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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你不肯答应嫁,那我只好……


    “长宁宫虽好,但景阳宫我也是住惯了的,宁儿又年纪小,搬来搬去的哪能适应?”


    群玉见他面色不快,便想着拿宁儿作为借口,无论如何,谢望总不能不顾及孩子吧。


    “宁儿随我,到哪里都能适应得很快。”谢望一句话堵死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目的显而易见。


    她不知道怎么回谢望的话,又不想和他胡搅蛮缠,抬步就要离开,不想和他待在内殿里。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谢望快她一步,起身弯腰,双手探入她的腰身,将人抱在怀里。


    像抱宁儿似的姿势,群玉难为情地红着脸,又怕自己摔下去,牢牢攀住他的脖颈,嘴上却还在负隅顽抗,“你你干什么啊,快放我下去!”


    谢望也学着她哄宁儿似的说话,“乖乖玉儿,给哥哥抱下。”


    他一板一眼的说着这种黏糊人的话,群玉白皙的面庞上浮现丝丝红晕,怕自己笑得太明显,只好抿着嘴忍了又忍。


    谢望聚精会神的观察着她的表情,连这些细微的小动作也不会放过,心底长舒一口气,至少玉儿还不抗拒他自称哥哥。


    足足被他拥在怀里抱了半刻钟,谢望单手托住她的臀,另外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竟也不觉得累。


    群玉伸手推搡,嘴角翘起,不满道:“好了没有,你说了只抱一下,这都不止了……”


    “自打你入宫,都不怎么和哥哥说话了,让我再抱抱好吗?”谢望眸光清亮,满是赤诚,还故意低头去蹭她。


    被他柔软的发丝撩拨划过锁骨,群玉的呼吸骤然变烫,耳垂泛红,忍不住暗暗心惊,他、他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满身勾栏样式!浑身狐媚做派!


    最关键是她还真就吃这一套,要是她再这么冷冰冰的和他说话,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


    群玉眼睫轻颤,肌肤微微颤栗,攀住他脖颈的手抱得更紧了。


    谢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弯了弯唇角,满是侵略性的目光一寸也不离她。


    下一息,他双手游走移至她的腰际,就在群玉始料未及之际,双脚腾空被人放到了桌案上。


    群玉垂着眼,视线慌乱,不知道谢望要做什么。


    直到谢望以一种几乎宣誓主权的姿态,双手撑开放在她腿侧的桌案上,将人圈禁在自己怀里,形成了一道不容逾越的壁垒。


    谢望眸光微动,意图压下暗流涌动的慾念,不想吓到她。


    距离实在是太近,属于谢望的气息扑面而来,弄得群玉耳尖红得发烫,根本就没法呼吸,只好抬头与他目光平视。


    就在群玉被他盯得心口发颤时,谢望低头与她面庞相贴,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织,思绪也被缠绕成线,乱作一团。


    到底是群玉率先败下阵来,悄悄伸手推了推他,“你、你到底要干什么?”


    谢望眸色深深,声音也像是透着一层雾,“你不问我吗?”


    群玉的语气故作轻松,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不问,有什么好问的啊,这人活一世谁没有……”


    只是她话未说完,就看见谢望眸光冷然,稍显阴翳,“是觉得没什么好问,还是又想悄无声息的离开我?”


    对于群玉是怎么想的,谢望实在是太容易就看破了。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在她心里最先放弃的就是他。


    群玉身上寒毛直竖,喉咙发紧,想开口反驳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有什么好反驳的呢,如今真相大白,他二人的身份也都公之于众,她和谢望就只能做兄妹。


    既是兄妹,便没有哪家兄长钻入妹妹的床榻,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冗长的沉默过后,群玉斟酌地开口,“我知道兄长想说,你当年离开是有苦衷的,没关系我都能理解,我也不会怪罪你什么,只是我不想宁儿长大后,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是兄妹相奸,枉顾人伦礼序生下来的孩子。”


    听她规规矩矩地唤自己“兄长”,谢望呼吸一滞,强忍着内心酸涩,握住她的手,郑重其事道:“我只问一句,玉儿愿意嫁给我吗?”


    群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摇了摇头。


    嫁进皇家,一辈子都被关在宫里,还要和一堆女人争宠,后宫争乱不休,全靠皇帝的恩宠过活。


    即便是现在他们有情,可时间久了也不过是兰因絮果,爱恨消磨余生罢了。


    谢望闭上双眼,笑着自嘲,“你如今,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了。”


    她不是看不出谢望的怅然失望,可她不能不负责任的答应他。


    生下宁儿后,她这个阿娘就没有做到责任,往后余生总该好好弥补。


    她不想战战兢兢地住在宫里,总要提心吊胆的防备着,会不会有人趁她不注意对付宁儿,又或者像长姐那样,将宁儿带走用来要挟她。


    群玉故作恳切,语气认真,“兄长如今是皇帝了,就该封我个长公主当当,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改宅子为公主府,我回侯府住就是,往后我和宁儿住在那里,若是兄长想宁儿了也可以来。”


    “侯府也是我的家,我这个兄长不能长住吗?”谢望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


    倘若群玉想要搬出去住,那么他必定会寸步不离跟着。


    群玉想要委婉的劝他打消心思,“兄长愿意来我自然是欢迎,就怕那帮御史要弹劾我,而且神策军的卫士乌泱泱地围成一团,你不觉得大费周章,我还怕吓到宁儿呢。”


    “说来说去,我回自己家也不行了,倒不如你就住在宫里。”谢望不想和她起争执,尽量语气和缓地说。


    “小住些时日倒是说得过去,可哪能长年累月的待着,等兄长迎娶皇后,我这个小姑子若是没嫁人倒是好说,可我还要带着宁儿岂不讨嫌……”


    群玉心里同样清楚,谢望不会同意自己现在就搬出去的,这会子告诉他也只是为了早做铺垫罢了。


    见她几次三番的拿宁儿说事,谢望无端地语气变硬,脸色冷了几分,“你若肯嫁给我,宁儿就是中宫嫡出的公主,谁敢给她脸色看?”


    “你说得倒是简单,你是皇帝,岂能没有三宫六院,这些女人光是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能喷死她,让我的宁儿不堪其扰。”


    因为情绪激动,群玉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连胸口都气得微微颤抖。


    谢望久久不语,静默须臾才无奈开口,“谁告诉你我有三宫六院,还是说你想住遍后宫?”


    调笑似的话满满都是宠溺,群玉羞恼地瞪他一眼,说正事呢,他怎么尽说荤话。


    “玉儿不肯答应嫁,那我只好空置后宫,等着你回心转意了。”闹这么久,原来她是因为担心这个,谢望心神松泛下来。


    群玉觉得和他就是说不通,可见他眸中含笑,也不想再反驳了。


    这些时日结连发生大事,他早就累得不行了,群玉见他好几日都没阖过眼,说到底还是有些心疼的。


    谢望观察入微,自是发觉了群玉对他的心软,也就仗着这点心软,忍不住心神荡漾。


    “除了你们娘俩,这后宫不会有什么旁人,玉儿今日不答应,我便明日再问。”


    他神色认真,凝着眸子深情款款的望她。


    群玉心腔酸涩,跳得太快漏了一拍,真的能如他所说吗?


    *


    谢望登基以后,大刀阔斧的清算了将当年与大行皇帝合谋,算计废太子的那些人。


    礼部官员自诩深谙圣上心意,拟了道折子,意在追封死去的先太子为帝。


    谢望在清一色的谥号中选用文桢二字,文桢帝自幼孝顺仁德,有胆有识,四岁开蒙后更是通读四书五经,学识渊博,颇得师长喜爱;被册立为太子后体恤民情,持正谏诤,可正是过刚易折不懂人心险恶,谢逐深知太子贤德名声在外,想要扳倒他太难,便故意与那些被太子责罚过的官员交好。


    久而久之,又故意设计高门子弟在太子面前犯错,从而拉拢对方,到最后六皇子党竟也和保皇党分庭抗礼起来了。


    既是册封那么大行皇帝的封号也该选起来了。


    有眼力见的礼部官员故意递了许多恶谥,谢望圈了灵字,另外又册封二皇子为安郡王,往后余生他就安于享乐即可。


    倒是讽刺至极,灵帝昏庸无能,耽于享乐,登基二十余年,过度征敛,只为修建陵寝。


    京畿一带旱灾已有数月,朝中却不曾派遣使者赈灾,任由百姓们颗粒无收,苦不堪言。


    谢望登基后下发的第一道政令,便是派遣户部侍郎前去万年县一带救灾。


    朝堂政务处理完,不少世家出身,家中皆有女儿的官员忍不住蠢蠢欲动。


    从前可是听说圣上有位难产而死的爱妾,如今膝下仅有一女,子嗣实在是单薄,自然是要选秀充盈后宫。


    这选秀又分作三种,世家出身的女子礼聘入宫,民间的良家女通过采选入宫,若是有抓住机遇的,也能从宫女摇身一变成为贵人,再者便是官员使臣进献了。


    礼部杜尚书在接受到同僚们的暗示后,更是直截了当的问道:“圣上如今后宫空无一人,选秀一事可要劳烦太皇太后和嘉和郡主?”


    圣上幼年时在霍家长大扮作霍世子一事,如今可谓是人尽皆知,那么嘉和郡主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虽不是嫡亲妹妹,可除了嘉和郡主,身上实在是没有什么更为亲近的女眷了。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分给他,“不必,朕不打算选秀。”


    “圣上今年二十又四,按说应该是儿女成群的年纪,可您膝下可是仅有小公主一人啊。”


    谢望已经打定主意守着群玉一人,自然是听不得这些。


    “此乃朕家事,诸位爱卿若是闲的无事,不如去朕的库部帮忙。”


    这可是兵部有名的苦差事,需要负责管理戎器,宫变才结束没几日,库部官员这几日正忙得焦头难额呢。


    他们这群外门汉去凑这样的热闹,岂不是要被人骂死。


    众人没有再吱声,不过有门路些的官员,则是求到了太皇太后那里,希望她能劝劝圣上,尽早开设选秀。


    太皇太后见到谢望就心里发怵,从前在灵帝面前还能摆一摆母亲的身份,可到了谢望这里,非但一丝情分也无,还与他隔着层杀母之仇。


    “这件事即便是哀家点头也没有用,倒不如去和郡主说道说道。”


    她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件事,于是还真就有人找到了群玉。


    倒也不是生面孔,门下侍郎韦伯山,持盈未婚夫的父亲。


    韦伯山与她见过礼后,群玉打量了一番,悠悠开口,“韦侍郎今日来,可是为着韦恒与公主的婚事而来?”


    他倒是开门见山,“是也不是,微臣今日来是想替我家三郎退亲的,也是想郡主牵线搭桥,向圣上引荐九娘的。”


    “韦恒既然想要退亲?为何不与公主当面去说,却要韦侍郎你拐弯抹角的寻我做主?”


    如此捧高踩低的行径,让群玉十分恼怒。


    韦恒她虽然不熟,但也知晓他对持盈的满腔心意,好不容易能够修成正果了,却被韦侍郎这样一搅和,他究竟是何居心?


    去年在孟家的接风宴上,群玉是见过韦九娘的,依照她的性子,不像是能干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韦九娘是真心爱慕圣上吗?我怎么记得她从前倒是看不上他。”


    群玉说的是实话,在孟府接风宴上,谢望眉目嚣然,对谁都是冷淡至极,见好多人对他趋之若鹜,韦九娘还和她小小调侃了一下。


    冷不丁被她这么一追问,尤其是发觉嘉和郡主竟然认识九娘,韦伯山直冒冷汗,又试探似的问道:“郡主既然与九娘相熟,怎么从未在韦府见过你。”


    韦九娘是个好玩乐的,时常遍邀京中闺秀,在韦府设宴,这一来二去韦伯山也大抵知晓,九娘与哪些人交好。


    惊觉他是想要套话,群玉反应过来,只是随口道了句,“兴许是我记错了,只是韦侍郎想要退亲,此事要么让韦恒亲自与公主相谈,要么等安郡王醒来你去与他说。”


    退亲一事本就是推辞,直觉告诉韦伯山,嘉和郡主定然与韦九娘认识,既然认识那就好办太多了。


    韦家正值危急存亡之际,倘若韦仲书将那些罪行全部公之于众,那么他们韦家大房在盛京,那是彻底没有立足之地了。


    所以韦伯山这才病急乱投医,想要让嘉和郡主帮忙,这样还能保住九娘的名声。


    群玉并不晓得韦家变故,只当韦伯山鬼迷心窍,眼见着如今成为安郡王的二皇子彻底没落了,便不想结这门亲事,而韦九娘年纪正好,嫁给谢望刚合适。


    上回在孟淑妃的赏花宴上,群玉是遇见过韦九娘的,只是她早就不似从前那样的开怀,整个人都腼腆了不少。


    原本群玉是想和她说话的,只是她和众人一样唤她嘉和郡主,就好像不曾认识她似的,群玉也就没有再开口了。


    *


    韦府桃香院,韦颂今哭得双眼泛红,站在井边频频往下看。


    在得知自己的身世那一刻,她就想不活了,可卢文珠却说,“你是没见过公媳扒灰的,他们都没有羞愧得无地自容,你非但要活着,还要堂堂正正的活着。”


    卢文珠是在今年春天嫁给孟四郎的,早在去年无相寺相看时,她就见过莲芳了,故而知道这个小通房在孟淳那很是受宠。


    原本还想摆一摆主母架子,好好磋磨一下这个莲芳,谁成想她居然和二老爷好上了。


    这件事让她觉得又恶心又难受,想提醒婆母吧,可一想到二夫人与自己继母关系熟稔,卢文珠就不想说了。


    若非是继母将自己嫁进孟家,她卢文珠本该有大好前尘。


    于是她只告诉了三夫人,也就是卢文珠的的姨母,结果她说,“嫁进孟家,便要学会守口如瓶,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装作不知道。”


    卢文珠当时是点头应了,可心里还是不通过,这些事和婢女说是说不得的,便只好和手帕交韦颂今讲一讲。


    谁知卢文珠这么一讲,刚好戳中韦颂今的伤心事,得知自己是父亲和二婶生的孩子后,韦颂今根本没脸面对母亲。


    难怪母亲对她冷冰冰的,从来都没有好脸色。


    她的二叔韦仲书,自从亡妻去后便没再另娶,膝下只有七哥韦愉一个人,与韦颂今关系好的就跟亲兄妹似的。


    可如今知道真的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韦颂今又觉得没脸见到对自己关爱有加的二叔。


    她羞于承认自己是奸生子,是父亲酒醉后将二婶认成母亲,糊涂之下犯下的恶果。


    韦颂今望着那口井出神已久,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跳时,卢文珠终于来了,一把拉过她。


    “阿今,伯父让我问你,是不是认识嘉和郡主?”


    听到这个名字,韦颂今眼神躲闪,没有正面回答。


    她从小就是不会说谎的好孩子,这副反应卢文珠一眼就看穿了。


    “那太好了,你和她关系如何?说不定能借着她攀上一门好亲事……”


    卢文珠和韦伯山想的一样,只要韦颂今高嫁,即便是掌握了韦家大房这桩秘辛,识相的也不敢轻易公之于众,否则不会有命活。


    要知道皇家严面大过天,为了粉饰太平,韦家其余人即便是想揭发,也不会有人受理。


    想到嘉和郡主,韦颂今不由得想到那天看见她时,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原来孟澜的夫人就是嘉和郡主。


    踌躇一二,韦颂今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卢文珠。


    卢文珠听完眼睛都亮了,“你是说嘉和郡主就是原先的二少夫人?!”


    见她点头,卢文珠胸有成竹,“那这件事我回府问问四郎就成了。”


    等回了孟府定风堂,卢文珠格外殷勤地伺候孟四郎,又是给他揉肩捏背,又是说些小意温柔的话哄着。


    孟四郎不紧不慢地问道:“说吧,夫人今日究竟是有何事?”


    卢文珠不知晓内里详情,一派天真的发问,“我想问问,二郎那位少夫人你知道多少,她如今可是嘉和郡主,你说能不能因为她和二郎的关系,和我们孟家攀上交情?”


