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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真相


    苏言走上春芳楼,他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窗户旁,一边品茶一边看底下的人。聂尚书不喜欢坐在包厢里,这样他在书房里就可以品茶了。到茶楼喝茶他更喜欢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这样去看底下的人,观察他们。


    苏言的目光落在聂尚书身上,他四处查看大堂里的位置都坐满了,苏言上前拱手:“下官见过聂大人。”


    聂尚书抬头看见是一个不相熟的小年轻颔首点头。


    苏言:“下官斗胆可否跟聂大人拼个桌?”


    聂尚书的目光落在苏言的脸上,他点头。小年轻想跟他套套近乎,人之常情。聂尚书漫不经心的想着,目光停留在苏言脸上的目光有些长。


    店小二问苏言要喝什么,苏言要来一壶碧螺春。


    聂尚书在年少时喜欢喝碧螺春,身居高位后就改了口味喜欢大红袍。聂尚书问道:“你在哪处当职?”


    “下官是翰林,现在被借调到刑部帮着杜大人做事。”苏言不卑不亢。哪怕现在坐着的这个人可能是他的生父,苏言还是把心思静下来。


    他还要更多的证据,不然仅凭他的一席话说服不了聂尚书。


    昨晚苏言查看了身体发现他的手臂上有一个像是被火烧的胎记,孩子生下来,父母对胎记的事都很在意。


    聂尚书问了苏言几句,苏言答得有模有样,聂尚书暗自点头。


    店小二端着茶水上来:“公子,您的碧螺……”


    苏言伸出手去接,两个人冲撞上,滚烫的茶水倒在他身上,店小二忙不迭道歉。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这碧螺春还有半壶,你先退下吧。”苏言笑着说。


    他的右手臂的袖子湿透了,苏言把袖子挽起来。


    “真是对不住让聂大人见笑了,我做事毛手毛脚的。”


    “你手臂上的是烫伤?”


    苏言笑了笑:“这是胎记。我刚开始也不知道这是胎记,还以为自己是去哪玩才弄伤了。因为我失去了三岁前的记忆,被父母说了才知道是胎记。”


    聂尚书叹息:“三岁的记忆小孩子也不大记得清楚。”


    聂华在三岁时贪玩把脸伤了,后脑勺还磕破了,整个人也不爱说话。要不是京城里的大夫有办法还要留疤。


    聂华当时要留在京城医治,他被皇帝下放去地方历练,只好把妻儿留在京城。等他回来后已经过去三年了。


    苏言另一只手拿着茶壶,手指捏紧又放松下来。


    “我本来早就该去拜访聂大人,聂大人是我的恩人。若不是聂夫人收留我娘,又放了她的卖身契。我就是奴籍,不能考科举了。”


    聂尚书看向苏言目光有些恍惚,他回过神来:“原来是你。我记得你小时候也是包着脸说是伤了后脑勺,站在聂府门口等你娘回来。”


    “后来我就没见过你了。”


    苏言的胸腔里满是酸涩,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低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样的神态落在聂尚书的眼中,聂尚书一直在看苏言的脸,“你的眼睛跟我夫人太像了。五官隐约有些熟悉。要不是知道你是谁,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哪个子侄。”


    苏言抬起头来,对着聂尚书笑了笑:“我却是不敢当。聂大人家是百年世家,聂公子是家中独子,我怎么能做聂大人的子侄?聂大人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没有人会关心我,没有人会把我当成骄傲。”


    聂尚书皱着眉头。


    “我父亲说想他儿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年少时跟普通人过得一样,并未享受富贵,也不曾锦衣玉食。”苏言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他结结巴巴的说:“聂、聂大人,我魔障了,胡言胡语,您就当没听过吧。”


    苏言说着给聂尚书急忙道别落荒而逃。


    走出春芳楼后,苏言脸上的慌张顿时就消失了。要是他明明白白的告诉聂尚书,聂尚书还要存疑,只有聂尚书自己查出来的才是真相,才有安全感。


    苏言的心中有满腔的恨意,这恨意让他飞快成长。


    另一边聂尚书还在想苏言的一举一动,身为刑部尚书,他查过不少案子。苏言的情绪不对劲,至少他之前的那番话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说出口,更何况他还是苏言的上官。


    聂尚书走出春芳楼,一直在想苏言的模样,还有他说的三岁失忆,右手臂上的胎记。聂尚书回到家里就问:“公子去哪儿了?”


    “老爷公子出门去了。”


    聂尚书点点头往书房走,他到了书房过了半晌把亲随喊过来。


    “你让京城中的暗哨盯着聂华,还有苏大郎和云娘。如果他们见面了就马上来通知我,我没来就记下他们说过的话。”聂尚书说。


    长随领命下去。


    晚上聂华回来用膳。他虽是胡闹了一些,但终归还是怕聂尚书的,每晚都回来陪家中父母吃饭。一个丫鬟不小心把汤倒在他右手臂上。


    “怎么做事的?!”聂华勃然大怒。


    聂尚书说道:“好了,先把衣服换了再来吃饭。”


    “我不吃了,气都吃饱了。”聂华说着离开席面,自己回屋去了。


    聂夫人还担心儿子:“他不是喜欢吃四喜丸子么?等会儿你们把这道菜送到他房里。”


    聂尚书继续吃饭:“华儿跟楚家的婚事先缓一缓,他这个样子跟没长大一样,一点担当也没有,还尽去勾栏这些腌臜地方,等他先立业后才成家。”


    聂夫人说道:“都是先成家再立业,我还想楚哥儿嫁进来好好管教华儿。”


    楚家虽说未在京城任职,但楚大儒桃李天下,众人都尊重他。


    楚哥儿长相秀丽,又贤良淑德,是一个好儿媳。


    “这次你就听我的,难道我还会害了儿子么?”聂尚书的脾气硬起来,聂夫人也不好再多说。


    聂华还不知道自己的亲事被延期了,他让下人去打水自己去浴桶里泡澡,可惜家里就没有软玉在怀了。


    聂华洗澡从不让人伺候,自己倚靠在浴桶里,屋檐上有人挪开瓦片,目光直直的落在他的右手臂上。


    ……


    在户部把公务处理完后,下值后郑山辞就到码头来看船只。哪怕是天边的晚霞快要落完了,江面上还是有许多的船只过来。


    有纤夫拉船,郑山辞看了几眼货品。


    有首饰、丝绸、粮食、煤炭、鱼类等等。郑山辞还买了五斤新鲜的鱼。


    “老板,这船只我看着它们尾巴后面都要插商铺的名号,这是怎么回事?”


    卖鱼的老板见郑山辞气质非凡,又在他这里买了鱼就打开话匣子:“这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像是这徐家的商船,他们家的靠山的郡王,像是海盗还有沿途的河官就不敢摸老虎的屁股,虽说给徐家交了一笔钱,但这以后就少遭罪了。”


    “还有这蓝色的商号这是刘家的标志,他们身后是镇南王府,河官也不敢贪墨,就算要贪墨也不敢太狠。”


    郑山辞笑眯眯的说:“老板,你懂得真多。”


    鱼老板心中舒坦,免不得多说几句:“虽说这河道小官才八品,但一年下来能赚三四万两银子,心再贪点的十万银子都成。像是陛下每年生辰,地方都会进献奇珍异宝,这运过来也是要给河官孝敬的,不然就卡着不让人走。地方官员为了省事一般都吃了这个哑巴亏。每个官员坑点,这样他们还不吃得肥头大耳的。要说谁最了解地方的官员这八品的河道官最了解,哪个官员有背景的不能惹,哪个官员可以捏一捏,他们心里都有谱。”


    郑山辞:“看来这做生意也不容易啊,我听说海上还有海盗肆虐。”


    鱼老板唏嘘一声:“我们出海一般都不去那边,那里的海盗消息灵通,每次朝廷来围剿都没成功,要么就是抓了几个人结果都是小虾米。这海盗也看这商号,大人物他们也不敢惹,所有一些小商船为了求自保就要跟着徐家跟刘家的商船一块走,每年要给徐家和刘家交一笔保护费,这样算下来也能赚不少钱。”


    “照老板这么说,这漕运里面条条道道还多着。”


    “多着呢。但是没背景只能做小鱼被人欺压了。我看公子气度不凡,要是对漕运有想法就去拜一个好码头,保准你挣钱。”鱼老板笑呵呵的说。


    “我是对漕运有点想法,也想赚钱。老板能给我推荐几个码头么?”郑山辞说着又上道的买了十斤鱼。


    鱼老板眯着眼笑:“公子要是不嫌我啰嗦,我就说说。”


    “这地除了徐刘两家,还有白家,马家,方家……这几家背后站的人也不得了。有太常寺少卿,都察院,大理寺,礼部,若是公子身价够高,就选个势力大的靠山。钱少点的,只能选个小靠山了。”鱼老板点了旱烟抽了几口:“说来说去,这几户人家都是私下在进行的,要是你能在户部找到靠山那就更稳妥了。”


    郑山辞:“……”


    旺福心想户部最大的靠山就在你面前。


    “可惜这郑大人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主儿,再加上这几个月清丈田地的事,他在世家眼里如洪水猛兽。要是得了户部尚书的庇护,这河道你畅通无阻。”鱼老板咂咂嘴说。


    郑山辞不好接话,又买了新鲜的龙虾。


    旺福手里都已经拎满了。


    “给自家留些,分一些送到爹跟阿爹那去,再送一些到虞府去。这鱼虾是早早打捞起来的,正新鲜着。”


    旺福闷声应了。


    郑山辞来一趟码头还是有不少收获。旺福去办事,郑山辞自己一个人在街上逛一逛,看见有人再卖哨子,郑山辞买了一个哨子打算给小平安玩。


    又去店铺里给虞澜意挑了珍珠粉。老板娘还跟他介绍了许多,郑山辞又买了眉笔、口脂、香膏。


    郑山辞拿着东西回家,走到一条巷子,看见苏言送一位哥儿进门。


    苏言折身过来看见郑山辞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见过郑大人。”


    郑山辞没有说什么,倒是苏言看见郑山辞有些踌躇,他说道:“郑大人,谢谢您之前的那番话。”


    郑山辞笑了笑:“杜兄跟萧兄夸过你,你跟着我办事也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的,你好好做事,杜兄是个好上官。我们几个对你的印象都不错。”


    苏言神色怔然,他笑着点点头。


    没想到萧大人,杜大人,郑大人还会讨论他,苏言心里高兴极了。


    郑山辞看了一眼苏言之前站在门口的牌匾,这是楚府。


    郑山辞回到家里,把哨子递给小平安,小平安很喜欢,很快就吹起来。


    他把买的珍珠粉这些递给虞澜意,虞澜意看了一眼郑山辞,“今天怎么想起买这些了?”


    “你梳妆台上的珍珠粉要完了,我今天去码头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你了。想对你再好一点,想给你买东西。所以就买了。”


    虞澜意把东西放在梳妆台上,伸出手挽着郑山辞的脖颈,亲他的嘴唇。


    郑山辞打开口腔。


    虞澜意伸出一只手摸他的脸。


    郑山辞克制的喘息,两个人分开。


    “我就喜欢用珍珠粉,不喜欢什么口脂,你看我的嘴还不够红么?”虞澜意说道。


    郑山辞看着虞澜意的唇瓣,轻声说道:“这是被我亲红了。”


    虞澜意瞪他:“你就不能说我气色好么?”


    郑山辞搂着他的腰:“气色好,人也好。”


    虞澜意被郑山辞哄开心了。


    郑山辞把自己的下巴落在虞澜意的肩膀上,有几分闲适的眯着眼睛。


    虞澜意伸出手去戳郑山辞的腰。


    “你太重啦。”虞澜意抱怨。


    郑山辞放开虞澜意,去牵他的手,跟他手指相扣。


    腻腻歪歪的,虞澜意这样想着,实则很受用。他甚至还开开心心的晃荡了一下两个人的手。


    郑山辞:“今天我买了龙虾给你剥龙虾吃。”


    虞澜意:“我要吃蒜香龙虾。”


    郑山辞应了一声让人去给厨子说。


    虞澜意趁机把账本摆在桌子上,让郑山辞帮忙算账。


    郑山辞算账,虞澜意就撑着脑袋看他。


    晚上郑山辞给虞澜意剥龙虾,小平安让侍从剥,两个人都喜欢吃龙虾,郑山辞更喜欢吃大闸蟹。


    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虞澜意还是相当的黏郑山辞,一直都想跟他在一起,一点都不腻。虞澜意很珍惜跟郑山辞在一起的日子,每次心里都是安心,幸福的。


    小平安吃完了饭,拿着郑山辞送给他的口哨开始吹,他吹着跑到花园里玩。


    晚上睡觉前小平安在床上还在吹。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睡,黑乎乎的,一边吹口哨一边笑,一个人挺乐呵的。


    虞澜意提着灯笼敲门。


    小平安瞬间安静如鸡。


    “平安快睡,明天你还要去书院,别吹口哨了,整个院子都是你的口哨声。”


    小平安撅着屁股,羞愧的把头埋进枕头里。


    “知道了,阿爹。”


    虞澜意回到屋子里,想到小平安那一声声欢快的口哨声还有些好笑。这孩子拿了一个口哨就这么高兴了,晚上也不歇息。


    “平安睡了吧?”


    “我说了一顿,应该不会在晚上吹口哨了。”虞澜意掀开被子躺进去。天气变冷了,躲进被窝里暖和。


    虞澜意又听见一声口哨声。


    虞澜意从被子里猫猫探头。


    口哨声太近了,虞澜意神色不善的看向郑山辞。


    郑山辞挨了好几锤。


    郑山辞只是想试一试。


    郑山辞老实了。


    虞澜意打了一个哈欠,窝在郑山辞的怀里睡觉。


    郑山辞抱着虞澜意给他提供热量,虞澜意一觉睡到天明,起床用了早膳,今天又要去一场宴会。


    他的时间也排着,郑山辞在官场上要应付人,他在宴会上也要应付人。


    总之在宴会上有听不懂的话就低头喝茶就成了,这样不会显得他听不懂。就是一场宴会,说话也是半遮半掩的,跟谜语似的。


    这次虞夫郎跟安哥儿也来了,虞澜意就去找自家阿爹了。


    虞夫郎说起昨晚郑山辞给家里送鱼虾的事。


    虞澜意:“他去码头去看一看,顺便就买了,龙虾肉很嫩。”


    “味道确实不错,最重要的是这片心意。”虞夫郎面上带笑。


    安哥儿有些愣神,虞澜意叫了几遍,安哥儿才回过神来。


    “昨晚没睡好,今天的精神劲头不好。”安哥儿说道。


    昨晚虞长行突然跟他说边疆的蛮夷有些不安分。安哥儿不是蠢人,虞长行既然跟他说这句话,看来边疆是出了一点问题,不然不会传到京城来。


    父亲跟叔父都已经老了,虞家军要接手的话,只有虞长行还有两位堂哥。


    安哥儿不想虞长行去边疆,在皇宫里当禁军统领挺好的。


    “大嫂,我跟阿爹说,等会儿去国公府看看外祖父跟外祖母。”


    “好。”安哥儿应下来。


    两位老人的身子越发不好了,老国公这段日子又卧病在床。


    虞澜意去国公府陪着两位老人说话。


    另一边郑山辞在早朝听见兵部尚书曹大人提到边疆的事,说是边疆的蛮夷有异动。


    武明帝说道:“郑爱卿,边疆粮草的事你多上点心,另外下朝后曹爱卿来盘龙殿。”


    这是要说私话。


    曹大人到了武明帝先见礼才说得详细:“蛮夷王有五个儿子,他们本来在争权夺利,臣按照陛下指示派人到蛮夷扶持三皇子,结果三皇子太不中用,让五皇子成为了蛮夷王。五皇子的出生不光彩是宫女所生,为了转移蛮夷内部的矛盾,他们把目光打到大燕身上了。”


    武明帝听着并不慌张:“让边疆的沙将军多注意一些便好,朕猜想蛮夷会来掠边,但不会正式跟大燕开战。”


    曹尚书:“是,陛下。”


    武明帝摆手让曹尚书退下。曹尚书心里还有些担忧蛮夷来犯,殊不知武明帝在想着把蛮夷纳为自己的版图。


    新主上位,根基不稳。马上又要到冬天了,蛮夷是游牧民族,冬天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


    武明帝想了想,让冯德去传郑山辞。


    “臣拜见陛下。”


    “郑爱卿不必多礼,朕问问国库有多少银子?”


    郑山辞还记得数字:“陛下,现今国库有一千万两银子,今年的预算是八百万两银子,剩下来的话有两百万两银子。但这两百万两银子还要留着突发事件应付。”


    武明帝泄了气。


    这点钱不够打。


    武明帝神色恹恹:“郑爱卿无事了,你且退下吧。”


    郑山辞恭敬的退下。


    武明帝想了想,按照国库这个样子,什么时机都不是好时机。


    一千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这几任户部尚书都不错。


    从盘龙殿出来后,郑山辞就把户部官员叫到一块开一个小会。


    关于漕运的事。


    “漕运这块干系重大,但不能给商户安全感就是我们没有做到位。”郑山辞点了几个人:“你们几个人带着人沿京城周边摸排一下,看看这些河道官私下在做什么勾当。”


    郑山辞又对河道的事多说几句,他下午还去找兵部尚书谈了谈海盗的事。


    “曹大人我知道海盗不好除,我心里也犯难。今天陛下把你叫进去后,又把我叫进去问国库有多少银子,我回答不上来啊。这漕运是个能赚钱的地方,现在有海盗抢掠,商户交税少,他们做生意的人数也减少了,这样下去国库怎么才有钱。”


    曹尚书闻言劝郑山辞,这一年来兵部没有什么政绩,郑山辞这不就是给他送枕头来了。


    “郑大人放心吧,这件事我们俩合计合计,一块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有了曹大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郑山辞并不托大,要把海盗的事情解决只能交给兵部来做,曹尚书现在看郑山辞就顺眼多了,觉得郑山辞上道。


    曹尚书抢功心切,没几天就带着兵把京城这几条河道的海盗一网打尽,这还多亏了郑山辞的配合。郑山辞帮他们伪造身份,混迹在商户里一点也不起眼就把海盗抓住了。


    曹尚书美滋滋的说道:“郑大人以后还有这样的事记得找我。”


    郑山辞拱手:“这回还要多谢曹大人。”


    要是其他的人来跟曹尚书说海盗的事,曹尚书可能会敷衍了事,不会理会。但郑山辞来说这事的分量就不一样了,虽说有些麻烦,但也是一个政绩。而且他也不能不给郑山辞面子。


    郑山辞对河道官员的事管不过来,现今只是给他们敲了警钟。官场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河道官员这些年太猖狂了。


    受贿一年就有几万两银子,难怪这是肥缺。


    还有商号插棋能赚钱,为什么他们户部就不能插棋了?


    大燕的旗子,户部卖。一两银子一方旗子。遇见不平事,有人为难就上报到户部来。


    一天卖出去几百两银子。


    过了几晚,京城的人都知道郑山辞在盯着漕运的事。郑山辞还联合兵部尚书曹大人把海盗全打了,有的海盗侥幸逃脱,现今也不敢犯上作乱,在海上夹着尾巴做人。


    海盗们被打怕了,河道官有人脉的知道户部尚书在盯着漕运的事这段日子也收敛了,不敢再多要钱。


    “还敢要啊,小心没命了。”一个河道官翻了一个白眼。


    “有一个不怕死的就是还在收钱,还是不要命的要钱,正好撞上装成商人的官员一把就抓走了,谁还跟你废话。”


    “我现在看见这些商船我心里就冒嘀咕,生怕这是官员装的。”一个官员说着有些后怕。


    放了几条大肥羊过去,他们什么都没捞,心里很低落。


    商船们插上大燕的旗子,轻便的船只在码头停靠,这次海面上风平浪静,河道官也不找他们要辛苦费,一路上都很顺利。


    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交货之后拿到银子心里这才有了实感。


    像是大商人他们觉得给朝廷交这点费用不算什么,这笔费用对于他这样的小商人来说就是一大笔费用。现在好了,大家都不用交费了,只要交税就好了。


    要是税都不想交,那就去坐牢吧。


    商人们欢欢喜喜的离开码头,心里对郑山辞感激得很。这些小事哪回有人管了,这次户部尚书盯着,这些人就不敢放肆了。


    这些钱落在自己手里清清白白的,在街上还能买点吃食回去。


    河道的事还要慢慢来,先把看得见的毛病整治一下。


    郑山辞出手把漕运的事整治一番还算满意。他跟曹尚书也拉近了关系,聂尚书等到了暗哨的消息。


    聂尚书直接从皇宫低调的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口。


    “你不是要跟楚家哥儿成亲了么?怎地还未成亲?”这是云娘的声音。


    聂华:“不知道爹娘是怎么想的,说要我先做出一番事业再成亲,楚哥儿长得是好看,但为人端正僵硬,哪有青楼楚馆的哥儿娇媚。”


    云娘听见聂华叫聂家父母爹娘心中不是滋味:“你该好好上进才是,不能浪费了这个身份。”


    聂华不耐烦的说:“我有这个身份就够了。我现在是爹的独子,百年之后聂家的产业都是我一个人的。要不是为了这个身份,我才不会小时候咬牙被划破了脸,还要背聂公子的小时候发生的事。”


    “你别让苏言在我面前晃荡就好了,他考科举的事我就不计较了,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有大出息,谁让他是一个奴婢的儿子,我们的身份天壤之别。你以后没事也别找我了,特别是我成亲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以后就算我成亲了,我的夫郎也只会叫聂夫人叫娘。”


    暗哨听了这一席话,心里一阵发虚。


    两个人正打算分开。聂华看见穿着官袍的苏言跟楚哥儿说说笑笑的走在一起。


    聂华心中一股火就冒出来。


    “多谢苏大人帮我找簪子。”楚哥儿朝着苏言盈盈一拜。


    苏言:“举手之劳,楚少爷不必这样。”


    聂华暴喝一声苏言的名字,一个拳头就冲着苏言打过来。苏言面上错愕,心中冷笑。


    “聂公子你这是……”苏言挡下聂华的拳头。


    “你们这对奸夫!”聂华一气之下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见苏言还敢抵抗,又伸出拳头去打。苏言正想打聂华,抡着拳头,两个人互殴起来。


    苏言是压着聂华在打。苏言打小还要干活,力气自然比聂华这个废物的力气大,再加上聂华骄奢淫逸,让酒色掏空了身体更比不上苏言了。


    苏言的手上染了血,他的目光冷冷的对上聂华的眼睛,就这么一个废物也配跟他相提并论!


