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从来,都只有你
程楠缩在地上, 一回头,看到那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一张少女的脸,而是一个俊秀的少年。
程楠不禁讶然,“顾衍?怎么是你?”
顾衍表情很复杂, 点点把她扶起来, 嗓音有些干哑,“刚才摔到哪里没有?快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还能不能站起来?”
程楠试探着动了动, 似乎除了腿略微发麻以及后背和手肘有点疼以外, 其余各处都还好。昨天刚下了雨,土地松软, 她估计只是一点小挫伤。
“我还好。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苒呢?”程楠皱着眉。
顾衍摇摇头没说话,把她扶起来往路边带。
程楠现在也没得选, 保姆们很快就会发现异常,她只能先跟他走。
索性,穿过她家后花园那圈灌木后,没等程楠反应过来,灰头土脸的萧苒就狂奔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吓死我了!程楠!你是真疯了啊!敢跳楼啊!”萧苒呼吸都快暂停了,狠狠抱了程楠一下, 勒得她喘不过气,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又立马拽着她的手往车里走。
车子就停在路边, 程楠上了车, 顾衍把药箱递过来,萧苒不敢乱动程楠手臂上的伤口,只能大致清理一下, 拿绷带给她裹得严严实实。
“小苒,你没事吧?”程楠担心的问。
萧苒摸着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守着,担惊受怕又困又累,但是不敢轻易走开,怕你有什么问题。还好,你终于出现了。”
程楠抱住她,满心动容,深深吸一口气,“小苒,这次真的大恩不言谢了。”
萧苒这些天在外面等她等到自己也几乎透支,今天一度要晕过去了,实在没办法,只能给离得最近的顾衍打了电话。
萧苒说:“对不起,但……”
程楠的手紧紧覆在她手上,摇了摇头。
顾衍在前面专心开车,向来话最多的人,今天却一句话也没有。
程楠悄悄叹了气。
自上次得知了当年那荒唐的“真相”后,程楠的所有心思都在弥补和宠爱顾知许上,没有哪怕半点空余的感情用来憎恨。
顾衍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她通通没接,她想着,她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他。毕竟从头到尾她都不是受害者,她只是一个加害于顾知许的人。
所以她只想好好爱顾知许,至于其他的,她通通不在意了。
一路上,三个人都很安静,程楠心里担忧顾知许,连自己胳膊上的伤都察觉不到,到达医院时她一刻也等不及,下车就要直冲过去。
顾衍忽然拉住她的手腕。
程楠猛然一回头看向他。
顾衍满脸失落,摇头道:“别着急,我们去帮你看看里面情况。”
程楠一愣,“好。”
萧苒和顾衍一起上楼查看情况,程楠躲在车里,唯恐跟父母碰面。
但还好,很快萧苒就打来了电话,说她父母那会儿似乎遇到什么突发情况,已经回去了。而顾知许病情突然发作,进了一趟急救室,但好在问题不大已经快出来了。
程楠立刻下车,萧苒补充道:“刚才我们在门口遇到方明朗了,顾衍被他带走了。”
程楠应了一声,没空管他俩的事,挂断电话便急忙跑上楼。
她出门前穿的家里的拖鞋,她嫌碍事干脆全脱了,等电梯也来不及,直接一鼓作气跑上楼。
她一身泥泞混合血迹,狼狈得要命,刚跑上楼梯口就遇见医生把顾知许推出来。
程楠转头一瞬,视线定格在活动床上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
她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抱住了他。
“哥!”
他平躺在床上,程楠俯身紧紧抱住他,眼泪霎时决堤,痛哭流涕,“哥,我来了,我来到你身边了!”
她眼前有许许多多儿时的光景不断轮转浮现,有她守在顾知许病床边的样子,有她傻傻说要嫁给他的样子,还有在他办公室里,她调皮坐在他腿上把他的文件乱涂乱画的样子……
他们彼此相伴了二十多年,顾知许无微不至的爱和呵护贯穿了程楠这一生。
这辈子,再没有任何人会比他更重要了。
她唯一的哥哥。
也是,她唯一的爱人。
迈过千万坎坷,现在,他们终于永远的在一起了。
……
第二天的清晨。
春风十里,阳光灿烂。
程楠一夜未眠,安安静静坐在床边,看朝阳慢慢爬上了地平线,把温和的阳光洒在顾知许脸上。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有时间、有精力,彻头彻尾仔仔细细的看他。
她哥哥比她年长七岁,看上去却是和她一样年轻。皮肤白净细腻,没有一丝皱纹,淡薄的嘴唇唇峰精致,左侧眼下还有一颗浅浅的泪痣。
她轻轻抚摸着那颗泪痣,又微微笑起来。
她可真蠢,分开的那几年里看到他出席公共场合,一直误以为他身体状态很好,竟丝毫没有发现,他因为化妆遮掩病容,连泪痣都遮去了。
当年她一气之下一走了之,他痛苦到自我了断,身体虚弱到无法正常工作,长期住在疗养院里,所以那时候,“小白”总有那么多时间陪她玩。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她都要悄悄感概,那个自卑敏感不愿露脸的“小白”,其实,是这么帅气好看的一个人。
阳光下,顾知许的睫毛轻轻颤抖。
程楠摸摸他的脸颊,“醒了吗?”
顾知许慢慢睁开眼,那刚睡醒的眼睛十分迷茫,呆呆望着她的方向。
阳光把他的瞳孔照成了晶莹的琥珀,单纯的像某些可爱的小动物。
程楠俯身亲吻他,又蹭蹭他的脸颊,“知许,我给你做了红豆小丸子,快起来喝喝吧。明朗跟我说,你这几天又不乖了。”
顾知许像做梦一样,不言不语,久久看着她。
程楠笑了笑,又凑上前亲他。
那天,虽然知道爸妈或许会刺激到顾知许,但她依然选择了让他们来见他。因为她心中也隐约能猜到,这恐怕就是最后一面了。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从今往后顾知许彻彻底底属于她一个人了,他再也没有了多余的牵挂。
“未来,知许要一天比一天开心。”
程楠笑得眯起了眼睛,喂他吃了一口温暖的红豆。她知晓他爱吃甜的,还特意多加了一些糖。
好久以后,顾知许才终于慢慢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胳膊怎么回事……”
程楠瞄了一眼自己胳膊,随意笑笑,“知道你不乖,急着来找你。受了一点小伤。”
他微微蹙眉,“多大的口子?”
程楠有些难为情,但也不想骗他,拿拇指和食指稍稍比划了一下。
一道至少十厘米的口子。
病床上,顾知许的脑袋微斜,无力靠着枕头,那白皙的脸上,一双清澈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怔怔看着她,看着看着,眼眶渐渐就红了。
“哎哟。”程楠赶忙放下碗,取出纸巾叠了又叠,凑上前小心翼翼擦去他眼角的泪花,“怎么啦?怎么又不开心了?”
