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要开始明抢了!
林宛宁感觉就是一瞬间的功夫, 浑身的血好像都冻住了一般,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丝丝缕缕的绽开,从头皮麻到了脚心。
“你是谁?”
她声音颤抖, 望着眼前似人非人似鬼又非鬼的“东西”,用尽全身气力, 才问出了这三个字。
面前的这家伙,衣衫褴褛不说, 还披头散发, 浑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酒气。
月光渐渐从云层里倾泻出来, 林宛宁慢慢看清楚了,他那一口烂牙和那张满是疮痍的脸, 让她顿时心头一凛, 忽然想起来了男人的身份。
这人右半边脸上一道醒目的伤疤,笑起来一张坑坑洼洼的脸,除了二把刀,还能有谁?!
“小娘们, 这么快, 就不认得我啦?”
他笑的阴测测的, 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宛宁,从头到脚的打量着,仿佛在欣赏着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刚才天黑,没看清楚。”
林宛宁松了口气,但是仍然本能的后退了一步。
二把刀哧哧一笑, 眼睛仍然未从她的身上移开, 那直勾勾的目光让林宛宁浑身都不自在。
“当初, 还是我带你进的村呢!”
“没有我,你早就冻死在山口了。”
二把刀冷不丁的提及这事, 林宛宁心间一紧,身体本能的预感,让她一阵发毛。
“这么晚了,你鬼鬼祟祟跟了我这么久,想干什么?”
林宛宁望着他这一身破烂,心里虽然打鼓,但是聪敏如她,已然想到,若不是为色,那便是为财了。
若为色,怕不是能这么气定神闲的和她在这里墨迹这么久,刚才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更好下手。
果然,不出她所料。
“听说你家老四挣了大钱了。”
“没有。”林宛宁冷冷的,直接矢口否认。
“行了,他秦老四几斤几两我有数,可他这人,也太不仗义了,发了大财,也不想着点兄弟,你哥哥我都要揭不开锅了,想去他地里干点活,他都不肯。”
二把刀一脸幽怨,大大咧咧的向前逼近了一步。
林宛宁蹙着眉,她早就将这个人忘了,秦啸在家也从未提过和二把刀之间有什么事儿,只知道自家男人以前只是图个便利,和这个人合伙拉点山货。
但她可是听韩书记亲口说过,这个二把刀,当年是这一带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土匪头子。
这种人,手上沾过血,逼急了什么都做的出来。
林宛宁不敢和这种人硬碰硬,眼下要是惹毛了他,自己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想怎么样?”
面对二把刀的步步紧逼,林宛宁本想撒丫子就跑,可她环顾四周,一个人都没有。
万一这疯狗一样的男人逼急了追上来,到时候她更加被动。
二把刀喝了酒,这个时候看见林宛宁如水葱一样细嫩白净的小脸,就像一头眼冒绿光的饿狼,幽幽的望着林宛宁道:“妹子,你别怪哥不仗义,实在是被逼急了没法子!”
话音刚落,林宛宁还没来得及喊出声,二把刀就猛的扑了上来。
男人到底是干过打家劫舍行当的恶人头子,即使上了年纪,昔年的身手也还在,林宛宁这才意识到,自己完了。
她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两只手已经被这不要命的老家伙用麻绳结结实实的绑了起来。
“绑了你,就算他秦老四不给钱,也能带出去卖个好价钱。”
二把刀两眼放光,一边絮絮叨叨的,一边将抽出来的麻绳一道道的勒在了林宛宁身上。
就在林宛宁竭力挣扎,以为自己快完蛋了的时候,她看见从二把刀的背后不知道何时飞出来了一块砖头,那砖头丢的不偏不倚,刚刚好砸中了男人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那鲜血几乎是喷出来的,二把刀年纪也不小了,被这么一砸,当场差点晕了过去!
“操、”
他低声怒骂,痛感伴随着眩晕上头,只能捂着鲜血汩汩的后脑勺,然后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半天没有站起来。
“谁,谁他娘的敢砸老子!”