    “那你怕是白日做梦了,她不会和二哥再续前缘的,新帝对她势在必得,想来早就珠联璧合,背着我二哥暗度陈仓了……”


    孟四郎面上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紧接着又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鬼使神差的卢文珠突然想到,当场在无相寺,孟四郎语气轻佻,好像打算调戏二少夫人,结果刚好被她撞破。


    没想到这个嘉和郡主和新帝竟然有一腿,兄妹相奸,还是背着夫婿偷欢,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样要命的消息,若是散布出去,这位嘉和郡主恐怕是要身败名裂。


    卢文珠心下了然后,又往韦府去了一趟。


    她将这桩阴私告诉了韦伯山,又让他想法子将韦颂今送进宫,再凭着这个把柄要挟嘉和郡主,她定然是任由摆布,什么都会答应的。


    至于为什么会答应,届时只要将圣上的爱女身份一公布,众人岂不是要以为她是嘉和郡主与孟二郎所出。


    如此混淆皇室血脉,定然引出轩然大波。


    作为一个母亲,孩子定然是她的软肋,绝对不肯让孩子陷入这种风波中。


    卢文珠如今有孕在身,算是切身实际的体会到为人母是什么心情,所以她敢笃定群玉一定不会不管不顾。


    韦伯山对她这番话也是将信将疑,可只要能入宫为妃,什么手段也是值得的。


    于是他使了大笔的银子,将韦颂今送到景阳宫,又让她给群玉带了一封信。


    信上韦伯山没有告诉自己为何非要韦颂今入宫的理由,但是对她还有宁儿以及在孟府的往事倒是了解的清清楚楚。


    韦颂今不知道父亲和卢文珠究竟在筹谋什么,只听她们说入了宫就有活路了,会有人护着她了,所以很是乖顺地来了。


    高坐上首的嘉和郡主,冷眼打量着她,想着自己要怎样将这样的美人胚子送到谢望床上去。


    凭私心而论,她的确不像让宁儿受到一点只言片语的伤害。


    从情感来讲,她和谢望兄妹的关系已经人尽皆知,若是再让人知晓二人有情,还是在她曾经嫁给孟澜的情况下,他非要拆散,恐怕会惹得议论纷纷。


    毕竟当朝新帝,曾插足妹妹和妹夫的婚姻,群玉闭上眼,简直就不敢想说书先生和民间小报会怎样杜撰编造。


    群玉也不想让谢望卷入这种旋涡之中,那么选来选去好像只有这种法子是最有效的。


    第62章 “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


    九月秋高,暑热依旧,景阳宫的凉亭里摆着各色瓜果,群玉捏着精致小巧的果叉吃着葡萄。


    站在一旁的韦颂今躬着腰,将颗颗饱满的葡萄剥好,又装在小银碟上。


    她如今是景阳宫的二等宫女,按说这些伺候人的活计还轮不到她,可韦颂今上赶着对群玉献殷勤,群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只是心里着实的好奇,短短一年光景,韦颂今不仅是憔悴了不少,她的气节她的脾性呢?


    难道就为了嫁给谢望,这些全都能够抛之不顾吗?


    “颂今,你也坐吧,不必这么拘束。”群玉示意她坐在石凳上。


    “郡主好意,奴婢心领了,只是这不合规矩……”韦颂今低着头,想也未想就直接拒绝了。


    群玉放下果叉,无奈扶额,“这也没有旁人,不会叫人瞧见的。”


    韦颂今摇了摇头,“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


    瞧瞧这才一年光景,怎么就让从前轻俏灵动的韦九娘,变成如今这般食古不化的腐儒了。


    “那好,本郡主命令你,坐下来,将你自己剥的这碟葡萄吃完。”


    群玉语气生硬,蹙额皱眉,倒是显得真有几分生气。


    果然韦颂今没敢再与她推辞,乖顺地坐好,将手放在膝上。


    “九娘,我记得从前的你游春涉猎,雅集诗会样样都爱玩,也不拘泥于这些规矩,如今这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群玉也不打算与她兜圈子,倘若她真的遇到什么困难,她还是愿意帮忙的,而不是让她稀里糊涂的成为韦伯山攀权富贵的功课。


    家族阴私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也,更何况看对于韦颂今来说不仅难以启齿,更是给她沉痛的一击。


    “郡主多心了,我并无遇到什么难事。”韦颂今端身正坐,仪态高雅。


    群玉问出了盘桓在脑中的问题,“那你是真心爱慕圣上吗?”


    这个问题对如今的韦颂今来说,很难回答,她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真心。


    嫁给圣上,只是为了掩盖她肮脏恶心的身世,有他庇佑,想必父亲就能如愿,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被人打击报复了吧。


    韦颂今想了许久,终于踌躇开口,“我会试着去爱。”


    她的回答彻底击溃群玉,什么叫试着去爱,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她不爱。


    “那我凭什么帮你?”群玉心头骤痛,觉得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肖想他了。


    为了宁儿不被卷入流言蜚语,群玉愿意接受自己不能嫁给他的事实。


    何况他是皇帝,三宫六院才是常态,群玉不想和那么多女人争夺,那就干脆不嫁好了。


    可她不能接受谢望身边这些莺莺燕燕,明明不爱他却为了什么家族荣辱、权势利益嫁进后宫。


    皇帝又如何,万民之主说来多好听,可没有一人爱他。


    群玉心中苦涩,忽然就听得韦颂今斟酌道:“世间万物,若一个人什么也不求,又该如何驾驭。只有利益相系,才能共谋大事。”


    她温温柔柔的,笑着说出这番话,群玉听完虽然算不上什么幡然醒悟,但也明白如果谢望娶了一位真心爱慕他的妻子,恐怕就无法容忍宁儿深得他父亲疼爱。


    如今宁儿公主的身份已经上了玉牒过了族谱,即便是群玉想要带她出宫,恐怕也很难一直抚养她了。


    谢望的动作实在是快,看穿她想要离开的心思后,不仅开始着手彻查霍家惨案还承恩候府清白,还不忘让礼部将宁儿的封号尽快拟定下来。


    只要宁儿的身份彻底坐实,群玉是没办法带着她离开的,恐怕也就只能出宫小住些时日。


    可如果宁儿真的要在宫里长大,还是要早为她做打算才是。


    群玉悠悠开口,就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可以帮你,只不过事成与否,全看你个人本事。”


    没几日便是重阳节来了,这是谢望登基后第一次设宴,在麟德殿宴请群臣。


    因为后宫无主,太皇太后年纪大了不管事,嘉和郡主拒绝了,宴席只好由尚宫局和内侍监安排的,中规中矩,虽然挑不出什么差错,但并不出彩。


    仗着自己有从龙之功的高诩,便想着劝劝谢望广开选秀,充盈后宫,实在不济若是在场的朝臣,将家中女儿妹妹的画像送进宫,让圣上过目一遍也好。


    底下人纷纷附和,礼部的杜尚书早就提过了,这会也跟着称赞起来,这个法子好。


    “忠义侯这么舍己为人?朕记得你自从丧妻后一直未娶,众爱卿家中内眷若有相中他的,尽管到朕这来求赐婚。”


    一石激起千层浪,谢望这句话可谓是将高诩的老脸都臊没了。


    什么叫但凡有看上他的,都可以找圣上赐婚,他高诩八尺男儿,竟然理论落到被人挑挑拣拣的地步了?


    高面上有些挂不住,前脚才被圣上册封为忠义侯,这才没过几日,就被圣上这样下他脸面。


    谢望当然是故意的,这帮人只要是逮着机会,就要对他的后宫指指点点,什么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他的后宫只能有玉儿一个人,其他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眼见着高诩在谢望面前败下阵来,沈固安这就顶上,仗着自己舅父的身份毛遂自荐。


    “圣上觉得你表妹容儿如何?你二人自小也是相熟来的,她爱慕你良久,更是为了等圣上,如今都成大姑娘了,舅舅我也未将她婚配嫁人。”


    沈固安腆着张老脸,想着即便是谢望不许给容儿皇后的位置,贵妃怎么也该有吧。


    朝中世家都盯着皇后的位置,沈固安打算以退为进,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英国公不妨回家问问沈容,我与她之间是不是只有交恶没有交情?”


    谢望一板一眼的回话,也不愿意和他上演舅甥情深的那一套。


    当初群玉生下宁儿离开时留的那封信,向他举荐沈容可为妻,谢望当时是气昏了头,可后来冷静下来,便开始寻着蛛丝马迹,猜测二人应该是达成了什么交易。


    大抵是群玉退位让贤,沈容嫁给他后好好照顾宁儿一类的。


    也亏得群玉想得过来,不仅把他往别的女人那里推,还敢将宁儿给其他人教养,如此一来谢望对沈容愈发反感。


    如今封他做国公,按说沈家没有男丁,故而无需请封世子,给表妹沈容一个郡主的位分,以视恩宠也是应该的。


    可谢望想着沈容嚣张跋扈的性子,若是与群玉平起平坐,岂不是又要找她的麻烦。


    何况依着沈容如今是英国公嫡女的身份,即便是婚配,也不愁没得选。


    至于谢望为何不封群玉为长公主,既是长公主便少不得开府另居,岂不是合了她的意,能够出宫了。


    诸位朝臣眼见着高诩和沈固安这两位圣上亲信,也都被他当面拒绝后,心里也都泛着嘀咕。


    圣上膝下有一爱女,那说明他不是什么不近女色的,可既然没有问题,总不能后宫空置,一直不肯娶妻吧。


    姜腾倒是看得明明白白,但他并不掺和,按说他算是流芳郡主的哥哥,若是想献殷勤,早就提了。


    宴席散尽,其余朝臣三两相伴离席出宫,唯独姜腾被他请入紫宸殿。


    “你说究竟有什么法子,才能够让玉儿愿意嫁给我?”


    一想到如今即便是解决了所有困难,他还是无法近玉儿的身,谢望便心绪难宁。


    “旁的我不知道,但是玉儿妹妹应该是嘴硬心软的,你同她卖卖惨兴许能成。”瞧他这幅哀怨连天的模样,姜腾随意抓了把杏干,笑得没眼缝。


    姜腾一脸幸灾乐祸,谢望看着就不顺眼,伸手去抢他手里的吃的,“什么玉儿妹妹,那是我妹妹,是你能喊的吗?还是说你自己没有妹妹吗?”


    该说不说他还真有个妹妹,从小就把他往死里欺负那种。


    想到流芳郡主,姜腾也就不笑了,语气嘲弄,“我那个妹妹,还不如没有。”


    谢望随口安慰道:“行了,都过去了,容华长公主已经葬入陵寝,你母亲泉下若有知,也能心安。”


    姜腾闭上眼,有几分惆怅,“这件事唯独对不起流芳,往后我会好好待她的。”


    无论如何都是他的选择罢了,谢望没有再说什么。


    这会换姜腾心绪不佳了,非要让人上好酒来接着喝。


    重阳宴上喝的菊花酒,不过是喝个雅趣,能尝到什么味。


    他姜腾要喝就得喝剑南春,又猛又烈,半坛子下去就能醉得不省人事了。


    谢望陪着他喝,免得他喝得都走不动道了,这宫里外男不能留宿,把他丢出去吧又怕发酒疯。


    后来俩人推杯换盏的,谢望不知不觉间也喝多了,反倒是姜腾声称,“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我还能喝!”


    像是为了证实他没有醉,姜腾还要和小全子一起搀扶着谢望,将人送至景阳宫。


    谢望不肯让他扶,他虽然喝多了些,但还不至于醉到这种地步吧。


    只是后来转眼一想,姜腾这是在发酒疯呢。


    虽然看着清醒,但实际上都不知道自己醉了。


    俩人吹了一路冷风,等到了景阳殿后,姜腾大着舌头就喊,“玉儿妹妹,你哥醉了,我给你送过来了。”


    鬼使神差的,谢望领悟到姜腾的好意了,既然如此,那他就顺势装醉吧。


    小全子身后还跟着一队宫人,连忙冒上前替圣上说话,“郡主,姜将军这是喝多了,非要拽着圣上送到您这边来,等圣上醒醒酒,奴婢们将他带回寝宫……”


    越说越混账,这么没有眼力见吗?谢望毫不客气地踢了他一脚,小全子捂着屁股直哎哟,哎哟地叫唤。


    他哪里知道小全子这是为了郡主的名声着想,圣上这么明目张胆的宿在郡主宫里,等明日那帮老臣们知道了,岂不是要急得跳脚!


    群玉见他毫无征兆地踢人,显然是真的醉了。


    于是她转身唤人,“颂今,过来搭把手帮忙将圣上扶进来。”


    姜腾见目的达到,也就往门口席地而坐,自有其余宫人照看他。


    群玉和韦颂今把谢望搀扶到殿内小榻上后,她又去吩咐春禾煮碗醒酒汤,让颂今去打盆水来。


    见她安排的这样周到,谢望躺在榻装睡,心想玉儿难不成是要亲自服侍他,给他擦脸喂汤不成?


    直到群玉一句话打破了他心里的幻想。


    “小全子,等圣上在我这醒完酒,你再过来吧。”


    她也没说大概多长时间,小全子只好心里暗暗揣测,不知两个时辰够不够。


    郡主这番话明眼人一听便知道,她不想落人话柄,所以圣上是不能在他这里过夜的。


    小全子恭敬回话,这才踱步离开,“那奴婢两个时辰后再来。”


    没了旁人后,群玉也没管他,去抱宁儿了。


    “宁儿你瞧你爹,喝完酒呼呼大睡,也不和我们娘俩说话,坏死了!”


    在她怀里乱摸乱扯的宁儿,力气忽大忽小的,胸前被她咬住,群玉痛得惊呼一声,“宁儿别咬,阿娘没有奶啊……”


    群玉生下宁儿后便离开了她,因为有乳母照料,也就没有给她喂过奶。


    刚开始那些时日她胸前胀鼓鼓的还有奶水,久而久之也就没了。


    她又怕热,穿得衣裳布料单薄柔软,被她这么乱抓乱扯,没几下就散开了,无师自通的找到了位置。


    宁儿已经半岁了,萌出一些乳牙,磨得她又痒又疼的。


    只是她咿呀咿呀的嘀咕着,用力咂磨吸吮,奶水竟又复通了。


    奶白色的汁水又香又甜,宁儿埋着小脑袋,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享用。


    群玉小脸通红,不由得庆幸还好谢望喝醉酒睡着了。


    否则若是看到这幅场面,她真的要羞得无地自容了。


    听着宁儿贪婪地吞吃,谢望眼神稍暗,呼吸骤然加重,忍住想要起身的冲动。


    群玉皱着眉一脸为难,“宁儿,你换一换嘛?”


    已经吃饱了的宁儿松开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叽里呱啦不知道说着什么。


    这下好了,她另外一边又涨又痛,是不是应该自己去解决一下。


    她还没出月子的时候,胸口涨痛奶水堵着,绪娘给她炖来了好多猪蹄汤、鲫鱼汤。


    说是堵不如疏,等都通了就好了。


    群玉还记得自己傻乎乎的问道,“那要怎么通啊?”


    谁知绪姨红着脸冒出来一句,“一般都是孩子吃不完的,由夫君代劳,实在不行自己挤出来。”


    群玉羞得耳尖都要滴血,这、这要怎么做啊。


    可为了能睡个好觉,群玉忍着羞涩,自己动手处理了。


    因为不好意思让人看到,她也没要婢女经手,倒到池子里了。


    眼下群玉只好将宁儿放在摇篮里,将衣裳拢好后,又披上外裳,抱着宁儿离开了。


    她要将宁儿抱到乳母那,请教一二自己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春禾的醒酒汤煮好了,正要准备送过去时,在廊庑下撞见韦颂今端着银盆,显然是等候已久,“郡主不在,我替她伺候圣上了。”


    春禾不好做主,就说让她先等着不要轻举妄动。


    将食盒放下后,春禾去找群玉,想告诉她韦颂今的举动。


    宁儿见到熟悉的乳母后,又被逗得乐呵乐呵的,群玉和她们谈论起,她张了颗牙,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总是爱吃手指。


    能选进入宫的乳母,都是有经验的妇人,大多是怀了一个或是两个孩子。


    对这些育儿经自然是侃侃而谈,群玉听完后受益颇多,正当她要问涨奶这件事时,忽然听到殿内发出好大的动静。


    群玉只好离开偏殿,由乳母们照看宁儿,自己回去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刚好迎面撞上春禾,她显然也是听到声音了,“娘子,韦颂今说要自己去伺候圣上,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


    闻言,群玉不禁皱眉,“她这么急不可耐做什么?”


    她不是答应韦颂今了吗?愿意帮忙代为引荐,可也得循序渐进才是啊。


    室内烛光微茫,明月透窗,群玉忐忑不安地撇开篾帘,看见韦颂今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谢望端坐在榻上,眼中一派清明,眉目冷厉如霜,哪有半点醉意。


    “这是怎么了?”不知道事情始末,群玉尽量保持镇定发问。


    再一转眼,看见地上的瓷片和流得到处都是的汤汤水水。


    想来是春禾给谢望住的醒酒汤,被他给砸了。


    “醒酒汤摔了?那我重新去小厨房给你做一碗。”


    群玉自顾自地说着,想也未想,以为这番局面自己还能逃得了。


    “回来!”谢望冷喝一声,群玉吓得身子发颤,没敢再往外走。


    “你的宫女说依照你的吩咐,来伺候我就寝,你不和我解释解释吗?”


    滔天的怒意直冲头顶,谢望恨不得问问她,屡次三番的将别的女人塞给他,到底对她有什么好处?


    群玉语气急切地同他道:“没有,我抱宁儿去偏殿了,乳母们都可以作证的。”


    “你还不肯说实话吗?这是哪门子宫女?门下侍郎韦伯山的女儿韦颂今,她为何会在你的宫里?”谢望态度强硬,硬是让群玉心底生出一丝恐慌来。


    他又是如何知道韦颂今的身份的,那自己岂不是无论如何怎么解释,也会被谢望误会是在狡辩了?