    废物。


    苏言冲着聂华露出一个讽刺挑衅的笑。


    云娘在小巷子待不住,她跑了出来要去拦苏言,拉偏架。


    聂尚书岂能容她。聂尚书让长随拦住云娘。


    楚哥儿也喊他们不要再打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看见聂尚书,脱口而出:“聂叔叔,您怎么在这里?”


    苏言听见楚哥儿的话,放开了聂华。


    聂华见状心中一喜,大声嚷嚷:“我爹来了,看你怎么办?爹,你看苏言这个小贱种把我打成什么样,爹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他本来就受到我们聂家的恩情,结果还打我,还有这个楚哥儿,行为不检点,这样的哥儿我可不能要。”


    楚哥儿见聂华这么说,脸上一白。


    “聂叔叔,我没有做出这样的事,我跟苏大人是清白的。”


    “你们两个不要狡辩了,特别是苏言这样一个贱……”种字还没有说出来,一道强劲的掌风就扇了过来。


    聂华本来还是站着的,被聂尚书一巴掌扇到踉跄,左脸颊上出血了。


    云娘惊呼一声挣扎起来。


    聂尚书:“你再骂他一声试试。”


    聂华心中委屈,聂尚书从未这么打过他,聂华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说道:“我不说楚哥儿就是了。”


    聂尚书:“我的意思是你再骂苏言一声试试。”


    聂华瞪大了眼睛,左脸颊还肿着,听见聂尚书的话回不过神来。


    云娘突然心中发寒。


    聂尚书一字一句说:“你敢打他,我就把你打残。”


    第162章 归乡拜年


    苏言也被聂尚书这句话震惊了。他看向一旁的云娘,聂华,再想到聂尚书也在这里,心中有一个猜想。


    本来他想的找时机带着楚哥儿出现在聂华面前,让聂华误会,两个人互相缠斗,聂华告状,最后进了聂府的大门,他在情绪崩溃之下说出真相。现在直接免了这一步,看来聂尚书是已经知道真相了。


    挺猖狂的。做出这种事,还有胆子跟聂华见面,还住在京城脚下,他们真是有恃无恐。


    聂华心中一惊,看向聂尚书,结结巴巴的说:“爹、爹你是不是说反了?”


    大街上,这里还有外人在,聂尚书让下人把聂华跟云娘摁了带回家:“把这两个玩意儿捆回去。”


    “是,老爷。”


    “爹……”聂华还在挣扎。


    聂尚书一巴掌打在聂华右脸颊上,打了一个左右对称,眼中嫌恶:“别叫我爹,你配么?!”


    聂华终于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浑身突然抖得跟筛子似的,他看见云娘也被下人压着,心里满是怒火。


    云娘为什么要来找他,如果云娘不来找他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苏言惊讶的看向聂尚书:“聂大人,下官出手实属无奈,令公子冤枉我跟楚少爷的关系,下官是不打紧的,但楚少爷的名誉干系重大。”


    楚哥儿被聂尚书的做法也惊住了,现在听见苏言这般说,心中感动:“聂叔叔,苏大人也是为了我跟聂少爷起冲突的,聂叔叔请您不要怪他。”


    聂尚书扶起苏言,又虚扶了一把楚哥儿,面容慈祥的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聂家会给楚家交代。”


    楚哥儿担心的看了苏言一眼走了。


    聂尚书拉着苏言的手,打量他的眉眼:“好孩子,你这些年受苦了。都是我们太疏忽了,才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苏言疑惑不解:“聂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好孩子,我们先上马车,我给你慢慢说来。”


    苏言:“下官是跟着杜大人来出外勤的,下官还未给杜大人告假。”


    聂尚书驱使人去给杜宁告假,再者他这个刑部尚书在这里,他回头跟杜宁说一声就成了。不过聂尚书还是守规矩的人,苏言现今在杜宁手上做事,任何事都不能越过上官,越级上报。


    苏言坐上马车,马车无一不精致。苏言心中快慰。


    聂尚书捏着茶杯把换子的事说出来。


    “当时我下放到了地方,你母亲卧病在床。你的事一手都是云娘在操持,三岁那年说你的脸伤了,大夫给你的脸包起来,你又不肯见人,一直发脾气。你娘宠溺你,也没甚精力,没想到让这贱婢钻了空子,把你偷偷换走。”


    “你母亲生病照顾不了你,就把你送到爷爷奶奶那去了,爷爷奶奶没见过你,他们一辈子都在林县,等你母亲身体好了,才去林县找你。”


    天时地利人和,苏言还失去了三岁前的记忆,聂华跟苏言长得相似,聂尚书下放,聂夫人卧病在床,再把人送到林县去,过几个月再见,爷爷奶奶已经认可了聂华。


    好歹毒的心思。


    “原……原来是这样,难怪母……云娘不让我去刑部做事,还有读书的事,她原本也不想我读的,是其他的孩子都在读书,她才勉强让我去读书。我进殿试的时候,晚上喝了一碗粥,到了皇宫上腹泻,一直都是忍着的,不然我也没有好名次。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掐死算了……”苏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神色疯癫。


    他早就疯癫了。


    聂尚书伸出手抱着他:“不要怕好孩子,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你是我们聂府的唯一的继承人。孩子,你让我为你骄傲。你很厉害,以后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你是我的儿子,不要怕,以后没有谁再会欺负你。我对不起你,现在这么晚才找到你。但我又庆幸,在我有生之年找到了你,而不是抱憾终生。”


    聂尚书觉得自己的官袍湿了一块,温温热热的。


    聂尚书更加抱紧了苏言。


    他不知道这样的换子会怎么样,但他决不会给聂华半点眼神,只要看见他,聂尚书就会想到自己的亲子在他们的算计下吃了多少苦,而这个奴婢之子又在他们家里享受了多少本因为由苏言享受的幸福。


    他恨不得喝聂华的血肉,哪里还有半点柔情。


    就算有,也在知道真相时消失不见了。再者,苏言是二甲进士这般优秀又洁身自好,这样的好孩子上哪去找。


    心疼聂华,谁来心疼他的亲生儿子。


    到了聂府,苏言从马车上下来,他的眼眶还是红的。


    聂尚书拉着他的手踏进聂府:“这以后就是你的家。”


    苏言踏进这片宛如园林的家。


    聂华跟云娘被绳子绑着,长随把苏大郎也带了。


    聂夫人看着聂华脸上的伤,还兀自心疼看见聂尚书牵着一个人进来说道:“你怎么把华儿打成这样,你再生气也不能打孩子啊。”


    苏言打量聂夫人,聂夫人看样子像是三十多岁,雍容华贵,当下不满的看向聂尚书。


    聂尚书淡淡道:“给两巴掌还给少了。这是假儿子,这才是你真正的儿子,苏言。明天就通知族里把家谱改了,你想叫什么名都行。假儿子的娘也在这,你问问你的奴婢。”


    聂夫人还没有经过任何缓冲就被聂尚书说懵了。她看了看聂华,又看了看苏言。


    “这是怎么回事?”聂夫人分不清状况。


    “你儿子是苏言,聂华是云娘的儿子,儿子在三岁的时候被换走了。”聂尚书毫不忌讳,毕竟之后苏言还要改名换姓。


    聂夫人看向聂华,聂华被堵住了嘴。她又看向苏言,苏言的模样跟聂尚书有四分相似,聂夫人上前来打量苏言,掀开右手臂看见了胎记。


    她又去掀开聂华的手臂,伸出手摸了摸这不是胎记,而是火烫出来的。


    “相公你是不是在说笑,怎么可能我们的儿子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已经养了华儿二十几年了……”聂夫人不愿意相信。


    “聂华跟云娘碰头我亲自听见的,还能有假不然他身为聂府的少爷为什么要跟一个奴婢私下见面。你看言儿这张脸,再看看聂华的,你好好想想。”


    聂夫人看向云娘,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流下眼泪,狠狠的扇了云娘一巴掌,抓住她的头发扯:“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云娘堵着嘴说不出话。


    聂夫人抽了汗巾。


    “为什么!你跟我长得那么相似!凭什么你就是高高在上,你凭什么嫁给聂大人过这么好的日子,而我就只能做一个丫鬟,只能被你嫁给一个屠夫。你的儿子是刑部尚书嫡长子,我儿子只能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怎么甘心。结果上天都在帮我,你儿子玩耍磕到头失忆了,我心里就生了一个妙计。聂华的脸是我割伤的,手臂是我烫的,只要我儿子再记住一些你儿子三岁时的事,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心里还忐忑着,结果你卧病在床,听了我的话,把儿子送到林县去。你看上天都在帮我。”云娘痴痴的笑起来。


    苏言握紧拳头,心里既愤怒又悲哀。在那之前他一直把云娘当做自己的母亲,没想到云娘从他小时候就对他产生了恶意。


    云娘恶狠狠的说:“可是我没想到你儿子还是能考上科举,我当时就应该掐死他。我想养着他,让他以后被人践踏,成为一个普通百姓,成为奴籍,结果你放了我的卖身契,我的计划没得逞。我要你儿子不明所以,浑浑噩噩的过完这辈子,永远不知道他是世家子弟。而我儿子锦衣玉食,享受荣华富贵,娶名门闺秀为夫,百年后聂家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你们聂家的坟都是脏的,一切都是我们的!我就该掐死苏言……”


    云娘从刚才听见聂尚书的话就知道无力回天了,所幸把话说明白。


    聂夫人又狠狠的扇了云娘几巴掌,她还不解气:“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为什么要对我儿子做出这种事!”


    云娘无所谓,她现在只是恨聂华没有靠着聂府谋求个一官半职,现在任人拿捏。这一官半职反而让苏言谋上了。


    “我把苏言养得这么好,你该好好感激我才是。华儿被你们养成这样,你们怎么养的,把他养废了,你们才是恶人!”云娘冷笑吐出一口血唾沫。


    聂夫人想掐死云娘,她也的确伸出手去掐云娘,把云娘掐到窒息,聂尚书才让下人把夫人拉开。


    “你们这一家子我也不想多说。聂华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要是他们知道聂华只是一个奴婢之子,你说有多少人要来找你算账。你们欠我们聂家的,杂货铺是不能给你们,卖身契重新签上,这奴婢就交给夫人处理。聂华我只打断你两条腿。”聂尚书冷静的说。


    “当然,要是你亲生父亲愿意为你分担,我可以只打断你一条腿,另一条腿打断你父亲的。你们自己选吧。”


    聂尚书示意下人让两个人说话。


    “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受伤。我没有做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只是最近才知道聂华是我的儿子。你们养了聂华这么多年就没有感情么?”苏大郎先是撇清自己的关系,最后还打感情牌。


    聂夫人一想三岁的孩子该懂事了,聂华能这么做,说明聂华本来就是知情的。


    苏言失忆了,聂华可没有失忆。她想到这件事就后背发凉。聂华有无数次可以说出真相的机会,可他没有。


    他甚至反感苏言。云娘有时来看她,还跟她说苏言怎么怎么样。这个奴婢是在背后偷笑吧。


    哪个亲生父母知道自己亲子在外受苦,假儿子在家里被千般宠爱,还能对假儿子有半分怜悯,就算有感情又如何,这样的感情比起亲子受的苦算什么。


    聂华大声嚷道:“我两条腿都不用断,我当时那么小还不知道这事,我是无辜的!”


    聂华还想狡辩,聂尚书已经不搭理他。让人把两个人按在地板上,“夫人还是先退避一二吧。”


    聂夫人摇摇头:“我要看着。”


    聂尚书拿着棍子冲着聂华的腿打下去,聂华发出惨叫声,一条腿彻底打断后,聂华昏死过去。聂尚书又把苏大郎的腿打折。


    让侍从写了卖身契让云娘按上手印,云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聂尚书这么狠。


    聂尚书冷静的让下人把地上的血擦干净,把聂华和苏大郎扔到大街上。杂货铺他也派人去拿地契了,聂尚书看向苏言:“你有什么东西要拿就先去拿吧,我从京兆府拿到地契后就把屋子拆了。”


    苏言点点头:“聂大人,我有东西要拿。”


    聂尚书听见苏言还叫他聂大人心中理解,派自己的长随跟着苏言一块去。


    苏言只拿了他的官印和官袍,余下的就没管了。聂府的侍从从京兆府拿来地契,开始把屋子拆了。苏言抱着自己的官印,他听见背后轰然一声,房子塌了,他没有回头。


    到了聂府,侍从丫鬟冲着他见礼叫他:“少爷。”


    聂夫人把另一个院子收拾干净,东西都换上新的,至于聂华住的院子上锁了。


    聂夫人不想云娘在她面前晃荡,把云娘的卖身契送给了一位心里不正常的夫人,这样云娘有的是苦头吃。


    早上聂尚书请了族长把在聂华的名字剔除,把苏言加上去改成聂言。


    他喜欢这个言字,不会因为这是养父母选的就对这个字厌恶。


    改完名字后聂尚书给京城众人发请帖请了不少人来府邸,为了就是给众人介绍聂言。


    聂言举止不卑不亢,态度温和,又是二甲进士,这比纨绔子弟好太多。楚家父母对聂言也很满意。


    楚夫人拍了一下楚哥儿的手,看着宴会上的聂言游刃有余:“你可欢喜他?聂大人派人来说了,你若想解除亲事也是可以的,不会破坏两家的亲事。”


    楚哥儿看向聂言脸上红红的,楚夫人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楚哥儿的心思了,他拍着楚哥儿的手:“好,那我就回了聂大人的话,亲事照旧。”


    楚哥儿默认了。


    刑部尚书举办宴会,京城大半的人都来了。郑山辞跟虞澜意进了聂府,虞澜意还小声跟郑山辞说:“天啊,这比话本还精彩,幸好聂大人把孩子找回来了,不然要呕死。”


    郑山辞自己也没想到古代还有真假少爷。


    苏言能回到自己家里,郑山辞也为他高兴。


    杜宁跟萧高阳也来了,萧高阳还好,杜宁还在恍惚中。


    毕竟杜宁在刑部做事,现在这一遭让他心神不宁。


    “我怎么知道那是聂大人的儿子?”杜宁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心里还有些郁闷。


    姜兰礼哈哈大笑,梅淮听着唇角也带笑。


    萧高阳叹气拍了拍杜宁的肩膀。


    聂言看见郑山辞他们拿着酒杯过来给他们敬酒。


    “多谢几位大人的照顾,让我受益匪浅。”苏言真心实意的说。


    萧高阳勉励他:“你知道做得好才让人看重,以后你会顺风顺雨的。”


    杜宁大气的说:“你还是我手下的官。”


    郑山辞想了想笑道:“接着往前走吧,不要回头,前面还有很多风景你没有看过。”


    聂言的眼眶模糊,他重重的点头。


    虞澜意在跟时哥儿他们一块玩,聂家的事让京城中的人津津乐道,都说聂言有本事,山鸡就是变不了凤凰。


    晚上众人都离开了,郑山辞跟虞澜意也一块离开。


    楚家父母也要走了,楚哥儿跟楚夫人说了什么,他走在聂言面前福身说道:“万语难尽涩于口,祈尔繁芜胜常春。”


    楚哥儿说完后就转身跑了,他跟着楚夫人走出府门。


    脸上还带着红晕。


    聂言接触楚哥儿是蓄谋已久,他的心思并不纯正。他只是怀着想要把聂华所有的都夺走的心情来谋取楚哥儿的芳心。


    聂言想到郑大人和夫郎,还有小平安的场景,他突然心软的想到,如果他跟楚哥儿在一起,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家好像也不错,尽管他现在并不爱楚哥儿,但他也不讨厌楚哥儿,更何况楚哥儿是聂华的未婚夫,对聂言的意义又不一样了。


    如果一定要跟一个人在一起,聂言更想跟楚哥儿在一起。


    在聂尚书提出跟楚家的亲事时,聂言没有拒绝。


    至于聂华跟苏大郎,他们的腿断了,又没有钱治。苏大郎去码头扛沙袋了,聂华干不了重活,靠苏大郎养着,他出门就被几个纨绔子弟收拾了,过几日另一条腿也断了。苏大郎因为腿伤的事,干不了多少活,码头不要他了。


    现在苏大郎就是在京城里做零工。而云娘被人折磨着半死不活,聂夫人把她放了,让她去伺候苏大郎和聂华。


    死还便宜了他们,要他们互相折磨才好。


    云娘到了家里,这房子很小,只有一张床,聂华双腿都残疾了,他在上面躺着。苏大郎睡的板凳,现在看见云娘被放回来了,心里的脾气就发在云娘身上。


    “你说你做这种事做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有人盯着我们,不然我早就跑了。”苏大郎对聂华没有感情,他是男人,再去找个婆娘生个孩子就成了,为了聂华这事他还废了一条腿。


    “这儿子也是个废物,在聂家享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没想着给爹娘送点钱过来尽去逍遥快活了,现在受罪了,我还要跟着他一起遭罪。要是言儿真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我儿子好歹是当官的。”苏大郎不满极了。


    他心里有火就动手打云娘,打聂华。


    聂华两条腿断了,只能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云娘不是苏大郎的对手,一家子没一个消停的。


    ……


    聂府的宴会结束后,郑山辞跟虞澜意回到家里,小平安在郑父跟郑夫郎这边玩,两个人去接孩子。


    小平安窝在郑夫郎的怀里烤火,火光暖洋洋的照在小平安的脸上。


    “爹,阿爹!”他眼尖的看见人跑过去。


    虞澜意伸手摸了摸这小子。


    “爹,阿爹,我们先带孩子回去了。冬天冷着,你们多注意身体。”郑山辞说道。


    郑夫郎:“我们知道了,平安说书院放假了,明天让平安过来玩。”


    郑山辞应下来。


    一家子回到家里,小平安说冷,虞澜意带他进自己的屋子里让侍从生炭火,小平安端着小板凳挨着虞澜意坐一起烤火。


    虞澜意想到聂家换子的事还有点心惊,扒拉着小平安看了一会儿,生怕儿子已经不是儿子了。


    小平安嘟着嘴巴,让虞澜意扒拉。


    “是你儿子。”郑山辞坐过来看见虞澜意扒拉儿子,补充一句。


    小平安眨巴着眼睛重复说:“是你儿子呀。”


    虞澜意这才放过小平安亲了亲儿子的大脑门,“我儿子就是我的小宝贝。”


    小宝贝害羞的笑。


    把周身烤得暖洋洋的,小平安给郑山辞背了两首诗歌,背困了。


    郑山辞温声说:“去睡吧,晚上别吹哨子。”


    小平安被金云侍从带着去睡觉。他睡在床上,侍从给他捻好被褥才退下。


    儿子走后,郑山辞跟虞澜意也要睡了。


    “郑山辞,听说聂家跟楚家还有亲事,你说这怎么办?”虞澜意八卦。


    “亲事照旧。”郑山辞想到之前看见聂言送楚哥儿回府。


    “还能这样。”虞澜意眼睛亮晶晶的。


    虞澜意在郑山辞怀里不安分,脑袋撞了郑山辞的下巴。


    郑山辞闷哼一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虞澜意撑着身子看了看,捏着下巴,红红的。


    他愧疚的亲了亲郑山辞的下巴,伸出舌头舔了舔。


    “对不起嘛。”


    郑山辞觉得下巴痒痒的,他心里也痒痒的。


    他含蓄的说:“多舔舔就原谅。”


    虞澜意依言又舔了几下郑山辞的下巴。冬日里冷着,有冷风灌进来,虞澜意打了一个哆嗦,又缩回去了。


    郑山辞伸出手给被子压好。


    虞澜意闷被子里,暖和多了,郑山辞就像一个热炉子一样,他闷声说:“成了吧,郑大人。”


    “我不敢麻烦虞少爷。”郑山辞笑着说。


    虞澜意恶狠狠的瞪郑山辞,他摸了摸郑山辞劲瘦的腰,心猿意马。


    男人有权有势,还长得好看。


    虞澜意喜欢。


    “你还没麻烦我,你有本事一辈子都不麻烦我。”虞澜意去咬郑山辞的腹肌。


    那力度比锤到他胸膛上的力度轻,郑山辞挺着腰腹,他低声说:“你不是怕冷么?”


    “谁让你把腹肌练得这么好。”虞澜意理直气壮。


    郑山辞哂笑。


    虞澜意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郑山辞无语。


    他抱着虞澜意,心里痒痒,等休沐日再讨要回来。


    年前户部的事繁琐,这还是郑山辞做户部尚书主持官员预算。这是大事,一般要算三四天才能算清楚。


    今年的田税比去年上涨一百万。漕运这边没有变化,丝绸上涨多赚了五十万,盐铁处于一个平稳的波动。其余的还有户部倒卖的木材,低买高卖,倒腾期货拢共赚了八十万两等等。


    一年算下来今年国库有七百万两银子,这是一个不错的数字,要是能突破一千万两银子就好了。他们预计明年要花五百万两银子。


    兵部把粮草拉走,这又费了许多银子,今年还要发最后一次俸禄。


    户部官员神色带着几分轻松,他们终于算完了。


    每年年底就是一次折磨,今年算完了,这几日把俸禄发完,他们就可以回去过年了。


    郑山辞让户部官员先去做自己的事,官员们走后,郑山辞写了告假折子,今年要陪澜意去老家看看。


    他的假日批下来了,武明帝还多给了三天,郑山辞心里美滋滋的。


    陛下还是挺好的。


    过节官员放七日假,郑山辞就带着虞澜意和小平安一块去长阳侯府的老家。除了他们一家要去外,虞二爷他们一家也一块过去。


    小平安第一次出京城,虞澜意让他自己去收拾东西。


    小平安把能带的都带上了,满满当当收拾出来一个大包袱,自己非常懂事的背在身上,像是要去城里打工的崽崽。


    虞澜意照样收拾了三个包袱让郑山辞提着放进马车,小平安屁颠屁颠跑过去把自己的包袱递给郑山辞。


    郑山辞接过小平安的包袱放进马车里,顺便伸手抱着小平安把他放进马车里装着。


    虞澜意穿着红色的披风,提了两个食盒从雪里跑过来。


    路途遥远,要吃些零嘴。


    虞澜意跑过来,在雪地里留下两道脚印。


    郑山辞看着那雪地上的脚印觉得可爱。


    虞澜意把两个食盒递给郑山辞,郑山辞把食盒放在马车的桌子上,伸出手把虞澜意拉起来。


    进了马车,虞澜意就拿着汤婆子暖手,郑山辞让马夫准备走了。


    郑山辞先给郑父郑夫郎说了这才走的,不然老人心里不舒坦。他这几次都在郑家过的年,今年是头一次陪虞澜意去老家看看,还是该去看一看。


    虞家一家子都出了京城,小平安打开车窗,伸出一个小脑袋。


    满地都是雪,还有不少人进城买年货。小平安头一次出京城,整个人很高兴,对什么都好奇。


    看树上的鸟窝都觉得和京城里的鸟窝不一样。


    他开着车窗冷飕飕的,虞澜意把小孩抱过来关上车窗,打开食盒端了几盘点心出来。小平安的注意力立马就被点心吸引了。


    马车一路到了驿站才停下来,驿丞一看他们穿的服饰就知道并非普通人物,长阳侯让驿丞找几间上房:“本侯返乡,你仔细伺候。”


    驿丞听见“本侯”这个自称心里一阵哆嗦,一看长阳侯身边还有带刀的侍从,忙不迭说道:“侯爷放心。”


    驿丞验了身份,心里抖了抖,这是长阳侯一家啊。


    虞二爷也验了身份。


    虞澜意把郑山辞推过去。


    郑山辞说道:“我也要验明正身么,岳父已经验了。”


    虞澜意凶他:“你哪来这么多话!”