二把刀咬牙切齿,奈何被砸的眼冒金星,就算像看清暗处之人是谁,都没有力气转身。
然而就在他捂着伤口骂骂咧咧的时候,又一块砖头从不远处的墙角飞了过来,二把刀瘫在地上躲闪不及,这次则被精准的砸到了小腿肚子上。
男人顿时痛到五官扭曲,彻底的站不起来了。
林宛宁见状,也顾不得许多了,从地上站起来就开始朝着公社的方向一路狂奔,她在的这个位置,不差几步就是镇上公社,想到那里是秦啸在的地方,她脚下的步子像飞一样。
公社屋里的煤油灯光线橘黄而温暖,林宛宁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记得推开门看到光的那一刻,她浑身瘫软,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屋内声音喧哗,韩书记似乎正在扯着嗓子和人据理力争,时不时还有拍桌子的声音,嘈杂而喧闹。
林宛宁在门口有气无力的倚着墙,大口的喘着粗气,依稀也能听见屋里的人在吵什么。
“我不同意!再说一遍,我不同意!”
“贺徵呢!他又跑哪去了!每回商量重要的事情这小子总是不在场,给我去找!”
“跑哪个寡妇家去潇洒了吧,哈哈哈!”
“韩书记,不管怎样,少数服从多数,就算贺徵来了,这事儿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叫来他又怎么样呢?”
最后,是顾家齐的声音,不知是自己心理原因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林宛宁听见心里一咯噔,隐隐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担心起了秦啸。
此时公社里面传来的都是老爷们的声音,却没有一句话来自她的丈夫。
林宛宁心里忐忑,这才发现身上衣服被勒破了好几处,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咳嗽。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贺徵。
男人消瘦又沉静,看见她,耷拉着的眼皮微微抬了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淡定:“站在这里干什么,咋不进去?”
林宛宁还想解释,这时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够了,别吵了!”
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怒意,林宛宁听着这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也顾不上许多,随意的整理了一下刚才跑乱的头发,碎步小跑上前,推门而入的瞬间,屋里男人看到她都愣住了。
林宛宁知道自己样子不大好看,但是她怕秦啸暴躁的脾性再跟人起冲突,万一再像上辈子那样,为了不值当的人动起手来,林宛宁不敢再想下去……
她将目光放在了屋内的中心,秦啸正端坐在中间的椅子上,看见她进来的一瞬,眼中闪过了一抹意外,随即将她扯在了自己身边。
“嫂子来了,哟,贺少爷也来了?”
满屋子的人头,乌央乌央的,在贺徵跟在林宛宁身后进屋的下一秒,不知道是谁笑嘻嘻的调弄道:“你俩一块来的?”
“贺大少爷,您这是让谁绊住了,上哪潇洒去了?”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这话一出,满屋的目光都落在了林宛宁身上。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魂未定的意外,身上尘土还有手腕的勒痕和擦伤还没来得及消除,就立刻被投以了不明所以并意味深长的目光。
屋里都是男人,换做是别人的女人,这会儿早就大大剌剌的调戏开了。
可林宛宁是秦啸的女人,此时此刻,那个鬼见了都打三分怵的男人就端坐在公社书记身边,本就已经有点不耐烦的男人,这会子一身肃杀的气息,让人看了本能的害怕。
没有人敢接话。
屋里陷入了一阵可怕的寂静之中。
不知道谁来了这么一句,虽然这些人心里都纳闷这俩人一前一后进屋有一个还衣衫不整,但和他们小两口熟悉的人都知道,林宛宁身上的衣服是秦啸的,就算有什么事,她总不能穿着自己男人的衣服去私会男人吧?
秦啸的小跟班刚想替自己大哥骂回去,却被一直冷淡着脸的贺徵抢了先。
“奥,刚从你老娘屋里出来。”
他皮笑肉不笑,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仅仅一句话,让屋里传来了一阵爆笑。
刚才出言不逊挑事生非的人,顿时气的满面通红。
“你大爷的,你怎么说话呢?”
“你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贺徵抱着手臂,不羁的倚在门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将刚才那人气的吹胡子瞪眼却毫无办法。
林宛宁闻言松了口气,这年头的乡下,这种流言蜚语,可是能杀死人的。
也就贺徵这种脾性,能治得住这些张嘴不靠谱又喜欢把弄是非造谣生事的贱人。
“行了,说正事!”