顾知许垂下眼睫,哽咽着,声音沙哑,“我以前养了你那么多年,从没舍得让你受半点伤……”
一瞬间,程楠心都要化了。
她伸手抱住他,摸摸他消瘦的脸颊,既心疼又幸福,“嗯……我都知道的,我的知许哥哥,你是全天下最爱我的人。”
顾知许没有力气抬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胳膊上的纱布,心脏像被人慢慢浸入了浓厚的酸水中。
他也能猜到,他的小姑娘这一路来找他,一定是极不容易的。
程楠却只是笑,柔声对他说:“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治病、好好康复,未来我们的日子还很长,我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我们会有一个很棒的家。”
程楠笑着低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鼻梁又挺又直,漂亮的仿佛能在上面滑滑梯。
程楠睁大眼睛,“知许小时候那么好看,生出来的孩子不知道得多可爱呢。”
顾知许低声摇头,“我小时候不好看。”
“谁胡说八道的?”
“我说的。”
程楠一笑,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有件事我从没告诉过你,都过去十多年了,因为太害羞了,我从没对任何人说过。”
顾知许懵懂,“什么?”
“小时候,家里重新装订相册那年。那天家里来了很多工人,我在楼下玩。”程楠笑起来,逐渐陷入回忆。
“他们把相册拆掉重新制作,东西搬来搬去,有一张照片就掉下来了,飘进沙发缝里。晚上我在地上玩小火车时瞧见了,捡起来看见照片上是一个穿白衬衫、打小领结的小男孩,他站在紫藤萝下面,笑得很温柔。”
顾知许微微愣住。
“当时我觉得,那真是我见过全天下最好看的小男孩,像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因为太好看了,我就把照片藏起来了。”
“照片我一直存在我的宝贝盒子里面,搬了几次住处,都始终和我在一起,至今都保存的很好。”
程楠顿了顿,“顺便一提,除了那张照片,我那个宝贝盒子里面几乎都是你的东西。你的笔记本、你的书签、你的白色钢笔、你的纽扣、你的领夹。你的东西我从小就觉得好看,不知不觉居然悄悄攒了那么多。”
顾知许有点不可置信,“我的笔记本都记满了东西。如果你说的就是我中学时不小心弄丢的那个……我找了至少两个月。”
程楠吐吐舌头,“谁让你买封面那么好看的本子!”
顾知许委屈,“你要是喜欢,我再买给你就是了。”
程楠哈哈笑,又扑上去抱住他,“好久好久以后,我有一次打开盒子,问了爸爸,爸爸说那照片上的小男孩就是你……因为你总不爱笑,我都不敢猜是你呢。不过,你还真是男大十八变,每一年都有不一样的好看。”
顾知许惊讶,“我……”
程楠点头,手指顺着他的脖颈缓缓滑到他的胸前,正下方,是一颗平稳跳动的心脏。
她笑起来,“我的宝贝,全部都是你。从来,都只有你。”
第62章 第62章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程楠在外面和父母打完电话回来, 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
顾知许靠在床上,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他抚摸她的长发,轻轻叹气,“小楠, 你真的想好了么?”
程楠哽咽着, “当然。”
这是程楠人生中第二次义无反顾选择了顾知许,似乎要比上一次还要痛苦很多。
这一次, 电话另一端的父母几乎要疯掉, 那满地的血和碎玻璃都狠狠刺痛了程珃珃的眼睛, 她对程楠向来百般温柔,这次也忍不住大骂道:“你要做什么都好!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冒这么大的险?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你要我们怎么活啊!”
程楠知道自己的做法很极端, 但那时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流泪道歉。
父母为程楠的选择感到心痛, 他们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程楠和程珃珃都哭得泣不成声,但事情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程珃珃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顾知许,甚至因为顾知许和程楠在一起,新丑旧恨,她直接将他判定为一个丧尽天良、道德败坏的罪犯, 她恨不得警察来抓了顾知许。
而程楠也不可能和他们一走了之, 毕竟他们谁都明白, 如果她再离开, 这次神仙来了也救不了顾知许。
她哭着问理智尚存的顾渊:“您难道真的要他死吗?他被折磨了那么多年, 你们依然觉得不够吗?爸爸,您一直都知道的,他不是坏人。”
电话另一端却只有顾渊浓重的呼吸和沉默。
临了了, 他也不愿多说一个字。
程楠明白,这些都是上天早已写好的剧本,没有人可以改变这样的结局。
漫长岁月的感情,却也终有一别。
顾知许微凉的手指搭在她脸颊,他抬头往着窗外,那蔚蓝天空下,一只雪白的鸽子掠过。
他叹息着,低声问程楠:“这次,还和从前一样么?因为他们身边有彼此,而我身边只有你。”
程楠抱着他纤细的腰肢,坚定的摇摇头,在他怀里抹去眼泪,“不,这次是我离不开你。我爱你,顾知许。”
“小楠……我也爱你。”
他们一同依偎在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双目轻阖,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对他们而言,已足够幸福。
四月初的周五。
顾知许终于出院了。
他身子依然不太好,不时咳嗽头晕。虽然天气已然回暖,但程楠还是给他捂得严严实实,唯恐让一丝微风漏进去。
顾知许声音闷闷的,“小楠,我不想穿太厚了。”
程楠笑笑没管他,把毯子搭在他腿上,仔细掩了掩。
受这么几遭罪让他精神很差,总是容易犯困,上车后,才开了十来分钟他便睡了过去。
程楠轻轻把脑袋靠向他肩膀,握着他的手,吹了又吹。
医生说他不适合再像从前那样高强度工作、应酬,过去那么多年对健康的忽视,导致他需要用下半辈子去休养生息,不能再劳累操心。
程楠闭上眼,仔细思考他们的未来。
顾知许辛苦工作这么多年,资产足够他们小两口挥霍到下辈子、下下辈子,要是只有程楠一个人,她会背上行囊游山玩水。
但顾知许和她不一样,一个打小就爱学习爱劳动的孩子,过不来舒适安逸的人生,他但凡有点精力都要处理工作。
有件事程楠一直没告诉他,前几天老爷子那边打来了好多电话,虽然不是他老人家亲自说的,但传达内容一次比一次吓人。
程楠估摸着,顾知许离失业也不远了。
他失业,程楠自然是开心的,终于能让他在家好好休息。但他肯定闲不住,那么该找点什么事儿让他做呢?
耗费体力精力的不行,太简单的他三两天就能弄完,太难的他又要刻苦钻研,太艺术的他不感兴趣……不如生个孩子让他在家带娃!
程楠想到这里,不禁噗嗤一笑。
顾知许被她吵醒了,闭着眼,懒懒散散的问:“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程楠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在想,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顾知许一怔。
他的目光落在她小巧的面庞上,程楠低着头,已经开始掰着指头算,“兰哥、小苒、明明、阿嫣、店长……”
算来算去,她逐渐有些苦恼,“完蛋,我们的婚礼估计凑两桌都费劲。”
顾知许笑起来,缓缓靠向她脑袋,“小楠,对不起。”
程楠疑惑,“和我道歉做什么?”