    知道谢望吃软不吃硬,群玉绞尽脑汁,缓步上前拉开他。


    “哥哥你先别生气,先让韦颂今下去好吗?”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不好让韦颂今知道。


    又被她推给别的女人,谢望心底的怒气还未平息,也就甩开她的手不给她牵。


    若非他没有喝醉,岂不是中了计,如她所愿娶了韦家女,若是闹到前朝,那帮老臣们揪着这点不放,定然要他纳入后宫。


    “我也不想让韦颂今入宫的,但是韦伯山知道你之前拆散我和孟澜,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你堂堂皇帝,干出这等撬墙角的勾当,那还如何受万民敬仰,百姓爱戴啊。”


    群玉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若是换个旁人恐怕要感动地无地自容。


    可谢望是谁啊,才不吃她这一套。


    “我身为九五之尊,行事光明磊落,坐怀不乱;然而遇见你之后,思之如狂,情难自禁,不惜做出夺义弟之妻此等有违礼法之举;若是遭万民唾骂谴责你我,我颁布罪己诏,坦诚己过,以正视听,也会告诉众人,你为我所迫,几次三番寻死不能,想要为夫守节,却被朕强取,实在是无辜。”


    谢望洋洋洒洒地直抒胸臆,不仅想好了颁布罪己诏,还决定让群玉置身事外,绝不沾染红颜祸水的名声。


    “你别光说得好听,我看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昭告天下,非我不娶。”


    和谢望斗法这么久,群玉也算是对他有几分了解,他若是真的颁布罪己诏,自己还真就只能非他不嫁了,而且还能堵住那些老臣的嘴,后宫也不纳其余女人。


    普天之下谁敢和皇帝抢女人?即便是她嫁过孟澜又怎样,孟家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


    即便是流言纷飞,也绝对传不进群玉的耳朵里。


    谢望见她终于开窍,忍不住弯了弯唇角,“玉儿今日好生聪明,所以你嫁吗?”


    他方才还冷冰冰的质问自己呢,现在变脸比翻书还快,群玉撇了撇嘴,“不嫁!”


    群玉故意拒绝他,只是态度却没有先前那般坚定了,紧接着就又要拿宁儿说事了。


    “你别忘了还有宁儿呢,若有人质疑,她并非你所出,又该如何?”


    “女儿肖父,你没发觉吗?宁儿的眉眼和我很像,等她再长大些,和我活生生是一个模子生的,不会有人再说闲话。何况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对宁儿的偏宠。”


    谢望这话不假,群玉先前假死离开,他整日失魂落魄的,若非还有宁儿,只怕日子都没法过活。


    争执好半天,群玉总算是松了口,“那好吧,我答应嫁,不过等你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之后。”


    “只要你不给我使绊子,大开方便之门,这后宫不会有……”谢望原本还想再和她游说一番,冷不丁听到她答应了,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玉儿的意思是说,愿意嫁给我了吗?”他面露喜色,脑海中轰隆一声,像是有根弦断了,谢望激动地声音都在发颤。


    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软磨硬泡好几个月,才能哄得群玉心软,看他可怜同意的。


    群玉故意逗他玩,“不愿意吗?那不嫁了。”


    “愿意的,你必须嫁我。”谢望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眼里满是惊喜和期待。


    欣喜之余,谢望也没有忘记她说的条件,“不会让玉儿等太久的。”


    她最担心什么谢望都明白,无非是霍家的事情罢了。


    他抱着群玉,闻着她身上清甜的奶香,忍不住嗅了嗅,“你方才偷喝了牛乳吗?”


    群玉心下一惊,他鼻子怎么这么灵,味道有这么重吗?


    她自己低头摆弄着衣襟,宁儿吃的时候还算规矩,没有弄到衣裳上呀。


    “玉儿偷吃,饱汉不知恶汉饥。”谢望目光凝在她身前,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话。


    等群玉发觉他的眼神越发晦暗,情愫暗涌而生时已经晚了。


    “你、你要干什么。”她不自觉地伸手捂住衣襟,谁知谢望轻车熟路地将人抱至桌案上。


    “玉儿不是难受吗?我帮你分担。”谢望的手指碰到衣带,黏糊糊地目光将她灼得避无可避。


    想到绪娘曾经说的话,若是处理不了,让夫君帮忙也是应该的,群玉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他仰着头亲她,群玉整张脸染上潮红,克制地抿着唇,不让一丝呻吟溢出来。


    有半年没有和她亲热了,谢望见她羞成这副模样,也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浑身热血沸腾,情不自禁地吻了又吻。


    胀痛了这么久,终于得到纾解,群玉的嗓音微微发颤,“旁边还……还有。”


    方才被宁儿吃空,现在却觉得两边都是饱胀沉甸甸的。


    谢望抬头看她,问出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问题。


    “我和宁儿都不在的时候,都是谁帮你?”


    群玉看出他眼中热切,很是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声音像猫儿似的,“没、没谁。”


    他怎么尽问这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呀。


    “那你方才抱着宁儿离开,不是找你帮忙吗?”


    谢望目光如炬,一眼看破她的心思。


    “哪有?我是打算自己……”


    话说一半,群玉总算是意识到谢望是为了套话。


    直到谢望面不改色的问出,“自己来,和哥哥帮忙,哪个更好用?”


    哎呀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群玉彻底恼了,不想理他。


    第63章 江山为聘,皇后册宝不够……


    时隔半年,谢望终于拥着群玉睡了个舒坦觉。


    小全子这个没眼力见的,幸亏姜腾在离宫之前清醒了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千万不要去打搅圣上。


    扶着姜腾出宫后,小全子眼观鼻鼻观心,也咂摸出几分不同寻常来。


    从前曹大伴在的时候就告诫过他,有些事情不能靠问,是需要用心多悟的。


    圣上待嘉和郡主是什么心思,他不用去过多揣测,只要将事情办好,伺候到圣上心坎里去了就行。


    刚好翌日休沐,小全子也没有大清早的就去景阳宫叨扰。


    天亮得早,隐有曦光透窗,比谢望更先醒来的是他重新复苏的慾念。


    昨夜闹了两回她就受不住了,哭哭啼啼的求饶,腰间的佩环玉坠撞在一起,发出清琮悦耳的声音。


    群玉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双脚盘在他腰上,各种刺激一拥而上,谢望不知疲倦地亲她吻她,哪里都肿得发红。


    腰肢留下掐痕,雪白软肉吻痕密布,许久没有与他亲热过的群玉得到餍足后,浑身乏累,连手都打着颤,媚眼如丝地嗔怪道:“不该让哥哥喝牛乳的,这么有劲。”


    谢望的喘息声也不见小,嗓音暗哑,“你饿着哥哥这么久,还好意思说?”


    她故意凑在谢望耳边,坏笑着逗他,“谁知道哥哥这么笨,自己饿了不知道偷吃吗?”


    言外之意便是怀疑他在外面偷吃了,谢望哪里受得了这种质疑。


    “看来你还是不够累,哥哥有没有偷吃,你不知道吗?”


    敢质疑他不忠,那谢望自然是要给群玉一点苦头吃的。


    嫩白脚丫被他猛然一拽,群玉根本挣脱不得,只好无力地扶着他的胸膛,靠在他怀里无意识地娇吟。


    只有靠得这么近,群玉才惊觉他身上的伤痕又多了几道,她纤细手指随意游走,打着圈似的抚摸,闷闷说了句,“哥哥这些伤,怎么从前没见过。”


    和他同床共枕这么久,群玉又喜欢将脸凑上前埋进去咬,久而久之也就知道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都是怎么来的。


    见她心疼自己,谢望愈发热血沸腾,漫不经心地开口,讲述在她离开后,他和宁儿相依为命那些事日,武德司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他一人包揽了。


    既然是想要混淆视听,让人误会他以为群玉是真的死了,那么做戏就要做得像。


    所以每回半夜回府时,谢望带着满身的伤,沐浴更衣再去见宁儿。


    他用繁杂的公务麻痹自己,只是出任务难免会有受伤。


    不过只要想到宁儿,是玉儿留给他的珍宝,谢望就又不敢伤得太重了。


    听他说完后,群玉的眼泪糊了半张脸,又是心疼又是爱怜,什么哥哥、夫君一通乱喊。


    谢望低头吻去她的眼泪,也就没再动作了,抱着人哄了好久才哄好。


    不过这会谢望又回味起昨夜韵事,不受控制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他摸着群玉莹白小巧的脚丫,心中暗笑,玉儿夏日里怕热也是一桩美事。


    因为怕热她通常穿得不会太多,再加上昨夜自己替她沐浴擦身后,连亵裤也没有穿,实在是大开方便之门。


    谢望握起那块玉质龙符,塞入红肿的唇瓣,拇指故意来回剐蹭,刺激地群玉从梦中醒来。


    “唔……你干嘛?”


    她软糯的嗓音泛着哑意,是昨夜他闹得太过分,欺负得群玉直哭的缘故。


    谢望炙热的眼神一路向下,“玉儿忘了自己答应什么了吗?”


    群玉被他打量得害羞,忍不住挪了挪身子,试图离他远些。


    “答应什、什么了嘛?”


    娇艳欲滴的小娘子自知谢望最吃这一套,以为自己再故技重施,就能被放过。


    殊不知谢望被她撩得满身火气,展臂将她牢牢锢住,那只大手为所欲为地试探揉捏。


    粗粝的指腹落在上面,轻拢慢捻抹复挑,群玉很快就受不住了,从喉间溢出娇喘。


    那枚玉质龙符是圆形的,又冰又凉刺激地群玉吓得大哭。


    “呜呜这是什么……我不要……”


    谢望充满爱怜地低头吻她,“监国龙符,放了许久太干了,需要用水滋润滋润。”


    听到“监国龙符”这四个字,群玉惊得颤了颤,这是能随便放的?


    用什么水保养不好,他要用这种作弄人的方式!


    “你、你拿开啊!好丢脸呜呜……”群玉哭叫着出来了,整张脸红得好似要滴血,她将眼泪全都蹭在谢望胸前,手掌握成粉圈用力砸他。


    谢望闷哼一声后探进去,将她抱在怀里哄着,“这块监国龙符,从此就是玉儿的了。”


    听到这句话,群玉抬头望他,露出无辜懵懂的神情,什么意思,他把龙符给她,就不怕她乘机作乱?


    “你拿走,我不要这个。”


    “那不行,它染上你的,从此就是归你所有。”谢望神色认真,似乎并不是和她在说玩笑话。


    这都什么强盗逻辑,又不是像小狗撒尿似的,染上气味就是画圈标记属于自己的了。


    谢望语重心长地交代道:“倘若有一天,哥哥出了什么事走在你前面,又或是哥哥不在,你拿着监国龙符就可以做主了。”


    他对玉儿万分珍视都不够,光是皇后册宝也不能显现他的诚心。


    谢望知道她迟迟不肯嫁入后宫的顾虑,霍家没有她的亲长,往后她能依靠的仅仅是自己。


    把这枚监国龙符给她,她能调动高统领手上的玄甲军,从此她也多一样保障不是吗?


    “呸呸呸,你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也算是老当益壮,男人三十一枝花,什么不在了!”


    群玉觉得谢望怕不是发烧吧,青天白日里咒自己干什么,是以这番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老当益壮?我哪有三十?”可钻入谢望耳朵里的却是觉得群玉嫌弃自己。


    他分明也就比群玉大个几天罢了,怎么到了她口中自己成了老男人?


    “可你站在那,和我站在一块,哪像是同龄人?”群玉耸着肩,眯着双眼,惬意地开解了句。


    只是这番话倒不如不说,愈发激起了谢望的干劲,埋头捣鼓,也就不再说话了。


    “呜呜,好哥哥我错了,你不老,你一点也不老……”


    群玉再想讨饶已经晚了,谢望认定她心口不一,定然暗暗腹诽自己什么人老心不老,还想逞强之类的话。


    她被烫得避无可避,情不自禁地扭了两下,整个人都快被热化了。


    直到脑海中一道白光闪过,她蜷缩着粉白脚趾,紧紧抓住他的肩胛,控制不住地小幅度颤动,随后意识全丢昏了过去。


    *


    兴宁坊里,安郡王府里沸反盈天,说是他终于醒了过来,只是还没等入宫上报这大好消息,众人又得知殿下被当初一撞伤了脑子,如今时好时坏的。


    这话传出去,众人便晓得昔日的二皇子,如今的安郡王成了傻子。


    若光是外人传些风言风语那就算了,府里的仆妇婆子也爱嚼舌根偷偷嘀咕,这下子彻底犯了霍容璇的忌讳。


    直接让府上的护卫把人摁在门口打板子,那叫一个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甚至还有身板子弱的,当场就被打死,裹了一卷草席,沿着街头巷尾丢至城郊乱葬岗的。


    霍容璇将事情闹得越大,是想让人忌惮安郡王,谁知适得其反,流言在城中传得愈演愈烈,甚至传进了宫里。


    在永春宫伺候的宫女谈论起这件事,也不避着人大大方方的说。


    全然不顾披香殿里还住着持盈公主。


    如今谁不知道圣上的妹妹,只有嘉和郡主那一位,其余劳什子持盈公主、玉仪公主,在他面前都说不上话。


    哪怕这位持盈公主与嘉和郡主从前关系那样要好,还不是被关在这宫里老死半生的结局。


    宫里一贯捧高踩低,尤其是这半个月以来,持盈没少受到冷遇,可在此之前她都忍了。


    明明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还是想用些簪子钗环向太医换些消息。


    她想知道二哥醒了吗?如果醒了为什么不来接自己。


    前几日群玉就让春禾出宫一趟,将公主府的元霜送进永春宫。


    元霜是持盈的贴身婢女,有她作伴想来日子也能好过些。


    群玉也问过谢望为什么非要让持盈待在宫里,谢望没有多做解释,只说倘若她出宫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蛊惑,届时再想保住命就难了。


    想着安郡王谢望都没有清算,那么持盈定然也不会有事,群玉也就没有再多问了。


    只是让元霜好好陪着她,缺什么少什么只管来景阳宫和她说就是了。


    从前在公主府时,霍容璇与元霜便是关系匪浅,在得知自己要入宫陪公主后,元霜特意推迟了一天,说是自己要回家一趟,和父母告知一声。


    这也人之常情,毕竟入宫容易但是出来就难了。


    元霜先是让人给霍容璇去信,二人又去了若虚茶楼说话。


    霍容璇将安郡王的意思传达给她,说是入宫以后,一定要告诉公主韦恒意欲退亲一事。


    等到了永春宫,元霜将韦家行径先是痛斥一番,说是韦恒此人捧高踩低的,眼见着公主如今落魄了,竟然萌生出退亲的心思来。


    持盈得知此事后,自然是痛哭一场,她不明白自己和韦恒青梅竹马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她如今落魄了,情意也都断了吗?


    见公主伤心的好几日都吃不下饭,元霜细心开导,说是让公主别难过,等殿下东山再起,定会为她挑选一门上好亲事。


    持盈听得这话,吓得身形都跟着颤了颤,二哥如今这番局面,怎么还能和新帝硬碰硬。


    元霜自然是将霍容璇的话明里暗里的告诉她,持盈懵懵懂懂的点头应下了,说是任凭二哥帮忙将韦家的亲事退了吧,往后她的婚事也就全权由二哥做主吧。


    从公主口中得到一句准话后,元霜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公主想明白了,想来殿下那边也好办得多。


    安郡王之所以在这等紧要关头有所动作,是因为突厥二王子艾力江携使臣来访庆贺新帝登基。


    大庆与突厥停战已经有十余年了,自从霍侯爷当年在平丘斩杀突厥大将特鲁尔的项上人头后,丹利可汗派人来求和,说是愿意向大庆俯首称臣,每年定期纳贡。


    去年谢望舍身前往灵州,广开关市,互通有无,甚至还认识了三王子苏和。


    突厥的朝贡也由谢望回京时一并带回,故而苏和并未前来,没想到今年等他们终于来到盛京时,却发觉新帝登基,既不是相熟的二皇子,也不是势力盘更错节的四皇子。


    甚至因为盛京城有异动,突厥人被困在驿站足足待了半个月。


    眼下终于得以入京,二王子艾力江在城门口见到了等候已久的礼部的主客郎中左世昌。


    从前来大庆朝贡时,怎么也是鸿胪寺少卿这样从四品的人来接待。


    如今新帝派来一个从五品的郎中打发他,艾力江还未进城便心生不快。


    核对身份过所、双方见过礼后,艾力江一双鹰眼紧紧锁视着他,语气不善地发问,“左郎中安排我们住哪啊?”