    好凶的一个夫郎,驿丞看虞澜意气质出众,模样好看,没想到这般凶。果然这做儿婿的就是这样,谁让自己没甚本事呢。要依附岳父家就是要曲意逢迎,低头做小。


    郑山辞把自己的官牌递给驿丞。


    驿丞接过郑山辞的官牌,正面刻着户部尚书,背面刻着郑山辞。


    他们这的消息没有京城的灵通,也不大爱关注官场上的事,没想到户部尚书已经换人了。


    这么年轻就做户部尚书了,还是长阳侯的儿婿,驿丞心里不敢小瞧郑山辞了。


    驿丞脸上的笑意更甚,毕恭毕敬道:“郑大人请把官牌拿好。”


    郑山辞把官牌收回来放好,有伙计带着他们一行人去休息。


    这是小平安第一次住驿站,他东看看,西瞧瞧,站在阁楼里跺了跺脚,木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虞澜意说:“小心把木板跳出一个洞来,你就从这个洞里落下去了。”


    小平安顿时不敢咚咚咚了,垫着脚尖走路。


    “没事,正常走路就好了,你阿爹吓唬你的。”


    虞澜意听见郑山辞这么说,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


    郑山辞去把床单跟被褥换了,小平安第一次出门,两个人不放心他一个人睡觉,今天小平安可以跟他们一块睡。


    小平安在新屋子里看了一阵,还有一股新鲜劲。


    “床上铺好了,我去问问岳父有什么安排,没有安排我们就先出去逛一逛。”


    小平安:“好呀。”


    虞澜意同样很高兴,他矜持的点点头。


    两个小孩。


    第163章 庶出


    郑山辞去问了长阳侯,长阳侯准他们去玩,晚膳要回来吃。


    郑山辞点头应是。


    “带点人在身边,正值过年鱼龙混杂的。”虞夫郎提醒道。


    这次郑山辞作为儿婿能跟他们一块回武昌县,虞夫郎就对他很满意了。


    郑山辞礼貌的向两位长辈告退,他回到屋子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虞澜意和儿子。小平安把自己攒的零花钱带上,虞澜意带上郑山辞就好了。


    一行人看街上的风雪小了,郑山辞带了三个亲卫一块。这座城池很小,但五脏俱全。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脸上洋溢着笑容,手上提着鸡鸭肉。


    小平安在人群里窜,蹲在一处卖猫狗的地方。商贩见小平安服饰富贵,哄道:“这位小公子要不要摸摸这猫儿,这猫儿乖巧的着,一点都不怕人。”


    小平安让商贩把笼子打开,伸出一只手去摸猫猫毛绒绒的脑袋。小猫亲热的去蹭他的手,发出喵喵的叫声,像是在撒娇。


    他摸了几下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手,“我要去别处去,怕把猫猫养死了。”


    小平安行事还是有章法,郑山辞笑道:“要是你想养,等回到京城可以养一只猫。”


    小平安闻言顿时也不失落了,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么?”


    “是真的,不过平安养猫的话,爹跟阿爹都不会帮忙,你要自己养它。”


    小平安还是点点头应下。


    小县城烟火味重,他们出来逛个新鲜,买了一些零嘴就回驿站了。外边还是冷得厉害,走半刻钟还行,时间久了,便觉冷到骨子里。


    虞澜意到了驿站抖了抖身上的雪,拿着热气腾腾的小吃,给大哥分了一些,便回到屋子里跟郑山辞分吃。


    虞长行跟安哥儿没出门,虞和柏的身子弱怕冷,冬天也不爱出门,黏着虞长行跟安哥儿在屋子里烤火,虞流歌太小了,不能跟着回老家,留在家里让侍从好好带着。


    瞧见虞长行手上的吃食,虞和柏作为孩子还是不可避免的期待起来。虞长行把吃食递给虞和柏跟安哥儿,他是不爱吃这些的。


    “谢谢父亲。”虞和柏礼貌的说了一声。


    虞长行武功高强在冬日也不怕冷,他嗯一声,说自己先去外边走走。


    安哥儿摸了摸虞和柏的头,吃了一点年糕。


    虞长行只是去下面看一看,驿站的人很多,驿丞给他们的都是上等的好房,虞长行从上面下来就撞见几个人在底下的桌子上吃饭。


    听见楼上的动静便看向虞长行,察觉到虞长行锋利的气势,他们便收敛眼神。


    虞长行旁若无人的出去。


    “这人不简单啊。”能在驿站停留的人都有官身,看见虞长行气质不凡,不由的想着遇见此人要避开一二。


    有人找驿丞打听消息,驿丞吞吞吐吐不肯说,等几个人不耐烦的使了银子,驿丞这张嘴才撬开了。


    “什么?长阳侯!”


    “长阳侯他们一家该是回老家吧?”


    打听到消息的人都有些震惊。他们这些人都是赶着去京城,只有这些大官想着去老家看看。京城的繁华见多了,对京城不稀罕了。他们这些去京城的人还稀罕着。


    有的人目光闪烁还想巴结人。


    驿丞不多说了,他再多说一些算是泄露身份了。


    不过驿丞想太多了,驿站晚上吃饭要想坐满虞家这一大家子只能去大堂里吃饭,长阳侯让他们各自在屋子里吃饭,去大堂吃饭作甚,显得不体面。


    虞二爷让店小二热了三斤牛肉,没叫酒,在外边他现今是不敢喝酒了。


    余下的三个儿子都是各自在屋子里吃饭。虞征从外边回来他买了农家自己做的香肠让店小二切好送了一盘给虞二爷,剩下就自己吃。


    他是爱吃香肠的,崔哥儿却是筷子都没动。虞光已经长成翩翩少年了,他是自己一个人睡觉,在父亲跟阿爹这里用完膳后,潇洒的行礼离开。


    崔哥儿心里对儿子很满意。在边疆时,他还担心虞光会学着虞征变成一个武夫的模样,毕竟边疆武官居多都是喊打喊杀的。


    虞光小时候做梦都是喊着杀杀杀。


    崔哥儿听着心惊。他把这件事告诉虞征后,虞征还很高兴,说儿子有大将之风,以后一定是戍边人才。


    崔哥儿听着心里更惊了。


    他清河崔氏的子孙就是在这样在边疆杀杀杀?崔哥儿心中暴怒。


    好歹说服虞征在城里另外置办一个宅院请军中的军师来给虞光上课,这个宅院安静又没有人在宅院里练武,虞光读了一阵书终于像是世家子弟了。


    在崔哥儿的眼中只有靠近京城,才能拥有说话的权力。不然若是在京城无人,边疆做将领就像是在悬崖边上,一时不察就会粉身碎骨。


    崔哥儿要虞光考取功名做文臣。


    虞征的态度不一,虞光倒是两厢都来了几下,在书院时学文,在家就习武。


    虞征看见虞光走后,自己吃了几口菜,崔哥儿也不吃,他叫门外的长随把饭菜撤下。


    虞征打开窗户把屋子里的味道散一散。以前他倒是没这么精细,跟崔哥儿在一起久了,这就成了崔哥儿手里训练的兵了。


    崔哥儿对武昌县挺好奇的,他问虞征。


    虞征解释:“记忆太久了,记不清。祖父跟祖母离世后,我们就极少回去了。”


    他们连回到京城都要陛下批准,几年才能回到一次,回到老家根本没有机会。这次他们都告假了,武明帝都给他们多给了三日的假日,让他们回老家好好祭祖。


    这边郑山辞也在问虞澜意武昌县的事。


    虞澜意还有一些印象:“之前没嫁给你时,我来过几次。对祖父跟祖母没甚么印象,听阿爹说是很和善的两个人。在武昌县这边是我们虞家的一支,除了祖父祖母外,还有几个庶出的叔祖也在这里。我们回来就是他们来接待,不过我们不会住在他们家里。我们家有祖宅,等会儿回去还要大扫除呢。”


    “本来叔祖他们是把祖宅打扫干净,我们去了就能住。这去了一次,爹跟阿爹就拒绝了,要我们一家子自己动手打扫,侍从丫鬟也不能帮忙。”


    虞澜意想着他的腰就开始酸了:“我小时候打扫得腰酸背痛,又不能喊人帮我。只有等大哥把他院子打扫完了,再来帮我。”


    虞夫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现在有你啦。”虞澜意拿肩膀亲昵的撞了郑山辞一下。


    郑山辞:“……”


    郑山辞:“我一定好好打扫。”


    小平安听见打扫两个字说:“我也要打扫。”


    虞澜意闻言心花怒放:“好好好,都交给你们俩。”


    小平安叉腰:“我可勤劳了,一定把屋子扫得干干净净的。”


    郑山辞扶额。


    时辰不早了,虞澜意跟小平安泡完脚后就上床了,郑山辞最后一个洗脚。


    小平安睡最里面,虞澜意睡中间,郑山辞吹了蜡烛睡最外面。


    三个人睡觉被窝里暖呼呼的,小平安靠着虞澜意睡,这次虞澜意就不好意思窝在郑山辞怀里睡了,抱着儿子睡。


    郑山辞给两个人捻了被子,小孩子的精力旺盛,晚上却是想睡就睡,很快小平安就睡着了。


    一夜无言。


    众人醒后在驿站用了早膳就接着坐马车赶路,虞澜意在马车里抱着郑山辞的胳膊补觉。小平安看见虞澜意在睡觉,自己也安静下来坐着晃荡着双腿时不时拿糕点吃一吃。


    毕竟武昌县靠近京城,这一路上都有驿站,只有亮出身份驿丞待他们毕恭毕敬的,他们一路到了武昌县。


    有人来接他们,郑山辞没注意就跟着虞澜意一块站在长阳侯身后,看见几个跟长阳侯年龄相仿的两个中年男人。


    他跟着虞澜意一块叫人。


    “三叔父,四叔父。”虞澜意叫了一声。


    三叔父看见他们很和善,目光落在郑山辞身上,“你们回来就好,大哥来信说你们今年都要回来,家里的人可高兴了,我们先进去吧。”


    长阳侯说道:“多谢三弟,我们先去祖宅安置了,再来三弟家里用膳。”


    三叔父并不生气,他习文的,气质儒雅闻言点头:“应该的,等饭菜好了我就派下人来叫大哥跟二哥。”


    说了几句话,长阳侯就带他们去祖宅。


    在三叔父背后的几个年轻人多看了几眼从虞家的马车。


    “他们在京城过得真好。”三叔父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发出感叹。


    这大儿媳看着虞澜意头上的簪子,还有披风羡慕得紧,崔哥儿和卫哥儿身上的料子也是名贵料子,没一百两银子拿不下来。


    她身为长媳都没这么好的料子,唉,这当京官的,跟在武昌县做县令就是不一样。


    “胡说八道什么,丢人现眼。你要是有本事就能考取功名去做官,只有一个秀才的身份还想去京城。”虞正康瞪大儿子。


    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做甚,虞正康:“既然大哥跟二哥晚上来用膳,四弟那我们也回去吧。”


    “三哥说得是。”


    两兄弟先后上了马车,今天来接长阳侯跟虞二爷他们在寒风中一阵好等,只为了让两个人一眼就看见他们,结果没说几句话,他们就去祖宅了。


    虞正康拿着汤婆子闭眼养神。


    要不是家里的子孙不争气,他们何至于还在窝在一个小县城里。想到这里虞正康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脸上就不好看了。


    大儿子只考中了秀才,二儿子连秀才都未考中,只知道寻花问柳。他本想多要几个孩子,奈何身体亏空了,不然虞正康不介意多生几个儿子让他们都去考科举。


    第164章 祭祖


    两个儿子不行,虞正康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孙辈上了。大哥跟二哥的几个孩子都养得好好的,都在京城任职了,最低的职位都是正四品。


    虞二爷的三个儿子都是走的武官的路子,虞长行也是武官的路子。要说大哥二哥这几个儿子都是有出息的,结果偏生大哥生的哥儿也有出息。


    虞正康想着就忍不住叹气。


    另一辆马车上虞正康的大儿子想着崔哥儿跟卫哥儿的模样,心里又垂涎又嫉妒。虞征跟虞宇真是好本事,还能娶两个这么美貌的哥儿,还都是地方大族子弟。


    他娶的妻子只是武昌县一位乡绅的女儿,现在想想跟旁人的差距,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见识过虞长行的厉害,不敢打量虞长行。虞二爷一家这还是去了边疆后头一次回来。


    虞征跟虞宇还不知道他们这么想的,不然能打爆他的狗头。他们对这三叔父跟四叔父可没什么感情。虞二爷跟长阳侯是嫡出,两个人才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到了祖宅,这里灰尘已经很厚了。长阳侯让他们去拿工具一起打扫屋子。


    小平安拿了一把扫帚,虞和柏拿了一把,虞光打着哈欠拿了一把。虞宇跟卫哥儿的孩子还小留在家里待着,等过几年应该也能来扫地了。


    郑山辞拿扫帚、盆子、帕子。虞澜意有模有样的拿了一把扫帚。


    “你们去给生个火,让屋子里暖一暖。”长阳侯吩咐下人。


    他跟虞夫郎也不例外是要自己亲自动手打扫的。


    下人们应声下去。


    虞澜意带郑山辞去自己住的屋子,远离了长阳侯的视线,虞澜意抱怨起来:“我们才刚到就让我们干活。”


    小平安在长廊里轻快的走着,拿着扫帚很有干劲。


    “我爱扫地。”


    虞澜意:“……”


    郑山辞笑了笑,“等会儿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息一阵。”


    虞澜意心想这一旦歇下去就不止是一阵了。


    到了院子里,郑山辞伸手推开门灰尘扑面迎来,郑山辞缓了一会儿才进去,这屋子还有蛛网。小平安看着这屋子觉得不能住人。


    郑山辞给儿子指派了一个地方,让小平安去扫。其余的地,郑山辞拿着盆子去打水,虞澜意看天色,还是拿着扫帚扫地,一扫就是灰尘满天。


    水井的绳子有些青苔,郑山辞先把青苔处理干净,把水桶用雪刷两遍,洗干净后才把水桶放下去把水打上来。


    他端着水盆给屋子里洒水,这样灰尘就不会飞起来了。


    虞澜意觉得自己的呼吸终于顺畅了,他拿着扫帚继续扫地,这会儿把地扫干净就开始擦桌椅。


    侍从把热水烧开给公子少爷送过来免得伤手。


    虞澜意做了一阵就累了,小平安拿着帕子帮忙擦桌椅。


    剩下的父子俩就把活干完了。


    郑山辞做打扫这事并不稀罕,他做得干净细致,虞澜意觉得屋子里干干净净的,焕然一新。


    果然带个男人回家太正确了。


    虞澜意一边想着一边给郑山辞送上热茶。


    下人前来说道:“侯爷说二少爷跟二姑爷收拾好了就去正堂候着。”


    虞澜意先用热水洗了脸整理了服饰才跟着郑山辞出去,小平安的手缩在手笼里。


    虞征跟虞宇,还有虞辽已经在正堂了,安哥儿跟虞长行随后也到了正堂,虞长行打扫完了就去帮虞夫郎。父亲跟阿爹都上了年岁,虞长行不忍他们劳累。


    结果长阳侯中气十足的让虞长行自个回去。


    崔哥儿跟卫哥儿也是大族哥儿,这回到了老家自己动手扫地,让他们有些劳累。崔辽娶的哥儿是另一个侯门的哥儿,他身子骨弱,这次也没来。


    长阳侯跟虞二爷到了正堂:“现在去你们三叔父家里吃饭,规矩一些。”


    众人应一声就爬上马车。


    虞澜意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看外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到了县令府,家里置了三张桌子,虞澜意旁边就是安哥儿,另一边是郑山辞。虞正康看见长阳侯跟虞二爷忙不迭上前去迎他们坐下,“都是武昌县的一些特色菜。我想你们在京城早就吃过山珍海味了,到了这小县城吃点特色菜别有一番滋味。”


    “三弟费心了。”长阳侯如席,夹了一口菜吃给面子的说:“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虞正康笑起来:“大哥喜欢就好。我们这别的没有,在吃食方面一定不会亏待大哥跟二哥。”


    虞二爷附和几声,他跟这两个兄弟不亲,只是碍着血缘关系给点面子。


    虞正康是县令跟长阳侯他们谈什么朝廷的事,这就没必要了。虞正康就说了虞长行的事,把虞长行夸了一遍。


    越夸心里越羡慕。


    “听说大哥这二儿婿是户部尚书?我们这地方是小县城还怕消息不准确。”虞正康掩饰性的给长阳侯敬酒。


    “他刚当上户部尚书,这事没错。”长阳侯心里得意,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这孩子是个努力上进的,陛下又赏识他才让他做了这尚书之位,要我说还是太年轻了,要多磨练一二。你看这朝中哪个尚书这样年轻?好在他自打回京后就是在户部任职,跟户部的官员熟识也能管下来,不然这哪里放得下心。儿孙都是债,这儿婿相当于半个儿子,同样也是债。”


    长阳侯这一席话说得苦口婆心。


    虞夫郎在一旁听着心中复杂。他都不知道长阳侯还有这本事,炫耀起来真气人。


    虞正康跟虞四爷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虞正康先反应过来,“这还要恭喜大哥得了这么一个好儿婿。”


    长阳侯摇头:“这儿女做得好的事,跟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又有什么关系,我们只是有操不完的心。”


    虞夫郎心想够了够了。


    另一边郑山辞也在吃饭,他还是能接几句,跟着虞正康家里的两个儿子来回说上几句,他在官场混久了,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心里门清。


    虞澜意只顾着吃。


    有一位堂嫂问道:“澜意,你头上的簪子真好看,这要花不少银子吧?”


    虞澜意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这个不要钱,是陛下赏给郑山辞的,我就顺便戴着了。”


    不愧是皇宫做的簪子,虞澜意这样挑剔的眼光在这支簪子面前也挑不出错来。


    既然好看就要常戴。


    堂嫂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她本以为虞澜意头上的簪子是去哪个地方买的,没想到是陛下赏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陛下。


    因为问了这句话,虞正康跟虞四爷的孩子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了,他们心里失落又沮丧,觉得自己没有一个好爹。


    “你不是说起你在武昌县办了一个诗会么?你说说看。”虞长行给他们递了台阶,气氛这才缓和起来。


    等用了膳,长阳侯他们还要说会子话。虞正康就把两个儿子的事说了,虞四爷也说了,想让长阳侯在京城帮侄子谋求一个官职。


    吃了饭他们就回到祖宅。


    小平安跟他们一块睡,等小平安睡下后,郑山辞转身抱着虞澜意,浅浅的呼吸落在虞澜意的后颈上。


    虞澜意打了一个哈欠,“怎么了?”


    郑山辞低声说:“就是想抱抱你。”


    “那你抱着我睡觉吧。”虞澜意拉着郑山辞的手安心的拍了拍。


    吃了饭,全身就乏了。家里交际的事还是大人顶着,他们这些小辈吃吃饭就成了。


    长阳侯跟虞夫郎还未睡。


    “三弟跟四弟想让我在京城给侄子们谋个职位。”长阳侯说。


    以前虞三爷跟虞四爷就说过这事,要说他们这两支确实不争气。虞三爷好歹是个进士,虞四爷只有一个秀才的身份。虞三爷的两个儿子三十多岁只还是秀才。虞三爷这武昌县县令的官长阳侯还使了劲儿,他们一家的本领不强,在京城又没有产业,真把人弄到京城去,还不如在县城里好过。


    要是虞三爷跟虞四爷提出等他们孙子长大了,把他们弄到京城的书院里去读书,长阳侯二话不说就办了,这给侄子们谋个官,长阳侯就犹豫了。


    “这几个侄子连一个举人都没有,这还想做什么官,明面上就过不去。一个县令都要是进士,这去京城里做官光凭秀才的身份么好高骛远不是什么好事。”


    长阳侯:“夫郎说得对。我明日就回绝了他们,让他们想想可以等孙子知事了,我动用人脉把他们送到太学去读书,以后的事就看造化。”


    “理应如此。”虞夫郎可不糊涂,长阳侯去给侄子们谋了官职,以后他们在京城出什么事都跟侯爷相关,要是个能干的,同一个家族的人拉一把就拉一把,当卖个人情。这几个侄子烂泥扶不上墙,就没必要为了他们还让侯府担责。


    早上众人醒来用了早膳,虞夫郎说道:“长行,山辞你们俩出去买香烛纸钱这些祭祖的东西。”


    虞征三兄弟跟着虞二爷、长阳侯要去拜访族里的人。这礼品一些是从京城里带来的,虞夫郎跟虞夫人他们还要去集市上买一些。


    各自领了事出门。


    郑山辞跟虞长行先去买纸钱跟香烛还有鞭炮。虞长行是不讲价的,郑山辞一看虞长行什么都不说作势就要掏钱,心里急了。


    大舅哥跟澜意买东西是一模一样啊。


    郑山辞:“这鞭炮我们买这么多,不能少点钱么?”