韩书记大手一挥,将今天公社的议事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
“我们的副镇长还有顾家齐同志都一致认为,拉更多的村民入股秦啸的基地是造福一方的好事,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呃,嗯……”
“总的来说,就是一方支持入股,一方不支持,你虽然是知青,但是也有投票权,贺徵,你怎么说。”
林宛宁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秦啸一天没回来,是因为这事。
奶奶的,这是私人的生意,哪里有强行入股的道理?
可她再转念一想,这是什么年代?哪有什么私人的东西,哪怕是你秦家的老宅,那也是公家的,现在的人根本没有私企老板这个概念!
林宛宁彻底回过味来,这不就是和上辈子几乎一样的剧情,顾家齐这个畜生,眼红秦家的药材生意,他要开始明抢了!
第62章 宿命(上)
林宛宁脑子里飞速的过了一遍上辈子的种种,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先应对这种不要脸的行径时,一直在门口冷眼观望的贺徵,突然站定, 朝着她和秦啸的方向深深的看了眼,眸色深沉, 似乎别有一番意味。
静悄悄的公社屋里,其实一半多的人都在看热闹, 毕竟这年代的乡下, 绝大部分人连入股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个别叫得欢的几个人, 都是顾家齐的狗腿子。
他们只晓得,秦家那么赚钱的买卖, 自己终于也能有机会掺和上一腿了。
林宛宁也看出了端倪, 和门口的贺徵对视完一眼,就听他一边鼓掌一边说道:“这事好啊!”
此话一出,不光林宛宁,就连顾家齐, 也怔了一下。毕竟这小子平时就爱和自己唱反调, 这会子竟然能在关键大事上和他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家齐脸上飘过一抹哂笑, 拿着微微得意的眼神瞟了一眼秦啸和林宛宁两口子,整个人似乎都有点按捺不住的架势。
眼看着药材基地的生意唾手可得,顾家齐飘忽的眼神时不时的飞向林宛宁。
他觉得这女人自从结了婚后,似乎出落的愈发标志了,虽然比当初在大院的时候丰腴了些, 但架不住骨架小, 整个人长了些肉肉也丝毫不影响是位万里挑一的大美人。
本以为她来了农村会过的很凄惨, 顾家齐每每想到这么标志的美人跟了个泥腿子,偏偏还过的越来越好, 心里就格外不是滋味。
终于,他抢回她的机会来了。
等秦啸没了钱,他倒要看看这女人还能不能跟他过得下去。
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淡定的有点出乎顾家齐的意料。
尤其是秦啸,刚才听到贺徵那番话后,眼中闪过了一抹疑虑,但二人短暂的一个对视过后,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像是个没事人一样。
秦家老宅的那些药材,是秦啸他起早贪黑、挥汗如雨的耕耘,好不容易才结出来的硕果。
顾家齐本以为,按照秦啸的暴脾气,他一定会暴跳如雷、气势汹汹,甚至会动手打人……
但顾家齐没有多想,反正连姓贺的刺头这回都站到他这一边来了,他们两个大院少爷,还怕干不过一个泥腿子?
从公社里出来,林宛宁的心情格外复杂。
这是她头一回真心的感受到什么叫做紧张。
她心里十分清楚,秦啸这次要面对的,是一个最大的关卡。
俩人并肩走在回家的小路上,林宛宁无心欣赏这皎皎月光,从身侧轻轻的拽了拽秦啸的衣袖,惴惴不安道:“你真打算,就这么放弃基地?你知不知道,他这样的要求,就等于是仗着有钱明抢别人的?”
秦啸:“知道啊!”
林宛宁:“知道你刚才为何不表态,就这样由着他干下去?”
秦啸转过头,看着林宛宁那张急的发红的小脸,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瘦削的面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减,原本健康的小麦肤色,也明显的黑了些。
这段日子,他天天早出晚归,每日在田间地头和那些草药打交道,肉眼可见的黑了也瘦了。
林宛宁自然是知道秦啸的辛苦,也正是因为如此,才十分不解,面对刚才顾家齐那种不要脸的强盗行径,他怎么一点不气不恼?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自小在这长大,打小也没少被人抢过东西,人嘛,嫌你穷怕你富,看多了,你就会觉得,这踏马都不是事儿。”
秦啸像是在讲笑话一样,大步流星的朝着家的方向走着,林宛宁和他并排,明明刚才还在惴惴不安的心,这会子在他的感染下,竟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望着自己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林宛宁小心问道:“你这是,有主意了?”