“你和我结婚,婚礼上,连父母都没有……我们的婚礼或许和别人不太一样。”
程楠一听,眼前却突然亮起来。
“对啊!我们的婚礼本就和别人不一样。”程楠顿时笑得很开心,“哥,我不想要婚礼了,我们领完证,去一个你从来没去过,但很熟悉的地方吧!”
“那是什么地方?经常在新闻里出现么?”
“保密!”
车子来到屋前停下,程楠笑得很开心,打开轮椅,小心的搀扶顾知许出来。
她推着顾知许往前走,云姨和司机在后面拿行李。最近因为顾知许需要做一些治疗和康复,他们不得不搬回了别墅这边。
刚进到客厅,程楠的猫就立刻奔了过来。
这些日子它被保姆们养得白白胖胖圆圆滚滚,一身雪白短绒毛,远远跑来像一颗巨大的棉花糖。
它胆子很大不怕陌生人,从柜子上蹦了一下,直接坐进顾知许怀里。
“啊啊啊!”程楠立刻吓得花容失色,“云姨!快来把咪咪抱开!”
“哎哟!”云姨赶忙放下行李跑过来,“这小家伙学会开门了!我明明把它关在它房间里的!”
顾知许被她们高亢的声音惊得不敢说话,愣愣和腿上那只硕大的棉花糖对视着,那对蓝眼珠子像海洋一样。
顾知许突然好奇。
他轻轻伸出手,小猫很给面子的蹭了蹭他,还往他手上舔了一口。
程楠简直要昏倒了:“顾知许!你还敢碰它!”
顾知许本就猫毛过敏,加上免疫力低,一旦发生过敏几乎都是严重反应,程楠为了防止他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给毒死,照顾他时家里不会出现任何易敏物品。
顾知许愣愣抬头眨巴眼睛看她,这才记起来自己猫毛过敏。
云姨过来把猫抱走,他没忍住,又摸了它脑袋两下。
他说:“没事,反正已经过敏了。”
程楠气得想揍他却又舍不得,只能狠狠捏他的脸,“您今年贵庚啊,知许小朋友!”
到了夜里,顾知许果然起了荨麻疹。
索性这次过敏症状不算太严重,身上起了红斑和风团,痒得厉害,但没有更严重的反应。
程楠很是心疼,让医生拿了药,她趴在床上亲自帮他涂药。
顾知许莫名的很喜欢那只猫,平躺在床上,让云姨把猫抱来了门口,他不能碰它,只是看看它也好。
顾知许笑着感慨:“它真好。很少有动物喜欢我。”
“好什么呀。”程楠哼一声,抬头瞪了一眼门口的小猫,嘟囔着嘴说:“前主人欺负你,它也欺负你,一个两个的,都要欺负我的知许!”
顾知许好奇,“它的前主人是谁?”
“是顾衍那混蛋!”
程楠往他锁骨上涂了最后一遍药,盖上药瓶盖子,往桌上一搁,突然想起什么。
“对了,你知道上次明朗把顾衍带走过后干了什么吗?”程楠说。
顾知许摇摇头。
程楠又笑,“明朗说狠揍他一顿解了气,然后他意外发现那小子去国外读了个研究生,学历不错,正好他们实验室缺人,他就把他弄去打黑工了。”
顾知许诧异,“什么?打黑工?”
“对啊。”程楠摊摊手,帮他系好睡衣纽扣,扶他坐了起来,接着道:“明朗说,顾衍痛哭流涕给他道歉,还说要把自己全部身家都赔给他,但是明朗不想要钱,他觉得顾衍是个很好的科研苗子,家底殷实也不急着继承家业,所以干脆先给他打几年黑工,给他扶成正教授了,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他的道歉。”
顾知许笑起来。
程楠坐在床边盘算,“呐,当年的事终于彻底解决啦。有冤报冤有仇报仇,顾衍卖身给明朗干苦力了,我呢,把下半辈子都赔给你了。”
顾知许无奈,靠着软枕笑看她,“不能这样类比。我从没有恨过你,你是我的爱人,不是我的仇人。”
程楠转头倒进他怀里,“唉……顾知许同学,你还是太善良了。”
顾知许亲吻她的长发,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左上腹。
他柔声道:“胃疼,小楠揉揉吧。”
程楠一愣,瞬间激动,“好好好!”
顾知许第一次对她撒娇,她欣喜若狂,翻身躺到他身边。
抬手正要帮他按揉,一旁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是顾知许的私人手机。
两个人相视一眼,不禁疑惑。
是一个陌生号码打开的,接通后,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
她平静又稳重的说:“董事长病危,请顾先生速来。”
第63章 第63章 有些东西我不愿去争
程楠和顾知许接到通知就立刻赶往老宅了。
自七八年前老爷子病倒后, 这老别墅里多了大把的医疗器械,各项设施十分齐全,每天都有最权威的医生来诊治。顾家甚至还投资了最大的医药集团,每天都有无数研究员倾力研究他的病。
但世事难料, 如此大动干戈, 竟然也只多耗了七八年。
顾知许一路上都很沉默,程楠握着他的手, 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年里纠葛万千, 其中辛酸只有顾知许自己知道。
尽管老爷子对他百般提防严苛, 不过也是唯一一个把他当作活人看待的。
顾知许当初年少时,他们经常发生争执, 老爷子打他, 他会怄气,老爷子给他灌酒灌进了抢救室, 他也会崩溃的说有本事你立刻把我弄死。
他们之间没有亲情只有憎恨,并且这憎恨十分浓烈,浓烈到宛如滔滔不绝的火焰,要烧得人痛不欲生。
尽管那些痛苦给他身上留下许多无法愈合的疤,顾知许也依然认为,这总要好过顾渊和程珃珃他们把他当空气。
那些年里, 他时常来老爷子这里当活人, 回家后, 就当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这一转眼, 这样的日子也到头了。
无论是对他心狠手辣的老爷子, 还是无视他的父母,都要离开了。
他将彻底自由。
抵达老宅后,顾知许和程楠被带去了不同的地方。
顾知许是名义上的继承人, 只有他可以进到加护房内近距离接触老爷子。
长廊里,芷澜还是那老样子,一身灰紫衣裙,眼神灰蒙蒙,面色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她在旁侧走,看护静静推着顾知许。
他们一起走过那水系步道,沿着长廊绕了又绕,才终于来到加护房。
“顾先生,请。”
顾知许沉默的进去了。
屋子很大,光线黯淡。
肃静宽敞的氛围在数不尽的器械衬托下越发显得沉重压抑,四周鸦雀无声,只有心跳监护仪不断发出规律的滴——滴——
他们顾家真正的掌权人就靠坐在病床上,时日无多。
老爷子的状态比顾知许想象的要好很多,毕竟是整个临川有头有脸的人,就算到了这时候也是要脸面的,头发打理的很整齐,一双混浊灰暗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
顾知许默不作声。
老爷子先开口了,沉声吩咐着:“你去把那东西签了。”
他手边摆了一份文件。
顾知许接过来仔细看,摇着头道:“这么丁点儿就想收买我,我看您还真是老糊涂了。”
老爷子眉目一凛,呛咳道:“现在你要是不签,以后什么也别想捞到。”
顾知许抬头看向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抬手随意一挥——干脆扔了那沓文件。
纸张如雪花撒向空中,顾知许心里只剩冷漠。
“我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打感情牌,我和你们顾家也没什么感情。”顾知许两手交叠,眉头微微压下来。
“顾知许,你还能反了天了?”老爷子猛咳几声,粗浊的呼吸中裹挟着浓厚的怒气。
顾知许低低一哼。
的确,顾家产业庞大,这点看似微不足道股份也足以令他身家呈几何倍数暴涨,大笔的财富都会向他涌来,拥有的权利也会发生质的变化,往后日子便能真正做到钱权在握。
而得到这一切,他要做的只是保持现状而已。继续做该做的工作,尽到职业经理人该尽的职责。
这对旁人来说,是个滔天诱惑。
可他顾知许毕竟和别人不一样。
庞大的财富在他生来就有,却从未在他几次痛苦关头起到重要作用。
“顾董事长,您认为一个人活成了我如今这样子,还会在乎钱吗。”顾知许冷笑着,“再多的钱也买不来我想要的东西,再多的钱也治不好这身病。”
老爷子瞪他,“没有钱你算什么东西?”