    买这么多东西怎么能不砍价。


    虞长行掏钱的动作一顿。


    郑山辞跟商贩磨了几回,商贩松了口。


    遇见买点心、水果、三牲等祭品时,虞长行站在一旁让郑山辞砍价。


    第165章 京城风波


    虞长行跟郑山辞把祭祖的东西买好了,两个人一块回去。


    虞长行含蓄:“你挺会砍价的。”


    郑山辞:“我们买这么多东西,老板都会给点让我们还还钱,能省就省。”


    郑山辞是一个会过日子的人。


    虞长行突然很安心把户部交给郑山辞,陛下是对的。这么会省钱,相信国库的钱会越来越多。


    两个人回到祖宅,把东西放下,等长阳侯他们回来就可以上山去祭祖了。


    虞澜意跟一众嫂子都是跟着虞夫郎,虞夫人一块去逛集市。虞澜意早就逛过很多次集市了,比虞夫郎还要熟练,他还能跟商贩砍砍价。


    他跟郑山辞学的。


    买东西拢共就节省了三十两银子。虞澜意瞠目结舌,看似每次去商贩那砍点价格,积少成多就能节省不少。


    安哥儿看向虞澜意,目光惊奇。


    虞夫郎笑着调侃说:“我还以为你满肚子都是淘气,没想到内里乾坤。”


    虞澜意得意洋洋:“我每年都跟郑山辞一块出门买年货,从不假手于他人,跟着他学了不少小妙招。”


    虽说集市人来人往很拥挤,味道也不好闻,但跟郑山辞在一起,虞澜意就什么都不怕了。


    崔哥儿抱胸睨看了一眼虞澜意,看来虞澜意跟郑大人的关系挺好的,过得很不错。


    卫哥儿心里蠢蠢欲动,那以后过节他也要拉着虞宇去集市里买东西,虞宇不懂这些,但力气大,可以给他拎东西。


    他的性子弱,虞宇却是一个活泼的性子。两个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长辈看好了就把亲事定下来。崔哥儿跟虞征定亲前至少还看过,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新婚之夜,两个人互相了解,过得很甜蜜。


    他跟崔哥儿的关系很好,因为他们都是地方大族嫁给这对武官兄弟。


    是娇娇弱弱的哥儿。


    就是跟崔哥儿接触后,卫哥儿觉得对清河崔氏的滤镜有些碎,当然崔哥儿表面上还是很能端住的。


    一行人在集市里买东西,他们穿的跟气质都不一样,武昌县这个小县城的大户屈指可数,像是他们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他们本地人。


    买好东西虞夫郎就带人回到祖宅,小孩子们在烤火,三个小孩堆了一个雪人。虞光给雪人手里塞了一把扫帚,看来对扫地的事颇为怨念。


    小平安撅着屁股,搓了一个雪球放在雪人的脚下,看着像是雪人在踢蹴鞠。


    虞和柏把自己吃的葡萄,放在雪人的眉心,让他变成二郎神。


    小孩子在一起总能找到乐子。


    郑山辞在一旁冷得烤火,虞长行站着靠在门上,特别有范,他低垂着眼眸,似乎在想什么。


    郑山辞是真冷也很羡慕虞长行的体质,看大舅哥一点都不怕冷。


    虞夫郎让下人把东西拎到厨房,虞澜意飞快过来烤火。


    冷飕飕的风吹着,虞澜意鼻尖红红的。郑山辞趁其不注意拉着虞澜意的手,双手把他的双手并拢给他传递热度。


    虞澜意见阿爹来了,把手缩回来若无其事的烤火。


    被郑山辞这样暖了一下,虞澜意的手快速就回温了,暖洋洋的。


    “集市还是有很多人,我们在边疆的时候,在军营里一般都是煮些肉菜,喝点小酒就把年过去了。”


    边疆是不放假的,每天都要巡逻。虞二爷是一军主帅,更不能离开了。


    “今天我们就在老家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喝点小酒说说话。”


    他们不仅买了烈酒回来,哥儿喜欢喝的酒,孩子喜欢的果浆都买回来了。有下人泡了姜茶过来,每个人都喝一碗暖暖身子,外边的风雪下大了,一家子窝在一起烤火也是难得的闲适。


    家里人太多,还分了两堆火。


    下人送了瓜果来,虞澜意喜欢嗑瓜子。


    郑山辞喝点茶就没吃东西了,他跟三个堂哥坐在一起,聊了一下朝廷的事。


    虞征:“这里的雪没有边疆的大,边疆的雪能有我半个人这么高,这里的雪太绵软了。”


    虞宇说:“在边疆过年就没这么轻松了,边吃年夜饭还要防着蛮夷,那些孙子最喜欢节日的时候搞偷袭。”


    “有时候粮草不足,我们还要去跟百姓借的,幸好朝廷这边还是把粮草运过来不然要饿肚子了,在边疆万事不由人。”虞宇见是一家人什么话都敢说。


    “二堂哥说的是,户部这边收到消息会晚一些,其实可以约定一个时间给边疆送粮食。像是一个士兵每个人一个月大约是三两银子,这钱就是分季度运到边疆的。”郑山辞也是刚接触到边疆这一块。


    他看了每个月大燕在军资上的花费,难怪现在边疆安稳一些了陛下要裁兵,养兵太费钱了。一个人三两银子,二十万大军,每个月就要支出六十万两银子,一年算下来郑山辞自己都头皮发麻。


    不当家不知油盐贵,这钱还是要省着点花,边疆的钱又不能省,只能在其他方面抠抠搜搜。有时候不是户部故意拖着军饷,是真的没钱。


    地方的守备军还好,朝地方衙门要钱养着,这边疆的兵就只能朝廷养着。像是地方的守备军这几年也裁了不少,边疆的兵除了锻炼作战能力外,他们还学会了种田,这样不至于在朝廷送不来军饷时,还能过渡一下。


    “你做事我们是放心的。”虞宇挠了挠头:“你升官太快,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还在做县令。我们从边疆回来你就是京城的官了。”


    郑山辞倒是很谦虚。


    虞征跟虞宇对他的印象很好,虞辽是堂弟,他的年纪还小刚满二十岁,他只听着兄长们说话。虞长行也说了几句:“蛮夷一直在边疆惹事,就是仗着我们大燕不敢开战,小打小闹的。”


    几个武将里面混了郑山辞一个文官。


    郑山辞听着了解情况,就是心里有点毛毛的。


    “大堂哥,岳父跟叔父还没回来么?”郑山辞转移话题。


    “族老们还要跟他们说话,就让我们先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长阳侯他们回来了,虞二爷脸上的表情还有些不爽。虞二爷坐在凳子上烤火什么都没说。


    虞澜意嗑瓜子把瓜子壳放在另一个碗里,他瞅长阳侯,长阳侯面上还是带着笑的,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爹还是个老狐狸。


    虞澜意是不担心他爹的,要担心他爹,还不如担心自己。虞澜意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


    吃了中饭,一行人就要上山了。小平安戴着帽子,小手让虞澜意牵着。


    上山的路县衙修了,不少很滑,但还是要小心一些。


    长阳侯走最前面,其余的人紧跟上。


    到了坟地前,几个哥儿脸上红红的,被冻冷了。


    长阳侯先说了一些话,先点上香烛,就让他们挨个磕头。


    长辈先磕头,然后就是虞长行跟虞澜意。


    嫡长子是宗族的核心,嫡长子高于所有的子嗣。所以没有按照年龄来,虞长行跟虞澜意排在虞征前面。


    虞长行跟安哥儿磕头后,虞和柏也规规矩矩的跪下磕头。


    接着就是虞澜意跟郑山辞,小平安。


    小平安跪在地上磕头,小小的一团,磕头磕很老实。


    磕完头他们就蹲在一边烧纸钱,小孩子对祭祖没有概念,倒是喜欢烧纸钱。


    郑山辞和虞长行买了很多,一打一打的钱烧完。


    “带孩子站远的,我们放鞭炮。”长阳侯说道。


    安哥儿牵着虞和柏的手往前走,走到一棵老树下来。几个人都过去了,虞澜意捂住小平安的耳朵,在鞭炮响起的时候,郑山辞捂住了虞澜意的耳朵。


    虞澜意敏感的缩了缩耳朵。


    等鞭炮放完,有一股硝烟味,他们把火星全灭了才返回下山。这次把家里的人都带来祭祖了,长阳侯的心情不错,下山的路上跟着虞二爷说话挺轻松的。


    小孩子在前面跑着,虞澜意他们跟在后面,崔哥儿跟卫哥儿说说笑笑。卫哥儿到一棵树下使劲摇晃了一下树,他飞快逃走。


    雪从树上落下来。


    卫哥儿的心脏还在快速跳动。看见这树下落下来的雪又觉得好玩很刺激。


    虞宇还在跟虞征说话,他们听见前面的动静,抬头一看,虞征挑眉说道:“弟媳还有这么活泼的一面。”


    虞宇心里怪羞的,看自家夫郎跟人又说说笑笑起来,心里满眼都是他。


    虞宇维护卫哥儿:“他本来就很活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他高兴就好。”


    虞征啧了一声。


    “大哥你都不知道我们虽说成亲早,但好好的相爱是在成亲之后,他人真的特别好。”虞宇傻笑。


    虞征:“……少给你大哥说这些。”


    该死的老二。


    到了下坡的时候,安哥儿身子弱,虞长行伸出手牵着他走,“这地方陡峭,你小心一些。”


    安哥儿红着脸轻轻的点头。


    虞长行的手指温暖干燥,他握着安哥儿的手在前面走,虞长行后背结实,宽肩窄腰,给人很浓的安全感。


    把手牵上了,觉察安哥儿的手太冷,虞长行就没放手,安哥儿低着头只装作没看见。


    一行人回到祖宅先是烤火,而后就去拜访各家的亲戚,这一通下来郑山辞跟虞澜意都累了。武昌县的亲戚们待他们都很客气,说说话聊会儿天聊多了也累。


    晚上三叔父又喊他们去用晚膳,长阳侯遣人去回绝了。


    晚上一家人置了两桌好好吃一顿,把岁守了就各自安歇。


    虞澜意是真累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


    虞二爷今天生气是族里找他们拿钱,长阳侯是族长,他倒是司空见惯了,给族老们表明会拨五万两银子过来修缮族学。


    族老还想得寸进尺看见虞二爷的黑脸就不想了,把两兄弟客客气气的送走。


    家族大了,出了几个得意的人物就要把家族的事扛起来。更何况长阳侯这一脉在大燕实在是鼎盛,谁不想薅点羊毛,讨好亲近一番。


    族老们心里告诫自己要知分寸,这次让他们出了五万两银子也成了。再者他们家在京城越得意,他们在武昌县的地位就越牢固,旁人不敢欺辱他们。


    他们还要好好笼络这京城的两兄弟。


    以前他们还没有这么直白,其实这次他们不伸手要钱,长阳侯也会给钱。只是他们心里太不放心了,族里的子弟没甚出息,一个优秀的旁支都没有,现在只有长阳侯跟虞二爷他们这支嫡系还在京城。以后怎么办,要全靠嫡系么。族老们打听虞长行,虞征三兄弟有几个孩子,心里还泛着嘀咕,想让他们多娶几个女子或是哥儿多生养孩子,繁衍子弟。


    虞二爷听了族老的这些话,脸也是拉得老长。


    他们做父母都没说甚,还要这些老顽固来管。陛下作为天下之主只有两个孩子,陛下还有皇位要继承都没着急。


    去族里一趟,心情不上不下的。


    这些事长阳侯跟虞二爷都没有告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


    翌日郑山辞跟着虞夫郎一块去三叔父家里,虞澜意起来有些受寒,神色恹恹。请了大夫过来开了药,喝了一碗好多了。


    到了虞家,虞澜意只挨着郑山辞什么话都不想说。虞正康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虞澜意身上,看见虞澜意什么话都不说,他还是担忧的说:“澜意今天这是怎么了?”


    郑山辞温声回道:“澜意受了点寒,已经请大夫看过了没甚大事。”


    虞正康:“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虞澜意其实没事,就是喉咙有些不舒服所以就不想说话。


    虞正康请他们过来就是联络感情的,这几个堂哥没有叔父家的堂哥讨喜,虞澜意把这些应酬全交给郑山辞来做。


    他们一行人到了花园,冬日的花园没甚好看,只让他们走走。郑山辞一边应付几位堂哥的话,一边看虞澜意。


    “澜意,你先去烤火吧,别在外边走。”


    虞澜意乖巧的噢了一声。


    虞大郎打听户部的事,郑山辞只说了一些边缘的事就把这位堂哥吸引住了。


    “户部主管财政,堂弟夫这个官位高权重啊。”


    郑山辞谦虚:“堂哥谬赞了,我还有好多事需要向朝中的前辈学习。”


    “俗话说得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堂弟夫既然已经是户部尚书了,你看给我们谋一个官职也是轻而易举的事。”虞大郎表露自己的目的。


    郑山辞笑得客气:“堂哥,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我无能无力啊。而且我现在给堂哥们谋官职是害了你们。我去年在京城清丈田地得罪了不少人,要是你们现今跟我扯上关系,难不保不会被针对。而且这官职还要从吏部过手,不是我的职责管不着。”


    虞大郎也知道清丈田地的事,这般就犹豫了。


    晌午吃了饭,他们各自就回祖宅去了。虞光叫了虞和柏跟小平安,“他们都去睡觉了,我们去抓鸟吧。”


    虞和柏觉得很有趣。


    小平安眼巴巴的看虞光:“不要抓鸟,小鸟好可怜。”


    虞光抱胸:“那有什么乐子可玩。”


    “我带了弹珠来,我们来玩珠子。”小平安轻手轻脚的去屋子里把自己的小盒子拿出来,让下人把凳子侧放着,围绕成一个圆圈,这样他们就能在这圆圈里玩珠子了。


    “一个人十颗珠子,一次只能弹一次,碰到了谁的珠子,另一颗珠子就归谁。”


    虞光自认为自己年长一些,自信满满:“来吧。”


    几个小孩时不时还要趴在地上弹珠子,生怕输了。


    这珠子就够他们在祖宅这里玩个痛快。


    晚上虞夫郎他们在打叶子牌,虞澜意晌午睡了一觉就好多了,现在已经跟崔哥儿他们打叶子牌了。


    “胡了!”虞澜意高兴的说。


    崔哥儿把银子给虞澜意,卫哥儿和安哥儿也给了。


    虞澜意手气好,连胡了三把,心里爽死。


    郑山辞搬了一个小板凳过来看虞澜意打牌,郑山辞一过来,虞澜意就输了。


    虞澜意神色不善的看向郑山辞:“要不你去那边烤一会儿火?”


    郑山辞:“……”


    郑山辞把自己的小板凳搬走了。


    虞长行给他塞了一把李子让他吃,郑山辞谢过大舅哥的好意。


    在祖宅待了三天,他们就启程回京了,毕竟来回路上还要费些功夫。在马车上时,虞澜意吃了一块糕点说道:“终于要回去了,想睡懒觉了。而且在武昌县没什么好玩的。”


    虞澜意不喜欢回老家,但这么多年没回去总要回去看看。


    他在京城出生,对京城的感情更深。


    郑山辞一到家里就吩咐侍从把行李放好,留在京中的丫鬟侍从见主家回来了心里正高兴。他们来回折腾几日早就疲倦了,吃了饭便睡下。


    虞澜意还能好好睡一觉,小平安累了也睡着,况且他们放假放了一个月还能多玩玩,郑山辞就要去皇宫上值了。


    他去了户部就有小吏把茶泡好送上来,郑山辞一边喝茶一边把公务处理了。


    户部还没出什么事,过年后公务不多。


    郑山辞出了门听见户部官员在议论什么贪污,回到屋子把范侍郎喊过去交代一些漕运的事,顺便问道:“我过年出了京城,昨日下午才回来,听见什么贪污,范大人能不能跟我说一说。”


    范侍郎无一不应。


    郑山辞请范侍郎坐下。范侍郎坐下说道:“这事是安远府的李将军贪污了银两一百万,被巡抚发现上报后,李将军得知这件事暴怒,带着军营的人去巡抚府邸打闹,把周巡抚一家打了一顿。这样就捅了马蜂窝了。”


    范侍郎压低声音:“更关键的是这李将军是魏大人举荐上去的,而这周巡抚又是萧大人的同年,情谊非同一般。”


    这几天是过年事情闹不起来,这开年上值就事就闹开了。


    “两位大人的门生故旧多,一百万两银子说起来也不少了,但李将军有心还是能补上来。周巡抚就写了奏折到京城告状,李将军恼羞成怒。”


    范侍郎只敢说到李将军跟周巡抚身上,没好说魏首辅跟萧次辅。


    郑山辞知道范侍郎谨慎的心理,他让范侍郎先退下了。


    这事在郑山辞看来就是李将军做错了,怎地就扯上两位阁老身上了。


    郑山辞又想了想。李将军是魏首辅的人,周巡抚是萧次辅的好友,这在地方上就是掣肘的关系。按理说萧次辅应该给魏首辅面子,这事私下压一压,让李将军把钱补上不伤和气,结果周巡抚把事捅了出来,魏首辅面上无光,还要损失一名亲信。


    萧次辅性子耿直又觉周巡抚没错,自然就跟魏首辅对上了。


    魏首辅确实气得不轻,陛下收了折子只是压下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发难。这个萧大人不知道私底下商量商量,李将军贪污了,他能割舍下,他只是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陛下的心思难测,这是送了一个把柄在陛下手上。魏首辅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写了一张请罪折子呈上去,先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下值后还要安抚底下的人。魏首辅不曾想开年第一件事就是这样的事,心思百转已经静下来了。


    要说这内阁里的四个阁老,除了他跟萧次辅,就剩下雷阁老跟时阁老了。时阁老资历老,儒家大儒,他不爱夺权,只是喜欢点一点陛下的毛病。雷阁老入阁没几年,在内阁是和稀泥的,他哪边都不沾,谁有理就占谁。要说争权夺利,雷阁老还知道自己的斤两,没跟魏萧两个人争。


    魏首辅心里不是怕萧次辅,而是怕陛下对他不满意。跟阁臣,哪怕是次辅,魏首辅都没怕过。只有龙椅上的武明帝最值得让魏首辅警惕。


    他见过刚刚登基时少年天子,也见过武明帝富如春秋时,这位天子是玩弄人心,维持平衡的好手。魏首辅既为大燕社稷感到高兴,心里又有一丝警惕和遗憾。


    他坐上首辅之位未尝没有想过架空皇权,独掌大权。但也只能想想,武明帝太精明了,他只能藏着自己的心思。


    这样的想法身居高位的人都会有点想法,重点在于会不会实行。


    魏首辅现在就看重名。所以他不贪不怒,礼贤下士,是一个合格忠诚的首辅


    第166章 露脸


    郑山辞对这些党派之争没有兴趣,事实上他已经被划为是太子党,这个党派郑山辞还能接受。他本身就是太子少傅,跟太子的关系密切,不用说是太子党。


    李将军跟周巡抚的事,武明帝让刑部审查了,余下的按照流程走。武明帝收到魏首辅的请罪折子,微微扫了一眼便放下了。大多的请罪折子都是一样的,没甚新意。


    武明帝并不想作势给魏首辅添麻烦,魏首辅在这个位置挺好的,武明帝用得也称手。


    “太子,你如何看待这件事?”


    太子思忖片刻说道:“李将军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连着举荐李将军的魏大人要斥责一二,但魏大人已上了请罪折子,父皇可以作势放过。周巡抚遭受大难,可拨金银安抚。”


    谢承云淡风轻的说:“说来李将军跟周巡抚的事只是小事,观其背后是魏大人跟萧大人。父皇想把两位阁老拉下来可借机发挥,现今两位阁老并无大错,不至于给他们没脸。这是儿臣的愚见。”


    武明帝看着谢承半晌没说话。谢承这几年越发长进了,武明帝心中欣慰。


    “你说得不错。朕没打算动两位爱卿。”武明帝低头看奏折:“你在礼部也待够了,明日就去翰林院吧。”


    翰林院储相之地,武明帝让谢承去翰林院就是去培养亲信,作为太子要是没有自己的班底,以后登基后要被朝臣掣肘。老臣成精了,年轻的官员尚且还有几分稚嫩,可以让太子练练手。


    太子领恩。


    他出了盘龙殿,姿态越发雍容华贵。回到东宫,脸上才有一丝喜意,他在外是不会表露自己的心情。看来这次的回答合了父皇的心意,谢承在礼部也没闲着,跟礼部尚书相安无事,看了一些礼仪的书。他本身的课就有礼仪之课,到了礼部还能学习一二。郑大人能在县城静下心来做事,他是一国储君也要不骄不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蒋詹事给太子上完课后,太子还是持弟子礼。蒋詹事听闻太子已经给武明帝提了要把蒋詹事撤下去,蒋詹事只会照本宣科,谢承也不是幼童了,不需要背诵文章诗歌。


    “殿下,这是臣最后一次为您上课了……”蒋詹事心中复杂,对着谢承行君臣之礼。


    他昨日接了武明帝的圣旨去安顺府做巡抚,虽说是封疆大吏,但蒋詹事更想留在京城。安顺府跟青州只有一县之隔。蒋詹事这个年岁能做封疆大吏也是武明帝抬举他了。


    他没什么有怨言的。


    “蒋大人,本宫准备了礼品就当是本宫的一份心意,蒋大人到了安顺府若有什么困难,可写信给本宫。”谢承扶起蒋詹事,让顺子把礼品拿来递给他。


    蒋詹事心中感叹,让身边的小吏接过来。他做了太子的老师,这辈子就打上了太子党的标记。蒋詹事盼望着等太子即位后,把他这个老师从地方召到京城来风光。


    这次只是暂时去地方。


    谢承亲自把蒋詹事送出宫,礼数周到,表现出对蒋詹事的重视。


    蒋詹事掀开车帘最后看一眼皇宫,放下车帘让马夫走了。


    郑山辞知道蒋詹事的事时,蒋詹事已经离开京城了。兵贵神速,他是急着去赴任,也怕自己在京城待久了伤感便携妻儿一块去安顺了。


    没有蒋詹事对他横眉冷对的,郑山辞到了东宫还有些不习惯。这小老儿头喜欢挼着胡子教训郑山辞,说一些之乎者的话,郑山辞敷衍的应声。


    郑山辞真心祝福蒋詹事在之后的仕途一切顺利,身体安康。年中述职时,他们还能一块回忆往昔,喝喝酒,说说话。


    “郑大人快请进来,太子殿下正等着大人。”宫人见了郑山辞面上带喜。


    郑山辞应一声加快脚步,可不能让太子等着。


    郑山辞这次给谢承讲的课是晏子春秋《内篇》中的二桃杀三士。除了要给谢承讲四书五经,郑山辞还要给谢承讲帝王心术,再者四书五经,这几本书现今谢承已经记住了,他从小认字后就开始学这几本书。


    科举的人学这几本书是为了答题,谢承学这几本书是为了了解其中的思想,虽说都是学,但学的方向不同。


    “公曰:三子者,搏之恐不得,刺之恐不中也。”


    “晏子曰:此皆力攻勍敌之人也,无长幼之礼。”因请公使人少馈之二桃,曰:“三子何不计功而食桃?”