他没有回答。
静默了几秒之后,一只大手突然不怎么老实的搭在了她圆润的肩头。
秦啸大手粗粝而有力,温热的掌心自然而然的带来一阵暖意,安全感在这一刹那充斥满了林宛宁的心。
来时的恐惧被一扫而空,但眼下,却又被另一种莫名的紧张情愫支配着身体,她身体像一只敏感的小猫,被触碰之后,不由自主的炸了炸毛。
她生怕秦啸会问她刚才为什么来晚。
敏锐如林宛宁,已经猜出了刚才是谁从二把刀手里救下了自己。
那石块扔的快稳准狠,全程干净利落,连这种“久经沙场”的土匪头子都被整的毫无还手之力,要知道这村里,敢惹这号人物的,怕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而好巧不巧的,贺徵和她一前一后的去了公社。
除了他,还能有谁?
也就他胆子这么大了。
秦啸看出了林宛宁的异常,主动问她:“你紧张什么?”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林宛宁不想瞒着他任何事情,便一五一十的将来时发生的事告诉了秦啸。
眼看着秦啸的脸色越来越差,林宛宁怕他冲动去找二把刀算账,主动的挽起了他的胳膊,并轻轻的告诉他:
“我没事,你别担心。”
秦啸没有言语,摸了摸的林宛宁倚在他肩膀的小脑袋,过了一会儿才语气平静的回应到:“嗯,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
她扬起脸,亮晶晶的眼睛中闪烁着笑意,被扯出一个口子的衬衫随风曳动,林宛宁纤瘦的身条在风中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丝丝凉意袭来,秦啸下意识的将她一整个围住。
他低下头,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寂静的夜里,这句承诺像一声惊雷,将这个夏天的夜幕,撕开了一个口子——
林宛宁过了几天安静的日子,看着地里的草药越长越高,她一边给这些作物除草浇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越算,越觉得时光紧迫,她也愈发焦虑起来。
还有几个月,那个要振动全国人心的消息就要来了。
偏偏这段时间秦啸忙的几乎不着家,小两口存钱盒也眼瞅着是越来越满,林宛宁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秦啸钱赚的越多,说明用在学习上的时间就越少,自己虽然平时整日里催促着他学习,奈何这个倔男人总是嗤之以鼻。
“老子就算是个文盲,也照样让你过上老板娘的日子!”
“学习?学个屁!”
“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到你男人?”
……
好几次,林宛宁都被气的睡不着觉。
外面的豺狼对家里的药材生意虎视眈眈,自家的男人又对什么都不屑一顾,这日子,真是内忧外患呐!
然而令林宛宁有些奇怪的是,这阵子基地安静的出奇。
不仅鲜少有村民上门,而且外面那些要买药的也不怎么来了。
原先被秦啸请来在家里干活的小工,现在随着第一波收割的结束,也走了绝大部分,只剩下一个特别贫困的残疾夫妻,一个哑巴大姐,一个又聋又哑整日沉默寡言的大哥,他们收钱干活,替秦啸伺候这片基地倒也上心。
林宛宁看不懂手语,和那个哑巴大姐见了面只能笑嘻嘻的尴尬寒暄,林宛宁跟她比划东西南北,大姐以为她要进城看戏。
林宛宁无语了,这段日子,她留在基地看家,没得闲工夫出去,想和他们打听些外面的事情,真是痴人说梦。
顾家齐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而且,以她对顾家齐的了解,他会这么善罢甘休?
日子不咸不淡的一天天过去,终于,这天下午,林宛宁正在地里支灶火台子准备做饭,却听见吱呀一声,有个村民着急忙慌的跑进来叫人。
“老四,老四在不在?”
来人焦灼的喊声让林宛宁心头骤然一紧,她立刻放下碗筷,飞奔过去,这时秦啸也慢腾腾的从快要一人高的药材地里站起身来。
“什么事,瞧你慌得。”
男人气定神闲的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着门口走去,林宛宁紧随其后,还没缓过神来,就听门口大伯道:“不得了了,二把刀和公社里的知青打架,快把人给打死了!”
