“比刚刚软了。”


    见裴煦动作越来越缓,姬元徽抬手摸摸他的脸颊:“还有力气动吗?”


    裴煦将脸贴在他掌心,闭上眼睛摇头。


    姬元徽捞着他的腰将他翻过去,语气温和:“融融,把腰塌下去。”


    “这样你会更舒服些。”


    ……


    离家前的最后几天姬元徽也仍旧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军中许多事需要确认和安排,常常姬元徽回到家时就已经是深夜了。


    只有深夜他们才能拥抱在一起入睡,听着耳侧的心跳声,裴煦想亲一亲他的心脏,但这不可能,于是吻落在了他胸口,落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隔着薄薄一层皮肉,感受胸腔里那颗跳动不已的心。


    几日后,大军开拔,裴煦站在城墙上目送姬元徽离开。


    八月的天气已经又凉了下来,细风卷着枯叶飘落,一地金黄。


    军阵已经走远了,但裴煦仍然立在原地,呆呆站了许久。


    这是他们成婚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暂时分开,他们几乎整日黏在一起,裴煦有些难以想象分开的日子。


    他拢了拢披风,觉得天气好像真的有些冷了。


    姬元徽离开,裴煦仍留在京中,汇集朝中消息,牵制太子党势力。


    因为正北方突厥势力还要依靠段家来抵御,这让太子党看到了机会,又蠢蠢欲动起来。


    和大皇子府上的合作仍然在继续,而且因为近来太子党的活跃而愈发密切,于是宣存礼来府上的次数便渐渐多了起来。


    裴煦能说话的人很少,好在宣存礼算一个。偶尔谈完正事,他们还能对坐喝一杯茶。


    “初次见三殿下时,我险些以为我认错人了。”宣存礼捧着杯热茶,苦笑道,“从前读书时常听你说起他,你总说他温柔,我还以为会是个脾气很好很文雅的人。那日你生辰,我来送贺礼,险些被抓起来严刑逼供……我那时强作镇定,实际上被吓得话都说不出了。”


    “殿下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裴煦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耳尖有些红,“可能那阵子我刚被太子的人绑过一次,他有些过分谨慎了,误伤了师兄。”


    宣存礼看裴煦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感情必然很好,裴煦没在说谎,那位三殿下平日里应该真的很温柔,只不过当局者迷,裴煦没有发现这温柔是单独只给他的。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自己杯中的茶水,他很清楚这种特殊对待,也曾有人这样对他。


    “师兄。”裴煦忽然喊他。


    宣存礼回神,微笑:“怎么了?”


    “从思眼下就在听竹院,离这里很近。”裴煦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他向我问过你,你要不要见见他?”


    宣存礼神情出现了一瞬的空滞,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去摸自己的肚子,但他的孩子早就不在那里了。


    一生下来,就被他远远送走了。


    “不,不了。”好半晌,宣存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怕我看过一眼,就再也舍不得了。”


    第39章 强盗,强盗啊! 怎么跟姬元徽一个德行……


    裴煦擦拭着一把弓。


    这把弓他前前后后做了两年, 冬日剖析弓干,春日治角,夏日治筋, 秋天将诸材合拢, 冬日定型后修治外表。做完这些等到来年春天装上弓弦, 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裴煦垂眸, 这弓他原是打算在姬元徽生辰时送上的,但现在显然不可能了。


    他低头将弓放进匣子里,打算明日和信一起寄出去。


    一只前腿有些跛的土黄色小狗在他脚边摇着尾巴蹭来蹭去,咬着他衣摆摇头晃脑。


    裴煦俯身摸了摸小狗的脑袋, 将它抱到了腿上, 门外传来敲门声。


    他抬了下眼:“进。”


    小厮道:“主子,周大公子来府上拜访。”


    “将人请来书房吧。”


    大将军有些重了,抱着沉甸甸的, 他将小狗又放到了地上。被他抱了一下的小狗有些兴奋, 贴着地四处窜来窜去, 门一打开,它就撞到了来人腿上。


    小狗被撞懵了,汪汪叫了两声, 裴煦出声训斥, 它便又贴着门缝溜出去了。


    “小宠不太懂事,让表哥见笑了。”裴煦抬臂示意自己对面的椅子, “表哥请坐吧。”


    “不坐了, 一会儿还要赶回营中。”周恃明只是站在门口, 并没有入内,“刚去宫中述职回来,路过府上时想起姬浔写信让我多照顾你, 顺道来看看。守军就驻扎在城外,如有需要随时找我。”


    “有劳表哥费心了。”


    两人闲叙几句,周恃明离开,刚走出门去,就见一马车停在不远处拐角处。


    他看了一眼,翻身上马就要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喊住。


    “周大人留步。”有一头戴幕篱的年轻男子驾马至他身旁,扯着缰绳勒住马,“我家主君恭候大人多时,大人可否赏光一见?”