    郑山辞把这个故事讲完,只说让谢承想一想为什么二桃能杀三士。


    谢承思忖片刻就有了答案,说道:“此三士是被功劳迷了心智,太过贪婪所以被人利用后自相残杀。如果本宫是其中三士之一,那么我就会谦让出桃子,本宫说这话也算是马后炮了。”


    郑山辞笑道:“殿下能从中得知道理,这又怎么能叫马后炮。殿下说得是,比如朝臣们有贪婪之意,贪墨银两,欺上瞒下,他们是不懂这违反了大燕律么?他们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水至清则无鱼,官员贪墨是常有的事。有的官员贪墨还要孝敬上官,给衙门的人互通,这样就牵扯许多人进来,官官相护形成一个利益链,这样就是最麻烦的。他们都相互隐瞒真相,这事就不好查。哪怕是有有心人要来查,也要顾及这涉事的官员之多。”


    谢承沉思片刻道:“这些官员需分化击破,既是利益交换,但还是有人对利益的大小不满意,这便是突破口。所以党派之争也是他们利益链上的一环,党派多了,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官员事事都想着争抢,哪还有心思放在江山社稷上?”


    谢承冷冷说道:“只顾自己的小家,掠夺朝中的利益,分明是鼠目寸光,利欲熏心,非是忠臣良将。”


    郑山辞心中赞同,“殿下所言极是。”


    谢承收敛眼中神色,随即说道:“说来利益便最能体现一个人,也能操纵一个人了。晏子能用二桃杀三士何尝不是对人心的把握,本宫倒是颇为欣赏这晏子。”


    郑山辞哂笑,要是真有这样的人,谢承也要防备着,这都是做帝王的通病。


    授课完毕,宫人给郑山辞倒了一杯热茶。郑山辞正是口干舌燥时,端着茶杯还是慢慢的喝下。


    谢承见状吩咐小顺子:“你去把父皇赏赐的蒙顶茶给郑大人包上三两。”


    郑山辞知晓谢承的性子未曾推辞,拱手道:“多谢殿下。”


    这蒙顶茶是贡茶,是蜀山之地年年进贡的,听说是染了仙气的茶。


    小顺子包好茶叶双手递给郑山辞,郑山辞道谢后把茶叶搁置在桌上,谢承还未走,这是还有话要跟他说。


    谢承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福身退出宫殿。


    谢承从礼部到翰林院的事是不想瞒着郑山辞的,他还想听听郑山辞的想法。


    “恭喜殿下。”郑山辞说道:“翰林院有许多有学之士,殿下若是有心便能找到一二能臣,以后也好辅佐殿下。”


    “殿下在翰林院只需大大方方的便可,陛下既是让殿下去了翰林院,就做好准备让殿下培养自己的班底了。殿下如今除了伴读的势力跟王家势力外,这还算少了。”


    皇族子弟,更何况是太子,他们的亲事就是要靠交换的。像是谢承年纪一到,宫里的人就要张罗着娶妻妾,以后的妻妾就是太子的势力。


    所以不管是为了壮大势力,还是繁衍子嗣,身为皇族子弟都会娶许多人。


    现今谢承并无喜欢的人,对娶妻生子的事一切都是由武明帝跟王凤君做主。


    要说武明帝怎么仅仅娶了先凤君跟王凤君,因武明帝跟先凤君是两情相悦,先有了情分,便不再想纳妾。


    谢承却对这些事看得淡漠,像是没开窍的模样。


    郑山辞在东宫停留片刻,谢承要留郑山辞在此用膳,郑山辞婉拒之后归家了。


    谢承心中遗憾,让宫人去请谢澹过来一块用膳。


    他新请了厨子做的药膳很合胃口,又能开胃健脾,强身健体,这食补起来晚间睡觉都舒服多了,现今把谢澹叫过来也是让他尝尝鲜。


    谢澹到了东宫还是欢喜的,向谢承见礼后就坐在椅子上倒茶喝。


    谢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你作甚还满身是汗?”


    “我刚练武回来,今日听舅舅说了一会儿子外边的事,心里渴望得紧。明日正想央了父皇,让我去猎场跑跑马。”谢澹把头发往后顺了顺,露出一双桃花眼。


    “我喊你来你就来了,合该先把衣裳换了,这湿哒哒的衣服穿久了,过了寒气怎办。”谢承起身让谢澹同他进内殿,又让宫人准备沐浴。


    谢澹倒是扭捏起来。


    谢承让小顺子找了寻常的衣裳没有绣上蟒,是一件深蓝色的袍子,太子常服就是杏黄色的蟒袍。


    “我穿皇兄的衣裳这怎么使得。”谢澹瞅了谢承一眼,还是知礼节起来。


    谢承笑道:“放心,这件衣裳就是寻常的衣裳,你先换洗了再出来用膳。”


    谢澹吸吸气应下了。他待谢承还是当做兄长一般,只这几回到坤宁宫用膳,父君都叫他要待谢承像是父皇一样,做皇兄的臣子。


    谢澹吃鱼时差点咬到了舌头。父皇跟兄长这怎么能一样,谢澹表面应下本不打算放在心上,王凤君说了多回,他心里也留下痕迹了。终究皇兄是君,他是臣,还是要注意一些分寸,不逾矩。


    当然跟谢承在一起后,谢澹也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分寸,待谢承还是如亲兄弟一般。


    谢澹开开心心的用膳。


    “好吃的话,我就把厨子送给你。”谢承说。


    谢澹摇头:“我想吃的话就来找皇兄。”


    谢承听谢澹这么说也不再勉强。


    谢澹现在已有十二岁了,武明帝命工部已经在给他修齐王府了。他年纪还小,等再长大一些就要住在宫外去,再大一些就要去封地了。


    谢承给谢澹夹菜。


    ……


    郑山辞回到家中用了膳,便跟虞澜意出去走一走。小平安刚回来晚上就去找郑夫郎了,今晚在那边睡。


    虞澜意看见这熟悉的夜景,心里欢喜。


    “虽说武昌县是我老家,我却是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要是离开了京城就有思念之情了。”虞澜意说罢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朝一处场子走去。


    这是一处宅院荒废已久,牌匾上都结了丝网,大晚上来这地方,郑山辞觉得怪阴森的。


    虞澜意指着门口的石狮子,在石狮子的后脑勺还有一丝裂痕,虞澜意摸到了很惊喜:“这还是我小时候调皮用刀在石狮子上划了一横。”


    郑山辞好奇,靠近石狮子看了看,果真有一道横。


    郑山辞言简意赅:“你小时候力气挺大的。”


    “小时候力气不大,比不上大哥。”虞澜意笑着说。


    一阵阴风吹来,郑山辞不禁说道:“我们也看了,现在便走吧。”


    虞澜意点头:“这地方说是一个贪官的住所,因贪污几百万两银子,家里被诛九族。本来这宅院是卖出去,结果住进去的人说是有鬼便把这院子荒废下来。我们小时候就爱来此地玩,晚上我是不敢来的。现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地方还是没人肯住。”


    郑山辞跟虞澜意离了这块宅院,几日后,郑山辞去早朝,这宅院就住人了。住的人是从地方上升上来的工部侍郎。


    这工部侍郎是得了魏首辅的票拟,陛下就批准起复了。工部侍郎有功绩在身,资历又老,有格成为侍郎官。这厢到底还是让魏首辅添了羽翼,陛下便也是默认的。


    郑山辞瞧这些党派之争,便是独善其身。


    他跟内阁的关系也就是上折子的关系,避嫌之下跟雷阁老的关系也是普普通通的,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看着很是冷淡。


    郑山辞还在倒腾漕运的事。朝廷每年要花的钱太多了,光是让底下的河道官少贪一些省下来的钱还不够应付,郑山辞要打击偷税漏税。


    这田地盯得紧,如今没人在田地上耍心眼,要想挣钱就把目光放在海上了。


    这海上的税收得比田税还要贵,这来来往往倒腾物件去卖,能赚不少银子。像是京城的香料本来是三两银子一截,卖到地方上就卖个五两银子,加之各种传闻说京城贵妇都用这样的香料,一把这名头打出去。地方上的大户就喜欢这香料了,觉着自己用这香料便跟京城中的贵妇们一样。


    凡是从这船上出去的物件都要翻了价去卖,有的更甚到外邦去卖,这一趟来回最低就是半年,一船货卖下来能净赚十几万两银子。海上风险大,财运也多。


    这税收就收了三成。郑山辞来码头看过,每日船只来往繁多,决计不会只有那些税收。他心思活络便想有的人在海上有暗道能进京,还不被人发现。要么就是河道官被收买了。


    郑山辞点了赵主事跟玉风的名,让他们这几日去探查一二,不能打草惊蛇。另外既是商人可以做海上贸易,他们官府也能做。


    郑山辞心里盘算着跟工部尚书拉拉关系,让他们多造几艘大船,让兵部跟户部的人牵头,一并去外邦赚钱。


    他动了这样的心思把公务处理完后打算休沐日时递上帖子上门拜访杜岳。


    这边郑山辞忙着让漕运多赚一些钱好攒点家产,这边内阁中时阁老就上折子要致仕。


    武明帝挽回一二,时阁老心意已决,武明帝只好同意时阁老赋闲归家。


    晌午用膳时,杜宁瞅萧高阳:“时阁老致仕之事,你知道内情么?”


    萧高阳是时阁老的儿婿,时阁老只时哥儿一个独生子,对待萧高阳犹如亲子。


    “岳父的事我不知,但岳父这些年确实身子骨弱,心力有所不逮,退下来好好的养着身子也成。当阁老要在内阁轮班,岳父年轻时还能熬,年纪大一些就不成了。”


    时阁老现今六十多岁确实是年纪有些大了,时哥儿是独子又是老来得子,一家子宠爱万分,挑中萧高阳这个状元做儿婿,心里也是多方考察才选了他。


    郑山辞说:“该让萧兄照顾一二才是。这四个阁老,跟萧兄有关系的就占了两位,时阁老退下了,还有萧阁老在。”


    姜兰礼:“我也是忙昏头了,不曾想萧兄这才是精贵之人。”


    萧高阳知好友打趣他,忙不迭摆手:“萧阁老的亲子都未曾说半句,我们这些亲戚就凑上去攀关系使得人讨厌。”


    他向来是外人里面谦虚又温和,心里虽得意自己的状元身份,但好歹是不露声色的。进了官场,只自己时不时给夫郎乐呵几句,在官场却是踏实稳重的。


    “萧兄说得对。”梅淮极为赞赏。


    “萧兄还有一事要问,太子殿下去了翰林院,还问打听这事。”姜兰礼问道。


    姜家跟谢承的关系是绑在一起,谢承其中的一个伴读叫做姜舟,是他们姜家的嫡系子弟。


    郑山辞闻言也不禁好奇起来。他是知道谢承的性子,但他未曾去过翰林院,只能听萧高阳说几句话探探根底。


    “太子殿下很温和,待人接物很有章法。殿下从不过于干涉翰林院的事务,只先看书,看完书后便去问学士。”萧高阳对谢承很满意,觉得这才是一国储君的风度。


    “只太子殿下一来就把这些翰林的心勾走了。他们对太子殿下尊崇,无论老少都极为喜欢。”


    这话说得让郑山辞憋笑一阵。


    “萧兄敢当着翰林们的面说这句话么?”杜宁说道。


    萧高阳拱手:“那我是不敢的。”


    晌午说笑一番,他们就各自回去了。郑山辞睡了半刻钟就起身去御花园走走,刚走一半听见几个太监抬头看着一个人,口中不住的喊着齐王殿下快下来吧。


    郑山辞忙抬眼一看,谢澹正坐在树枝开叉的地方在那掏鸟窝。


    这小子十二岁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几个宫人在底下要哭不哭的样子,他们是认得郑山辞的,郑山辞没当太子少傅时,还教谢澹读书,跟谢澹有师徒情谊。


    “郑大人您快劝劝殿下!”谢澹身边的冯忠忙不迭喊郑山辞。


    谢澹见了郑山辞还是害怕的。他怕郑山辞去告状,这样他免不得要被武明帝打一顿,可能还要被皇兄说一顿。


    郑山辞先行了礼数:“臣见过齐王殿下,殿下上面危险还是先行下来吧。这摔到殿下了,殿下疼,跟着殿下的宫人也免不得要受到罪责。”


    “郑大人也在,这鸟窝已经掏到了,本王这就下来。”谢澹拿着鸟蛋,大喊道:“冯忠,快把椅子扶起稳。”


    宫人们都去扶着梯子,生怕把小祖宗摔了。


    说时迟那时快,那飞出去的两只大鸟飞回来了,看见窝里没有自己的蛋,反而在谢澹手里,飞过去啄谢澹的手跟眼睛,谢澹在上面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这傻鸟,本王要砍了你!”谢澹一时不察踩空了梯子从上面摔下来。


    郑山辞提气把人抱住。


    郑山辞只觉胳膊都要断了,这小子从上面摔下来重力还是有的,得亏他勤爱锻炼,不然非得让谢澹压到地上去。


    他把谢澹放下来沉声说道:“殿下还要多加小心,莫伤了身体。”


    谢澹被郑山辞这么一接,怪不好意思的。听见郑山辞的话,连连点头。


    “下次本王有了万全准备再来。郑大人这手上还泛着红,同本王去太医院看看。”


    郑山辞婉拒:“臣无事不必去太医院。”


    “你既是救了本王,本王就要你安安心心的。”谢澹给冯忠使了一个眼神。


    冯忠跟着劝了郑山辞几句,郑山辞想这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要是不同意,谢澹还要磨。郑山辞就跟着谢澹一块去太医院。


    太医院的大夫一看是齐王心里不敢怠慢,给郑山辞把脉,又是挽着袖子看手,沉吟说道:“郑大人手中无事就是有些脱臼,郑大人现今还未感受到疼,是因为还未泛肿,只是火辣辣的。下官先给郑大人牵拉正骨。”


    郑山辞有点后悔晌午来御花园了。


    大夫给郑山辞正完骨,郑山辞额头都出了汗,幸好他还忍着疼,不然能叫出来。


    宫里没有新鲜事,刚正完骨,王凤君就过来了。


    “拜见凤君。”


    王凤君先是打量了一阵谢澹,让他过来,接着面容和善的看向郑山辞:“郑大人不必多礼,这回还要谢你救了澹儿。”


    “他惯来是个泼猴,在宫里上跳下窜的,这回还连累了郑大人。”


    郑山辞说道:“齐王殿下活泼可爱,殿下年纪还小玩闹也算正常。殿下聪慧,以后定也懂得凤君的一片苦心。这回能救下齐王殿下,也是臣跟殿下的缘分。”


    谢澹站在王凤君后面看郑山辞。


    第167章 阁老之教


    王凤君听了郑山辞的话,心情愉快。自家的孩子自己怎么说都成,要是郑山辞真要顺着王凤君的话接下去,王凤君心里还不高兴。


    “太医你好好的给郑大人治疗。”王凤君与郑山辞说几句就拉着谢澹走了。


    走出太医院后,到了一处亭子王凤君让宫人退远一些,等宫人走远了,谢澹惴惴不安的看了王凤君一眼。


    “你上树掏鸟蛋做甚,好事不做非要做这事,在地上胡闹还不够,还要上天不成。此次还多亏郑大人把你接住了,万一你从梯子上面滚下来,头先着地,你是要吓死我么?”王凤君气极。


    谢澹知晓自己错了,低着头小心给王凤君赔罪:“父君,我下次不敢了,定然保重自身。”


    “你玩闹时,虽说我是管了你,但只要你不闹出人命的事我也没怎么说你,现在纵得你越发没规矩。等晚上你父皇回来有你苦头吃的,你是该好好挨一次打才知道好歹。”王凤君把谢澹当做命根子一样,这次出这事,他心里气愤得厉害。


    把谢澹说了一顿,王凤君回到坤宁宫让贴身侍从去库房拿几株珍贵药材送到郑府上。


    虞澜意出门去盘门店去了,今日他要去盘两个店面。一个以前是做面馆的,因老板年纪大了,想把在京城的店面卖了去乡下养老,就找牙子紧急出手。


    以前虞澜意盘下的都是大店铺,今日难得对这小店面有些兴趣。这面馆能摆放上五张桌子,前面还有一个账房收账的地方,后面有厨房和茅房。


    虞澜意还未见过这么小巧的屋子。面馆挨着成衣铺子,又是京城的一个好地段。老板要价两百两银子。


    虞澜意觉得还能谈,“一百五十两吧。”


    牙子知道虞澜意的身份,只说道:“虞少爷,我要去老板说说看。”


    最后谈下来一百八十两银子,虞澜意节省了二十两银子,他还是挺高兴的。家里的厨子很多,拨一个厨子来这里做面条,再招几个帮工,以后这挣的钱就是他们家的了。


    虞澜意让金云给了银票。


    金云:“少爷,您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虞澜意骄傲:“自然了,我都有诰命在身了,能不聪明么。”


    虞澜意还想盘一家茶楼下来,这样以后自家去茶楼喝茶时直接就记在账上,而且也能赚钱。只要有钱他就能把炒茶好的师傅请过来,再找几个靠谱的掌柜,他还是看账本就成。


    有谁在他面前甩心眼就想想郑山辞还是户部尚书,看账本还能让他们弄虚作假不成。


    虞澜意已经让牙子留心看有没有人卖楼。


    他的嫁妆跟铺子的赚的钱都在库房里,这不用也只是堆着还不如拿出来买买房地,让钱生钱。他以前是花钱的大户,如今想着要赚钱了,脑子里也有许多点子。


    要说开成衣铺子他也过这想法,但立马就打消了这个想法。京城有金衣阁在,余下的成衣铺子已经够多了,他现在插一脚上去可能赚不到钱。


    在街上逛了一阵,虞澜意回到家中。邓雪福身说道:“少爷,凤君遣人送了药材过来。我去问了几句,说是大人救了齐王。”


    虞澜意有些懵:“这个时辰他不是在京城当值么?上哪儿去救人?”


    邓雪把单子给虞澜意,他扫一眼就知道是珍贵的药材。


    心里泛着嘀咕,还有些担心郑山辞。


    此时的郑山辞伤了手,下午还有公务要处理,只好把一些公务转交一些到范侍郎手中。另外项郎中被刑部查出贪污罪,刑部把人提走了。


    项郎中是庞次辅的女婿,郑山辞没为难他,可惜在之前庞次辅得力时,他自己贪污受贿,如今被人抓住把柄送到刑部,这次官跟命都丢了。


    新来的户部郎中还未确定人选,郑山辞写奏折举荐了玉风。从郑山辞做户部郎中时,玉风就是员外郎,如今他做了户部尚书,玉风还在员外郎的位置上没动。


    下值后回到家里,旺福还提了太医院开的药包。


    他刚回来有侍从就喊:“大人回来了!”


    郑山辞有些疑惑,虞澜意听见响声,看见郑山辞两只胳膊都挂在脖子上,绑着绷带。


    “你这是怎么了?”


    这去上回值,双手都废了。


    郑山辞先跟虞澜意回到屋子里才把救齐王的事说出来。


    “难怪凤君派人送了药材过来。你这手还疼么?”虞澜意看着郑山辞的手,不敢碰。


    “还好,当下只要不动就不痛,要耽误一些公务,只能让范大人多代劳了。”郑山辞心里还念着公务。


    “双手都包成粽子了,还想这些,你干脆别回来,宿在户部算了。”虞澜意听着生气。


    郑山辞忙不迭说道:“我没这么想。”


    “在户部睡觉哪有在家里睡觉好。”


    虞澜意一看他的胳膊,生一会气就放下了。


    “今日我让厨房做清淡一些的饭菜,你这胳膊是要好好养养。这是为救齐王伤的,你要静养几日,陛下也没法挑你的错。”


    虞澜意让厨房的人去买乌鸡炖汤。


    小平安做完作业到外面玩了一阵,满头大汗。小孩子们玩累了就坐着,魏云说道:“明年我就去上大班了,大班上完就要去太学。”


    大班要上三年,三年之后去太学再读几年书就能参加科举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一般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能下场试试水了,第一次没考上也不丢人。


    小平安不知道科举,仰着头问魏云。


    “科举就是能做官啊,你们以后也是要考科举的。”魏云颇有指点江山的意思。


    崔修竹说道:“科举就是读书嘛,我们还是小孩,不用考科举。”


    姜湫:“小孩子也要读书。”


    他还未进学堂就被堂哥拿着千字文逼着读书,堂哥是太子伴读,家里的人纵着他,也想读书是好事,姜湫苦不堪言。


    “说什么读书,先把这陀螺玩好才行。玩都玩不明白,读什么书。”诸葛星大大咧咧的说。


    小平安第一个响应诸葛星的话。


    他们在一处玩,谢怀安用肩膀撞了撞叶煜城,笑嘻嘻的说:“那不是你表弟么,你们怎么都没说过话。”


    叶煜城收回眼神:“我们过年都不回侯府,你说怎么回事。”


    叶煜城见谢怀安故意提起这么话题,对他的语气也不好。


    谢怀安倒是已经习惯叶煜城这副样子:“只是问问嘛,你家表弟挺可爱的。”


    叶煜城闻言又看了一眼小平安跟着谢怀安一块走了。


    他们今年就要去太学了,谢怀安跟叶煜城关系好,一直都是在一起的,这次去太学,镇南王动用人脉把两个人安排在一个班上也好相互照应。


    去了太学就意味着叶煜城过几年就要下场了。叶云初倒是对儿子很有信心,他们身为皇室宗亲哪怕考不上科举,也能荫庇,当然考上科举更好。


    ……


    小平安玩一阵陀螺就回到家里,下人给他换了衣裳,他溜到郑山辞那,看见他的手臂绑着绷带,脚步钉在原地。


    “爹,你手怎么啦?”


    郑山辞说受伤了。


    小平安走过来不敢碰郑山辞的手,轻轻的吹了吹郑山辞的胳膊。


    “吹吹就好了。”


    郑山辞心软软的,“谢谢平安。”


    小平安搬来一个板凳陪着郑山辞说话,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无聊,小平安眨巴着眼睛问爹:“科举是什么呀?”


    郑山辞给儿子解释。


    “那要读很多书么?”