    左世昌依旧彬彬有礼,“皇城以南的四方馆,位于太平坊。”


    从前艾力江来盛京时那是住这等破地方,他脸色发沉,一通胡吣,“什么破地方,从前可都是住在和丰楼的。”


    “二王子若是要在和丰楼下榻也不是不可,只是这住资恐怕要你自己出。”


    左世昌焉能不知道他故意耍下马威,根本一点都不惯着他。


    和丰楼是盛京首屈一指的酒楼,光是天字号房住上一夜就要十两钱,这还不包括酒水吃食。


    艾力江自然不好胡搅蛮缠,从前住在和丰楼,那是因为四皇子包揽了食宿,让他们不仅能够大快朵颐,还能听听小曲,玩玩雅妓。


    只是等一众使臣到了四方馆,左世昌将他们移交给通书舍人周禀后便离开了。


    原本艾力江以为,将行礼放好后,就能入宫面见天子了,怎么和从前规矩不一样。


    艾力江自然问出他的疑惑,谁知左世昌却道:“圣上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且在四方馆稍作休整,周舍人会安排好诸位贵客的。”


    说完这话后左世昌行礼离开,气得艾力江狠狠往树上捶了一拳。


    谁知周禀又道:“二王子,这棵榆树已有百年历史,若是有损毁,恐怕还需百金相偿。”


    接连不断的刁难,艾力江又要跟人置气,却被妹妹乌日珠拉住了。


    二人用突厥话吵了一架,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让他耐心点,不要忘记这回来大庆的目的。


    他们吵架时也没有避过周禀,故而精通多国藩语的周禀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直到他看见突厥使臣苏和朝自己笑了笑,他那双幽深褐眸晦暗不明,显然是同样看穿了。


    只不过苏和并没有直截了当的指出,只是用他熟练的汉话,和周禀寒暄,再目送他离开。


    艾力江和他并未一母所出,平日里就很是看不起他,如今他还对大庆人这么以礼相待,愈发没有好脸色。


    不过苏和已经习惯了,并未和他过多计较,而是安排着其余人入住四方馆。


    *


    紫宸殿里,谢望已经见过左世昌和周禀了,对于突厥来访的这队人马也有了些许了解。


    从前在灵州时,他便知道突厥如今由三方势力割据,丹利可汗的妃子也多出身于强壮部族。


    但奇怪的是大王子和二王子并非一母所出,但兄弟二人关系和睦,俩人手中的势力不容小觑。


    也正因如此,四皇子从前暗中拉拢过艾力江,也不知许诺过他什么好处,二人竟也称兄道弟起来。


    听到周禀说有位冒充使者的公主,谢望便知道是哪位了,除了最得父兄宠爱的乌日珠,其余公主不会被允许来盛京游玩。


    “乌日珠是个难缠的丫头,你们让四方馆的人盯紧她,别惹出什么祸事来。”


    谢望语气中有几分无可奈何,想到这个刁蛮公主就觉得头疼。


    周禀顺势问起,“可是有什么前科之鉴?”


    回忆起去年在灵州那半年,谢望觉得犹如噩梦,他按了按太阳穴,很是发愁,“拈花惹草,吃酒嫖妓,可谓是处处留情,还喜欢强买强卖。”


    本来这等事情可谓是你情我愿,可乌日珠不同,她化名朱玉郎,看上哪家郎君她就强抢。


    若是不从她就拿钱砸人,若再不从那便是威逼利诱,动上刑罚了。


    灵州不少儿郎都被她欺负过,好些都有大好姻缘,却因为被男子采花,沦为笑柄,婚事也就不了了之。


    等二人告退后,群玉抱着宁儿从屏风后走出来,惊疑问道:“听起来乌日珠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我倒想问问,乌日珠选的这些郎君都有什么特征?”


    这个问题倒是将谢望问倒了,当时在灵州听见这桩怪事时,他也没来得及细查,联系了当地的武德司衙门,才得知朱玉郎根本就是女儿家。


    后来阴差阳错之下,得知她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关系到两族往来,便不好公之于众了。


    约莫在四方馆里休整了两日,皇帝也还未宣见,艾力江和乌日珠坐不住,便想着出去转转。


    苏和留在四方馆里和周舍人交流学习,并未一道同行。


    不过艾力江巴不得不带他这个晦气玩意,直奔和丰楼点上一桌好菜大快朵颐。


    酒足饭饱还没想好去哪玩,就被人悄无声息地送入了安郡王府。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安郡王,负手静立,站在正厅里,显然是等候他已久了。


    艾力江被人放开后,看见是安郡王将他绑过来的,直接就是破口大骂,“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我们丧家之犬的二皇子啊。”


    俩人从前也是见过的,那时因为隔着个四皇子,虽然算不上是相谈甚欢,但远远没有现在这样剑拔弩张。


    “事急从权,还望二王子莫要见怪,只是有一桩交易想要与你做。”


    安郡王神色淡然,即便是再难听的话也无法击倒他。


    “那本王子就听听。”


    看出他有求于自己,艾力江满眼倨傲地打量他。


    “当年你的外祖父特鲁尔被霍达斩于马下,从此你们拔悉密部一蹶不振,不敌大王子母族葛逻禄部,于是你从小便对大王子百般奉承,尽力维系兄弟情分,汲汲营营这么些年也没有出头之日,我就想问问,二王子你甘心吗?”


    事关突厥内乱,安郡王的幕僚从前就有鸿胪寺官员,故而对这些事一清二楚。


    艾力江面色变白,手中的茶盏被他用力拍在桌上,“当然不甘心,只是安郡王你如今自身难保,又能帮我什么呢?”


    “如果我告诉你,霍达的一对子女,正是如今的新帝和嘉和郡主,你会怎么做?”安郡王转着手中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


    艾力江听懂了他的意思,面上露出讥笑,“安郡王消息灵通,想来是早就知道此行目的。”


    突厥意欲与大庆联姻,无论是将乌日珠嫁往大庆,又或是娶一位宗室出身的大庆公主郡主,为了两族和平,大庆皇帝绝对不会拒绝。


    “好说好说,等皇帝召见后,本王子就求娶嘉和郡主?”艾力江海饮了一口茶,到底是问了一句。


    安郡王折磨人的手段哪会这么简单,他眼中尽显阴翳,眸光略暗,“不、你若是直接求娶,新帝绝不会答应。”


    艾力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那依照郡王的意思是,求娶哪一位公主?”


    “你向他求娶持盈公主,我的嫡亲妹妹,嘉和郡主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丧心病狂的安郡王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如今能做到的就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只是求娶持盈,谢望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要他点头答应,礼部就要开始准备嫁妆。


    依着群玉的性子,她定然是不肯让持盈和亲,若是她出手阻拦,和谢望必起纷争,她出了宫那么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安郡王很清楚群玉在谢望心中的份量,如果得知群玉出了什么事情,谢望一定会力排众议,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那么这时候他的人就可以出手了,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等杀了谢望后,大庆皇室继位人选也就只有他。


    再联合先前的党羽造势,仅凭着谢望那些人手,又如何和他抗衡。


    安郡王心思缜密,几乎连谢望和群玉要怎么死都算计到了,只是他不知晓的是,如今的安郡王府并非是从前那般犹如铁桶一样密不透风。


    第64章 “叫什么哥哥,继续喊爹……


    突厥使臣来京的第五日,谢望终于召见了众人,艾力江一脸凶相,两条粗黑的剑眉横在鹰眼上,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谢望,丝毫不顾及礼节。


    “你就是大庆新帝?”


    一道雄浑粗粝的声音响起,惹得殿内内侍纷纷低头,暗中腹诽这外族人果然粗鄙不识礼数。


    还不等乌日珠嫌弃亲兄长失礼,冷不丁就瞧见坐在龙椅上面容冷峻的男子。


    他冰着张脸,眼神冷漠如霜,摆出一副淡然态度,似乎根本不在意艾力江的挑衅。


    “听二王子的口气,似乎认识我。”


    艾力江自然没有见过他,原先那点不着调的姿态也稍稍收了些,拱手向他行礼,“并无,只是惊讶罢了。”


    兄妹三人中,唯独认识谢望的苏和语气温和,大庆礼节丝毫不错,“突厥使臣蒲和见过大庆圣上。”


    谢望知道这是苏和的假名,也没有戳穿他,点了点头,“各位贵客远道而来,朕在麟德殿摆了席面,诸位请……”


    就和生意都是在酒局饭桌上谈成的一样,突厥人意欲求娶公主和亲,也是打算等宴会上再提出来的。


    为了招待突厥人,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也都在场,教坊司的乐姬准备了数十支乐曲,看得艾力江眼睛都发愣。


    要说这大庆小娘子就是漂亮,一个个肤白貌美,腰肢纤软,不知道握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就在艾力江准备犯浑,拉上位退场的舞姬陪自己喝酒解闷时,苏和冷漠开口,“二哥,别误了正事。”


    殿内卷来风,吹散些熏人酒气,艾力江拿眼乜他,“你算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他语气加重,动静闹得有些大,乌日珠坐在女席由群玉代为招待,瞧见自己这不成器的二哥又要惹事,便不由自主地扬声道:“快让人送碗醒酒汤,我二哥喝多了!”


    话音刚落,侍酒的宫女抱着金玉托盘脚底生风似的离开。


    突厥人向来海量,这才半瓶酒下肚,怎么可能醉了呢。


    艾力江连忙摆手,“没醉没醉,我们再接着喝。”


    他嫌玉杯太小喝得不够痛快,都是倒在碗里一饮而尽。


    等他目光滑过坐在乌日珠身旁的群玉时,眼睛都要黏在她身上去了。


    身着秋香色宫装,挽着高髻的群玉笑意盈盈的和乌日珠说话。


    她们女眷备的是香饮子,乌日珠从前没喝过这般酸甜可口的凉饮,便缠着群玉问东问西。


    “除了香饮子,这盛京城还有哪些好吃好喝好玩的?”


    她性情活泼,眉眼间都带着一股英气,尽显草原儿女的豪爽。


    好不容易遇到个同好,群玉自然是如数家珍般将自己爱去的铺子,一股脑似的告诉她。


    谢望见她们相谈甚欢,只可惜那些喝酒吃肉的突厥壮士们说话声音太大,掩盖住群玉的声音,他听不清二人在说什么。


    反倒是心头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这个乌日珠向来荤素不忌,可别带着群玉去干坏事就好。


    的确如谢望所料,乌日珠难得遇见个知己,自然是一窝蜂的将自己行侠仗义这些年的壮举告诉她。


    “你是不知道,姑奶奶我在灵州做过的善举数不胜数,挽救了多少无辜女子!”


    群玉眨了眨眼,满脸神色认真,乌日珠见她感兴趣听,便娓娓道来:“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位从江南来的粮行老板姓钱,这位钱老板模样俊俏貌比潘安,诺,就跟圣上长得差不多了,他在灵州边陲乌木镇做生意,不知道是谁将消息传出去,说是他年纪正好还未娶妻,消息放出去后灵州闺阁娘子们纷纷热血沸腾。”


    “你要知道在我们那边找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好找,可要找个俊俏书生模样的那可是难如登天,那些娘子们接连不断的向他献殷勤,钱老板照单全收,口口声声说什么看缘分,若是缘分到了就愿意娶了。”


    群玉大抵听明白了这位钱老板的意思,这不就是价高者得嘛?


    “后来李氏家的娘子看上他了,其余小娘子自知和李家比争不过,也就信了缘分没到这般说辞,谁知道李家要他做赘婿,那钱老板自然不肯同意,暗地里又和其余娘子往来热络,表面上又待李娘子情深义重的。”


    如此玩弄女子感情的男子,群玉听完都觉得义愤填膺!


    “那李娘子不清楚,李家也不知晓吗?”群玉疑惑发问。


    “清楚啊,但谁叫那个钱老板破了李娘子的身子,李家长辈都是迂腐的,说什么也要李娘子嫁!”说到这里乌日珠恨不得将人千刀万剐。


    “所以姑奶奶一怒之下,把人给劫持了,丢到好男风的契弟那一顿折磨。”


    说到此节,乌日珠面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群玉眼睛亮晶晶的满眼崇拜的望着她。


    “那后来钱老板和李娘子的婚事作废了吧?”


    乌日珠哼了一声,“自然,闹出这样的丑事,李家人脸都快丢光了,哪还会将女儿嫁给他。”


    可见这些世家大族最讲究的就是脸面,子女的婚姻幸福与否,那都是不要紧的。


    “小娘子真真是女中豪杰,堪为我等女子之表率!”群玉将她往心坎里夸,惹得乌日珠发出银铃般悦耳的笑声,紧接着这坐相也就不大规矩,将手搭在群玉肩上,亲亲热热的说话。


    “你直呼我名字就是,我叫乌日珠!”


    群玉点点头,“那其余的事情也像这般吗?”


    乌日珠清了下嗓子,“差不多吧,反正在灵州那地界,好看些的郎君格外吃香,但那些男的无一例外都是各有目的。”


    鬼使神差的,群玉突然想到乌日珠说那个钱老板生得像谢望这般模样,而谢望又好巧不巧去过灵州的。


    那么他消失的那半年,有没有惹下什么风流债呢?!


    应该没有吧,否则有的话,早就被乌日珠报复了。


    乌日珠摸着下巴做思索状,好半晌才道:“不过我倒是想起来,有个叫霍玉的,模样那是一等一的好,有不少娘子说他人如其名,好一位俊俏玉郎。不过他从不沾花惹草。”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群玉很有理由怀疑就是谢望了。


    群玉绞了绞帕子,语调有些郁闷,“兴许是这个霍玉做得隐蔽,乌日珠你没有发现罢了。”


    可惜乌日珠没有听出来,“应当不是,我听闻那个霍玉,好像好男色,他身边都是清一色的汉子,而且霍玉是知道这些流言的,但他从不否认!”


    群玉眼睛都瞪圆了,应该是谢望为了自保这才出此下策吧。


    乌日珠不知道有想到了什么,“你附耳过来,我和你说。”


    群玉顺从的凑过去,“听说有男的半夜捂着屁股,从他院子里出来……”


    这话吓得群玉扬言看他,讶然捂嘴,生怕自己惊呼出声。


    谢望移过目光与她对望,似乎在问怎么了?


    群玉飞快地低下头,想着是不是要问问谢望,帮他澄清一二。


    正常男子听到自己被造谣,有这种污名缠身,不说气得要跳脚,怎么也得将传播流言的人揪出来,追究责任吧。


    群玉递去一道安慰眼神,谢望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将眼梢瞥过去,满含笑意。


    这二人大庭广众之下眉目传情,艾力江瞧得一清二楚,愈发对群玉势在必得。


    宴过半程,想到安郡王与他的交易,艾力江将丹利可汗给他求亲的信物拿出来。


    “我等远道而来,除了朝贡献礼,还因为父汗有令,我们突厥愿与大庆结为姻亲,求娶公主为下一任可敦,只要我父汗和下一任可汗在位期间,公主诞下身具两族血脉的孩子,我突厥绝不会对大庆有不臣之心。”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官员议论纷纷,若是此举能行,至少也能保大庆五十余年和平。


    何况新帝如今膝下没有男丁,若是将来小皇子出世,将来留给他的只会是太平盛世。


    与众人的激动热切不同,谢望眸光倏地一沉,态度冷硬,“不知道二王子,是要求娶哪位?”


    倘若他说要求娶群玉,那么谢望不会让他活生生走出麟德殿的门。


    “自然是秀外慧中、贤名在外的持盈公主。”


    艾力江灼灼目光从群玉身上移开,不情不愿的按照安郡王的计划,吐出持盈公主的名字。


    “持盈公主婚事早就定下,按我们大庆的话讲,她如今算是韦家半个新妇,依朕看你们突厥应当不会做出这等强盗行径吧?”


    谢望面喊讥讽地拒绝了他,不等艾力江出口反驳,就又道:“我泱泱大庆,兵强马壮,铁骑万千,雄师百万,即便是尔等有悖逆之心,我大庆铁骑必将踏平突厥;念及两族百姓,我大庆不兴兵戈;何况两国和平稳固,民族荣辱全都系于女子的钗裙之下,世间男儿岂不羞惭泣泪,自愧弗如?”


    原本群玉还担心谢望会答应,毕竟持盈与他到底是堂兄妹,又横隔着灵帝弑父之仇,他如果将这笔账算在持盈头上,也不会有人反对。


    所以她已经绞尽脑汁想着,假如谢望真的答应让持盈和亲,她应该怎样帮持盈免除这桩婚事。


    谁知意外之喜降临地这样快,群玉感动得不像话,涓涓泪水夺眶而出,红着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被群玉充满爱意的目光望着,谢望心里颇为畅快,嘴角轻勾,余光瞥向她时满眼温柔。


    她唇瓣翕动,开合半天冒出句:“夫君真好……”


    谢望看懂了,顿时明白她是太过高兴了,不由得想着宴席若能早些散尽,他好拥着玉儿找她讨赏。


    圣上这样铿锵有力的话说出口,席上礼部官员面上浮起臊意,在场之人有不少都是先帝朝时的老人了,回忆起往事更是老泪纵横。


    当年突厥的册满可汗也是这样求娶先帝之妹绥阳长公主。


    原本长公主已经在相看,因为突厥求娶,被先帝赐婚远嫁西域。


    临行前,长公主有诗赠言:出嫁辞乡国,由来此别难。圣恩愁远道,行路泣相看。


    灞桥一别,长公主再无归期,后来突厥内乱,公主客死他乡,册满可汗之弟丹利可汗上位,与大庆在平丘多次鏖战失败后终于向大庆投诚。


    艾力江则是没想到会遭到谢望的拒绝,这和安郡王先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他又不是求娶谢望心尖尖上的嘉和郡主,区区一个持盈公主,又不是他嫡亲妹妹,有必要闹得这般僵吗?