顾知许道:“有钱我又算什么?”
老爷子又猛咳几声,怒瞪向他,抬手就要按铃。
顾知许顺手便把按钮拿起来。
一个小小的方片,中间轻轻一点,就会有人进来带顾知许离开。
有一种莫名的威慑力。
“顾知许!你想干什么!”老爷子大怒,一掌拍在乐柜子上,猛烈的咳嗽中带着的血痰,他目眦尽裂。
顾知许面色渐渐冷下来,把那小方片放进自己口袋里。
他情绪很平稳,眼皮缓慢眨动看着老爷子。
“您叫芷澜进来也没用,不过是顾韶年少留情的私生女。顾韶前几年为了现在那位子可做过不少荒唐事,一桩桩、一件件全靠我出面帮他摆平。不止是他,他们那一大家子都在我手里。”
老爷子怒目圆瞪,“混账,我当真是养虎为患,养出了你这么个众叛亲离的白眼狼!”
顾知许对这称呼欣然接受。
他转动轮椅仔细看了看这屋子,满满当当的医疗器械。
最后在呼吸机面前停下。
老爷子喘着气,面色逐渐发灰,“我今天算是栽到你手上一回,你有种就拔了这管子,我到了地下少咒你几句。”
顾知许看着机子上闪闪烁烁的数字,出神片刻,又低声道:“我不会动手,不仅如此,我还会亲自走访名医,无论如何也要请回来给您老治病,想办法让您多活些日子。”
“你——”
老爷子虽然已经快不行,但身子骨倒是不弱,抬手便将一串珠子对准顾知许的脸狠狠砸过来。
“砰”的一声。
顾知许被砸得闭上眼睛,拧起眉头,一把接住珠子攥在掌心。
求长寿的珠子。
顾知许把那珠子勾在指间,猛一用力,珠绳瞬间断开,褐色珠子四散崩落遍地。
“有些东西我不愿去争,但也不想看一群废物享尽权利。”
顾知许冷冷瞥了一眼呼吸机,转动轮椅便朝外走,“你给的那点芝麻我看不上,我今天来见你最后面,只要我今天出了这个门,今后,你死了也别想闭眼睛。”
“顾知许!你这——”
老爷子话没说完,一口便紧紧卡住,检测仪发出剧烈的声响。
顾知许沉默不语,刚出门便遇到医生们冲进来,跟在最后面的是一个黑西装年轻人,一脸焦急,匆匆打了招呼:“顾先生!”
顾知许阴冷着脸,芷澜走过来推他,她在门外什么都听见了,但一个字也没多问。
片刻后,那年轻人又跑出来,“抱歉顾先生,我们在屋内发现了争吵痕迹,恐怕需要您留步,配合我们检查。”
顾知许沉着声:“你什么东西,也敢让我配合你?”
年轻人似乎愣了一下,还想说话,已经被芷澜挡了回去。
加护房这四周又大又空,檐下挂着几只棕色木灯笼,刻了些许古朴纹饰。
顾知许望着前方,对芷澜道:“你虽然不够聪明,但孺子可教。”
芷澜平稳推他朝前走,应了一句:“顾先生说的是。”
“好好干,以后会有机会进公司。”
“是。”
从前缘绕出去便是顾知许的车,司机和几位保镖都在旁侧等待。
本以为今天会有极难对付的场面,但不料芷澜处理的还算不错。
顾知许取出了怀里方片,身后芷澜戴着手套接过来,拿出一只透明口袋套上,仔细收好。
“找最有经验的机构提取。”
“是。”
顾知许略感疲倦,摆摆手吩咐:“你去派人把程楠接过来,如果有人阻拦,尽管动手。另外,上次崇山的墓只要最好的位置,你亲自去看,不惜一切代价。”
芷澜迟疑片刻,但她不爱多问。
“是。”
顾知许进到车里,看见芷澜转身朝里面走,她身姿婀娜曼妙,从那位年轻人身旁路过时,她停下脚步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年轻人被打得一个踉跄,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片刻后,顾知许看见程楠跟在几个人后一起走了出来。
今天接到的消息突然,她没有打扮就出来了,一身素色裙子,低垂着脑袋。
程楠上了车,定定看了顾知许几秒,忽然上前抱住他。
她方才在前厅,应当是遇到了顾渊他们。她眼睛很红,看上去似乎哭过。
顾知许的精神立刻松弛下来。
一颗心化作温暖的水,轻轻拍着她的背,“小楠,今天之后,我们不会来这里了。”
程楠声音有些沙哑,哽咽着,不确定的问:“再也不来么?
“嗯,再也不来了。”顾知许低低叹气,脑子里想起了一幕幕不愉快的回忆,“从今往后,我们再也不是他们顾家的人了……他们要做什么,都和我们没关系了。”
程楠愣住,睫毛上还挂着泪水,转过头怔怔的看他。
“小楠。”顾知许微微笑起来,抬手擦去了她的眼泪。
“小楠,如果我变得贫穷,你会怎样?”
程楠擦掉眼泪,“养你啊。又不是没养过你。”
顾知许点头,“那如果变得富有呢?”