林宛宁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狐疑问道:“您叫我家老四过去,是想?”
这个秦啸该称呼人家陈大爷的人一拍大腿,愁眉苦脸道:“孩子,那二把刀现在红了眼了,谁也制止不住,你也知道,这家伙平时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就老四能收拾的了他,现在绑了那个知青上了山,那深山老林的路,也只有老四走过。”
林宛宁顿时明白了这人的来意,她看了一眼秦啸,只见他波澜不惊的开口道:“他绑了谁?”
陈大爷讪讪一笑,面露难色:“顾家齐。”
他连忙补充道:“我知道你跟他有过节,但是这人毕竟是北城领导家的娃娃,万一出点事,噶在我们的人手里,说不定,咱们整个村子都要跟着倒霉。”
陈大爷的话,秦啸不知可否,但林宛宁却想起来了,当初顾家齐说要入股这个基地时,有位叫陈帅虎的年轻人,拍手支持的最欢。
那张面孔,和眼前这张脸,似乎有七八分的相似。
林宛宁当即就不乐意让秦啸过去了。
但是出现在他家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都是镇上的熟面孔,听说这事情之后,竟然纷纷都过来帮着顾家齐求情来了。
第63章 宿命(下)
秦啸阴沉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 从基地大门口被村民裹挟着出去后,只是很平静的回头看了一眼林宛宁。
林宛宁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知道,她这位行业祖师上辈子是个很善良的人, 虽然不苟言笑阴沉冷淡,可他在名利场打拼多年, 没有沉迷声色犬马灯红酒绿,赚来的钱大多都捐了。
他见不得善良的老百姓受穷。
可是林宛宁转念一想, 曾经在商海沉浮杀伐果断有仇必报的人也是他, 她望着那双深邃的眉眼, 一瞬间竟然觉得看不懂他了。
秦啸什么也没有说,快速的转过头看了眼林宛宁后, 唇角微微一勾, 似乎在告诉她让她放心。
村民熙熙攘攘的,林宛宁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啸踏出了家门。
可是林宛宁心里却像扎了一根刺。
眼睁睁的看着秦啸的身影消失在了地头,林宛宁眼中的热泪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
辛苦种药的是他, 带动村民致富的是他, 到头来, 被欺负的还是他。
林宛宁坐在一片葱郁的药田间,心情沮丧到了极点,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把这些药材一把火全烧了。
总比便宜了姓顾的畜生好。
她水汪汪的眸子渐渐暗沉了下来,盯着眼前正旺盛的药田, 脑子里盘旋过了无数场景, 心乱如麻。
林宛宁甚至, 凭他们夫妻两个的力量是拗不过整个镇上的村民的。
死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这天, 林宛宁从上午坐到了傍晚太阳快要落下山。
秦啸还没回来,她恨恨的想着,顾家齐这次要是能死在二把刀手里就好了。
林宛宁越想越气,焦灼的不行,索性起身,灭了土灶里的火苗,又将烧红的黑炭往土里捣了捣,确定没有失火的风险后,转身利落的走出了大门。
这顿饭她不想吃,也不做了。
今天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仇人死灰复燃。
后山此时格外热闹。
二把刀性子孤僻,自然住的地方也偏远,从后山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上去,再穿过一条破落的小桥,林宛宁举着蜡烛做成的灯笼,越往里走,越能看清大山深处的灯火通明。
镇上警力本就不多,却还来了这么多人,估计是公社的同志们都来了。
为了一个人渣,阵仗可真不小。
林宛宁心里暗自嘀咕道。
她快步上前,还没走到人群中,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林宛宁心头一颤,但是直觉却不觉得害怕,她急忙穿过吵闹的人堆,终于挤到了前排。
低矮的土坯房门口血迹斑斑,公社里的干部严肃的把着门口不让村民进去,这些当地的村民说的都是方言,见此状况个个兴奋激动,嗓门大语速快,难免听不清楚,林宛宁看着他们一个个一脸担忧的样子,还有些人是满脸的幸灾乐祸,她心里愈发紧张了起来。
“死的好哇!”