    “不见。”周恃明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有些讥讽的笑,“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没用了就丢一旁,有利可图便贴上来,半分都不曾改。”


    虽然周恃明说得好像是对的,但宣存礼是大皇子的幕僚,他说得再对也不能应和。


    “周大人……”见周恃明调转马头就要离开,宣存礼也夹了下马腹追上去,“这其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周恃明冷冷道,“几个月前我刚到京城时,没有找你帮忙去请他来见上一面吗?他是怎么回的?”


    “他说事务繁忙,无暇抽身。”周恃明冷笑了下,“怎么,现在我领了兵,他马上就变得有暇来见我了?”


    “周大人误会了。”宣存礼搬出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主君体弱,大人是知道的。主君那时病得实在厉害,却又不想让大人见了忧心,这才借故推脱,绝不是有心要避而不见。”


    周恃明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下:“他又病了?”


    “是。”见他有所松动,宣存礼继续道,“主君身体一向不好,那时正逢太子监国,太子一党对主君多有排挤攻讦……户部事务又繁冗,主君一连病了许多天,连户部的事务都搁置了。”


    周恃明思索,那时确实听说过姬淙病倒的消息,但病得是否有他说的那样严重,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真假,都没必要再见了,原本想要再见他一面也是想好好道个别,让彼此都体面些,如今看来还是不必了。”周恃明神情淡漠,“道不同不相为谋,代我转告他,告辞。”


    说罢他这次没再停留,径直策马离开了。


    “主君……”宣存礼行至不远处那马车前,扯住缰绳欲言又止,“周大人他……”


    “好了,不必再说了,我都听到了。”马车里的人轻笑了下,“真是绝情啊。”


    “倒是也不要紧,太简单了也没什么意思。”姬淙声音没有半分失落,“从明日起你驾一空马车去离他们营帐不远不近的地方停着,假装我就在车上。多去几天,不要间断,这样下去,最多不过四五日,他就差不多会来见我了。”


    姬淙语气笃定:“他狠不下心来不见我的。”


    就如大皇子所说的,几日后周恃明果然又来见他了。


    只不过来这一趟是为了告诫他而来的。


    “不要再往营地附近来了。”周恃明冷声道,“军中刀枪无眼,误伤了你没人负责。”


    “只要你放我进去,不就好了吗。”姬淙眯着眼睛,亲昵的对他笑,“我不会离你太近。就像从前你给我做伴读时那样,在一个能看到你的地方就足够了。”


    “你这是要做戏给谁看?”周恃明嘲弄道,“‘我要娶尚书家的女儿了,日后不要再来往了’,这不是你说的吗?现在这又是什么意思?”


    “从前十几岁时年少不懂事,难免认不清自己的心意,为了权欲说些违心的话。”姬淙凑近他,神情真挚,“好在我不是迷途知返,没有娶她吗?”


    周恃明冷笑了两声:“你那是迷途知返吗?你那是看她爹因为收受贿赂被贬了官,怕牵累到自己。”


    “你说话可真让人伤心。”大皇子神色没什么变化,眯着眼微笑,“但是我喜欢你,你对我说什么都没关系。”


    周恃明冷冷道了句消受不起,便转身离开了。


    好在大概是怕他在外面游荡会被当做细作误伤,周恃明放任他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待着。


    “殿下何必如此……”大皇子左右的人有些不忿:“殿下待他好,那厮却根本不领情。”


    “他领不领情有什么关系,本也不是为他来的。”大皇子看着周恃明的背影,缓缓勾唇笑,“只要被军士看到我常与他同进同出关系匪浅,这就够了。”


    周恃明性子冷淡,身后突然跟了个人,自然很快引起了营中其他人的注意。


    “对,我们是旧识。”被人问起时,姬淙微笑,“年幼时的伴读,陪伴数载,当然情深意厚。”


    “问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娶妃?自然是因为等的人还没回来……”姬淙说着些语气不明模棱两可的话,“现在的话,自然是有婚娶的打算了。”


    “喜酒吗?他比较忙,这个要看他……”