“你一直都很富有,再富有一些,也没什么区别。”
顾知许笑起来,“嗯。”
程楠握住他的手,靠进他怀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顾知许应了一声,望了一眼窗外那明媚的春日,感觉过去心脏上的伤口正在慢慢恢复,他望向程楠的眼睛,说:
“嫁给我吧,小楠。”
第64章 第64章 你妈妈她——
顾知许的求婚太突然, 毫无防备的程楠缓了好几天都还有些精神恍惚。
甚至事后都记不起来自己同意没有。
那天之后顾知许一连在公司忙碌了好些日子,程楠在家里思来想去,总怀疑自己是不是那天忘记答应他,给他气到又自闭了。
于是程楠在家里煲了汤, 下午自己给他送了过去。
顾家集团下公司很多, 顾知许常在总部办公,也是离家最近的一个。
电梯直上三十三层, 程楠进到秘书室看见他的秘书不在, 只能继续往里走, 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顾知许的办公室和别人不同,宽敞沉稳的黑色办公桌后并没有一把老板椅, 因为他总习惯轮椅来去。
程楠先前就想说了, 他这办公室通透又豪华,休息室里却堆满了文件, 外面更是连一张休息的床榻都没有。他又习惯用轻便款轮椅,忙碌时一整天坐下来总是后腰疼腿也疼。
程楠提了一把椅子过来,打开他的电脑。
他所有电子设备的密码都很好猜,无非就是她的生日、她的身份证后六位、她的名字缩写,再不行就是以上三个排列组合。
非常纯情朴素。
程楠手支着脸笑了笑。
她打开某椅子官网,下单了一把看上去很舒服的躺椅, 刷了顾知许的卡。
顾知许迟迟也不见人影, 程楠闲得无聊, 打开了他们以前一起玩的求生探险游戏。
矮矮的小人在地图上自由自在的跑, 捡了很多蘑菇, 还砍了很多树。
程楠想起来以前“小白”总是要停下来才能打字,而且打字很慢,现在也可算知道原因了——原来, 人家只有一只胳膊能用。
一想到他的左手,程楠又倍感惆怅思绪万千。
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上次博雅那医生虽然权威,但治疗方式似乎不适合他,恐怕还得想办法另寻良医……
而且他总这么忙碌也不好,每天劳累精神不足影响恢复……
程楠正想着,门外传来了些许脚步声。
似乎是几个人一起过来,脚步声稍显凌乱,隐约中程楠还能听见顾知许的声音。
他工作起来声音很冷酷,这会儿似乎提到了什么不愉快,他声音低沉到几乎冷漠。
他们到了门口,程楠听见顾知许说:“你回去告诉他,我定的点儿从来没人改过。这次破例给他一个机会再考虑考虑,下次他亲自来给我汇报。再给出这种答复,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顾知许声音里微带一丝怒火,听得人直打哆嗦,就连事不关己的程楠都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
轮子滑动的声音逐渐响起,片刻后,顾知许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起来,衬得整个人高贵冷清又优雅,皮肤白玉似的细腻。
程楠从电脑后探出一个脑袋,正巧撞上他那双寒冰似的眼睛。
突然看到她的一瞬,他顿时愣住,片刻后,寒冰立刻裂开了。
紧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停下了脚步,大家面露惊讶,默不作声悄悄打量着她。
程楠站了起来,面前至少七八个人,年纪似乎都比她大很多,她突然有些局促。
顾知许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慢慢浮出了笑容,他眼神始终留在她身上,微笑着冲她招手,“来,小楠。”
程楠点点头走到他身边。
顾知许不打算避讳,“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
他琢磨了一下如何措辞,很快,程楠已经替他说了:“我是他媳妇儿。”
她微垂脑袋,脸颊有点红。顾知许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又道:“嗯,是我媳妇儿。”
下属们愣了片刻,都立刻鼓掌祝福起来,有胆子大的还问程楠岁数,还有八卦的问他们什么时候结的婚、有没有孩子。
顾知许难得在大家面前如此轻松,随意笑了笑,没一会儿便都给赶走了。
关上了门,他一分钟也不多耽误,立刻搂住程楠的腰,柔声问:“怎么突然来公司了?”
他脑袋靠着她身体,像是有些疲倦了,闭上眼睛,睫毛轻轻抖。
程楠笑笑,“猜到你开会累了,就想要来看看你。”
“是么?”
“嗯,是的。”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安安静静的。程楠把顾知许推过来,扶他坐到沙发上。
“你每天就只能在这里休息么?”程楠托着他脸颊让他慢慢躺下,拿了一只靠枕来,垫在他腰后。
顾知许自从和她明确关系后,身上便凭空多出来一种功能,大抵就是看到她就身心轻松愉悦。
他半眯着眼睛看她笑,“在哪里休息都一样的。小楠,下午在这里陪我,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程楠蹲在一旁摸摸他的脸,这些天他忙得见不着人影,总感觉他又瘦了。
程楠把炖汤端过来,仔细喂他喝了半碗,他胃不舒服,一次只能吃下半碗。程楠也不强迫他,给他身上搭了一张毯子。
他要睡觉,她就守在他身旁。
程楠一时半会儿的也忘记自己为什么来了,只要看到他,就感觉心里很温暖,也没有任何的多余的欲望。
“知许。”
顾知许闭着眼,“嗯。”
程楠坐在他身边,俯身凑近他耳朵,“这阵子忙完后,你记得挪出时间,我们还要去庙里呢……”
顾知许那张脸在窗外光芒映衬下显得又白又透,他神情放松,半睁眼睛,“嗯。想什么时候去?”
“让我想想,最近你很忙,下周我有项目,嗯再下周……”
她还在思索着,手机忽然响起来。
程楠有些无奈,她不喜欢这些来得不合时宜的电话。
手机铃声响了好一会儿她才接,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对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但程楠问好后,迟迟没听见回答。
顾知许有些奇怪,“怎么了?”