    被谢望当场落了脸面后,艾力江满腔怒意,冷声呵斥,“拿酒来,本王子今天要不醉不归!”


    乌日珠听到他憋闷的声音,觉得和谢望比,艾力江简直就是没眼看。


    瞧瞧大庆皇帝这样的好儿郎,若是和亲不成,大不了她嫁过来也行啊!


    宴席散尽,突厥人回了四方馆,艾力江喝得不省人事,是被人抬回去的。


    接收到谢望的眼神后,群玉不忘让春禾去永春宫走一趟,给公主递个消息,虽说谢望出面拒绝了,可她总觉得突厥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还是要和持盈告知一声,免得她着了道。


    一切准备就绪后,群玉心跳怦怦,景阳宫也不回了,黏着谢望要做他的小尾巴。


    她很少有这么粘人的时候,想来是方才拒绝让持盈和亲这番说得她太过感动,这会对自己爱意愈发浓厚。


    谢望心里怡然自得,面上却是不显,故意问道:“玉儿是有话要说吗?跟着哥哥作甚?”


    “没什么话说就不能跟着哥哥了?”群玉声音娇俏,情意都从乌亮的眸中弥散开。


    被群玉这样望着,谢望别提有多受用,嘴上却乐得逗她,“那哥哥要看折子,你在这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保证不会打搅哥哥。”她还是用这种娇滴滴的女儿音哄他。


    收回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谢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玉儿光是在这站着,对哥哥来说就是打搅了。”


    “哪有?”群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戴,没什么不妥呀。


    “玉儿还不走的话,我就当你是想要奖励哥哥了。”他低沉醇厚的声线响起时,群玉听得莫名觉得脸热。


    “不管,反正我不走。”她还敢和谢望耍赖,大有一副就不走来了,能耐我何的架势。


    谢望慾念升腾,喉结滚动两下,“好,那玉儿自己过来躺好。”


    “你、你想得到美!”群玉尾音不自觉往上勾,狠狠瞪他一眼后这才走上前抱他。


    知道她是个口是心非的,谢望也不想把人逼急了,也就回抱着她,不以为意道:“方才和乌日珠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听他提及乌日珠,群玉想到了她说的那件事,“你在灵州是不是以霍玉这个名字示人?”


    “对,可是乌日珠同你说我了?”谢望没想到她二人方才说得眉飞色舞,竟是与自己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不好男风啊!”群玉撇了撇嘴,有些闷闷不乐。


    她语调很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谢望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


    谢望摸了摸她的头,柔声哄道:“怎么了乖乖?那些谣言都是假的,我不好男风只好你。”


    “可是只有我知道,我不想他们都说你。”群玉将头埋在他胸膛,感觉自己被热意包裹着。


    谢望大抵明白她是怎么了,他脸上挂着笑,温声道:“那些谣言是我故意放出去的,灵州那边民风彪悍,直接拉了男子钻床帐的事情不计其数,我怕自己被人捉了做女婿,无法回京见你,只好出此下策。”


    听他这样解释,群玉又回想起乌日珠说,灵州那边的女儿家,最喜欢谢望这一款文臣面武将身的男子了。


    他这么有法子对付那些娘子,显然是没少被人邀约钻床帐!群玉暗暗生了闷醋,语调凶出一句,“谁叫你生得这样狐媚货色,走到哪都容易招惹小娘子!”


    谢望僵滞一瞬,有些难以置信,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玉儿这是在意他呢。


    “哪有?哥哥生得不好,除了你就没人会要我了。”谢望低声下气地哄着,只是面上浮着一抹笑意,出卖了他的心绪。


    “你还笑!我看你就是很得意!”不知道为什么群玉委屈地哭了出来,她心里泛着酸,觉得好难过啊。


    他如今是天子,除了那些看重他皮囊的女子对他趋之若鹜,还有不少为了利益权柄的女子想要进入后宫。


    群玉最讨厌争来抢去的了,他如今成了香饽饽,谁都要来咬一口,烦死了!


    “没有别人的,乖乖你看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哥哥很可怜的,小时候我被关在小南苑里,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下人陪我说话,只有你愿意理我,从那时起哥哥就只有你。”


    回忆起从前,谢望眼里闪着烁烁的光,面上又带着几分落寞。


    “那你也只有我一个妹妹吗?”群玉忐忑不安地问了一句。


    谢望语调温柔,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对,你是妹妹,也是妻子。”


    “那持盈和玉仪呢?她们都是你的血亲,她们才是你的堂妹。”


    群玉低着头,眼神躲闪,觉得自己问这样好矫情,但又架不住实在是想知道谢望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望帮她理了理蹭得发乱的鬓发,继续哄道:“于哥哥而言,她们只是皇室的公主,只有你与我才是一家人。”


    “哥哥帮持盈拒绝突厥求亲,理由其实也很简单,我不希望大庆子民的安定,是靠牺牲女子换来的。不同的是倘若突厥人要求娶你,哥哥恐怕没法保持理智,镇定自若地拒绝他们。”为了让群玉安心,谢望耐心十足地同她剖白心迹。


    群玉成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那你要怎么做?”


    谢望笑了笑,“恐怕哥哥手里的酒杯会砸在他头上。”


    群玉不再扭捏,开怀大笑道:“原来哥哥也有失态的时候。”


    他像逗猫儿似的挠了挠群玉下巴,在她耳畔轻呵,“是吗?你还嘲笑起哥哥来了?不知道什么叫做长兄如父吗?”


    “那爹爹要怎么惩罚我?”见他煽风点火,群玉同样不甘示弱,挺腰问他。


    “乖乖,自己打开。”谢望低头去捉她的唇,留下一句情人间的呢喃。


    群玉乖顺照做,攀着他的脖颈,感受着巨大的刺激灌入胸腔,没入四肢百骸。


    他太温柔了,她不喜欢。


    于是群玉对着他的耳廓吹气,鸦睫轻颤,娇滴滴地嗓音像蜜浸过一样甜,“哥哥没吃饱饭吗?”


    谢望接受到她的挑衅,便知道自己的心疼对她来说没有用,“叫什么哥哥,继续喊爹爹。”


    两颗蓬勃的心跳互相碰撞在一起,抵死缠绵之余,灵魂飘飘欲仙好像出了窍。


    *


    永春宫里,持盈在得知春禾的传话后,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


    只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元霜一番话浇头打灭。


    “公主,二殿下的意思是,这门亲事还是应下为好。”


    元霜说这话时心虚的根本不敢抬头看她。


    “什么意思?”持盈疑惑不解,她的确答应二哥,退亲以后婚事都由他做主。


    即便是他要靠自己拉拢权贵,嫁给大腹便便的氏族子弟,也都可以。


    毕竟她受皇家荣养,以身报恩没有什么不好的,可二哥为什么非要她嫁给外族人。


    持盈少时读史,很清楚突厥人猖狂时,屠戮灵州边疆数十座城镇,若非霍家人在河西横空出世,恐怕突厥如今也不会对大庆俯首称臣。


    何况若是谢望答应突厥人,将她和亲嫁出去,持盈兴许也就认命了。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二哥的意思。


    “公主若是嫁去突厥,等新可汗上位,会帮助二殿下的。”元霜是安郡王府的人,在她看来一切利益应该以他为先。


    “可是二哥不是不知道,突厥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与他们合作,边陲百姓岂有活路!”


    持盈满腔愤怒,她不明白二哥究竟要做什么。


    从前在崇文馆读书时,先生们常常称赞二哥,说他颇有父皇风范,是他们的表率。


    突厥人来京朝贡,四皇子与他们关系匪浅,二哥对此嗤之以鼻,还说四皇子其心不正,不可与之为伍。


    如今他自己也变成四皇子这样,持盈对他非常失望。


    “元霜,我改主意了,本宫要嫁谁,由我自己做主,二哥也说了不算。”


    丢下这一句话后,持盈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谁知元霜听到这话心底有股愤怒激荡,公主怎么能这样自私。


    殿下又不是让她和亲嫁人后再也不管她,等殿下荣登大宝,自然会想方设法将公主接回来的。


    好在殿下在得知新帝拒绝和亲后,也有了新的对策,由不得公主不愿意。


    元霜离去前,在香炉里丢了块香丸,袅袅青烟悠然上浮,睡意酣然的持盈公主逐渐呼吸困难,咳得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


    第65章 “孤臣可弃,但绝不折节……


    持盈突然犯了咳疾,太医们都来瞧过了,说是因为外邪侵袭导致肺气失宣,气道不畅。


    汤药开了一剂又一剂还是不见好,群玉心急如焚,每日都待在太医署,帮着查找脉案。


    她的病来势汹汹,却也不像是因为感染风寒所导致的。


    张医正则说公主的病不减反重是因为药不对,一定是有哪些药她不能用。


    只是上回灵帝遣散太医,好多脉案都找不到,而公主又早早出宫开府,想来府医会更清楚些。


    元霜顺势出宫,只不过公主府里等候她已久的是霍容璇。


    “公主的喘症好些时候没有犯过了,嘉和郡主问我的时候,我吓得差点就说了实话。”


    她拍了拍胸口,显然也觉得后怕。


    毕竟她服侍公主这么些年,怎么可能会不清楚这些。


    为了糊弄过去,元霜只好说自己是公主开府后,才到她身边伺候的,这些年也没听说过公主生过这样的重病。


    但其实持盈公主年幼时,每逢秋日便常常生病。


    因为灵帝喜欢桂花,六宫中桂树挺立,翠叶交织,等到丹桂飘香时,花香随风四处游走,浓郁而深邃的味道,引得不少后妃折桂插瓶,便是宫女们也爱摘上一两朵,别在鬓间,小巧玲珑,愈发称得娇俏可人。


    只有持盈每回都是门窗紧闭,也不爱出门凑热闹。


    知道她桂花过敏容易导致咳嗽的,如今除了安郡王外也没有旁人。


    元霜回宫的时候,霍容璇和府医一并前往,得知公主是因为桂花过敏这才诱发咳疾后,太医们纷纷松了口气,这才对症下药缓解许多。


    见群玉一脸忧心忡忡,霍容璇说出的话并不客气,“嘉和郡主,公主在宫里也住不习惯,我这次来是要带她出宫的。”


    自从上回她用宁儿来威胁群玉后,彼此之间也是心知肚明,即便是一家姐妹,恐怕关系也不会再好了。


    群玉倒是一如从前那样唤她,“想来长姐还不知晓,突厥人意欲求娶持盈,圣上拒绝了,若是住在宫外,恐怕并不安全。”


    霍容璇有理有据的反驳道:“宫里倒是安全,可眼下丹桂飘香,她的咳疾若是久病不愈,岂不是变成痨病时日无多?”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元霜丢进香炉里的那枚桂花香丸,提前催发了持盈的咳疾,等这几日皇宫内苑,一派金黄之景,宛如天边洒落的碎金,铺满了各处宫道,就连空气中都漾着甜腻的花香。


    群玉深知她说的话有道理,也就没再坚持,只说那就让持盈在公主府好好养病。


    因为饱受咳疾折磨,持盈这几日精神恹恹,头昏脑涨的,也没来得及好好和群玉说话,就坐着一顶小轿,一路由人抬至宫门口。


    等出了宫上了马车,也没回头望她一眼。


    群玉到底不放心,便让张医正这几日往公主府去的勤快些。


    张医正执掌太医署多年,常常以固执己见、冥顽不灵的名声与诸位朝臣交恶。


    安郡王自是深知他这一点,逼着他追问灵帝临死前的病症。


    这件事谢望做得隐秘,就是不想让张医正知道真相,他也的确被瞒在鼓里,并不清楚灵帝病危,是因为徒弟曾太医,帮他准备施针的器具时,擦了毒药。


    公主府的暗室里,张医正被他的人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或是以家人性命相要挟。


    他气焰嚣张的踩着张医正的腿,“张公甫,倘若你愿意替我作证,是贼子谢望逼你给我父皇下毒,又煽动四弟逼宫弑父,本皇子愿意让你功过相抵,保你全家性命,余生富贵。”


    垂着头奄奄一息的张医正,吐出一口老血,“没做过的事,老夫我绝不认!”


    安郡王幽幽发问,“是吗?你以为你能逞强到几时?还是说还以为谢望会来救你?”


    “孤臣可弃,但绝不折节!”说完这话后,张医正以头抢地触柱而亡。


    变故倏然发生,安郡王晦气地啐他一口,冷声吩咐,“传信给艾力江,可以动手了。”


    不过三日光景,盛京城的百姓皆知持盈公主为了一己之私,不肯和亲嫁往突厥。


    说书先生在茶楼侃侃而谈,“若是和亲能成,至少也能保大庆五十余年太平呢——”


    永嘉坊,持盈公主宅门前围簇着不少人,百姓们怨声载道的,纷纷唾骂公主自私。


    门房们哪里见过这般大的阵仗,可是赶也赶了,这些人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


    好在公主那里瞒得算紧,她如今还不知晓。


    这几日咳疾好了不少,府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眼神躲躲闪闪,持盈并非什么也不知道,而是在想二哥为了达到目的,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安郡王不敢亲自来见妹妹,便让霍容璇代为传话,说是他希望持盈手书一封,求圣上赐婚。


    他们千方百计的把自己弄出宫,不就是为了更好的操控摆弄吗?持盈却偏不如他们的意,“赐婚这等大事,恐怕还得我和艾力江一起入宫面谈。”


    安郡王自是拒绝,可拗不过持盈以死相逼,后来兄妹二人各退一步,说是过几日在龙首池有马球会,届时艾力江会再次求娶,持盈务必答应。


    为了让他放松戒备,持盈默然点头没有拒绝,想着既是在龙首池,那么兴许会见到韦恒。


    龙首池位于东苑,为了方便工部官员监修管理,离工部公署不远。


    韦恒任职工部郎中,从前便是隔三差五地往龙首池跑,她想碰碰运气,兴许能够遇到他。


    *


    突厥人来京已经快有一个月了,等这场马球会结束,他们便要打道回府了。


    持盈离宫这些时日,群玉自然也听到了满城的谣言乱飞,只是突厥人一直没有动作,她便想着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将事情发展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群玉向谢望建议,不如在龙首池办一场马球会吧。


    突厥人绝对坐不住,定然会弄出一些幺蛾子。


    群玉的话他向来都是听的,何况谢望也想知道,安郡王又是对张医正严刑逼供,又是大费周章的让突厥人娶公主,究竟所为何意。


    张医正的死讯传回时,谢望让人去信给曾太医,让他不用再避风声了。


    曾太医得知师父的死讯后,暂且放下心中悲痛,进了太医署接替了他的位置。


    适日秋高气爽,晴光折晃,艾力江带着突厥壮士兴致勃勃地来到龙首池。


    瞧这些大庆儿郎一个个蜂腰猿背,瘦鸡弱猴样,怎么能和他们在草原上长大的壮士比。


    艾力江面露讥诮,准备赢他个两三把,彩头便是求娶持盈公主。


    倘若输了也不亏,将乌日珠嫁给大庆皇帝就是。


    群玉坐在谢望下首,正要和乌日珠说话时,瞧见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往谢望身上瞥,甚至话题还一直往谢望身上绕。


    “你们大庆皇帝,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没见他娶妻啊?”


    听出她这是对谢望有意思了,群玉恼地攥紧手心,咬牙切齿道:“因为他有隐疾。”


    乌日珠也是天真,信了这番说辞,惊骇问道:“这么严重?难不成没得治了?”


    群玉压低声音,与她咬耳朵,“太医都瞧过了,说他常年骑马,导致子嗣艰难。”


    说到骑马,他们突厥人从小便是会走路就会骑马,乌日珠惊叹连连,“那你们大庆的太医也不过如此,这要是在我们突厥,随便哪位巫医就能治好了。”


    “诶,此言差矣,这是太医给出的病症,但实际上我兄长为何绝嗣,我是清楚的。”


    群玉见她果然很在意,便继续编些谎话骗他,“他之前被蛇咬过,已经没救了。”


    乌日珠忍不住偷笑道:“那也太惨了吧。”


    群玉抿抿唇,心想为了让乌日珠早些死心,哥哥背负些坏名声也无妨吧。


    反正也是和他学的,照葫芦画瓢嘛。


    被群玉三言两语劝退后,乌日珠想着大庆儿郎这么脆弱,还是不嫁的好。


    少顷,乌日珠的话题又都回到了吃食上,群玉心底暗暗松了口气,只是这笔账还是算在谢望头上。


    莫名其妙挨了她一记眼刀,谢望眼波温柔地凝她,像是在安抚群玉。


    大庭广众之下二人眉目传情,沈固安那老匹夫漫不经心地移开眼,实际上茶杯都快要捏碎了。


    今日和突厥对战的大庆儿郎,有不少都是出自武德司,于是他便也来凑个热闹,就连女儿沈容也来了。


    沈容此时对嫁给谢望不做她想了,没有群玉配合,嫁给他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如今二人又好的蜜里调油,她若是不长眼的凑上去,讨人嫌不说,依着谢望那等小肚鸡肠的性子,必定不会让她好过。


    但是沈容不愿意往谢望跟前凑,被谢望平反的镇北侯府遗孤,钟毓和钟灵俩姐妹,却是用尽心思也要往谢望跟前凑。


    突厥人还未离京,为霍家一案平反的细节不好公之于众,所以这等节骨眼上钟家俩姐妹都还没得到册封。


    钟毓便以为谢望怎么也会许个妃位来补偿她,钟灵胆小木愣则是为姐姐是从。


    这场马球赛上的众人皆是心思各怀鬼胎,持盈借着要去更衣的由头,和元霜一起离开了会场。


    群玉向春禾使了个眼色,她也顺势跟着离开。


    赛场上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尘土飞扬中,头戴红色抹额的大庆儿郎策马奔腾,个个身姿矫健。


    率先接到球的那位儿郎,一杆挥出,球才空中划出一道又没弧线,手中球杆在阳光下闪着烁烁寒光。


    属于突厥人的蓝色球门进球,余下还未上场的队员欢呼声四起,群玉也跟着激动起来。


    方才那人瞧着好生眼熟,好像是师兄!