    “对了,周将军脸皮薄,我们今日说的这些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了。”


    ……


    姬元徽离京后,频繁传来好消息。


    他向陇西借了一千重甲骑兵,借地势冲锋,前几场打得还算顺利。三个月接连克复了沛州,成州,乘胜追击推到了金州城门下,兵部捷报频传,每个人心情都不错,前些日子一直压在众人头顶上的阴云散去了许多。


    但不知为何,裴煦依旧隐隐有些不安。


    他劝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前些日子寄去的信还没收到回信吧。


    时间一日日过去,中间裴煦还因为种种原因见过大皇子一次。


    大概是觉得姬元徽不在,大皇子明里暗里试着言语挑拨,询问裴煦有没有和宣存礼一起为他效力的想法。


    裴煦自然拒绝了,大皇子笑了笑,从此没再提起。


    不久之后,裴煦不好的预感应验了。


    大军行至金州附近后,还未开战将士便突然开始生病。敌军趁乱偷袭,我军大败一场。


    这一败动摇了朝中许多墙头草的决心,有人开始上书主张并州方向暂时停战,能打下沛州成州已属不易,若是后面一败再败往后退守可能连此二州都会保不住。不若趁现在局势还能控制就此停战和谈,看看能不能将其招降。


    “臣以为此法可行。”又有一人道,“如今北,西,中,三面皆举军队,军费开支绝不是一笔小数目,长此以往损耗下去只怕百姓难以为继。”


    皇帝撑着下巴坐着不知在想什么,不发一言。


    “臣以为不可!”裴煦躬身出列,“一来乱党如今被赶至金州并州,与其他州郡来往线路皆被切断,粮草耗尽只是时间问题,但若此时撤兵令其重新得以与临近州郡联系,便是给予了乱党反扑的机会!”


    皇帝看向他,问道:“依裴爱卿之言这只是其一,那其二呢?”


    裴煦继续道:“其二,古今多少大败都发生在大军回撤途中,若此时贸然撤退,乱党从城中追出袭击,后果不堪设想。臣恳请陛下三思!”


    当然还有其三,现在段家的军队就在距并州金州不远的地方,而突厥可汗年事已高随时可能暴毙。突厥可汗一死,突厥必然大乱,届时北面便不须那样紧盯着,可以分出军队去攻打其他地方了。


    若是此时撤兵,等北方战况一松,段家便能轻轻松松来接手处理剩下的两州。


    裴煦垂眸,压住眼底的不甘。


    殿下已经打了那么久,功劳凭什么拱手相让?


    皇帝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卿以为如今的局面下一步当如何处理?”


    “我军此前一路大胜,行至金州后诸将士突然大规模病倒,臣以为这突如其来的病症才是此次兵败的原因。”裴煦神色庄重,逐条分析,“两军交战尸横遍野,极有可能是附近河水被腐尸污染引起了疫病。臣请求陛下允许臣征召京城医师百名,携粮草辎重支援前线!”


    “准奏。”


    “谢陛下!”


    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骑马去了城外姬元徽曾带他去过的那道观,去找那个医术高明的道士。


    “什么?瘟疫!”道士一边摇头一边摆手,“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若是从前你来找我我兴许还能考虑,但现在……”


    道士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看到我这乌黑茂密的头发了吗?”


    裴煦点头。


    道士又道:“是不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裴煦继续点头。


    “所以我现在其实已经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我的道行我的仙法全因为某些反噬一点不剩了。”道士作出送客的手势,“我也和凡人一样会老会死了,我会被疫病传染的,我不能去。”


    裴煦若有所思:“道行不在,医术还在吧?”


    “在啊……等等,不对,你在干什么?你绑我干什么?”道士被强绑到了马上,崩溃大喊,“强盗,强盗啊,你怎么跟姬元徽那死孩子一个德行?”


    第40章 怎么都不摸摸我 亲两下也好啊


    胳膊拧不过大腿, 道士最后不得已还是答应了和他同去。但这有个前提,他要裴煦折回道观去接个人。


    道士妥协道:“你就这么把我带走,我怕他自己会饿死……”


    “是从前去过府上的那个小道长吗?”


    “不是, 唉你别管了, 你将他也带走就是了。”


    裴煦应下, 让暗卫去赶辆马车来接人, 自己则和道士返回去。


    刚打开门,一个枕头便飞了出来。道士像是已经习惯了,一侧身轻巧躲过,裴煦毫无防备被砸得懵了下。


    紧接着, 一道青年的声音传来:“滚出去!”