程楠摇摇头,准备挂断时,终于听到一个颤抖、低沉的男声。
“楠楠,你妈妈她——”
……
赶去医院的路上,程楠浑身冒着冷汗,手指发麻,全身骨骼肌肉都紧绷着。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一整天的好心情都没了,整个人陷入滔天恐惧之中。
这份恐惧是顾知许如何安慰她,也无法缓解的。
她一直以来没有选择,但正因为这别无选择,犯下了大错。
那天,在顾家老宅子里,程楠在前院和父母见面,并爆发了一次迄今为止从未有过的严重争吵。
程珃珃断定她是被顾知许的花言巧语迷惑,声泪俱下要她离开他,但她断然不能同意,无奈之下只能大吵一架。
那天程楠说了很多,她抱着“软的不行来硬的”的念头,强行对宠爱她的父母输出了很多自己的想法。
她控诉他们曾经对顾知许的忽略,还指责他们从来不肯好好了解他,甚至还说,他们根本没有把他当过孩子。
而程珃珃那天满脸皆是绝望,摇着头说:
“如果你夜曾有过一个深爱的孩子因他而死,那么你也不可能心无旁骛的爱他。”
程楠被那浓烈的悔恨浇灌了全身。
她明明知道的……
明知道程珃珃当年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明知道她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她不应该和她吵,也不应该用那样激烈的态度对待他们。
现在,程珃珃的精神彻底崩盘了。
而她就是罪魁祸首。
他们赶到时,程珃珃已经被送去病房里,隔着重重防护,程楠无法见到她。
走廊上,顾渊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低头躬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一头黑发中倏忽冒出了许多白发。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
“楠楠,你来了。”顾渊的声音变得沧桑又喑哑。
程楠心里直发颤,走到他面前,腿一软便跪了下去,“爸,妈妈她……”
顾渊神色痛苦,两手插入头发中,低头深深叹气,“医生说恢复的可能性不大……那么多年了,她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我尝试过很多办法,没想到还是……”
程楠的眼泪扑簌往下掉,她知道自己犯这错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能弥补,但尽管如此,爸爸依然没有责骂她。
他们总是对她这样宽容。
有时她总想着,如果这样的宽容可以分哪怕一星半点给顾知许也好啊。
世界总是这样令人无奈。
“她昨天早上起来,就说要去给明熙和楠楠做饭,还说要送你们上学。”顾渊捂住了眼睛,痛苦道:“我知道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直到今天早上,她看到明熙的照片,就彻底失控了,家里被打砸的很烂,她自己也——”
顾渊说不下去了。
程楠崩溃的抱住他,眼泪几乎要淹掉整间医院,“对不起!爸爸,对不起……”
可事到如今,再多的悔恨也没用了。
程楠从地上爬起来,央求医生让她进去看看程珃珃,医生再三告诫她程珃珃有很强烈的伤害性,她却摇摇头,坚持要去。
顾渊拉不住她,等她进去后,才终于看到一直在拐角处等待的顾知许露面。
顾知许过来让医生进去陪伴程楠,还叫了两个随行的保镖进去,让他们务必确保程楠的安全。
远远的,顾渊捏紧了拳头看他。
“顾知许,你这白眼狼还敢来!”
顾知许低声吩咐着,看着医生和保镖都进去了,才随意转头扫顾渊一眼。
他们隔着几块瓷砖的距离,却已经是有深仇大恨的陌生人。
上次后,最后那一丁点感情也早已消失殆尽了。
顾知许抬头望着门上那窄窄的窗户,视线穿过层层阻碍,落到程楠身上。他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的爱人,其他人,他都不在意了。
“顾知许!”
顾渊咬着牙,正要上来,顾知许突然伸手止住了他。
“对我动手,你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顾知许仍是望着程楠的身影,微仰下巴,淡淡道:“除了小楠,有一样东西你也早该交出来了。你向来不配拥有,现在又分身乏术,我耐心也不好,如果等到我亲自来抢——”
顾知许转头看向他,“你就会被白眼狼活活咬死。”
第65章 第65章 从此以后,她也只剩哥哥了
程楠和顾知许回到家后, 埋进被子里狠狠哭了一顿。
程珃珃的状态很糟,精神已经彻底崩溃,看到程楠,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她不让医生护士接近, 也不让程楠接近, 他们稍稍靠近一些,她就张牙舞爪厉声尖叫。
她无法接受两个孩子离开她, 无论是以什么样的形式。
恍惚中, 程楠低声自语:“哥, 我是不是很混账,爸妈他们是不是不应该养我……”
顾知许将她揽怀里, 摇头道:“小楠, 他们我管不着,但我是因为你的到来才一直坚持到现在。”
程楠含泪抬起头, 看向顾知许。
他脸上笑意很淡,昏暗的车灯下,一张脸越发显得清瘦俊逸。
“小楠,这世界上幸好有你。”
程楠一怔,抱着他大哭起来。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过去在家里她哥哥每天过什么样的日子。
家里时常出去旅游玩乐,哥哥从不和他们一起, 每次一问就是哥哥很忙。节庆热闹的日子没有他、过生日没有他……喜事通通没有他。
可每次她跑上楼钻进他的房间, 却看到他只是在安静的看书。
他和父母的矛盾根深蒂固。
他两人要在一起, 就要面临一道世上最困难的选择题。
程楠很难过, 但并不后悔。
回家后, 程楠正式辞去了工作。
说来惭愧,她当年和方明朗分开后心里也始终空荡荡的,在重要的事业选择上她选择了和他相关的行业。但她这两年逐渐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兴趣所在。
索性顾知许身体需要好好调养, 她决定先在家陪他几个月再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工作。
但顾知许突然每天都很忙碌,早出晚归。程楠很奇怪,问了兰哥,兰哥说是因为公司将迎来一次大变动。
程楠也不敢再多问了。
……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顾知许晚上回来,很激动的抱住程楠。
他用力抱紧她的腰,脑袋搁在她脖颈上,勒得她快喘不过气,他呼吸也很急促,挠得她直发痒。
她笑着,像摸小狗一样摸他脑袋,“怎么啦?顾知许,你现在怎么总像个小孩一样?”
顾知许声音微微发颤,“我很高兴。”
程楠偏着脑袋笑,“什么事那么高兴?”
“公司里的事。”
程楠笑哼一声,“还以为和我有关呢。”
“当然和你有关。”顾知许抱她抱得更紧了,声音很低,身子都微微发抖,“以后,我终于可以好好陪伴你,不会再过惶恐不安的日子,我们会很安稳、很幸福。”
“到底是什么事啊?”
“再过些天,你会从新闻上看到。”
“噢?”
顾知许转头亲吻她的脖颈,深深叹了一口气,“小楠,我们结婚吧。”
程楠一愣,又笑起来,“好。”
先前程楠便说过不想要举办传统婚礼,顾知许劝说几次无果后,也只能由着她。
至于其他形式例如旅行婚礼她更是没有欲望,坚持要去庙里拜菩萨当作自己结婚。
顾知许问过原因,程楠说:“因为你以前总罚我跪祠堂,你又不在家里祭祖,祠堂里只有菩萨,那时候我没有朋友,我认为菩萨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让菩萨见证我的婚礼,再合适不过了。”
顾知许微微惊讶,心里又升起阵阵感慨。
“对不起,小楠,我那时候对你太严厉了。”
程楠抱住他,摇摇头,“没事的,反正大家都知道顾总是妻管严了。”
“……”
隔天周末,两个人一起去了泠灯寺。
泠灯寺位于市郊泠灯山上,近年香火很旺,设施却朴素老旧。车子在半山腰便开不上去,剩下一段路都是楼梯,也没有缆车。
但即便如此香客也络绎不绝,站在阶下抬头往去,人来人往。
顾知许无奈,“我让栩安派个人过来吧。”
程楠笑笑,“算了吧,兰哥好歹是高管呢,日理万机的,哪有功夫管这些闲事儿。”
“……”顾知许转头看她,“栩安当年第一个职位是我的助理。”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程楠俯身瞪大眼睛看他,“现在我们安静简单过我们的小日子。我是你老婆,你别再麻烦兰哥了!”