    郑山辞点点头。


    小平安歪着头看郑山辞,他垂下头,侧着头趴在桌子上兀自说好叭。


    虞澜意为了让郑山辞吃好,他今日难得下厨做了一盘清炒白菜。


    到了饭桌上,郑山辞觉得这白菜有点黑。


    他夹了一块。


    除了有点焦,味道还不错。


    “挺好吃的。”郑山辞说。


    虞澜意哼哼唧唧,仰着下巴。


    小平安好奇夹了一筷子诚实的没吃了。


    晚上郑山辞这双手换了药也成问题,虞澜意贴心的想去厢房睡。他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万一给郑山辞挨着碰着了,郑山辞疼,他心里也不好受。


    郑山辞眼巴巴的看着虞澜意,不想他走。


    虞澜意心上一软,他想了想说:“你睡里面,我睡外边。”


    郑山辞乖巧的点头。


    晚上郑山辞要去茅房,虞澜意别别扭扭的跟着他。


    郑山辞两只手都伤了,虞澜意跟着他一块去茅房,然后出来后洗了三遍手。


    “我不脏。”郑山辞睁开眼睛看虞澜意。


    直把虞澜意看得不好意思。


    “我连自己的东西都嫌,嫌你的怎么了。”虞澜意理直气壮才不惯着郑山辞。


    郑山辞一时语噎,半晌他说道,“每次……我都洗得很干净。”


    虞澜意脸上泛红,烛光已经吹灭了,他脸上的温度滚烫滚烫的。


    “谁问你这个了。”虞澜意小声嘀咕。


    气氛变得焦灼起来。


    虞澜意借着月光看见郑山辞提拔的鼻子,还有半边唇瓣,往下就是下巴和被绷带缠起来的手,看见那手虞澜意更没好气了。


    手一点都动不了,还想东想西的。


    虞澜意手心里发烫。


    他的手摸过……虞澜意想着就想把手泡在水里,一直不拿出来。以前他帮郑山辞帮忙过,但这次不一样。


    郑山辞不敢动,只能平躺着睡觉。他闭上眼睛,睫毛长长的,睡着了。


    虞澜意却是睡不着。他听见郑山辞平稳的呼吸声,恨恨的想,明明是郑山辞先说这话的,现在睡得这么香甜。


    若不是心疼他明早还要上值,虞澜意就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嘴唇,戳了戳他的脸颊。


    然后自己气呼呼的睡觉。


    郑山辞翌日一早去早朝,众人看见他的姿态有的官员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有的不知道的官员就来关怀郑山辞。


    得知郑山辞是为了救齐王伤的,他们的目光灼热,恨不得以身代之。


    郑山辞:“……”


    “郑大人要注意身体。”有官员友善的说。


    郑山辞谢过。


    上早朝时,武明帝来了,内阁照例上奏,武明帝的目光落在郑山辞的手上,昨晚谢澹已经被武明帝教训了一顿。


    武明帝听见魏首辅说起边疆的事,目光闪了闪,“这部分军饷还需郑爱卿多费心。国库这些年逐渐充盈但还不够,朕还想郑爱卿让国库更富裕。”


    郑山辞上前说道:“臣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武明帝想把蛮夷打下来变成自己的附属国,让蛮夷给大燕朝贡五十年。这样边疆没有忧患,还有钱拿。至于治理蛮夷这事,武明帝并不想治理,那地方夏日太热,冬天太冷,没有耕种的价值。


    他想让蛮夷给他上贡,想实现年少时的抱负。


    文治武功,文治在清丈田地时,他已经能在史册上留上一笔,武功他还查点功绩,武明帝想在有生之年把蛮夷打趴。


    魏首辅听见武明帝提及金银方面的事,心中一惊,知道自己要在边疆上面多上点心。


    退朝后,郑山辞就回了值房。玉风被吏部提拔为郎中,众人都拱手恭喜他。


    玉风心中狂喜,面上还是谦虚的向同僚们道谢。


    “玉大人前途无量啊。”


    “都是上官赏识。”


    玉风到了自己的值房,瞅见没人在此处,自己哼着轻快的调子,坐在椅子上心情舒畅。


    他背后的家族没甚能人,他做到从六品员外郎就是家里最高的位置了,现今他是正五品郎中了,真是天大的好事。


    玉风心里对郑山辞感激着。在官场上若没有上官举荐和重大政绩想升官太难了,而且家里没有背景的官员通常会给有背景的官员让路。


    户部是一个香馍馍,这里的位置就更让人眼馋了。


    虽说郑山辞痛恨贪污,但过年过节还是有人借着送礼的机会给官员们送点钱过来,可见户部官员还是吃香。


    玉风却是不敢收钱。他见识过郑山辞的霹雳手段,只怕做出这事被发现后要丢了性命。过年过节收点小礼即可,礼品价值高于一百两银子他就不收了。


    这次当上郎中了,玉风想着要去感激郑山辞一番,不能送礼品贵重的东西,送些日常用得上的就成。这样显得真诚又不会让郑大人为难。


    郑山辞今日批改公务还是不行,把公务分给了侍郎。


    休沐日时,手指能动了,今日他就上杜府去找杜岳说说造船的事。


    先前已经递了拜帖,今日郑山辞上门杜府的门人并不惊讶,带着郑山辞去找老爷。


    杜岳穿着常服,两个人相互见礼。郑山辞是儿子的朋友,现今给他是同一官位,杜岳还不知道该如何叫他。


    “我与杜兄是好友,这次就托大叫杜大人一声伯父了。”郑山辞笑着说。


    杜岳心中一松:“贤侄快坐,这还是我占了贤侄的便宜。贤侄今日来有何事要谈?”


    杜岳开门见山的问。


    等侍从送了茶水来,郑山辞摸着茶杯说道:“前几日早朝陛下也点了我,让户部把国库变得充盈起来。大燕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发银子,今年几个州府又说拿银子要修河堤,这便拿了二十万两银子,军饷这边又来催,一个月就要拿六十万。户部的日子过得拮据,我最近在管漕运的事,这厢有几个点子就需要伯父让工匠造几艘好船,让官兵跟户部的官员一块去海外赚些银两补贴。”


    杜岳挼胡子,沉吟道:“这倒是不难,只要户部给工部的经费够用,造几艘大船不在话下。”


    他在朝廷做官比郑山辞要久,国库亏空的消息他们是知道的,但户部也不能不给他们银子,都是拆东墙补西墙,杜岳同情,但该要的钱还是要。


    “贤侄放心,明日我就让工匠们动手造船。贤侄要几艘船?”


    郑山辞说:“八艘,最好两个月就做好。”


    杜岳皱着眉,这个时间有些紧张。


    “没问题。”杜岳还是应下来,紧赶慢赶的就能赶出来,既是要出海的船,杜岳还要亲自看看。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工部也要担责。要是出海成功,他们也能沾点功劳。


    郑山辞跟杜岳当面谈,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杜岳笑着留郑山辞在此用膳。


    郑山辞苦笑:“多谢伯父的邀请,但我手里还有伤不方便,等往后再来府上叨扰。”


    杜岳理解的让郑山辞走了。


    郑山辞刚走一半就被杜宁喊住了。


    “都下去吧,我亲自送郑兄出门。”


    侍从应了一声退下。


    杜宁好哥俩的碰了一下郑山辞手,“郑兄,要是朝中人人都像你这样勤劳,哪还有那么多事堆积着要做。”


    郑山辞笑道:“你说这话我就不敢当了,会挨骂。”


    杜宁跟郑山辞说说笑笑,把人送走了。


    回到家中,杜岳还在里堂喝茶,杜宁坐在椅子上,侍从有眼力给自家公子也上了一杯茶。


    “你又来作甚?”杜岳没好气的问。


    “我就想问问你跟郑兄说了什么,我问问老子还不成么?”


    “尚书之间谈的秘事,你不要打听。”


    杜宁听出父亲故意埋汰他,杜宁心态好,“行行行,我不问了。”


    他抬脚就要走。


    “站住,你觉得太子怎么样?”杜岳悠悠问道。


    杜宁谨慎的回答:“太子是一国储君,我们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自己想,我就怎么想。”


    杜岳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让杜宁先下去了。


    世家的孩子要没这点见识,杜宁也不必活了。他是杜家的嫡长子,以后是要撑起这个家的。


    杜宁虽说没有跟太子直接接触,但他跟郑山辞,姜兰礼走得都很近。


    杜岳不干涉杜宁的交友,目前来看杜宁的交友还是让杜岳满意的。


    这处杜岳在问杜宁对太子的看法,今日休沐萧高阳跟时哥儿带着药材去时府看时阁老。时哥儿心里很担忧父亲,一看时阁老的病容,就很揪心。


    “你爹还好,你跟高阳先坐下吧。”时夫人说道。


    “老毛病了,这次从内阁退下来正好养一养,陛下给了牌子,让我时刻都能请太医院的太医来诊治。”时阁老想到此处心中泛热。


    陛下是杀伐果断,但也不失温情。这样的君主,谁能不真心拥戴他,畏惧他,敬佩他。


    “岳父要好好保重身体。”萧高阳说道。


    “听闻大燕有名医,擅治哮喘之症,我已经派人去寻了。”


    时阁老让萧高阳扶他起来:“我都到了这个年岁了,不必这么麻烦。我觉得身子骨还硬朗着,你看我一说这话,你这哥儿就做出这样子,你先下去逛一逛,我跟高阳说说话。”


    时哥儿应了一声去寻时夫人。


    萧高阳扶着时阁老走。


    “我们就他一个孩子,你相当于是我们的孩子了。这次我退下来跟你没甚关系,却让你少了一份助力。不过你放心,门生故旧还在,只要你想更进一步,他们还会给老夫一个面子。”


    萧高阳当然有野心更进一步,他寒窗苦读多年考上状元,决不会止步于此。


    “我还需要向前辈们学习。”萧高阳谦虚的说。


    “你还需要亮眼的政绩。”时阁老指出萧高阳所欠缺的,“你在翰林院做的事很好,但也仅仅限于翰林院。在朝野之中没有听见你的声音,你做官刚开始是要做给上官看的,让上官赏识你。要想再进一步,你就要做给满朝文武看,做给天下人看。”时阁老面上带笑,却有运筹帷幄之态。


    “你走得稳,走得慢,但也不出彩。”


    萧高阳心中震动,一时之间无言。


    作为状元,他的升迁路一般都是翰林院内部升官,从从六品修撰到侍讲学士或是六部主事,在翰林院慢慢升迁,再去地方乡试担任主考官攒政绩,这样等资历到了,再修几本书就可以顺利担任侍郎职位,当然也有可以被外派出去。


    萧高阳仔细想了想,他发现自己确实在按着这样的道路走。


    走得稳,走得慢,但也不出彩。


    萧高阳拱手向时阁老请教:“请岳父教我。”


    时阁老把他扶起来,“你的路没错,只你缺少重大的政绩。像是这次清丈田地的事,功劳已经分完了,像是地方上的徐州太守,这次改田改得好,都察院的小崔大人到了地方也抓了贪官污吏,这也是政绩。”


    萧高阳闻言既为好友高兴,又不禁开始想自己的路。


    时阁老说:“若还有这样的机会你要趁风杨帆,跟着前进。还有一则就是发挥自己的优势。你的文章写得好,不然笔记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推崇。”


    “你可以多观察朝中的毛病,把它们写成奏折呈出去。他们有自己擅长的事,你同样也有自己擅长的事。我看出你写文章的好,谨慎细心,稳重。你还有其他的地方我还未看清楚,这要你自己去看。”


    第168章 出海


    郑山辞手伤了公务都交给范侍郎来批阅。他自己带着几个吏员带着地图去看漕运的路径。


    “郑大人,这处码头是用做中转站的。”吏员小心的介绍。


    “这处中转站连接太仓跟京城,江州的运输。”


    郑山辞看了这处河段,“我走进去看看。”


    郑山辞比照着地图看,地图画得倒是清楚,他的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一下,“这处为何不打通,这样就可以少一个码头,这条河修一个大桥,还能联系两边的百姓。”


    吏官面容一怔,想着借口:“可能工程量太大。”


    “这地方每年都要吞不少钱,修一座大桥就把这钱省下来了。”郑山辞却是不赞同。


    这处码头的税收少,牵扯三方势力,三方都要咬下一块肉,再者对漕运运输也太麻烦。


    郑山辞打定主意回户部写奏折呈上去。吏官不好阻止,待郑山辞走后跺跺脚,一脸沮丧。此处的生财之道也没了!


    郑山辞的奏折呈上去后,魏首辅就票拟同意了,武明帝批了朱笔。杜岳计算了工程量,找户部要三十五万两银子。


    郑山辞分三次给工部,第一批款子十万。


    工部有钱了,杜岳就带着人开工。


    光是郑山辞让他们造大船,还有造桥这事就已经能让工部忙碌五个月了,这半年的时间都去了。工部的官员对郑山辞倒是和善,这是他们的财神爷,今年的政绩还要从郑山辞出的主意里捞。


    郑山辞上奏朝廷通漕运之便,而后用心经营户部名下手工业,他派赵主事去江南纺织局巡查,看能不能找出一二贪污的证据,另在京扩大纺织坊的规模。


    官不与民争利,一月木材价格低,郑山辞当即让户部囤积木材,粮食在去年秋收之际已经囤好了。一些期货只能看为官者的见识和对时局的把握,终究不是细水长流之道。


    开源节流,目前大燕的大笔开支都在军费上还有官员的俸禄上。大燕官员的俸禄并不算多,冗官现象却多,官员数量严重过剩,虚职太多。


    郑山辞眯着眼睛,户部的事千丝万缕,实则有一条线一以贯之。钱究竟被花在何处。军费还有三分之一用于军器监,由工坊做出来后,户部官员收归武库。


    这几日郑山辞没有公务在身,一直在户部行走。户部官员人人自危,精神抖擞,不敢松懈。


    郑山辞这次就去了武库,武库的小吏拿着钥匙把武库打开,郑山辞走进去掂量了一下武器和盔甲,这明面上的盔甲都是崭新有重量的,郑山辞让小吏把盔甲搬了搬把底下的盔甲露出来。


    郑山辞伸手去拿,轻飘飘的。他把盔甲放在地上,拿一把长剑戳上去,盔甲发出铮鸣声,声音不够浑厚。


    这盔甲的重量不够,郑山辞让人去找秤过来。


    秤出来的重量果然跟上面的盔甲不一样。


    军器监这个部门也会偷吃,一年下来怕是有几十万的收账了。看守武库的小吏在郑山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浑身颤抖,跪在地上。


    “郑大人小的没有贪污,每次我都检查了上面的盔甲,下面的盔甲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弄虚作假。”


    郑山辞让小吏先起身:“我暂且相信你,但你还是要去刑部说明情况。”


    小吏忙不迭点头。他没有贪污,不怕刑部。只是他也免不得要治一个监督不善之罪。这总比贪污的罪名好,能保住小命。


    “现在你带路去军器监。”


    小吏应一声给郑山辞带路。


    军器监曾经并入过工部,现在又独立出来了。郑山辞表明身份走进军器监的主官叫监,下面还有两个少监,监的官职是正四品。


    谭监迎了郑山辞进来,他是一个人精面上不动声色:“郑大人怎么有空来我们军器监?”


    郑山辞笑道:“我就是过来看看。”


    他口中这么说着脚步还在往里走,谭监马上跟在郑山辞身边巴巴的说:“郑大人要来军器监看,怎么也不递个信儿过来,这样让下官一点准备都没有。军器监做的都是脏活累活,郑大人这样的金贵人来这一趟怕脏了大人的眼。”


    谭监笑眯眯的说。


    “谭大人这话说得我跟那壁画上的人一样,没有人性只能用来挂在墙上,半点用没有。”


    谭监惊讶的哎呦一声:“郑大人说这话我就不敢接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怕郑大人对下官不满意的。”


    郑山辞看见工匠在炼铁,拿了一件新鲜出炉的盔甲,这套重量是正确的。逛了几处,工匠们没有露出一点马脚出来。


    “今天我打开武库发现有许多盔甲的分量不足,谭大人该解释一番吧,不然我只好给内阁上折子了。”郑山辞压低了声音。


    谭监眼珠转了转,做出一副可怜样,“准是哪个工匠私自吞了这精铁,小官管教不力,若是郑大人一定要追究,下官就把贪污的工匠抓出来给大人和朝廷一个交代。”


    郑山辞听出谭监的弦外之音,这是把人推出来顶锅。


    “谭大人说这话倒是敞亮,事不关己。可武库那么多不足量的盔甲,谭大人真以为能脱得了干系?”郑山辞走出军器监。他让人去刑部通知人,把谭监盯着。


    谭监在郑山辞走后还是镇定自若,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慌。


    盔甲的事一旦从武库运输到了边疆,边疆的士兵不会这么多嘴,而且可以用运输上出了岔子搪塞过去,现在兵器还未出库,只能是军器监跟户部的事。


    谭监心想到时候还能把事压在户部身上。


    所以一道程序经过多手后,这追责就不好追。谭监下值后,他回到屋子里想着自己被发现了,心里一阵发慌。他还要给各部的官员都送了银子,这也是谭监聪明的一点,这样牵扯的人更多,那么上头的人就会想尽办法保全他。


    谭监让自己的心腹去找兵部跟礼部的人。


    两个部门的官员都避而远之,同时让谭监把嘴巴闭紧,不要露了行迹,不然他们不会让他家里的人好过。先把硬话说到前面,后面又说会尽力保全他的性命。


    谭监咬牙心里不信这些人的承诺,收拾金银细软,打算带着家人一块跑。他以其他人的名义存下了一笔钱,现在趁行迹还未败露,他快速出城。


    家里的妻子还在问他,“老爷,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谭监:“先出去躲一躲,你带着儿子走,就我们一家三口先走。”


    他们一家三口容易让守城的士兵放松警惕,况且他现在还是正四品的官,出城还是没有困难。谭监往怀里塞了好多银票,又装了几个大包袱放到马车上。


    谭监万事都准备好了,心里还有些疑神疑鬼的,他让妻儿先上马车,心中松口气自己打算踩着板凳上马车,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的身子一僵,看见穿着官袍的刑部郎中。


    杜宁让衙役把谭监押下来,“谭大人您这是上哪儿去?”


    底下的衙役得了杜宁的眼色,他们去谭府里寻找赃款。衙役押着谭监到院子里让他指出哪儿藏有银子,他闭口不言。


    “谭大人这般不知好歹,让下官都要为你惋惜了,到了刑部有谭大人好日子过。”杜宁笑着说。


    刑部的衙役查过很多贪官污吏的家,知道哪些地方最容易藏东西。有一波衙役去了书房,敲墙,倒是藏的严实,把书房的墙敲碎后才看见这身后的箱子。


    还有的箱子在后院枯井里找到。


    杜宁让衙役打开箱子,见了里面的金银,心想这该是一桩大买卖。


    “人赃并获,带走!”


    谭监看见这些箱子心灰意冷,被衙役押到刑部,心知无力回天。


    郑山辞把兵器的事说给刑部后,他就把这件事放下了。聂尚书自然是要抓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好把贪污的人一网打尽。


    聂尚书要跟聂言避嫌,聂言回到翰林院后继续在萧高阳身边做事,他还要历练后再进六部,聂言想去户部。


    他认亲之后对两位双亲表面上已经没有隔阂了,实则聂言知道他心里还是放不下,所幸他只想成亲后过自己的日子,在官场上做出一番事业。


    聂尚书回到家中还感叹道:“若言儿还在刑部,这次就能分到政绩了。”


    聂言闻言心中一动:“比起去刑部,孩儿更想去户部看看。”


    聂尚书面露沉思,“户部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郑大人年纪轻,但对下属赏罚分明。他的点子又多,跟着他很容易就能有政绩在身。”


    “孩儿只是想去户部学习。”聂言强调。


    “好,我会多帮你留意留意。”聂尚书爽朗的说。


    聂言吃完饭后就回到屋子里。他的院子比之前在杂货铺还要大,现在聂言已经能很好的适应这样的环境,他躺在床上去找了里衣就去沐浴。


    洗漱完毕看看书就睡了。


    既然太子殿下到了翰林院,他现在就要在太子面前有一点存在感,不过聂言并不强求。只要让他进了户部,他跟郑大人的关系好,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就会突飞猛进。


    聂言仰慕郑山辞,同样也明白跟郑山辞接触对他有诸多好处,所以他一定要去户部。还有楚哥儿家的事,既然已经打算履行婚约跟他成亲,那么楚家的势力也能为他所用。聂言心中有谱,他知道怎么做才是对自己更好的。


    他想着笑起来,恢复几分少年意气,他想什么他都会去拿过来。


    他回房后,聂尚书跟聂夫人同样回房休息,聂夫人的感情更加细腻,觉察到聂言对他们的冷淡,这也不能怪孩子。在聂言最无助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还在家里宠着聂华,认亲回来聂言都已经有二十几岁了,并且是二甲进士。


    聂夫人说道:“既然言儿想去户部你就多想想办法让这个孩子去吧,我们欠他太多。”


    聂尚书点头:“言儿有本事,我知道他的心思。”


    聂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对聂言。她给聂言买衣裳给银子,给他侍从丫鬟,聂言笑眯眯的应下来。聂夫人却还是觉得她跟儿子的心隔得很远。


    聂夫人怔怔的想,大概是长大了吧。


    郑山辞还不知道有人冲着他来的,他下值回到家里,让旺福帮他换了衣裳,看着自己的双手发笑。


    早知道他应该用一只手去接谢澹,可能那只手就要断了。


    郑山辞想到这个后果还是摇头。


    虞澜意去找吕锦去了,他们一并跟时哥儿,梅哥儿他们一块去郊外玩,男人们要去皇宫当值,他们可不用。


    虞澜意:“我们出京城玩吧,多带一些侍卫就我们几个一块去玩。”


    几个人都很有兴致,虞澜意想了想:“等郑山辞手伤好一点就出京城玩。”


    吕锦突然想到在地方上执行公务的崔子期。崔子期到了地方给他写过几封信,聊的都是家里一些琐事,没有说他在地方上的差事办得如何了。


    清丈田地要得罪人,郑山辞得罪京城的人,崔子期拿着尚方宝剑去地方就是得罪地方上的豪强地主。


    吕锦心里还担心崔子期,崔子期是文官,没有武功傍身去做这样的事,怕他发生意外。


    众人在郊外玩闹一阵,各自散去。


    虞澜意回到家中,小平安飞快做好课业出去玩了,只有郑山辞在花园里闲走。


    “你怎么没去书房?”虞澜意过去故意问道。


    郑山辞笑道:“没手不能看书,还不如来看看花草,多走走。”


    虞澜意:“你还知道这个。”


    虞澜意下意识想挽着郑山辞,伸出手看见郑山辞的手才明白现在郑山辞的两只手都是属于脖子的。


    “等过几日就可以夹板子了。”郑山辞语气一顿回道。


    虞澜意习惯跟郑山辞并肩走着,郑山辞趁其不注意亲了一下虞澜意的额头。


    “啊。”虞澜意捂住自己的额头,低头踢了踢小石头。


    “明日我去国公府看看外祖父跟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


    郑山辞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虞澜意唇角微翘:“我下午待会儿就回来,估计就是你下值的时间吧。”