    裴煦抬眼去看, 就见一容颜昳丽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青年站在那里,衣着齐整,只是头发还散着, 赤着脚站在不远处。


    见被砸中的人不是那道士, 青年怔了下, 看着裴煦的脸似乎在分辨什么。他对裴煦没什么敌意,看了一会儿便移开了视线,然后缓慢拖着步子走到墙角, 抱膝将脸埋进去, 像是不愿被看到。


    随着他的走动,拖着地上手腕粗的铁链发出啷啷的声响。他的脸太引人注目, 裴煦这才注意到他右脚脚腕拖拽着锁链, 看长度只能在这间房子里移动。


    年轻, 俊秀……而且看反应显然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裴煦拿复杂的眼神转头去看那道士。


    道士底气不足道:“你这什么眼神,搞得我好像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歹徒一样。我又不是一直锁着他,我只是怕我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跑了。”


    他继续嘀咕:“我哪里苛待过他, 你光看见我关他这一小会儿了,没看到他天天骑我脸上抽我巴掌解闷。”


    你关着他,他不抽你抽谁。


    裴煦道:“既然他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放他走。”


    道士扭头:“不关你的事。”


    “他是不是也姓姬?”刚刚的那双眼睛,让裴煦联想到了另一个人,“是宗室?”


    “你怎么知道他姓……”


    “我叫云翀。”缩在那里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了道士的话,“姓云,不姓姬。”


    道士望向那人,他皱了下眉,但还是改了口:“对,他姓云。”


    云翀又重新将脸埋在膝上,不说话了。


    这两人之间气氛古怪,但裴煦没有时间深究。


    将两人一齐带回了王府后,裴煦还要去查看城内医师征召情况,于是吩咐小厮看紧他们后便离开了。


    连轴转了两日,勉强将事情处理妥当。


    “少君……”张管家有些看不下去,在旁劝他,“一日只睡一两个时辰身体哪里受得了啊,您去歇一会儿吧。”


    “让张伯担心了,我没事。”裴煦摇头,“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


    他这里多拖一日,姬元徽那里的情况就会更坏一分。他多熬一两日不要紧,但姬元徽那里却等不得。


    动身赶往驻地前夕,道士显得很不放心,反复叮嘱负责照顾云翀的小厮:“别让他吹风别让他淋雨别让他冻着饿着冷着累着……最好别放他出房门,他很容易死,一不小心就会死掉。你们看好他,别让他死了……”


    裴煦打断了他莫名其妙的话,将他带走了。


    原本该走七日的路,压缩到五日便赶到了。


    在路上时裴煦一遍一遍告诫自己,要冷静,别乱了方寸,赶到之后先用帕巾覆面遮挡口鼻,观察几日看看疫病是否会通过呼吸传染,还是只通过水源食物传染,确定好这些后再接触。


    但真的赶到见到姬元徽之后,其他什么都被忘到脑后了,他快步朝对面的人跑过去,一下扑进姬元徽怀里,还没来得及抬眼好好看一看,下一刻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


    出发前接连几日没有好好休息,来的路上又为了尽快赶到日夜兼程,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边已经暗了下去。裴煦慌张想要起身,就被人扶住了胳膊,熟悉的声音响在耳侧:“不再歇一会儿吗?”


    太久没见面,听到这声音裴煦几乎有些恍神了。


    他匆忙转头去看姬元徽。


    帐中没有点灯,但借着隐隐浮动的微弱光线,他还是将眼前的人看清了。


    殿下瘦了许多,肤色也比从前暗了。这些日子他过得一定不好,面上的疲惫之色难以掩盖。


    他还没来得及将堆在嘴边的话都说出来,就见姬元徽垂着眼眸看他,语气轻轻,像是大声说话都怕会惊扰到他:“怎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裴煦喉咙一滞,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也是很憔悴的模样,若是换作从前姬元徽早该捧着他的脸来哄他了,但这次却没有。


    他去拉姬元徽的手,语气有些委屈,想像从前那样将脸贴在他掌心:“殿下怎么都不摸摸我……”


    姬元徽握着他的手给他感受了下:“手糙了,会刮伤你。”


    “不摸的话,亲两下也好。”裴煦挨近了他,像小动物舔舐般慌乱的索吻。姬元徽一边和他接吻,一边扶着他的后背让他不要因为动作太大而歪倒。


    亲到最后几乎成了姬元徽半躺着,裴煦压在他身上按着他急切的亲吻。姬元徽的手始终扶在他腰间,另一手按在他背后安抚轻拍。


    他的融融想他想得紧,急得像是要把他舔进肚子里吃了。


    “慢点儿……”姬元徽曲起食指,用手指环节轻轻碾过他的唇瓣,“是不是又亲得喘不上气来了。”