    虚相旬的马球技术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从前在凤鸣山庄,群玉就爱跟他一队,每次漏球师兄总有办法拦截对方。


    比赛愈发激烈,攻守转换后,红队的不少儿郎衣衫被汗湿,也都袒胸露背,群玉见师兄好像还不大好意思,结果在听到突厥人的嘲笑后,也就没再扭捏了。


    和大庆儿郎不同,突厥人方才上场时,就露出健壮黝黑的胸膛,面对席上胆大小娘子的打量,愈发士气高昂。


    群玉支颐望向师兄,只见他一记精彩的回旋球,将球稳稳送回蓝队半场,他身形轻盈纵马穿梭,突厥人左右两匹马将他夹在中间,虚相旬提前预判将球传给队友,轻而易举地避开围截。


    大庆儿郎已经领先两分了,其余队友皆是武德司挑选而出的精壮汉子,配合自然是默契万分,防守红队球门,不让突厥人钻了空子。


    艾力江挥着球杆满肚子火气,大庆人若论得分恐怕只有最灵活的那位,其余人和他们比起来优势不显。


    恼怒之下,他手中那支藤木球杆拍在虚相旬的马蹄上。


    马儿吃了痛开始发狂,试图将身上的人甩出去,虚相旬单手拽住马缰,控制住身形。


    只要队友们做好防守,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那么还是算大庆赢。


    群玉全程都去看虚相旬去了,自然是知道艾力江方才做了什么手脚,她坐不住想要起身,却听到谢望虚咳两声,她转头看过去,似乎想问怎么了?


    谢望朝她无声摇头,示意群玉莫慌。


    发觉身旁人都在看自己,群玉红着脸落座,但眼神还是黏在快要飞出球场的虚相旬身上。


    群玉眉心紧蹙,满面愁容,心想这若是撞在墙上,可不是人仰马翻了,只怕半条命都要没了。


    虚相旬怕伤及无辜,调转方向后,用尽全身力气将马缰往回拽,眼见着前蹄腾空飞起,他紧紧夹住马腹,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随着马背起伏而剧烈晃动。


    速度逐渐减缓,马儿前蹄终于落地,他拍了拍马儿脊背安抚情绪,过了好半晌总算是平稳下来。


    群玉那颗心也算是落在肚子里,与此同时那炷香燃烬,虚相旬的队员们也都不负众望,严防死守着突厥人进攻,保持着领先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


    众人换好衣裳后,来御前领赏,只是谢望眼里不见半分笑意,漫不经心地瞥向艾力江,视线又划过虚相旬。


    “胜败乃兵家常事,二王子也该心服口服才是。”


    艾力江喘着粗气,似乎怎么也没想到,此人瞧着弱不禁风的,打起马球来技巧娴熟,不失为个中高手。


    “圣上说的是,只不过若是再来一局,不知这位壮士敢不敢应?”艾力江那双鹰眼晦暗不明。


    虚相旬为大庆而战,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


    正当他要应下时,就听得群玉冷声拒绝,“说好了一局定胜负,二王子这会反悔莫不是输不起不成?”


    群玉一贯伶牙俐齿,怼得艾力江说不出话来。


    倒是谢望冷声问道:“马球赛前二王子说,若是赢了讨赏,输了献礼,不知这礼究竟是何物啊?”


    艾力江目光一转,面上浮现笑意,“自然是我们美丽大方的乌日珠公主,突厥愿意将公主献给大庆皇帝。”


    乌日珠脸上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方才听了群玉说的那番话,她对谢望一点兴趣也都没了。


    “朕还是那句话,两国和平稳固,不应该系于女子身上。二王子这句话朕就当做没听说过。”


    谢望毫不留情地反驳了他,目光转向群玉时,见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群玉和自己案前的桃脯在较劲,她都懒得看便晓得,谢望这番话说出口,又要俘获不少小娘子的芳心了。


    姜腾看谢望脸色不好,连忙出声找补,“各位好汉想必也都累了,不如先入席就坐?”


    谢望瞥了小全子一眼,他当即会意,摆了摆手,一水似的宫女端着金玉托盘,为众人呈上酒水佳肴。


    虚相旬想去更衣,便起身离开了,谁知他前脚刚走,艾力江就吩咐手下跟了过去。


    想都不用想,艾力江定然不服气要对付师兄,群玉也找了个借口离席。


    她动作快到谢望都来不及阻止,可席上诸位在朝他敬酒,谢望也不好离开。


    嘉和郡主不在,钟毓总算是找到空位,坐在群玉的位置上,向谢望敬酒。


    方才她想凑上前,都被小全子以圣上身边没有位置坐,这等委婉的借口挡回去了。


    谁知她非但没有听出来,反而是越挫越勇,钟毓素手执杯,走到谢望面前向他敬酒。


    “多谢圣上还我祖父清名,救我姐妹俩……”


    话未说完,钟毓被他寒意逼人的冷眸一睨,吓得手抖,酒水全都泼到谢望身上了。


    一时间气氛僵滞,想着这钟家女未免太大胆些,即便是想要另辟蹊径和圣上说话,也没必要这样吧。


    谢望连个眼风都懒得瞥她,丢下一句,“诸位尽兴,朕去去就来。”


    小全子连忙跑至姜腾耳畔说了句话,这才跟着谢望放心离开。


    艾力江环视一圈,终于发现不对劲,持盈公主好像不见了。


    至于他为何认识持盈,是因为先前应安郡王之邀,和持盈公主在宫外见过面。


    方才只顾着打马球,都不曾发觉她人都没有到场。


    *


    虚相旬发现有人跟着自己后,便想着该想个法子将人甩掉。


    他想着突厥人应当对大庆皇宫不熟悉,这里又是东苑,定然是从未来过。


    此地离翰林院不远,虚相旬尽量将他往那个方向引,只是走着走着发觉,身后没人跟着了。


    不好中计了!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他。


    群玉怕跟踪被人发现,刻意远远隔着些距离,就在她探出头观察那人的动静时,却发现俩人都不见了。


    她一直绕着廊柱走,再不济也是躲在假山后,难不成在她躲藏这段时间,他们走得太快她跟丢了?


    群玉忐忑不安,有种不好的预感,直到一双突如其来的手拽住她,又毫不客气地将帕子塞她嘴里。


    原来他们大费周章目的是为了对付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群玉尽量保持冷静,想着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阿玉,认出我了吗?”安郡王低沉的嗓音响起后,群玉心底顿时一凉。


    她被人拖入假山石洞里,四周都是漆黑一片,鲜少有人会从这里走。


    何况这会嘴巴又被帕子堵住,发出的声音太小,很难引起别人注意。


    “好了阿玉别挣扎了,我知道你认出我了。你莫要忘了,你当初答应我什么?”安郡王呢喃自语。


    “从你回京后,我们就一直在合作,既然是合作,你应该选择嫁给我,帮助我夺位才是,怎么就暗中投靠谢望了呢?”


    即使是看不见,但他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群玉的身子偏了偏。


    “你在谢望心里那么重要,想来你的命也很贵,你说我是拿你和他换退位诏书好呢?还是要传位遗诏呢?”


    安郡王眼神烁烁,似乎势在必得。


    又要拿她威胁谢望?群玉听到后愤慨不已,在心中盘算着如何脱身。


    她装作过敏,气息一声比一声弱,手脚发软的往地上倒去。


    安郡王怕真把人弄死了,他就没有筹码去威胁谢望了,连忙将她口中帕子丢出来。


    听见群玉微弱的喘气声后,他不由得想到了持盈过敏时的症状,好像也是这样的。


    他将群玉的手剪在背后捆好,将她扶着从山洞离开。


    正想着寻处僻静无人的室内藏好时,群玉对准他的两腿之间,用力踹了一脚。


    安郡王被她猝不及防地偷袭痛得直不起身,弯着腰用手去捂,趁着这一空荡,群玉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她边跑边喊,“走水了走水了!”


    群玉怕只是喊安郡王,胆小怕事的宫人不敢来管,这才随意寻了个借口。


    只是今日龙首池招待突厥人,东苑的宫人好多都调过去帮忙了,一路跑过去也没见到个人影。


    双手被绑在身后,群玉跌跌撞撞地很难保持平衡,好在她看见了胜利的曙光,谢望就站在廊下,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


    群玉扬声高呼,越跑越快,“哥哥!救我!”


    就在谢望回头的那一刹那,群玉踩台阶时脚下一滑,绊倒在长廊,就要往廊柱上摔。


    她跑得太快,谢望奔过去时,大掌堪堪替她挡住头,手背几乎蹭破了一大片皮。


    只是这力道太过迅猛,群玉还是被撞得眼冒金星,“咦,怎么面前,有两个哥哥。”


    “你去哪了?哥哥找了你好久?”谢望焦急不安地问道,紧接着目光落在她被人捆在身后的手腕上。


    他顿时明白什么,将群玉护在怀里,冷声吩咐,“小全子,传令下去,即刻封锁东苑,务必要把贼人找出来!”


    群玉硬撑着挤出一句,“是、是安郡王,他想拿我威胁你,我不想一直拖累你……”


    说完这话,群玉便晕了过去,谢望心里五味杂陈,原先因为她对虚相旬紧张兮兮而生出的那点醋意,全都化成了心疼。


    第66章 阿兄娶嫂嫂就好,我嫁给……


    东苑被封锁后,冒充突厥人的安郡王被围堵地无处遁形。


    带队的神策军郎将肖震事先得到圣上的密令,说是一旦找到此人,绝不要给他开口伸冤的机会。


    于是肖震挑选了几位亲信,找到人后率先卸掉了贼人的下巴,紧接着赤手空拳地往他身上揍。


    足足挨了一刻钟的拳头,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眼睛还乌了一块,任谁都认不出他的真实身份来。


    原本他还想道出自己真实身份,只是一开口声音含糊不清,他便明白这帮人是故意的,就是为了坐实突厥人的身份,这才有了卸掉下巴这样的多此一举。


    群玉晕过去后,谢望将人就近抱回了长宁宫,又让曾太医过来给她问诊。


    等春禾也赶过来,他嘱托一番后这才回了东苑的龙首池。


    殿内女眷们无不是如坐针毡,方才听说有刺客擅闯,需要封锁东苑时,皆是惶惶不安,生怕又要发生什么变故。


    姜腾被谢望留下来主持大局,见诸位朝臣皆是老神在在,不少突厥人则是面露恐慌,云淡风轻道了句,“想来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老鼠,总想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诸位喝酒喝酒,莫急。”


    艾力江听出他的讽刺,颇为豪爽地海饮一碗,不是监守自盗就好,否则还要以为大庆不乐意招待我等呢。”


    他话里有话,只因为心里明白什么刺客,那是他们大庆的安郡王。


    因为安郡王如今身份敏感,想要堂而皇之的进宫并不容易,于是艾力江便答应与他合作。


    马球会这日帮他进宫,他要做什么与突厥人无关,而安郡王则是要帮忙将持盈公主弄到手。


    只是没想到持盈公主竟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安郡王这个做兄长的自然也要担一份责任才是,否则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了,惹怒了突厥人当场揭穿他的身份,那才是不好收场。


    所以安郡王看见虚相旬起身后顺势跟着离开,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群玉也跟着一道过去了。


    谢望回到宴厅上时,冰冷的目光落在艾力江脸上,深色丝毫未变,“诸位稍安勿躁,贼人已经束手就擒。”


    “哦?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姜腾明知故问,帮着谢望向突厥发难。


    谢望冷声吩咐,“将人带上来。”


    不时,两位神策军卫士将人押上来,肖震走在最前面,粗声粗气地回话,“圣上,属下抓到这位鬼鬼祟祟的突厥人时,他因为心虚被石头绊倒撞到树上,实在是有碍观瞻。”


    “无妨,想来此人是二王子的亲信,即便是化成灰他也认得的。”


    谢望摆了摆手,那两位卫士将安郡王垂着的头扶正,他浓密的络腮胡须上粘着血,嘴唇被揍得合不拢,好像还掉了颗牙。


    艾力江在听到他们说是突厥人时就很是不满,正要发作反问时,就被苏和摁住,让他不要冲动。


    “二哥,即便是你点出此人是安郡王,没一个大庆人会认的。”


    除了苏和在劝,使团的其余人也尽力安抚,艾力江这才压下火气,没有当场发作。


    “是吗?让他抬起头来,给本王子看看。”


    听到亲信献策,艾力江突然有了个好主意,若是就这样无功而返的回突厥实在是可气。


    倒不如将此人认下,将大庆的安郡王带回去,也好向父汗交差。


    艾力江一反常态的道歉,又敲了敲脑袋,“圣上恕罪,此人名唤阿齐那,这里有点问题。”


    “难怪,听卫士说他话都说不清楚,那此人便交给二王子处置了。”谢望顺势应下这番说辞,心中却是暗道,依着他们突厥话,阿齐那则是蠢猪的意思。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怪突厥人要与安郡王翻脸不肯再合作。


    当然这其中定然少不了苏和的帮忙,谢望面含笑意,与他遥遥举杯。


    在场之人自然有看出端倪的,只不过人家突厥二王子都承认了此人的身份,即便是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也不敢当众戳穿罢了。


    好巧不巧,随持盈公主进宫的元霜和霍容璇此时也不在场,安郡王眼神殷切,环顾四周,希望有人能看出端倪。


    只是任凭他犹如跳梁小丑一般手舞足蹈,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也无人理睬。


    席散后艾力江吩咐手下,将安郡王带走,谁知他躲躲藏藏,怎么也不肯一起离开。


    姜腾笑嘻嘻地问道:“二王子,可要在下帮忙?”


    艾力江见他在看笑话,恼怒之下,一个手刀就将人劈晕,又吩咐人把他拖走。


    等出宫后,突厥人在四方馆收拾妥当,就要离开盛京了。


    乌日珠显然还是玩得意犹未尽,只在离开前还不忘给许多说书先生和小报塞下一大笔银钱,让众人将她行侠仗义这些事情全都披露出来。


    到底是怕惹事,所以乌日珠虽然惩恶扬善,但没有声张,而是勒索了好大几笔钱财。


    对于高门世家来说,这点银钱不过是从指头缝里漏出来罢了,也算这个朱玉郎识相,故而痛快的给了银钱。


    谁知乌日珠前脚刚走,盛京城中好些小报,写尽了各家阴私,闹得满城风雨。


    这些小报也是聪明,怕被人找上门来,故而文中全都是隐隐约约的代称,可老百姓们自有自己破译的一套法子。


    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则是薛六郎玩死了数十个娈童一事被捅了出来。


    要说薛六郎的名分本就不好,盛京城里但凡是心疼自家女儿的,无论薛家是以利诱之,还是钱财相许的都不肯应下这门婚事。


    薛家又看不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娘子,便盯着高门世家里继室出身的主母。


    崔家那位继夫人杨氏便与他们相谈甚欢,说是可以将女儿嫁过去。


    她那位女儿也不是旁人,正是才被崔家收作继女的盛樱宁。


    盛樱宁生得玉容花貌,谈吐学识皆是不俗,与薛六郎也算是相配。


    好不容易找到个家世虽好但不受重视的,薛家也就不挑了,想着等盛樱宁过门,薛六郎的事全权由她打理。


    薛家夫人也能松口气,不用再操心。


    谁知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薛家想尽办法竟然也压不住,闹到最后竟有为那些娈童发声的。


    原来薛六郎玩死的那些娈童,有不少并非是从老鸨手里买走的,而是饱读诗书的文弱书生。


    这些人几乎都不是盛京人,无不是在赴京赶考的途中,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被人掳走。


    等他们醒来后,发现身上的家状、举状以及驿券这些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趁着薛家混乱,逃出来的余申在京兆府,敲响了登闻鼓。


    恰巧孟澜当值受理此事,将余申暂且留在身边后,又手书一封,和他的诉状一起送进宫。


    谢望本就因为群玉摔伤了脑袋迟迟未醒而心烦意乱,这会又看到孟澜上书,恳请三司会审,严查薛家。


    他御笔一挥,恩准此事由大理寺少卿崔濯全权审理,孟澜从旁协助。


    与此同时谢望又吩咐何用,盯着玉仪公主和郑家的动静。


    这么些举子不慎失踪,地方官府竟然也没有严查?还是说他们根本就不清楚有这么一件事?