    “那我来接你。”郑山辞很自然的说。


    虞澜意心中一热。郑山辞不管过了多久,待他的这颗心都是真真的。


    “都不是年轻时的模样了,你还来接我,这多见笑。”虞澜意心中受用,言不由衷。


    “你说这话叫我羞愧。我比你还年长五岁,你看我还好看么?”郑山辞说这话时,唇角还含着笑。


    虞澜意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他还是迷恋郑山辞的容貌,甚至因为郑山辞年岁渐长,位高权重后,心里更加欢喜。


    “你……自然是好看的。”虞澜意小声说道。


    “你这个年龄就是最好的年纪。”成熟稳重,温和不失幽默。


    “那你在我眼里也是好看的。”郑山辞说。


    “那你在我眼里不好看。”


    “你在我眼里还是好看的。”


    这还差不多,虞澜意趁侍从不注意亲了一下郑山辞的脸颊。虞澜意的五官很俊美,他的俊美带着锋利般的漂亮,仅仅看一眼就会把他这个人记住,脾气看着很硬,嘴唇却是软的,腰也是软的。


    郑山辞心里发软。


    等郑山辞的手好得差不多时,军器监的事差不多就了结了。这次牵连的人有二十几名官员,贪污严重的官员已经做了刀下亡魂,只有少部分官员被贬职保住了性命。


    郑山辞的功绩,吏部的官员都记着。


    今日早朝萧高阳写的一封奏折也让武明帝很重视,“萧爱卿说的懒官,贪官,清官这三类官的事,朕看完很有感触。萧爱卿就当着朝臣们说说这三类官员的区分吧。”


    武明帝觉得这封奏折完全就是写到他心坎上去了。


    萧高阳上前应是。


    “懒官就是尸位素餐,身在官位上不作为的人,这样的人叫糊涂官,也叫和稀泥,整日只想着拿朝廷的银子,不为朝廷做事。在位期间他什么都不做。贪官……清官在臣看来是太过刚直,没有体谅君上。”


    萧高阳列举了几个例子比如地方官员在没有收到陛下圣旨时擅自开仓放粮,这事在情理之中,也是一方官员的爱民之心。但应该在事后写折子告知陛下。……


    文武百官听了萧高阳的话多了几分思考。


    武明帝说道:“萧爱卿这篇奏折中关于懒官跟清官的说法让朕耳目一新。大燕的懒官确实多,朕打算精简官员,把职位落在实处。”


    谢承思忖武明帝的话,职位落在实处,这是要把多的官员减下去。


    萧高阳最后奏折的指向就是精简官员,听见他的主张被武明帝认可了,萧高阳心里激动起来。


    “这事就交给梅爱卿跟内阁一同协办吧。”


    武明帝喜欢让两个部门一块做事,这样既能让他们相互监督,又能避免一个部门完全专断。


    退朝后,萧高阳的爹萧大人看了儿子一眼没说话,这次要得罪人,不过更能得到陛下的看重。只要有了陛下的看重,就算把人得罪了,这些人也要来巴结,不敢得罪。


    萧高阳回到翰林院后,谢承过来请教萧高阳,今日武明帝说的奏折之事。


    萧高阳认真的给太子讲解,说得更加仔细,说完后还谦虚的说:“都是臣一家之言。”


    谢承颔首:“萧大人太谦虚了。”


    谢承离开后,翰林们看向萧高阳的目光羡慕嫉妒,这次萧高阳在朝中出了一回风头,还得到了太子殿下的赏识。


    萧高阳知晓自己还要更努力,不能得意。他还是忍不住自己偷偷的笑了笑,都是三十多岁的人,想着在金銮殿上说话的那一刻,萧高阳的心脏还在激动。


    作为翰林院的学士,萧高阳要侍讲学士轮班要到盘龙殿,今日武明帝待萧高阳亲热许多,还问了他几个朝中的问题,萧高阳受宠若惊,思忖片刻一一答上来。


    武明帝心中满意。


    今日用膳时,好友们纷纷说起萧高阳的折子。


    郑山辞说:“萧兄这个折子说得好,陛下决心精简官员,由虚到实。”


    得了郑山辞的话,萧高阳心里更高兴了。郑兄是他们这官职做得最高的人,萧高阳把郑山辞当做知己好友,有时候心里还是暗自比较了一番。


    杜宁咂嘴:“改日我也要写折子。”


    姜兰礼却是笑了:“你把军器监这个事办得挺好的。”


    姜兰礼跟梅淮是不慌不忙的,他们已经有了规划。


    春天过去后,炎热夏日又来了,郑山辞的胳膊可以动了,工部造出来的大船也能用了。


    郑山辞写了折子让人出海。


    武明帝同意让有意愿的人可以自己参与进去。


    聂言跟楚哥儿成亲后,聂言打算跟着士兵,商人一块出海。


    郑山辞得知这个消息时还很吃惊,聂言的父亲是刑部尚书,他不必为了政绩去海上冒险,聂尚书沉下脸倒是没说什么。


    “郑大人,聂翰林找您。”


    “上茶,让他进来吧。”


    等聂言进来见礼后坐在椅子上,他问道:“今日贸然打扰郑大人是下官的过错,下官今日来是想请郑大人给我一点建议,陛下已经点了下官的名出海,下官并未出海过,所以想问郑大人,下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郑山辞心想这问错人了,他也没有出海过。


    “你在书院学过算术,算是他们带着的文官,有几个精明的商人在,你跟着商人们走就行了。海上枯燥多点一些玩乐的,还有水源需要储备……”郑山辞把自己知道都告知给聂言。


    “你好不容易才跟父母团聚,为何想出海?”郑山辞问,他还想打消聂言的念头。


    “不瞒郑大人,我回到家时已经有二十岁了,我对父母还是陌生的,虽说在跟他们亲近,但心里还是别扭,不知该如何跟父母相处。这次可以出海,我也想去外邦看看。”聂言把自己的想法坦诚的告诉郑山辞。


    “出海很辛苦,你若是下定决定了我也不好劝你,你好好带着包袱,药物跟水源,食物这些都要多带一些。”


    聂言微微一笑:“多谢郑大人。”


    “郑大人,我还有一个请求。”


    郑山辞没有贸然答应下来,“你说。”


    “我在书院求学时,没有拜入夫子门下做关门弟子。有夫子曾经让我拜入师门之下,我拒绝了。我并非性子孤傲,只是觉得更习惯一个人了。遇到郑大人后,郑大人的品行让我敬仰,郑大人的话让我受益匪浅,我想拜郑大人为师。”聂言想拜郑山辞为师是真心的。


    第169章 收拾收拾


    郑山辞看向聂言,沉吟片刻问道:“你想拜我为师,是因我品德高尚,事实我并不是什么圣人。”


    聂言说道:“郑大人在我心中已是最好,我也不是颜回那般的弟子,但我愿侍奉郑大人,跟着郑大人学些本事报效大燕。”


    郑山辞对上聂言的眼睛,他淡笑:“那我就收你做弟子,入我的门下,就要做勤官,做清明之人。”


    聂言心中涌现一股欣喜,他忙不迭给郑山辞行拜师礼,奉茶:“多谢老师。”


    聂言还觉这仪式不够郑重,他提出下值后去郑府再给郑山辞行拜师礼。郑山辞应下,古代的师徒之间的关系犹如父子,牵扯甚广,郑山辞思忖片刻就接受了聂言的拜师,心里对聂言心存怜惜之意,聂言在他手底下做过事,同时也是一个干练的人。


    聂言得了郑山辞的同意,眼眶微红。


    他还以为郑山辞会拒绝他上门拜师,这事太郑重了,聂言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郑山辞就同意了。


    他对郑山辞感激又亲近。


    郑山辞把他扶起来,温和的说:“你自己都是二十多岁的人,怎么还这样容易红眼眶?”


    聂言不好意思的垂眼,“拜郑大人为师,我心里情难自已,让老师见笑了。”


    郑山辞也觉要下值后回到家中给自家弟子找件礼送与他,单单在值房里的东西都是他自用的,不好送给聂言。


    聂言告辞后,脚步还带着轻。回到翰林院他还能端得住,但浑身都轻松起来。


    有相熟的翰林见他今日心情不错还纳闷的问道:“聂兄就这么想出海么?”


    聂言正色道:“只要能为朝廷做事便成,再者我还未见识过外邦,趁着年轻还能折腾便想去看看。”


    头一句话说得官腔十足,同僚更愿意相信聂言是想出海看看。


    “你这个身份不必再这么折腾。”翰林说话间有几分艳羡。


    他跟聂言相熟时,聂言还是一个杂货铺的儿子,他家是小世家,因为聂言的学识跟人品与他交往。结果这位仁兄摇身一变就成了尚书之子,还是独子。这运气谁都羡慕不来,想着聂言少时吃的苦头,同僚又觉不羡慕了。


    聂言:“我真的是想出海看看,还能磨砺自身。”


    同僚不再相劝。


    郑山辞待聂言走后,开始批文书。军器监的正监,武明帝任用了一个小官,这是一位言官只有五品,提拔成四品正监。这言官经常喷武明帝,从皇帝的后宫生活到朝中的一言一行。武明帝还能容了他,现在还给他升官了。


    武明帝让都察院查过这个小官,他家中很清贫,怼他是为了求名,把名声看得比钱财还要重要,这样的人在军器监这个位置上武明帝更放心。


    武明帝甚至大方的给这位言官赏赐了金银,表彰他不畏强权。


    只要好好干活,武明帝还是待官员比较宽容若是遇见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官员们散点财。


    把这件事处理好后,武明帝闲下来,他算了算自己私库的钱,有五百万两银子,这次抄家后,把抄家五分之一的钱运到私库,还有的钱财就送到户部管着。武明帝把谢澹召过来,让他说说边疆的事。


    谢澹听武明帝考究他这方面的事当即就能说出几个著名的战役来,武明帝看着他含笑,“过来坐在朕身边。”


    冯德让宫人端来椅子让谢澹挨着武明帝坐。


    “以前朕小时候也想去边疆建功立业,结果没去成。长行也想去,大燕却不能开打。”


    谢澹是一个好奇宝宝:“父皇,为什么不能打?”


    “打仗需要钱需要人,还需要士气。当时你皇爷爷在世上有奸臣把持,迷惑了皇爷爷国库没钱,士兵没军饷,打不起。”


    “现在的国库勉强够开支也打不起,只有等国库的钱多了,士兵的训练够了,才能去打。做事都要有十足的准备,一击即中,不然失败的代价大燕承受不起。”武明帝难得给谢澹掏心窝子的说话。


    谢澹:“可是夫子说失败都是积攒经验。”


    武明帝不置可否:“打仗不是。打仗没那么多经验让你去积攒,你要跟着名将一块,让他来带你,不能做主将,只能靠着主将决策,不懂就不要去插手。”


    像是在他前面的皇帝就有人为了让皇子积攒资历放到边疆去,结果一窍不通还把几位老将惹怒了,得不偿失。


    谢澹:“父皇说得都有道理。”


    武明帝捏了捏谢澹的鼻子:“你不是渴望边疆么,好好读书以后才能建功立业。你想变成一个莽夫,还是有智慧的儒将。”


    谢澹:“儿臣要做一个聪明人!”


    武明帝嫌弃的看他。


    谢澹从盘龙殿出来人很高兴,去坤宁宫找王凤君把父皇说的话告诉自己的父君。


    王凤君敲他的脑袋:“去边疆做甚,你的封地齐地离边疆远着,是富饶之地,等你及冠后就去封地待着不好么?”


    王凤君还想有这样的生活,只要不作妖,谢承跟他的关系好,谢澹这一辈子都能享受荣华富贵,一辈子快快乐乐的。


    “那怎么行,那不是混吃混喝了。”谢澹气鼓鼓的不服气。


    王凤君:“你长大后自己做主,我不干涉你。”


    谢澹心里暗自下决心,等自己去封地就把父君偷走。


    ……


    郑山辞下值后回到家中,把聂言拜师的是说给虞澜意听,虞澜意不禁站起来:“那是要好好准备。”


    郑山辞教太子读书,虞澜意没有做师娘的感觉,听见聂言拜郑山辞为师,虞澜意倒是有了实感。他立马拉着郑山辞一块去库房里挑选礼物。


    “文房四宝就成了。”郑山辞一眼相中库房里的这一套。


    虞澜意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他抓了一只招财猫,还有一张名人风水画,摊着双手说道:“你觉得我送哪一个更好?”


    “招财猫。”郑山辞毫不犹豫的说。


    虞澜意也更喜欢招财猫。


    “好吧。”虞澜轻快的应了一声。


    郑山辞让侍从端来了水盆放着,没等一会儿聂言跟他夫郎就带着拜师用的束脩来了,聂言穿了一件青色的长袍站在郑山辞面前,他的面容静穆。


    《礼记》有云:“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在拜师前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聂言给郑山辞行拜师礼,郑山辞带着他到水盆前净手。聂言在郑山辞的引导下把手放进水盆礼洗净,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


    他们家没人喜欢礼佛,没有佛堂。郑山辞让侍从买了孔子画像挂在白墙上,带着聂言一块拜了拜。郑山辞回坐在椅子上,虞澜意坐在上座。聂言行叩首之礼,把束脩赠上。


    六礼束脩即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干瘦肉条。


    聂言端着茶杯给郑山辞和虞澜意献茶。


    郑山辞抿了一口,虞澜意觉得这气氛很端正,他心里又新鲜,跟着郑山辞一块抿了一口茶。


    “今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行事有分寸,做正直事。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我赠你文房四宝,望你努力上进。”


    聂言恭敬的接过来道:“谢谢老师。”


    虞澜意拿出自己的招财猫说道:“郑山辞让你努力上进,我就希望你招财进宝,开心的过日子。”


    聂言听虞澜意的话恭敬的说:“谢谢师母。”


    这样才是把拜师的流程走完了。郑山辞也不再端着架子,他说道:“今晚你们就留下来吃顿饭吧。”


    聂言跟楚哥儿同意了。


    郑山辞要同聂言说话,虞澜意就让楚哥儿一块去院子里逛,让厨房把糕点茶水摆到亭子里。


    楚哥儿亦步亦趋的跟着虞澜意,心里怪羞赧的。


    他的年纪小,聂言拜了郑山辞做老师,楚哥儿倒是不反对。只他怕跟虞澜意相处不好,心里拘谨着。


    “我该怎么称呼你?”虞澜意亲近的问。


    楚哥儿点点头:“家里的长辈都叫我清源。”


    “清源,等会儿你有什么忌口现在告诉我,我让厨房仔细点别犯了忌讳。”


    楚清源摇头:“我并没有什么忌口,只是喜欢吃清淡的,吃不得辣。”


    虞澜意给金云使了一个眼神,金云去了厨房。


    “我听郑山辞说,聂言过几日就要出海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来郑府找我们。”


    楚清源:“多谢师娘。”


    他想起这事心里大概还是有疙瘩。他的父亲是大儒,相公的父亲是尚书,聂言非要出海,冒这番风险。聂家就他一个独子,现在想来楚清源心里也苦涩。


    他们刚成亲还没几个月呢,相公就要一年半载落不到家里,这里的苦楚他也只能自己吞咽下去。


    虞澜意跟楚清源聊了一些话,楚清源知礼节,懂分寸,跟得上虞澜意说话的跳跃,虞澜意对他还真有几分喜欢了。


    糕点跟茶水都端上来了。


    楚清源用了一些忍不住问:“师娘,当初郑大人去新奉县时,师娘是何心情?”


    虞澜意想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当时就不想跟他一块去吃苦,我在京城过得好好的,去新奉县第一天就水土不服,吃了好大的苦头。当时就想让郑山辞干脆死了罢了,我就做一个俏寡夫,反正父亲跟阿爹又不会嫌我。”


    楚清源惊讶。郑山辞跟虞澜意在京城是神仙眷侣,没想到刚开始成亲时还有这等事。两个人把日子过得这样好,真让人羡慕。


    聂言跟楚清源用了膳跟郑山辞道别后就上了马车。今日毕竟是高兴的事,郑山辞跟聂言都喝了一壶酒,夏日炎热,聂言忍着燥热待回到屋子里才松开了衣襟,露出白色的胸膛。


    他早年在田地里干活,晒黑一些,成了进士后才好些,把皮肤养回来了。楚清源让厨房做醒酒汤,端给聂言喝。


    聂言喝了醒酒汤,拉着楚清源的手,喃喃自语:“太好了,太好了……”


    两个洗漱后,聂言脸上还带着红,他说道:“这次出海我一定要去,委屈你了。”


    楚清源没吭声,只当没听见。


    半晌又忍不住问道:“你就一定要去么?”


    聂言:“我是要去的,但我很惜命,一定会回来。”


    楚清源想到成亲之前聂言待他温柔小意,成亲后待他还是温和知礼,就这一事上让楚清源很不满意。


    ……


    把聂言送走后,郑山辞喝了醒酒汤好多了。虞澜意躺在床上看话本,他想了想说道:“我跟清源说话,他对聂言出海的事挺不满意的。”


    郑山辞说:“聂大人也不满意,这是聂言自己要去的。我也劝了他,他还是坚持要去。”


    虞澜意不理解:“为什么啊?”


    郑山辞却是有些理解聂言,他说道:“可能就是做出一番政绩出来,还想让旁人刮目相看,同时可能不想太依靠父母。”


    从另一方面来看,聂言是心志坚定的人,他有自己的目标不会为别人改变。


    虞澜意想了想聂言的身世就没继续问下去了。


    “对了,你的手已经好了,我想跟吕锦他们一块去京城周围玩一玩,打算这几日就走。”


    郑山辞发怔:“这么快?”


    “早就说好了,因为你手不方便才一直压着。”虞澜意摸了摸郑山辞的手。


    郑山辞:“好吧,你出去玩多带一些侍卫。”


    郑山辞自己公务在身,五日休一是不能陪虞澜意好好的玩。


    “知道啦。”虞澜意笑着。


    郑山辞抓他的手,“那我要也要吃点甜头。”


    虞澜意红着脸,瞪郑山辞。


    虞澜意全身都白,还会泛着粉。


    他抓住白皙修长的腿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


    几日后,虞澜意就要远行,他打算自己给自己收拾包袱。


    郑山辞说:“我帮你收拾包袱吧。”


    虞澜意闻言立马停下手里的活,“夏天这么热,我要多带衣裳。”


    郑山辞应声,给虞澜意收拾了五件衣裳,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把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也塞到包袱里,还有三双鞋子用另外的包袱包起来。


    他收拾了两个小包袱。


    虞澜意瞪大了眼睛看自己的包袱:“我只带了这么点?”


    郑山辞笑道:“都是按照你的要求装的,你要的干净的床单被罩我也装好了。”


    “你太能装了。”


    郑山辞:“……”这可不是一个好词。


    虞澜意跳过来抱住郑山辞。


    郑山辞下意识抱着他,禁不住笑了笑。


    翌日一早,虞澜意跟郑山辞一样起床吃了早膳有些昏昏欲睡,小平安稀罕的看了虞澜意一眼,“阿爹今天起得好早。”


    “我要出去玩了,这几日都不着家。”虞澜意说。


    小平安喝完粥,“那我见不到阿爹了?”


    虞澜意:“嗯哼。”


    小平安握拳:“等我长大一些,我也要跟阿爹一块出去玩。”


    行行行,到时候我一个人看家。


    虞澜意拍了一下小平安,小平安背着书箱去上学了。


    郑山辞把虞澜意送上马车后自己也去上值。军器监抄出来一百万银子,郑山辞让人放进去。每个月给京官的俸禄支出在十五万左右,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两银子,这部分钱不能动。还有几个州去年只交了一半的赋税,陛下宽宥他们半年,今年就要追回来。


    等这次吏部把官员裁了又能省点钱。


    萧高阳写了一封奏折呈给陛下,拍拍屁股就走了,把问题全留给内阁跟梅尚书。要由虚到实,这有担虚职的人,家里都有背景,把哪一个弄下来都要得罪人。


    内阁把皮球踢给梅尚书,说他是吏部尚书对官员的调动有自己的见解,让他需要裁下来的官员列出一个名单。


    裴侍郎见梅尚书还在发愁,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梅大人,可以就秉公处理。像是一个家里有多个虚职的,梅大人就给他们家留一二个虚职,余下的人都撤了。”


    怕得罪人,也怕被人说偏袒不公正,干脆都留点面子,但也要把上面交代的任务完成,不然梅尚书要吃苦头。比起得罪人,还是自己的官职更要紧。


    梅尚书也觉得是个法子。在官场上不能一根筋,一般都是采取的中庸之道,梅尚书提笔写下人名,下午就让小吏送到内阁。


    内阁收到梅尚书的奏折,魏首辅也没一个人下决定,叫了萧次辅跟雷阁老,三个人一同决策。


    萧次辅对这份奏折挑不出毛病,“我没甚意见。”


    魏首辅看见奏折上面有皇室宗亲的名字,心思有些游弋。


    “我觉得有几个名字不妥,这个官职还是需要人来坐镇的。”魏首辅说道。


    萧次辅看见上面的几个人名都是姓谢,他说道:“可以多留一二个人,其余都要清除。要是皇室宗亲不以身作则,怎么让朝廷心服口服。”


    “雷阁老你怎么看?”


    雷阁老说:“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有道理。”


    魏首辅:“……”


    萧次辅:“……”


    最后还是魏萧两个人各自退让一步,把宗亲的人减少了一半呈给武明帝。武明帝看了奏折就批了,这奏折最后留到郑山辞手上。


    有许多官员没有虚职就不用发俸禄了。


    被吏部通知撤官的人心里憋着气,把萧高阳恨得半死,至于宗亲被撤了官的,他们倒是不敢去找武明帝讨要公道。武明帝这个人对他们这些皇室宗亲向来是有用的就用,没用就扔在一边不管。要是想他念什么血脉关系,他就能让都察院把宗亲犯的事找出来。


    反正都是宗亲的错,他就大义灭亲,是千古第一明君。


    宗亲被撤了官职,怂怂的不敢吭声。


    只要宗亲闹不起来,京城中的官员想闹也没那么大的力量,他们去闹事也站不住脚,心里只好暗自记恨。


    郑山辞今日下值就看见许多官员出了皇城就一脸郁郁,看见郑山辞勉强向他见礼,这些人心里也是记恨着郑山辞,见了郑山辞表面上还要端一个笑脸。


    回到家中虞澜意不在,小平安把作业做好了,郑山辞今日没看见虞澜意心里没劲儿,带着儿子上街去买稀罕物件。


    小平安在前面跑着,他看见感兴趣的东西摸一摸,碰一碰,碰到最喜欢的东西才叫爹买下来。


    “你往日不是这样的。”


    小平安仰着头说:“我看见任何东西都有点喜欢,但如果要带回家玩很久的话,只有一二个物件而已。短暂的喜欢过,过了就过了。就像布老虎,我以前就很喜欢,长大了就不喜欢了。但让我扔了,我还是舍不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舍不得。”


    小平安想不通就把这事放着了,拿着风铃跑。


    郑山辞的腿长,跟着小平安也毫不费劲。


    晚上两父子也不回去吃饭了,他们下馆子去了,吃饱后逛一逛夜市,郑山辞就带小平安回去催他睡觉。


    小平安:“好叭。”


    朝中无大事,郑山辞在户部就是批改文书。虞澜意跟时哥儿,梅哥儿,吕锦他们三个人一块出来玩。崔修竹的爹在地方办差,他阿爹也没了,跑出去玩了,他自己一个人跟着祖父祖母。


    出来玩怎么还要带小孩子的,当然是一个人出来玩最高兴。


    他们去泛舟,采莲藕,去看风景,去爬山,租了一个庄子去玩。在庄子上的小溪上嬉闹,水很清澈,虞澜意坐在一个石头上,晃荡双腿。


    时哥儿跟梅哥儿,吕锦也有些享受这样的日子。他们有钱有地位,偶尔出来玩一玩心情能好不少。


    虞澜意的眼睛闪了闪,“你们想不想去南风馆看一看?”