    裴煦平复着呼吸,问道:“我带来的人,殿下都安排好了吗。”


    “营帐住所,还有每个医师负责几个病人,都分配好了。”姬元徽望着他,“你已经很辛苦了,放心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都安排好了……那就没有什么顾虑了。”裴煦重新碰上他的唇瓣,蹭着咬了下,拉着他的手解自己的衣带,“殿下难道不想我吗?”


    姬元徽嗓音哑下来:“怎么可能不想。”


    裴煦继续问:“有多想?”


    “想得我日日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捣枕捶床……”


    衣服脱得差不多了,姬元徽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我的手会弄伤你。”


    “我自己来。”裴煦向后倚着,微微抬起身子,故意摆出一个姬元徽能看得清楚的姿势,“殿下看着就好。”


    不一会儿,姬元徽耳边响起浅浅的喘息声,刻意压抑过的喘息像是什么小勾子一下一下抓着姬元徽的耳朵。


    “好久没弄过了,好难受……”裴煦湿着眼眶看他,祈求道:“殿下多亲亲我吧。”


    姬元徽低头吻他,裴煦身子忍不住轻轻发颤。中间姬元徽几次握着他的腿弯有些等不了,都被裴煦推开了。


    “殿下再等一等。”裴煦喘气,“马上就好了。”


    姬元徽忍了下来,将吻落在他身上。


    半晌后,觉得弄开的差不多了,裴煦额发湿着给他看,像是询问他意见般开口:“殿下觉得现在这样怎么样了?”


    姬元徽朝他拥抱过来。


    裴煦长长啊了一声,抱紧他的背,在他耳边小声道:“给我看看殿下有多想我吧。”


    ……


    察觉到姬元徽想离开,裴煦的腿扣住了他的腰,眼框湿润神色委屈:“为什么要走?”


    “不行。”姬元徽握着他的腿要移开,“万一怀上了……”


    离家这么久,药早就没有了。


    “不会那么巧。”裴煦咬着他不放,“而且万一真的有了,那就生下来……生下来陪从思玩。”


    “殿下……”裴煦舔他的耳垂,“给我吧。”


    姬元徽没守住……


    第二日起来,裴煦和姬元徽一起外出查看情况。


    “基本可以断定是从前饮用的河水出了问题,那条河的源头经过并州北的山峦,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在上游做了手脚。”


    姬元徽侥幸没中招则是因为那段时间他带兵埋伏在另一处高地去劫敌军粮草,等他回来时留守此处的将士已经开始显露出病症,程度有轻有重。在这之后没几天他们就被敌军夜袭,仓皇应对败了一场。


    他顿了顿,继续道:“附近水源有限,不从这条河取水,就只能去远处。来回要多费许多力,到好在那条河虽远却并不穿过并州,还算安全。”


    裴煦点头,又问起眼下染病者情况。


    “诸医官已经在试药方了。”姬元徽道,“希望能尽快找到有效的。”


    在外巡查一番,两人又回到帐中。


    裴煦看着桌上的沙盘地图,有些担忧的蹙起眉:“敌军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又在夜间突然袭击?”


    “袭击之所以能称为袭击,讲究的就是出其不意。”姬元徽手指点在沙盘上,“这种法子短时间内只能用一次,再来一次我们就有戒心了,必然不可能让他们讨到甜头,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短时间内不必担心。”


    “而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姬元徽指了几个地方,“他们的城防被打出了缺口,上次的袭击也是为了让我们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好给他们自己争取时间修补豁口。”


    裴煦听得入神,想要将手撑在桌面上,却一时没注意按在了姬元徽手背上。


    两人都短暂怔了下,大概是昨夜太激烈,现在他们之间任何一点儿的肢体接触身体都会下意识的回忆起对方的触碰,这种刺激让他们几乎是同时弹开了。


    一些过度接触后的后遗症。


    但下一刻,又意识到不对,分明更亲密的事都做了无数次了,碰一下手有什么不可以。


    于是姬元徽若无其事又将手伸回去,握住裴煦的手摩挲。


    回想起自己刚才有些过度的反应,裴煦没忍住笑了下。


    姬元徽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裴煦移开眼睛,“今天阳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