这时,她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拄着拐棍慢悠悠、气定神闲的来了这么一句。
林宛宁心里一咯噔。
回过头,却发现这老头微微有些眼熟。
“丫头,你怎么来啦,这里不干净,快回家吧。”
老人家看见林宛宁,很是慈祥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宛宁恍惚间忽然想起来,当初疟疾横行的时候,曾经有位老人夜里上门求药,给家中的老伴治病,眼前这位和当初那位耄耋老人颇为相似。
林宛宁没有后退,轻轻问道:“大爷,您刚才说,是谁死了?”
老爷子见她一脸茫然和小心,先是一愣,随后呵呵一笑道:“就是那个姓顾的知青。”
闻言,林宛宁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袋,瞬间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自然是盼着他死的,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
“死、死了?”
见林宛宁一脸的不可置信,旁边一位大妈也忍不住凑过来搭话。
“你是老四家的吧,妹子,他死了好,我早就觉得这小崽子轻浮滑头,听说还不要脸的想跟你家老四合伙做生意,这种货色,”
大妈冷哼一声,眼中不屑丝毫不加掩饰。
人群里各种声音络绎不绝,有的是这样为顾家齐的死感到高兴的村民,自然,也有很多愤怒的声音。林宛宁竖起了耳朵,将每一个字都听进了耳中。
“顾知青是被害死的,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过坏人!”
“就是,老四你也脱不了干系!”
那些跟着顾家齐准备将手伸向秦家药材基地的村民,这一刻见自己的小算盘滑了手,直接气出了颤音。
只是这件事太大,没有顾家齐的主导和背后生事,就凭他们几个泥腿子村民,根本不可能从秦啸的手里抢生意。
现在这帮乌合之众,成了“群龙无首”的状态,一个个宛若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却毫无办法。
林宛宁冷冷一笑,心里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眼看着心血要被最讨厌的人抢夺,又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呢?
从一开始那么的气定神闲,或许……
林宛宁不敢再想下去。
只能焦虑的站在门口,等待着里面的人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中,一行人从里面抬着用白布覆盖着的顾家齐出来,身后几个警察,按着骂骂咧咧的二把刀紧随其后。
原本吵闹的村民,见此情形,突然鸦雀无声。
二把刀那张坑坑洼洼的脸上,还有尚未干掉的血迹。
林宛宁心突突的跳着,曾被这家伙欺负过一次,现在她一看见这个人的脸,本能就感到一阵害怕。
她下意识的后退,为警察让路,却因为没有看到自家男人而过于害怕和紧张,转身时不小心被脚下的砖块绊倒,差点倒下去的一瞬间,被一只大手稳稳的从后面托住。
林宛宁感激的回头,又是贺徵。
他依旧冷冷酷酷的,见到她这幅紧张又狼狈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快:“秦啸没事,他先回公社了。”
“人是二把刀杀的。”
说完,他又贴近林宛宁耳朵,低语道:“放心吧。”
山风呼啸,夜色中的血腥气开始散去,林宛宁跟随着大部队,一路踉跄又欢快的回到家中。
屋子里的煤油灯早已燃起,秦啸见她回来,指了指煎好的葱油饼,饿了一天的他顾不上满身的泥土正在大快朵颐,灰灰在枣树下摇头摆尾,一切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宛宁的心,却快要飞出来了。
——
一年后。
顶尖学府的思源湖边,秦啸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低头背着马上要考的英文,他从来没有学习过外语,完完全全的门外汉水平,林宛宁在他旁边听着那还不是很标准的发音,心里格外的踏实。
秦啸的强项是各种理科科目,背单词背的头疼的他,坚持了半天之后,索性直接扔了书。
“你不学啦?”
“学个屁。”
林宛宁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大老板,你以后,可是要把中药材推向全世界的,不会说外语怎么做生意?”
秦啸冷笑:“让他们学中文。”
林宛宁不置可否,笑盈盈的从地上捡起了书。
小心翼翼的掸去灰尘后,她将它收进了书包里。
旁边的同学听到秦啸的话,纷纷笑话他,只有林宛宁知道,那一天或许很遥远,但是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