    时任吏部尚书的郑平修从前便是四皇子党,在四皇子死后整日都是战战兢兢地度日,生怕新帝要找他算账。


    谁知新帝甫一登基,说是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并没有对这些老臣清算。


    灵帝在位时期并不常设科举,原本一年一次的常举,两年一次的制举,硬生生拖至三、五年一次。


    今年恰好轮到常举,新科举子中也就虚相旬崭露头角,其余人无不是在翰林院,便是外放至各地了。


    郑平修只当新帝是想明年开春重设常举,便想着与礼部早做准备。


    谁知翻阅过往卷宗,竟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就以这位名唤余申的举子为例,他的卷面倒是干净整洁,可有些字书写形态有细微不同,倒像是左撇子才写出来的。


    可他翻阅余申留下的书籍,发现字迹并不相同。


    难不成这个余申另有其人不成?


    郑平修怀揣着这个秘密,正犹豫要不要向圣上禀明此事时,又担心新帝查明后,会降罪于他。


    可历年科考试卷,都是吏部批阅,再由礼部复核。


    若是出了问题,牵连者恐怕不计其数。


    在他踌躇之际时,郑家大门被大理寺的人敲响,崔濯请他走一趟,又派人守好郑府,不许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由薛六郎引起的大庆举子入风尘一案正式受理,除了去年赴京赶考的余申等人,还有三年前的那一批。


    这些人大多被关在南风馆,没了证明身份的过所,他们哪里也去不了。


    起初还会想着逃,可后来整日整夜的被人用药喂着,筋骨酥软无力,就像是被折断翅膀的鸟儿,除了等待嫖客上门,便是被薛六郎这样一掷千金的贵客买回府。


    “我等自幼饱读圣贤之书,皆是出身寒微,赴京赶考微资,无不是家中东拼西凑所得;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半途遭权贵子弟掳掠,沦为胯下玩物。在座诸君本该是同窗好友,却沦为命如草贱般的娈童;薛六此人,动辄施以拳脚,凌辱备至,若非我等心存高志,坚信有事情败露这一日,岂能活到今日?”


    余申字字句句,犹如芙蓉泣露,杜鹃啼血。


    围观百姓皆是动容落泪,纷纷谴责薛家这些年来欺男霸女犯下的恶行。


    薛家能有这般横行霸道的资本,还是因为背靠太皇太后,只是到了灵帝时期太后被幽居于佛云殿,薛家与她关系大不如从前。


    薛家庶女又被孟淑妃笼络,最终嫁给孟家二老爷孟康。


    从前众人都不看好的小庶女,成了孟家二夫人,是姊妹当中最有出息的这一个。


    于是薛家人开始巴结着二夫人,求她帮忙为弟弟寻份好差事。


    薛家的封荫到了他这一辈就要结束了,若是太后说得上话,自然不会来求二夫人做主。


    想到孟淑妃正好缺个人,自己娘家弟弟读书读不明白,舞刀弄枪倒是不错,二夫人干脆将人送到在河西军,放在夫君眼皮子底下。


    沾了二老爷孟将军孟康的光,薛奎自从一入军营便颇得重视,他也的确不负众望,从九品的小小卫长,一路升至六品都尉。


    孟康对这个小舅子颇为照顾,便将他调在自己身边来,谁知这小子在一次敌袭中,竟然替大将军挡了一刀。


    从此薛奎便被霍达看上了,觉得他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军营里的将士向来都是凭本事说话,薛奎上阵杀敌不输这些老将军,再加上有霍达的栽培,一时间也是如日中天。


    直到霍达斩下特鲁尔的项上人头,突厥人派了使臣来求和,霍达带着一队人马上前去迎。


    谁知这一去便是中箭身亡,那一队人马活着回来的只有同样深受重伤的薛奎。


    霍达一死河西军的兵权落在副将孟康身上,自然也就无人发现,薛奎的箭篓里少一枚羽箭。


    箭簇仿照突厥人的弯嘴勾,箭头又淬了毒,一旦划入皮肤,毒性发作,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能魂归西天。


    众人以为是中了突厥人的埋伏,这才让大将军葬送了性命,可实际上霍达是死于自己人之手。


    薛奎年纪小藏不住事,到底害怕回京后被圣上清算,谁知孟康却说,“这件事是圣上默许的,你且放宽心就是。”


    作为圣上亲信,孟康带着霍达的遗骸回京后,卸下河西军职务,只在京中领了个散值。


    薛奎同样如此,圣上并未重新册封,只是同意了他的请封折子,凭借着祖上封荫,薛家到底没有就此落魄。


    可随着薛六郎被押入大牢,他的父亲薛奎当年谋害霍达一事也被翻了出来。


    在盛京作威作福的薛家就此坍塌,男丁全部收押入狱,女眷通通进入教坊司。


    而深受牵连的孟家二夫人,虽是薛家外嫁女,却也没有逃过一劫。


    崔濯开始查她经手的铺面田产,竟然牵扯出孟淑妃为四皇子私藏甲胄,雍州铁矿为他私炼铁器。


    此案铁证则是由绪娘提供,当年她给方掌柜做妾的时候,因为精通珠算,没少帮着看账本。


    方掌柜原本是想将罪证全部销毁,是绪娘诱导,说是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凭借这些东西还能证明无辜。


    所有事情都是孟淑妃和二夫人之过,而他只是老老实实办事的。


    于是这些东西得以留存,又被绪娘悄悄誊抄,离开方掌柜时带走了。


    依着方掌柜胆小如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到处声张她失踪的。


    果然如绪娘所料,方掌柜不敢让人知晓,那些账册并非他亲自料理,所以只好暗地里找人,却一直不曾找到。


    如今孟淑妃已死,二夫人怕被谢望追责,和方掌柜一起疯狂抛售着替孟淑妃掌管的产业。


    只可惜她资产颇丰,并非一时一日就能全部脱手。


    因着孟家二房深受牵连,孟澜为了避嫌辞去协助审理一事。


    好在孟家大房、三房清清白白,反倒是孟淑妃之女玉仪公主是南风馆背后东家一事,彻底瞒不住了。


    郑平修一把年纪关押守审,却压根不明白自己所犯何事。


    他以性命起誓,自己绝对没有徇私舞弊,只是真正的余申进了南风馆,那么假的余申却是参加了科考,虽然并未中举,但这应当是礼部官员审查之过。


    直到崔濯提及郑娩,“郑尚书的书房,令爱可是畅通无阻?”


    郑平修整个人觳觫一怔,自从亡妻去世后他没再另娶,因为对亡妻有愧,所以他对女儿要求不高,想着只要幸福安康,快活此生就好。


    倘若日后想嫁人,替她招婿也未尝不可。


    谁知因为他属于管教,郑娩竟然行差踏错,犯下此等塌天大祸。


    在父亲入狱后,郑府家丁仆妇乱作一团,偷拿了财物四处奔走。


    郑娩始终都是冷眼旁观,就等着那人将她押入大牢。


    只可惜从始至终崔濯都不曾出现,让属下代劳将她关在郑平修隔壁。


    南风馆一案就此受审,郑娩和玉仪公主分别以二八资金入股,只是不同的是,郑娩通过在郑平修那里得来的各地举子资料,传信给玉仪公主,再由她安排人顶替,由高价贩卖这些举子们的家状、举状和驿券。


    玉仪公主赚得盆满钵满,对罪行供认不讳后,面对狱卒送来的毒酒和白绫,她抢了把刀自刎而亡。


    大庆举子入风尘一案所有幕后爪牙全部落狱,郑平修以渎职之罪削没了官职,又以举家之资,为郑娩赎刑减罪;薛六郎和薛奎被判秋后问斩,薛家其余人等,男丁流放女眷罚没为奴。


    孟家二房孟康被判秋后问斩,二夫人收押入狱,待查清孟淑妃筹集军资后再做判罚。


    至于孟家其余人,只是暂且革职查办,毕竟谢望从前被孟家大老爷收作义子,因着这层关系,并未牵连二房、三房。


    原本孟康还不认,将所有罪行全部推脱至二夫人身上,说一切全都是=薛奎所为,但奈何莲芳手中也有铁证。


    她将罪证交给霍容璇后,这场针对霍家的平反终于拉开序幕。


    莲芳本名霍琬,是霍家三房的女儿,与八娘霍瑶一母同胞二人是双生子。


    与她在孟家蛰伏相同,霍瑶在沈固安府上,给都能当她父亲的男人做妾。


    沈固安这些年和孟淑妃互相利用,监守自盗的招数玩得比谁都厉害。


    原本这张底牌,霍容璇是打算等安郡王事成,她再拿出来用的,以此将孟淑妃拉下水。


    可如今孟淑妃死了,安郡王也失踪了,就连持盈公主也不见了。


    霍容璇走投无路之下,必须为霍家平反,她们才有落脚之处。


    她唯一担心的就是,沈固安与谢望舅甥情深,他不会受理。


    所以霍容璇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见到群玉,希望有她从中说和,沈固安这才能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她想着就算与群玉已经交恶,可为着大义,为了洗清霍家冤屈,群玉定然会欣然答应的。


    可是霍容璇怎么也没有想到,群玉已经昏迷半月有余了。


    她此番顺利入宫,还是凭借持盈公主府的玉牌。


    只是打好的腹稿却是毫无用武之地,看着群玉恬静的睡颜,霍容璇心情复杂。


    谢望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根本就没人知道原因。


    就和安郡王的消失一样,除了府上的家丁,似乎根本就没人在意。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系呢?


    霍容璇心中疑虑万千,总觉得她头上的伤来得蹊跷,说不定就与安郡王失踪有关。


    长宁宫一步一景,穿廊绕亭,遇到的宫女纷纷向她行礼,霍容璇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身衣裳,被人误会是尚宫局的女官了。


    正当她打算穿过小花园,走侧门离开时,听见了持盈的声音。


    持盈抱着宁儿在看蚂蚁搬家,她学着宁儿奶声奶气地哄她说话。


    候在一旁的乳母手里也都拿着宁儿的玩具,以备不时之需。


    霍容璇打算去而复返,她一定要弄清楚,安郡王失踪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等春禾端着托盘离开后,霍容璇悄无声息地来到群玉面前。


    她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好像是要醒的征兆,霍容璇避无可避,正想准备开溜时,听到群玉惊奇出声,“长姐!你来找我玩吗?”


    群玉睫毛簌簌,轻轻一扬,露出明亮杏眸,声音甜软又乖柔。


    霍容璇没再继续走,反倒是转身打量着她。


    “长姐这是考入宫中女官了吗?这身衣裳好生气派!”


    绛紫色的宫裙,地群很容易被人认错,可群玉是知道她的底细的。


    霍容璇心底忽然生出几分荒谬之感,这样孩子气的话,难不成她失忆了?


    “玉儿,你如今几岁了?”


    “九岁了!阿娘才给我随年钱,我可没有忘记。”想到自己能买好多好吃的,群玉笑得眉眼弯弯。


    霍容璇大抵明白了,她这是忽然失忆,以为自己九岁呢。


    “那玉儿得了随年钱,都打算分给谁啊?”她也顺着群玉说些哄人的话。


    “唔,阿爹阿娘各一块,阿兄也一块,长姐也一块,其余的五块我要买糖,和阿旬哥哥分着吃。”


    “阿旬是谁?”霍容璇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


    “你说阿旬哥哥啊?哎呀他是二皇子的侍读呀,我和他约好了的,要一起同甘共苦的。”


    在群玉的记忆里,她长大了可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虽然阿旬哥哥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对她也还算不错了,会给她抄不会做的课业!会帮她打掩护,不让先生发现她在偷看话本!


    霍容璇余光瞥见身后有道侧影,故意笑意盈盈地问道:“你待这个阿旬这么好,那你的阿兄怎么办?”


    “这关阿兄什么事啊,等阿兄长大了娶嫂嫂就好啦,我反正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群玉的声音又清又脆,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谢望听她说要嫁人,差点被门槛绊倒。


    第67章 “乖乖,亲得舒服吗?”……


    “你要嫁谁?我不同意。”


    还未行至群玉面前,谢望便冷声拒绝。


    群玉循声张望,看到谢望一步一步逼近,面含薄怒气势汹汹。


    “阿兄如今,都长这么高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望着长身玉立的谢望,群玉目光怔怔,带着些讶然。


    谢望瞧出不对劲来,凌厉凤眸一扫,哑声质问霍容璇,“你把她怎么了?”


    遭受不白之冤的霍容璇语气冷淡,“醒来就是这样了,她如今以为自己只有九岁呢。”


    闻言谢望收敛了眸中戾气,不再多看她一眼,转而向小全子吩咐:“传曾太医来给郡主看诊。”


    小全子应声离去,还不忘向霍容璇使了个眼色,将人带着一并离开。


    群玉低着头,眼神慌得四处闪躲,她不明白阿兄怎么这样凶,更不清楚自己怎么在宫里。


    还有长姐是做什么惹阿兄生气了吗?为什么他要这样和长姐说话。


    “玉儿,抬头看着哥哥。”谢望坐在床边,温声细语地和她说话。


    群玉眼睫轻颤,忐忑不安地抬眼看他,“阿兄有何事要说?”


    “没什么,就是想问玉儿饿不饿?”谢望不是看不出来她的紧张,心脏骤然揪得发紧,不明白究竟是何原因,让妹妹和他这般客气。


    “有点,我想吃……唔樱桃煎、蟹黄毕罗,还有荠菜馎饦和芙蓉糕。”


    随着群玉报出一串吃食,心底那些不安也都消失殆尽。


    “好,我这就吩咐人准备。”当务之急是要和群玉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关系,明知道好些吃食太过油腻,不适合她刚醒来用,谢望也没有急着拒绝。


    群玉果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同意,“真的吗?阿兄也太好了吧。”


    在记忆中,自己每次生病,醒来后阿兄像先生一样,语重心长地教导,“病愈后需调养脾胃,荤腥油腻之食一概不能用,否则容易复发。”


    谢望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都轻快了不少,也就不忍心告知她真相。


    “玉儿病得这些天,都饿瘦了不少,想来多用些也是无妨的。”说着说着,谢望把玩着群玉的手指,顺势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掂了两下。


    就像是抱小鸡崽似,惹得群玉不好意思地推拒,“阿兄我都多大人了,你……你快将我放下来啊!”


    “怎么了?难不成长大了就不要阿兄抱了?”


    谢望有意试探,想知道她方才和霍容璇究竟在说什么。


    他来得匆忙,只听得群玉一句要嫁人,但没听清要嫁谁。


    “哎呀阿兄不要再说玩笑话了,阿兄都这么大了,还要找人抱的话,就去抱嫂嫂好啦。”群玉脸上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仍然不死心地想要推开他。


    只是谢望搭在她腰间的手指将人锢得紧紧的,任由她怎么挣脱都纹丝不动地坐在他怀里。


    甚至还因为她扭来扭去的撩得谢望满身火气,有什么东西蛰伏已久,终于受不住悄然复苏。


    “阿兄你把玉佩拿开好吗?硌到我了。”


    群玉只当是他腰间系着的玉佩太石更,硌得人一点都不舒服。


    “玉儿别动,哥哥缓缓就好了。”谢望哑着嗓音,将人抱得愈发得紧,眼尾都泛着绯红。


    “可是阿兄男女授受不亲,自从七岁后我就不再和你睡一个被窝了……”


    群玉甜软的嗓音响起时,谢望眸光稍暗,锢住她纤腰的手掌一顿,“可哥哥又不是外人玉儿只是现在还不习惯罢了,等我日后再慢慢与你说。”


    她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乖顺地没再动作,只是心底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


    沉默半晌,曾太医终于来了,小全子在门外通传,谢望松开群玉,又将床帐放下,这才沉声道:“进来。”


    曾太医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嘉和郡主。”


    “不必拘礼,给郡主诊脉就是。”


    “我、我吗?”群玉半信半疑地将手伸出来,曾太医将脉枕拿出来,摸着她脉率不齐,脉象沉细,断定她脑中积滞瘀块未消,这才导致失忆。


    “圣上,郡主所患失忆之症,此症需要安神定志,调补心经,微臣这有一剂神交汤,日日煎服,佐以针灸治之,想来不日就能痊愈。”


    曾太医话说得笼统,实在是因为他也不确定,群玉这病究竟何时能好。


    谢望倒也没有向他发难,“仅是失忆之症吗?为何玉儿认为自己九岁?”


    “头者,精明之府;脑为精神之海,郡主头上的伤表面上已经痊愈,伤口也开始结痂,可实际上颅内瘀血未消,故而导致神思涣散,眉额胀痛。”


    曾太医额上冷汗直冒,生怕谢望治他个医术不精之罪。


    “好,那玉儿的失忆何时能好?”


    “这……微臣也不敢妄断,兴许明日就能好也说不准,或者过些时日也能自己恢复。”


    谢望眼神一敛,“朕知晓了,去让人煎药吧。”


    等曾太医告退后,群玉一脸欲言又止地望向他。


    谢望面色不变,“想问什么就直接问。”


    “阿兄怎么变成了皇帝?我又为何是郡主?”