“……好吧。”
还好程楠来之前带上了顾知许的拐杖。
顾知许最近忙于事业没有时间复健,腿的情况也不太好,程楠琢磨着正好趁这机会让他锻炼锻炼。
她拎着他的轮椅,搀着他左胳膊,仔细盯着他的脚步。
顾知许不能摔,腿上也没什么肌肉,每迈一级台阶都要使出全身力气,走了几步便已经冷汗直冒。
程楠赶忙搂住他的腰,“先坐这里歇歇吧。”
顾知许喘着气,“哪有刚走就歇的……”
程楠把轮椅叠好放在地上,搀着他坐在台阶上。
顾知许自打和她在一起后洁癖也好了很多,虽然也爱干净,但远不如从前那么夸张。
程楠拍拍他裤腿上的灰,“脚踝不疼吧?”
顾知许脸色有些白,两手搭在膝盖上低低喘气,垂头摇了摇,“没事。”
程楠看他这样,心里又不免心疼,回头望了一眼那一望无际的台阶,“要不……咱们换一个庙吧,临川也不止这一个求姻缘得寺。”
顾知许抬手抵着额头,闭眼皱眉低咳一声,“不换。不是说这个最灵么。”
“哎……”
两个人在阶边坐了一会儿,程楠渴了,带来的水死活拧不开,只好递给顾知许。
他虽然只有一只手好使,但一下子就拧开了,神色淡淡递给她。
程楠很给面子,鼓着掌说:“哇,哥哥好厉害。”
顾知许嘴角抽了一下,“这种哄小孩的招数留着以后哄孩子吧。”
程楠笑起来,仰头便有一阵微风刮过,吹得她刘海四散。
程楠皮肤很白,肤质也好,小巧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瑕疵,五官秀气,笑起来有浅浅的梨窝。
顾知许温柔的看她。
暗自思忖着,如果未来世上有一个像小楠的孩子,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微风起而不止,吹动两个人浅浅的笑。
旁侧行人来来去去,顾知许坐在外侧,把程楠护在里面。
一个小沙弥慢慢从旁边走过。
小沙弥身上穿着灰色袍子,驻足片刻,盯着程楠看了又看。
程楠觉得有意思,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小师傅,我脸上有什么吗?”
小沙弥摇摇头,又看看顾知许。
顾知许没什么表情。
程楠又笑,“你们泠灯寺算姻缘最灵,那你给我们算算,我俩相配吗?”
小沙弥一张脸白白胖胖粉嘟嘟,看上去约摸十二三岁,手里拎着一串珠子,有些为难的挠脑袋。
程楠歪脑袋,“怎么啦?我们难道不合适么?”
顾知许悄悄瞥她,摸着她脑袋笑了笑。
小沙弥却点了头,“我算不太准,但我瞅着,你们之间情深缘浅,历经磨难却难得始终。”
程楠愣住。
顾知许脸色顿时阴下来了。
他支起拐杖缓缓起身,顺手把地上的程楠也捞起来,淡淡回头看那小沙弥,“小师傅,技艺不精就再学学吧,我们这次来,多捐些香火。”
小沙弥眼睛圆圆的,眉尖皱起,嘟囔着嘴,“但我看你们就是这样的,没觉得哪里算错了啊?”
顾知许转头不再说话,搂着程楠慢慢往上走,程楠却还在回头,“诶小师傅,你说说我们哪里有问题?你这里有什么卖的东西能化解吗?”
小沙弥摇头,“我不是为了卖东西才编瞎话骗你们,我的确是……”
他话到一半突然让人捂住嘴巴,回头一看,是满天大汗匆匆跑来的师兄。
师兄背上背着个小竹筐,里面装满了水灵灵大白菜,一路狂跑过来累得直喘气。
“二位,二位施主……”青年和尚累得不行,一只手捂着自家乱蹦的小师弟,一只手叉腰说,“你们别听我师弟瞎说,他胡说八道吓跑不少香客了,怪我忙着摘菜没看好他……”
程楠惊讶,“是么!”
顾知许面色很淡,居高临下望着他们,“那你来说说,我们究竟是不是良配。”
“是啊,当然是了。”和尚放开了小沙弥,呼了呼气,戳着小沙弥的脑袋说:
“这家伙只学了上部,还没有学下部。依我看来,二位之间的确诸多磨难,甚至有危及性命的事,但互相依赖感情至深,磨难之后,就是命定之缘、一生相伴。”
又是一阵微风乍起。
顾知许额头碎发被吹开,他脸上不见太多欢喜,只有些许浅到不能再浅的笑意。
程楠还想说话,已经被他搂住脖颈往前走,他没有回头,随口道:“多谢。但我是无神论者。”
春风将绵绵柳絮吹起,一片温良之下,和尚和小沙弥抬头,望着庙前那蜿蜒又无尽的白玉台阶上,一个拄拐杖的清俊男人,怀里正搂着他心爱的姑娘。
……
红墙黑瓦,蓝天白云。
泠灯寺里种了许多柳树,碧绿的枝桠探过墙头,根根垂落下来,迎阵阵春风拂动。
庙里香客很多,二十多岁年轻人也多,大家牵着手迈过门槛,浓浓香雾中,各自窃窃私语。
程楠把顾知许从背上放下来,打开轮椅扶他坐上去。
后半段路顾知许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面上颗颗冷汗滚落,程楠实在心疼,一定要背他上去。
顾知许牵起她的手,“这段路太长了,累着了吧?”
程楠抹了一把汗,笑呵呵的看他,“不累。我可是运动会金牌选手,以前背‘小白’上楼的时候不累,后来给你好吃好喝养了那么久,至今都只长了不到五斤,我心疼还来不及呢。”
顾知许无奈叹气,“我身体很好,只是偏瘦一些。”
“好什么呀。”
程楠弯下腰,将毯子认真搭在他腿上,摸摸他的手,还好,很温暖。
程楠推着他往主殿里走,进门时抬头看了一眼牌匾:问情殿。
她又笑起来。
真好。
主殿在四四方方的院子后面,院里有一樽金钵,盛着满满当当的香灰。
程楠从僧人手里接过几柱香,分了一半给顾知许,交到他手上前,突然正色道:“别再胡说了哦,你是不是无神论者我比谁都清楚,在菩萨面前老实、诚恳一点。”
顾知许笑,“嗯。我会很虔诚的祈祷。”
程楠也笑。
两个人一起上了香,认认真真拜了几拜,又进到了大殿里。
僧人递来纸笔,程楠趴在桌案左边,顾知许坐在右边,各自写下心愿。
程楠写到一半想偷看顾知许的,却立刻被他发现了,他坐得笔直,不动声色蒙住了纸条。
程楠:“哼,我才不看呢。”
顾知许点头,“不能给你看。”
“干嘛,写我的坏话了?”