    时哥儿脸上一红,心里却蠢蠢欲动,“这不好吧。”


    吕锦跟虞澜意打小认识也是一个大胆的人,忙不迭附和虞澜意:“我们就是去看看又不做甚。”


    崔子期就去过南风馆,他有洁癖,是去那办差事。崔子期做刑部郎中时,还命属下假扮过哥儿,崔子期跟南风馆的哥儿一块厮混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梅哥儿也有些好奇,他说道:“我们要去可以要带足侍卫。”


    他还担心安全。


    几个人一合计打算今晚就去南风馆探一探。虞澜意在岚县时被徐哥儿带着看过肉戏,只大白日的在戏台上演得太不成样子,希望这次去南风馆能有点意思。


    在京城中姜兰礼做东,起诸位好友一同去家里喝酒,他们只喝点小酒,微醺着说话。


    “明日休沐,几位兄台干脆就住在我这儿吧。”


    郑山辞拒绝说道:“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不放心。”


    萧高阳家里有父母,但他也不放心孩子,是要回去照看的。


    姜兰礼对此无语,“成吧,我们都散了。”


    朝中的中流砥柱们爬上马车回家看孩子了。


    其中一些中流砥柱的夫郎们去南风馆玩,丝毫不顾及家中的相公跟孩子。


    虞澜意他们穿上男装,拿着一把扇子就进了南风馆。时哥儿忙不迭跟在他们身后,生怕被人认出来自己是个哥儿。


    南风馆一进来就是靡靡之音,有一个巨大的舞台上面有哥儿跟女子在跳舞,轻歌曼舞,身姿纤细,一转身就能看见白花花的大腿。


    虞澜意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吕锦他们也怪不好意思的。


    一个大约三十岁的美妇人见他们一行人,还有三个精壮的侍卫跟着就知这几位公子是有钱的主儿。


    “几位公子我们楼上有包厢,您想要什么样式的就点几位上去陪你们喝酒唱曲。”


    虞澜意挑眉笑了笑,扇子在手上一放,做足了风流浪子的模样:“那还不前面带路,哥几个都等不及了。”


    有人忙不迭上前领着他们去包厢,到了包厢外边的声音就小多了,桌子上摆着茶水跟糕点。他们是不会吃这里的东西,只让侍从介绍几个得力的哥儿进来耍耍。


    “几位爷喜欢什么样的?”


    “娇媚的,清雅的,再来一个会唱曲的,先点三个人吧。”虞澜意跟他们几个商量后就点了。


    等侍从下去后,虞澜意噌的一身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拿着扇子扇风:“这地方看着也没甚出奇的。”


    梅哥儿:“要见了人才知道。”


    三个哥儿过来见礼后,果真是有才情。虞澜意他们只消半刻钟就有些撑不住了,他们散了银子跑了。


    虞澜意长了一回见识,以后是不敢再来了。


    南风馆的三个哥儿早认出他们也是哥儿故意逗着他们玩的,虞澜意他们去逛了一阵夜市就回屋睡下。


    虞澜意睡意袭来压根就没想起郑山辞,郑山辞却还在想他。


    要是一个人回家还会想着,跟着朋友一起出来玩,玩都玩不过来,没位置再去想郑山辞了。


    玩了七天,他们才高兴的坐车回京城去,顺便约定了下一次再一起出来玩。


    第170章 微服私巡


    萧高阳提出的主张见效了,郑山辞发觉户部也少了些许官员,作为户部尚书他也不能了解到户部官员的人数,只让他们前来开小会时觉得人少。


    郑山辞说道:“首先我们要做的就是催收州府拖欠的税,另外河道上玉大人查到一点东西已经移交给刑部。贪钱的事我知道多多少少都有点。想着贪点小钱不碍事,这口子一开,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自己的清白不顾了,家里的人不顾了,一心钻进钱眼。先是清丈田地逮了一窝贪官,现在看来这贪官是源源不断,藏在朝廷里等人发现。”


    户部几个官员听得冷汗淋淋,拿着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


    “都是从乡试会试考出来的人,为官后就成了这模样?不说其他部门的人,户部主管钱财,国库经过雷大人,梅大人的手段下勉强维持平衡,朝廷的难处你们没看见,尽想着把自己的钱袋塞满,哪管朝廷,百姓,一家富裕心里就满足得意。”


    郑山辞说完这话便止住话头,又说了一些朝中工部交款的事。小会开完,几个户部官员三三两两的散开。有几个官员凑合在一起寻了由头去一处偏僻之地。


    “听郑大人的口气看来那些河道官是把我们抖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心中焦灼。


    “你拿了他们多少两银子?”另一个年轻一点的官员问道。


    “五千两。”中年男人叹气:“现在这钱都散出去了,我上哪儿去找五千两,查出来后只能摘下官帽去坐牢。”


    “你拿了多少银子?”中年男人问道。


    年轻的官员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两啊,那还好。”中年男人失落的想。


    年轻官员:“一万两。”


    中年男人惊住了,他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你这么年轻就贪这么多,吃得消么?”


    年轻官员叹息:“京城寸土寸金,我家中不富裕,朝廷发下来的俸禄不够用,想只贪一次置办一个店铺这样就不用贪了,谁想才贪一次就被抓了。运气太差了。”


    “这有什么法子,谁让现在的陛下想吏治清明,按理想让我们不贪就该给我们涨点俸禄,这俸禄在京城过得紧巴巴的,来往的人情这些哪一处不要钱。”中年男人愤愤不平。


    郑山辞处理完户部的公务也在想贪污的事。朝廷发下来的俸禄太少了,京城的物价高,若是一个人,两三个仆从还能养得起。人一多,来往人情都是钱。都是读书人,身上有傲气,不肯示弱于人。再者人情来往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银子,郑山辞上哪儿去把银子变出来。


    要是国库真有钱,郑山辞免不得上道奏折提高官员的俸禄,关键就在于国库只是勉力支撑。分付给工部造大船大桥的钱,国库还剩一些钱。


    郑山辞把主意打到精盐身上。精盐可以卖出更高的价格,盐铁这块在户部手里,但实则是在武明帝的手中。古代的精盐就在于提纯,另外郑山辞打算把玻璃的制作方法献给户部。


    他们家有一个玻璃厂,人数不多,买的东西都是玻璃瓶跟玻璃窗,还有一个玻璃做的饰品,贩卖的范围仅仅在京城,有商人在京城进货卖出去,这般也是进的小货,算不得有很多利润。献给户部就不一样了,京城十三道漕运来去自如,又不会缴纳赋税,赚的钱直接收归国库。


    工部把官道上的水泥路修了好了,郑山辞打算上奏请专人在路段设置哨口收费,另也可给商人们安全感,找从军营里退下来的人去赴任。


    郑山辞把折子呈上去。


    折子到了武明帝手上,武明帝首肯了,“郑爱卿是真心为大燕谋福祉,有这样的官在,朕对太子也放心。”


    冯德心中一惊,陛下对郑山辞的评价太高了。这口气像是百年之后若是武明帝不在了,郑山辞就是顾命大臣。


    武明帝走出盘龙殿,宫人跪服。盘龙殿下有一百台阶,有侍卫站在一侧。


    郑山辞把精盐和玻璃的方子交给杜岳。


    他下值回去时,有人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尖声尖气的说:“郑大人,我家公子请你上来坐一坐。”


    郑山辞听见这声音心中一动,一个冯公公钻了出来。


    郑山辞吓一跳。


    他恭敬的应一声,吩咐旺福等人回去。


    郑山辞钻进马车,武明帝换了一身便服坐在马车内,满室的清香,茶香浓郁,糕点热气腾腾。武明帝让郑山辞坐下,冯德穿着便服露出花白的头发,看见郑山辞笑吟吟的。


    “臣拜见陛下。”郑山辞拘谨的说。


    “行了,我今日穿的便服想在京城逛一逛,你就陪着我一块吧,出门在外就叫我王公子。”


    郑山辞应声。


    马车行到一处,郑山辞跟武明帝就下车在街上闲逛,这条路不是京城繁华的街道,相反有很多百姓居住在这里,都是居民区。这条街就褪去了京城的繁华,显得温声细语,烟火气息重。武明帝驾轻就熟的去了一家饭馆。


    老板娘见了两个人也是笑吟吟的并不去问身份,“两位客官想吃什么?”


    他们这家馆子就是开在路边,饭馆是夫妻档,儿子就做店小二,现在儿子去招待另一桌的人。


    郑山辞是有点饿了,武明帝点了三个家常菜把食单递给郑山辞,郑山辞点了一个凉拌黄瓜和蛋花汤。


    等了一会儿店小二把饭菜端上来。冯德把筷子用水洗了三遍才递给武明帝,武明帝只夹了几口菜就没吃了。郑山辞等武明帝动筷后,自己夹着菜吃了点,冯德不吃。


    武明帝看见郑山辞,神色怔然笑了笑。


    “这地方还是长行带我来的。”


    郑山辞顿时觉得嘴里的饭不香了。


    郑山辞吃完后喝了一碗蛋花汤付钱。武明帝跟个大老爷一样在前面走走着,冯德跟在武明帝身后,殷勤道:“公子,小心脚下,这地方有坑。”


    武明帝啧了一声,长腿一迈从有水洼的地方跨过去。


    少时武明帝就来过这里,这次看见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挑着扁担赶回来的商贩,这里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以前还有一处暗窑,他让京兆府尹捣鼓。


    把窑子的地方改造成民居。


    “我少时登基也不懂百姓,只知道玩弄权术,在皇宫待得心烦就出来走一走,长行就待带我来这儿。他跟我说,退役的士兵就住在这里,他小时候跟长阳侯来过此处就记住了。这天下在我的手中,我不能做得比父皇差,这样百年后我到了底下就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目前看来我这个皇帝当得不错,至少到了地下比我父皇强。”


    郑山辞听见武明帝的话,心中有些感触。这芸芸众生都是为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就是好皇帝。


    大燕这艘船上有仁德君子,有贪婪小人,有怯懦萎靡之人,有随波逐流的人,有懒惰懈怠的人,有正直圆滑的人……他们都在这艘船浮沉,这艘船是保护是归属,他们所有的界限都是由这艘船来决定。


    百姓是一个点,一个个百姓联系起来成了家。


    家国天下。


    武明帝是这艘大船的舵主。


    郑山辞头一次这么深刻的认识到,他的抱负,他的理想,他的荣辱都系于武明帝一身。武明帝又走了走,周遭的百姓围绕成一团,吵吵闹闹的,还有衙役赶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武明帝淡淡道。


    冯德立马气势汹汹的走过来,他尖着嗓子拉了一个百姓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子被冯德的尖锐嗓子镇了镇,不情不愿的开口:“衙役到这儿来乱收钱,一时失察把老板的儿子打死了,现在正闹着。”


    “我有什么错,都是他非要抵抗才遭了祸事!”衙役理直气壮的说。


    冯德回去把这话复述一遍,武明帝皱眉,“京兆府尹现在是熊桥在当值是么?”


    “公子记性真好,正是熊大人。”冯德掐着嗓子恭维。


    武明帝:“这手底下的衙役这么猖狂,正是萧高阳说的懒官,要杀杀他的威风。”


    郑山辞道:“公子英明。”


    冯德瞥了一眼郑山辞,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今日武明帝把郑山辞带来,真是当做心腹了,冯德少不了对郑山辞心里存了一份尊重,更何况郑山辞还有太子爷的关系。


    武明帝上前一步,冯德忙不迭跟上去。郑山辞也是担着小心,哪怕知道暗地有大内高手在,武明帝要是出了事,首当其冲的就是他。


    京兆府尹没来,来了衙役的佐官头头把衙役押着走了,漫不经心的押走估计也是只做个样子给底下的百姓看看,过几日这衙役就跟没事人一样来上值。


    “他会有什么惩罚?”李父问道。


    衙役含糊的说:“府衙自然会给他惩罚。”


    衙役押着人走了,百姓们见没有热闹看,各自散去。民不与官斗,这打死人了,只能算李父倒霉,他们只能安慰几句,最后徒留李父一个人抱着儿子尸身痛哭。


    武明帝不是一个张扬的人,等旁人走后来到李父跟前问话:“你们因何事发生冲突?”


    李父正在伤心欲绝之时,听见武明帝话,泪眼朦胧的抬起眼,看见武明帝身上的服饰知道是贵人,他忙不迭擦干了眼泪,哭咽的把事情道出来。


    李家本来就是做的小本买卖买卖香烛纸钱的,家里还有三十亩地租出去,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这次不知道怎么换了几个衙役来收钱,他们整日就来李家骗吃骗喝,李父心想忍了这口气,只盼把这几位爷伺候好,让他们别来再白吃白喝了。


    本就是小本买卖,被这几个混混般的衙役盯着,碍于那身官袍不敢报官,又怕报复。


    “家里都没什么钱了,真供不起几位爷了。我跟儿子合计一下把自己仅剩的两吊钱给他们,他们还是不满意要砸铺子,儿子沉不住气就跟他们顶嘴,就这么打起来了。”说到最后李父又呜呜哭出声。


    这就是小民的无奈,遇见不作为的官,或是仗着小小职位就鱼肉百姓,这样的人遇见是祸事,还没办法。


    冯德听着心里有气。他是一个小县城村子里的人,家里太穷了才把他卖了去做奴仆。结果辗转几年,他进宫阉了成了太监。这些年在宫里摸爬打滚这么多年,选对了主子过上了好日子渐渐就把以前的穷日子忘记。现今听李父的话,心里又怨恨起那些贪官污吏。


    他家的日子本来也不应该到了要卖儿子的地步,这都是县令跟手底下的人贪污,让老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这才把孩子卖到大户人家去做奴。


    郑山辞的目光落在这铺子里的事物上,茶壶都摔了一地,到处都是纸钱乱飞,这纸钱沾了水也不能用了,最让郑山辞无可忽视的还是躺在地上的年轻尸体。


    血水漫延一地,年轻男子的眼睛瞪着。


    “这些年交的各种税都压得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朝廷清丈田地,又改了赋税,日子好过一些,现今又遇上这样的祸事……”要是为了孙子孙女,李父真想一头撞死在京兆府尹的石狮子上。


    武明帝心中也燃着怒火,天子脚下底下的人就这样没规矩,在地方上那还了得。


    “你先把你儿子安置好,等消息吧。”武明帝说完离开这商铺。


    “我们一块去京兆府,看看这衙役有什么惩罚。”武明帝冷笑。


    郑山辞还穿着一身官袍,武明帝让他去换。郑山辞到自家小弟开的布铺里换了一身常服,把官袍留在那里,等武明帝回宫后再去取。


    这回熊大人是要吃苦头了。郑山辞还不知道这是不是京兆府的常态故不能下结论,有时候一颗老鼠屎也能坏了一锅粥。


    到了京兆府,武明帝让冯德莫要开口,郑山辞只好打头阵。问名事由说道:“今日在街上出了人命,我们是讼师接了这一案来问问府衙的处置如何。”


    郑山辞从容不迫,守门的衙役高看郑山辞几眼,知道这人不是好惹的,当即留了心眼:“你们先等着。”


    打死人的衙役是一位参军事的亲戚,打了人也没事只当没发生这件事,听说这卖纸钱的老头还敢请讼师出头,这衙役心中动怒。


    “把这讼师请进来,爷爷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钟灵毓秀的人物敢到京兆府找公道!”


    郑山辞一行人被请进来,那丁衙役看见郑山辞跟武明帝,目光一凝。人靠衣装,马靠鞍。看见这衣服,丁衙役的态度就小心了几分。


    “这还真是钟灵毓秀的人物,你既是讼师,那讼纸在哪儿,我又有哪一条犯法了?”


    “无故打杀人还不算违法。讼纸没带,这板上钉钉的事只看府衙如何处置。当今天子圣明,京城又是天子脚下,你这般行事也不怕被发现?”


    “刚做讼师这一行吧。这官场上有甚公道,都是靠关系。我有关系我就算打杀了人也没事,我可以说他是不交税我失手打杀了,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惩处。你这样的讼师,我也见过几个,看你穿戴极好,家中应该有二三子,不必来掺和这事,你兜不住。”丁衙役嗤笑一声:“还是回去吃奶吧。”


    冯德听得心惊肉跳,一声大胆卡在喉咙里,武明帝心思难辨。


    郑山辞说道:“我非要讨一个公道!”


    丁衙役拿着水火棍威胁性的冲着郑山辞:“那我就只好跟你较量较量,你家住在哪儿,我们每日就去你家蹲着。”


    郑山辞听着心里有些怒意。他知道这衙役不会欺负在他身上去,但今日若真来的是一个普通人这下就被衙役拿捏住了。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衙役可以颠倒黑白,让百姓背上罪名,自己还是干干净净的老爷。


    他的大哥郑山成就吃过这样的亏。


    “我家在盛景街五十二号,你尽可去蹲。”郑山辞说道。


    “哈哈盛景……盛景街?!”丁衙役本想哈哈大笑,听见盛景街时愣住了,那一片都是官宅,有钱都住不上要靠人脉关系才能在那买到房。


    京城的屋子寸土寸金,盛景街的房子更不必说了,能叫出天价。


    “您,您是哪家大人的公子?”丁衙役瞬间变了脸色,结结巴巴的问。


    郑山辞不置可否,没有说话,反而走在武明帝身后。


    武明帝说道:“去把你们府尹跟长史叫过来。”


    现今早就下值了,有人听见这话这一行人来头不小,心中惊疑不敢动弹。熊大人是从三品京兆府尹,这长史一般由皇室宗亲担任,这职是让信郡王领了去。叫熊大人已经算是捅破天了,再把信郡王叫过来这是把天地都捅破了。


    冯德听武明帝这么说早就憋不住了,尖着嗓子喊道:“让你们去你们是聋了么?一群酒囊饭袋,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怎么当差的。朝廷发的俸禄就是让你们这样糟蹋的,拿着俸禄反而还要欺压百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冯公公尖锐的嗓子把几个衙役说懵了。


    冯公公扭头道:“郑大人你们户部就不该给这些欺压百姓的人发俸禄,让他们喝西北风去,看他们还怎么逞威风!”


    郑大人……什么郑大人?!


    衙役们心中狂跳,脑子晕了。这户部的郑大人还能第二个么,这是户部尚书郑大人,掌管天下的钱粮。


    郑山辞拱手苦笑,“冯公公就别挖苦我了。”


    几个衙役听见郑山辞的话,脑子彻底晕了,他们飞快去找熊大人跟信郡王。这一行人来头太大了。


    丁衙役一个踉跄,脸色苍白,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复之前的小人得志,他弓着腰谄媚的说:“郑大人和这位公公怎么来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郑大人和这位公公原谅。”


    冯德冷哼一声去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武明帝身后,武明帝神色自若的坐在椅子上,郑山辞知趣的站在武明帝身后充当门神。


    丁衙役现在知道主次了,能让宫里的公公这么殷勤,连户部尚书都要站在这男人的身后,丁衙役脑子闪过一个称呼,他自己不敢相信。


    熊桥跟信郡王很快就过来了,看见武明帝心中一惊,忙不迭跪下来:“臣拜见陛下!”


    信郡王在京兆府挂了名,领着俸禄,乍然看见武明帝心里发虚。


    丁衙役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听见两位上官拜见陛下,京兆府的人都跪下了。


    “都起身吧。今日本是跟郑爱卿随意在京城逛一逛,没想到遇见人命官司,也正好让朕撞上了,不然朕还不知道在京城藏着这么多狗仗人势的东西。熊桥,朕把京兆府交到你手上你就是这么治理的?”


    一上来就问责,熊桥在路上就问了缘由,一听户部尚书跟一位公公在,谁心里都有推测,怀里跟揣了一把刀似的,听武明帝问,熊桥知道自己要是回答得不能让武明帝满意,这刀就刺向自己了。


    “陛下,臣对此事毫不知情。这事臣在陛下听说了,确实是臣管理不严导致的。丁四是丁参军事的儿子,一个参军事一个衙役,臣没放在心上,这是臣的过错,此事臣一定彻查下去定给陛下,给李家父子一个交代。”


    熊桥自认为自己回答得可圈可点,他心里还是没放松警惕。


    “朕若信你,朕就是傻子!若你治下果真好,百姓会畏惧如虎,不敢来京兆府伸冤。”武明帝说完,目光落在信郡王身上:“你作为皇室宗亲,让你做长史是让你有作为,这事你也有责任。这宗亲朕是一个都用不了了?烂泥扶不上墙。”


    信郡王比武明帝还年长,挨了皇帝骂臊眉耷眼。


    “臣知错了,往后会守着长史的规矩,忠君做事。”


    “熊桥你拿一个主意来,朕本来出来闲逛还有心情,现今这都什么破事!朕还要来断案子么?养你们是做什么吃的!”


    武明帝站起身回宫。


    “郑爱卿就在这帮朕盯着,看他们是如何行事的,明日早朝后来盘龙殿回禀。”


    郑山辞应了一声是。


    武明帝回宫后心里还有气,这些欺男霸女,贪官污吏还是抓少了,这群人可恨。这让武明帝在之后的行事上有很大的转变。


    另一边郑山辞还在京兆府,熊桥想跟郑山辞套近乎,郑山辞公正的说道:“熊大人还是快把这事了解了,陛下明日还等着。”


    熊桥听出郑山辞不欲与他结交,歇了心思。


    熊桥把丁衙役判了死刑,这参军事受到牵累判了十年,罚金一百两送给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