顾知许低低一笑,他垂着头,面色在阳光照耀下越发白皙明净,像一尊安安静静的玉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搁下毛笔,慢条斯理的叠好纸张,“防止菩萨不认识你,画了你的肖像。”
程楠眼前一亮,很快又撇嘴,“我才不信呢,你从小最喜欢唬我了!”
顾知许微笑抬头,看向她的脸,成熟明媚的女孩似乎渐渐远去,容貌越来越小,在脑海中变成了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他想起曾经给程楠讲睡前故事。
那是一次暴雨夜,父母在外地无法赶回来,年幼的程楠害怕打雷,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就跑到他房间里。
他记得那一天他刚从医院回来,腿上裹了石膏和支具,正疼得厉害。
程楠不由分说踢掉鞋子钻进他被窝里,怎么赶都赶不走,一把鼻涕一把泪,小小的一团,抱着他的腰要求他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那天他因为伤口发炎,还隐隐有些发烧,身子困倦又疲惫,但还是不想糊弄小姑娘。
她带来的童话书翻来翻去早已看完,他只好扶着拐杖虚弱下楼,给她找了一本未开封的儿童读物。
那个宁静又幽深的夜晚,他忍着腿上剧痛,给他妹妹讲着蛀牙的小故事。
他擅自添油加醋,给她讲虫子会掏空她的牙齿,在里面筑巢、安家、生儿育女……最后把妹妹吓得痛哭流涕。
他感到懊恼,但也没有办法,又努力从床上爬起来,给她找了好多玩偶来陪伴她。
程楠笑着,“你看看,从小你就爱欺负我!”
顾知许委屈,“小楠,是你欺负我吧。”
程楠搀着他的胳膊扶他起身,他的腿已经没有半点力气,站也站不了,只能虚虚跪在垫子上。
程楠跪在他旁边,静静的向菩萨许愿。
一愿她的知许健康快乐,再也不要流眼泪。
二愿他们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三愿几十年后她走在顾知许后头,不要让他再体会孤单。
……
她睁开眼,望着面前慈祥的观音菩萨。
隔过无数岁月后,她再次跪在菩萨面前。这一次却不是她犯了错,而是她要结婚了。
热泪氤氲眼眶,程楠双手合十,静静看向身边那阖眼祈祷的人儿。
她的哥哥。
她那个眼尾有颗淡淡泪痣、被奶奶说命势不好,尝尽了人间悲欢离合,才终于迎来幸福的哥哥。
她在心下悄悄道:
观世音菩萨,请祝我们新婚快乐吧。
……
泠灯寺下山的路十分平坦,没有台阶,是一条宽阔明净的大马路。
马路尽头便是寺庙出口,出口处一大片翠竹环绕,幽幽绿意,空旷宁静。
程楠仰头吻了顾知许。
从庙里回来后,隔天,两个人去民政局正式登记结婚。
程楠换了一套缎面白礼服,顾知许则穿了白色西装,两个人谁也没通知,像无数普普通通的小情侣一样,去拍了照、签字盖章。
程楠想了想,和大家一样发了一条朋友圈。
只发了一张他们的结婚照,没有写任何多余的文字。
几分钟后,她手机几乎要爆炸。
先是各位朋友的轮番轰炸。
室友们在群里发满了震撼的表情,个个激动:
我靠!闷声干大事!
她就这么结婚了啊!
天呐,楠楠你是和哪个明星结婚了吗!你男朋友,哦不老公,怎么那么帅!
我记得这个长相!
怎么说?
好像上过咱学校表白墙!
程楠看得笑呵呵,缩在床上打滚,她正在编辑消息,萧苒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刚按下接听键就是一个充满咆哮的喊叫:“大哥!你结婚了!你跟谁结婚的!我他妈眼睛没瞎吧!我是不是最近加班加多了熬出幻觉了啊!”
萧苒从不说脏话,这次大概时肾上腺素快爆炸了。
程楠哈哈笑,“对不起,其中诸多缘由改天一定当面和你解释!我请你吃饭赔罪,餐厅随便选,我哥有钱!”
“你也知道那是你哥啊!那是你哥啊!”
程楠吐吐舌头,下一秒,又是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名字显示:方明朗。
程楠小心脏颤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键。
方明朗那边明显比萧苒有文化一些,沉着又冷静,静了好久才说:“楠楠,你……兼职设计练习ps吗?”
旁边还有顾衍的声音,他们在一个实验室里,顾衍比从前那要死不活的状态好了很多,人也更加活力了。他瞎嚷嚷着:“这绝对ps啊,你看这衣服这发型,怎么会是程楠呢?肯定假的啊,假的啊,别传谣了……”
程楠又忍不住笑起来。
大家的反应皆在她意料之中。
或惊讶、或意外,或赞同、或不解,都没关系,总之她就是结婚了,她儿童时期一语成谶,当真嫁给了自己哥哥,并且永远不会离开他。
艳阳天,好气象啊。
结婚之后,程楠想过要不要给爸爸说一声。她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后,去了一趟疗养院。
程珃珃自打疯掉后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糟糕,住进疗养院时已经完全不能自理,偶尔能认识顾渊一下,但多数时间都把他当作要抢自己孩子的陌生人。
程楠远远的看他们。
看见宽敞的院子里,护士扶着程珃珃慢慢散步,顾渊跟在几步外,面容憔悴的看着她。
程珃珃容貌未变,顾渊却像是苍老二十岁。一贯保养良好的人逐渐不修边幅,头发花白,背也佝偻起来,每天活在折磨中,再也没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程楠看见程珃珃手中的一只玩具掉落,顾渊帮她捡起来,下一秒她便尖叫,接着狠狠推开他。
她突然失控,张牙舞爪去打他,大喊着:“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女儿还给我!滚开!来人啊!”
顾渊躺在地上被她踹了好几脚,最后只能狼狈爬起来,抹一把脸匆匆离去。
他的背影显得苍老又嶙峋。
程楠下意识要跟过去,但刚迈出脚步,眼泪便已经滚落下来。
他们或许也不愿意再看到她了。
对他们而言,她背叛了他们整整两次,搅碎了他们原本幸福的生活,甚至毁掉了母亲。
她将永远无法弥补。
程楠捂着脸,大哭一声,还是只能默默跑开了。
她或许不会再来了。
爸爸已经删掉了她的联系方式,妈妈已经彻底忘掉她。
他们将再无关联。
从此以后,她也只剩哥哥了。
回去的路上,程楠坐了公交。
人群的喧闹掩埋了她的浑然和痛苦,她跟随着人群移动,总能感觉到一些莫名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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