    “此事说来话长,你只需要记住,哥哥与你并非是亲生兄妹。”


    谢望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让群玉慢慢习惯,往后他不仅会抱她,还会与她同床共枕抵足而眠。


    他是想以未来夫君的身份与她相处,而不是被她当做有男女大防的兄长。


    “好,多谢阿兄告知,我知道了。”


    群玉以为他说这话的意思,是为了解释为何自己仅仅是郡主而非公主。


    “知道就好,阿兄也不会逼你,给你慢慢适应的时间。”


    谢望摸了摸她的头,自顾自地将人拉入自己怀里,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细语。


    群玉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就算不是亲生兄妹,男女之间也不该这样搂搂抱抱吧。


    正当群玉想要问谢望这话是什么意思时,她的肚子适时的发出“咕咕”响声。


    方才谢望已经吩咐小全子让人准备些吃食,正好时候差不多了,等她洗漱完应当就能用了。


    这般想着,谢望就将群玉放在床上坐好,去替她找了身衣裙后,打算亲自来替她穿。


    阿兄越发过分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穿衣这等事情如何能让男子来。


    群玉缩着身子,将衣襟捂得紧紧的,“不用不用,阿兄我自己来就好。”


    “好,那你自己来。”谢望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在害羞。


    “那阿兄愣着作甚?”群玉又羞又恼地嗔怪道。


    谢望也意识到自己不该看着,便说,“怪我怪我,哥哥不该看着,我闭上眼就是。”


    群玉彻底恼了,连忙出声赶人,“我的意思是阿兄你出去好不好!”


    迟钝多时的谢望终于意识到不妥,“好,哥哥这就离开。”


    难道是他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说如今在群玉心里,二人之间只有兄妹情意了?


    换好了一身繁琐宫装,群玉心不在焉,想着阿兄究竟要做什么?


    他如今既然是皇帝,那么三宫六院美人应当数不胜数才是,怎么老爱黏着她呀。


    难不成他想要和自己有什么吧?那可不成,她是要嫁给阿旬哥哥的。


    阿兄就是阿兄,就算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兄长的身份是不会改变的。


    谢望尚且不知群玉心中这样繁杂思绪,只是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这才问了句,“玉儿换好了吗?哥哥进来了。”


    “好,进来吧。”群玉坐在镜前,和自己的头发较劲。


    她想挽个双丫鬟,但是不知道怎么弄。


    “是要梳头发吗?哥哥来帮你。”说完这话,谢望也不容她拒绝,拿了木梳帮她通头发。


    等到全部梳顺,又抹上群玉喜欢的栀子花露,空气中弥漫着栀子花香,味道浓郁香馥馥的,群玉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阿兄还知道这个呢?看来没少帮人梳头发。”


    她本来只是随口发问,谁知却惹得谢望以为,她误会自己和其余女子有染。


    谢望的语气又快又急,想要彻底打消她的怀疑,“没有,除了帮你梳过发髻,再也没有其余人了。”


    “那好吧,不过以后阿兄给嫂嫂梳头发,也能用得上这门好手艺。”


    群玉语气俏皮,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劲。


    “你叫谁嫂嫂呢?我何故要娶别人?”谢望的脸色在一瞬间沉了下来。


    “那按照阿兄的意思……莫非不娶妻吗?”群玉讪讪发问,尽量忽略他难看的脸色。


    “玉儿现在是忘记了,但我还记得,你答应嫁我的。”


    原本是怕会吓到她,可眼下再不告诉群玉,恐怕她又要胡乱说话。


    “什么?我怎么能嫁给阿兄呢?不成不成,阿兄你是不是弄错了。”


    听到这句话后,群玉简直就是犹如天崩地裂,倘若嫁给了阿兄,那阿旬哥哥怎么办。


    她可是答应过阿旬哥哥的,日后是要嫁给他的。


    “玉儿的记忆是回到了九岁,可玉儿如今二十又四,与哥哥相爱足足有四年有余。”


    说起这等哄人的谎话,谢望一点也不心虚,不过他将在玉佛寺与群玉纠缠的时日也算上,倒也差不多。


    “阿兄的意思是说,我后来在明知你是我阿兄的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和你好?”群玉的记忆虽然回到了过去,但不代表脑子不清醒。


    这一点谢望并未瞒她,而是说了实话,“那倒不是,你我皆是改名换姓,这才在一起的。”


    群玉左思右想,还是干瘪瘪地挤出一句,“可是如今我只拿阿兄当我兄长,恐怕是要食言了。”


    “玉儿的意思是,不愿意嫁给哥哥了吗?”谢望神色晦暗,眸底的雾气迅速蔓延开来。


    “阿兄对不住,可我现在没法接受。”群玉抿了抿唇,低眉顺眼地不敢再看他。


    “玉儿不必道歉,不过哥哥倒是好奇,你都不与哥哥试试,就急着拒绝我。”


    谢望也没打算逼她这么快接受自己,只不过总要知道记忆回到过去的妹妹心里,究竟是想着谁?


    “我和阿旬哥哥说好了,我以后是要嫁给他的。”提到阿旬哥哥,群玉内心都是按捺不住的雀跃,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哦?不知这位阿旬究竟是何人啊?”


    谢望尽量克制住声音,只是捏得指骨泛白,到底是暴露了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是我在崇文馆认识的二皇子伴读啦。”


    群玉绞尽脑汁地想了好半天,只能憋出这么一句话打发他。


    不怪她说的语焉不详,而是她的确想不起来了。


    “好,那等哥哥将人找到,再亲自替你把把关。”


    谢望口是心非的安抚,实际上想着等把人找出来,即刻送的远远的,永世不准与玉儿相见。


    想趁群玉失忆忽悠她嫁人,想都不要想!


    帮她梳好双丫鬟后,谢望带着人去用膳。


    看到一桌好吃的,各种精致小巧的点心和菜肴,群玉竟也忘记了自己方才说的那些吃食。


    等午膳用过,群玉要喝的药熬好了,春禾端着红木漆盘,除了黑黝黝冒着热气的汤药,还有一碟蜜饯。


    “圣上,娘子的药好了,曾太医嘱咐过了得趁热喝。”


    谢望颔首,随手接过后就要去喂她。


    谁知群玉如临大敌,哒哒小跑,扑到床上去了。


    她将薄毯搭在自己身上,背对着二人,只露出一双眼睛,鬼鬼祟祟地回头张望,显然是要耍赖皮。


    春禾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谢望却是明白的,小时候的群玉胆子很小,怕苦所以每次喝药都要劝很久,怕黑所以她方才想把自己兜头盖住,却还是犹豫地露出一条缝。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几乎没有什么是她不怕的。


    “玉儿乖,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谢望知道她的头疾还未完全痊愈,故而想循循善诱将人哄出来。


    群玉瓮声瓮气地回嘴,“与其喝苦药,那我还是难受着吧。”


    “玉儿每喝一口,奖励你五颗蜜饯。”谢望将她的汤药放在床头小食几上,又端着那碟蜜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闻到蜜饯香甜的味道,群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怎么办,好想吃蜜饯,但是不想喝药。


    就在群玉纠结之际,就听得谢望道:“你犹豫越久,得到的蜜饯将会变得越少。”


    听得这话,群玉也就不抗拒了,从薄毯中露出脑袋,抱着膝盖望向他,“那我喝多少,你得给我多少哦。”


    谢望想也未想地点头应下来,“这是自然。”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群玉拿过药碗,准备一口灌下去。


    怎奈实在是太苦了,才喝了两口她就被呛到了。


    黑黢黢的汤药酸苦气味逼得人直作呕,群玉实在是受不住,眉头紧皱,表情乱飞,这时嘴巴里被人喂了一颗蜜饯。


    她吃得太着急也没有注意,湿软的舌头碰到指尖,将蜜饯卷入檀口时,他粗长的手指没入进去。


    粗粝的指腹碰到唇瓣,群玉吓得赶紧吐出来,贝齿磕撞,口中津液溢出,丝丝缕缕地缠在他手上。


    群玉小脸通红,耳尖更是涨得好似要滴血,偏偏谢望神色如常,漫不经心地拿帕子擦干净手指。


    后来那颗蜜饯被她吃得很久才吐出来,唇腔中泛着香甜的果味,余下的药她小口小口啜饮,就像是忘记苦味似的。


    只是当天夜里群玉就发了梦,她被阿兄放在床上,手脚并用地缠住他。


    嫣红的唇瓣开开合合,她闭着眼闷哼出声,阿兄亲得入迷,同样眼中神色迷蒙。


    若只是亲亲就算了,他退出去时居然还问,“乖乖,亲得舒服吗?”


    群玉看见自己媚眼如丝,整个人都泛红,爽得浑身颤动不止。


    不知道说了什么,阿兄笑容灿烂,将她抱了起来。


    梦到这里群玉这才发现,二人竟然不着寸缕,肌肤相贴。


    群玉被吓醒了,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觉得好难受,又涨又痛的。


    她想起身倒杯水,结果一下床手脚都软了,差点摔了一跤。


    谢望听到动静后,推门快步走来,歪坐在地上的群玉抱起来。


    “玉儿要下床怎么不叫人?”他的声音就和梦里一样温柔。


    群玉乖顺地靠在他怀里,听得阿兄心跳砰砰,竟也生出一股异样的情绪。


    “我、我忘记了。”群玉呆怔着回话。


    “是要喝水吗?哥哥给你倒。”谢望将她放在床上,眼神澄澈动人。


    “好,谢谢哥哥。”群玉终于回应了他。


    谢望忍住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移步桌前给她倒水。


    她终于不再一口一个阿兄的唤他了,听着实在是太过生疏了些。


    将水倒好后,谢望又准备亲自喂她喝。


    谁知群玉好像发觉了他的意图,一把抢过去就要喝。


    她的动作又快又急,没喝两口全都撒了不说,还差点呛到了。


    谢望连忙去拍她的背,又去捏群玉的耳朵,好不容易止了咳,他表情幽怨地望她,“玉儿寝衣湿了,换一身就好,可床榻湿了怎么办?”


    群玉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胸前衣襟濡湿,剩下那半杯水都撒床上了,那她今晚还怎么睡嘛。


    见她不高兴地咬着愈发干裂的嘴唇,谢望适时安慰,“好了哥哥和你说笑的,你再喝一杯温水,等会换好了寝衣,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歇息。”


    群玉点点头,谢望又倒了一杯水,这回,他一手托住群玉的脑袋,另外一只手捏着杯子给她喂水。


    等喝完后,谢望替她找了身寝衣,叮嘱她换好了和自己说,这才关上了门,在廊外等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也不曾听到声音,谢望敲了敲门,“玉儿,你换好寝衣了吗?哥哥进来了。”


    依旧没有听到声音,谢望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推开门大步流星地闯进去。


    结果竟然看见换衣裳换一半的群玉柔弱无力地倒在床上。


    衣摆都来不及拉下,香肌雪肤暴露地彻彻底底,谢望喉头滚动,硬生生移开视线,上前替她拽好。


    群玉闭着眼双手捂住脑袋,脑中的轰鸣声渐渐消退,整个人也都不敢乱动。


    “玉儿,玉儿,我抱你去太医署。”


    谢望自然也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夜里宫中留守的太医不多,等人过来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正当谢望打算把人打横抱起带她离开时,群玉伸手拽了拽他,“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之前的事。”


    听她这样说,谢望心中缓了一口气,将人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柔声哄道:“好,没事就好,哥哥带你换个地方休息。”


    群玉累得连眼皮都没有抬,闭上眼靠在他肩头,轻声“嗯”了一声。


    闻着他身上清寂檀香,群玉眉头渐渐舒展,总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谢望将人送到隔壁偏殿后,正准备起身离去时,袖摆被人拉住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能不能别走。”


    谢望呼吸一滞,唇角不自觉弯起,“好,哥哥不走,等你睡着再走。”


    “不要,我的意思是,能不能让我抱着……”说这话时她的声音愈发没有底气。


    明明白日里她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他,说什么要和他划清界限,可方才头痛欲裂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又觉得莫名安心。


    “玉儿的意思是,要抱着我入睡吗?”谢望眸光晦暗不明。


    她点头“嗯”了一声,眨巴着一双杏眼,似乎在问可以吗?


    “那玉儿想好了吗?倘若你和哥哥同床共枕,就不能再嫁阿旬了。”


    谢望犹如清磁般的声音低沉温润,带着一股温柔的诱哄。


    “好,那就不嫁了。”群玉眉头蹙地愈发厉害,像是在嫌他啰嗦。


    谢望也看出她的不快,也就没再趁虚而入。


    真把人欺负狠了,到时候她又要哭。


    于是他和群玉一起并排躺下,都不用展臂将人捞入怀中,她自己便贴过来了。


    群玉将脸颊压在他炙热的胸膛上,整个人都安静下来。


    闻着这股宁神的檀香,群玉呼吸逐渐平缓,她又沉沉进入梦乡。


    即便是在梦中,她的眉头都是不由自主地蹙起,谢望伸手帮她抚平,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希望她明日醒来,还记得自己夜里说的话。


    尽管谢望明白,自己这样做很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可倘若不这样哄着她松口,玉儿又如何能够接受他。


    那个劳什子阿旬最好是早就娶妻生子,已经变成不修边幅的老男人,这样即便是群玉再看到了,也绝对不会说想要嫁给他。


    毫无征兆的,虚相旬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寒凉夜风吹来时,灯烛昏昏,室内忽明忽暗,他将毛笔搁在笔山上,取下镇纸后,等墨晾干,这幅画也就能裱上挂好了。


    画中笑靥如花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在凤鸣山庄玩闹的群玉。


    第68章 每回宁儿吃不下,哥哥没……


    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的群玉揉着惺忪睡眼,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摸了个空。


    今日是常朝,谢望夜里将人哄睡后,也就拥着群玉眯了半个时辰。


    临走前他还特意叮嘱了春禾,若是她醒了来找自己,直接带她去紫宸殿就是。


    只是谢望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春禾并非是群玉从小相伴长大的婢女。


    因着这一点,群玉醒来后也不好意思唤人。


    她也没穿鞋袜,光着脚走到装着衣裳的妆柜前,给自己挑了身衣裳。


    鹅黄色的交领襦裙做内衬,外套一身藕粉色的对襟褙子,穿上罗袜后,选了双豆绿色的绣鞋。


    春禾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伺候,见娘子已经穿戴齐整后,端来面盆伺候洗漱。


    等群玉从屏风后出来,又被彩云引至妆台,“娘子要梳什么样的发式?”


    昨日帮群玉梳过头后,谢望怕她还想梳时兴发式,特意让尚宫局挑了一批人送入长宁宫。


    方才光是伺候洗漱的,依春禾为首便有四个人,群玉一个人不认识,始终沉默着。


    这会听得她问,只好小声道了句,“还是昨日那样的双丫鬟吧。”


    彩云面容端肃,一板一眼地道:“郡主头发多,梳云髻、望仙髻更好看,再不济依着您今日的着装,梳垂练髻也不错。”


    “那就垂练髻吧。”群玉只当她如今身份不同,为着端庄体面,不能只由着自己喜好。


    彩云手巧,不多时便用红绢束好两边的头发,珠翠妆点,佩环簪玉,等风一吹像檐角挂着的铃铛,撞出清脆声响。


    春禾见娘子的嘴角一点点垮了下去,便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不等她开口制止,就被身旁的宫女睇了一眼,像是在暗示她别随便说话。


    “这样会不会太繁琐了些。”春禾就当做没看见似的,帮着群玉解围。


    果然听得这话,群玉眼神倏地抬了起来,巴巴地望着她,就差点头应声了。


    “依着郡主今日着装,要这样打扮才好看呢。”彩云斜斜瞥她一眼,并不把她这句话当回事。


    后来彩云还想为群玉匀粉描眉,都被她摇头拒绝了,“已经可以了,我不要摸胭脂。”


    光是梳完发式细细调整,就已经花费了半炷香的功夫,再这么坐下去,群玉真的要受不住了。


    看在郡主拒绝,彩云也没好说什么。


    终于被允许起身,群玉求助地目光望向春禾,“阿兄现在在何处?你能带我去吗?”


    这又是成何体统,圣上一国之君,郡主岂能日日歪缠?


    彩云正要张口拒绝她,就见春禾目光转向自己,“圣上如今在紫宸殿,说是等郡主醒了想找他,随时都可以过去。”


    二人顺利离开长宁宫后,群玉拍了拍胸口,感激道:“春禾,你好生厉害,我方才被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春禾被她夸得脸红,“哪有,是娘子谬赞了。”


    “哎呀,你就谦虚吧。”群玉笑吟吟地打趣她。


    因着方才发生的小插曲,群玉和春禾倒也拉近了距离,去往紫宸殿的路上群玉一直在与她说话。


    直到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春禾你既然在我身边伺候有些年头了,那你肯定知道我阿爹阿娘都去哪了吧?”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春禾回答不上来,她斟酌好半晌,到底是支支吾吾吐出一句,“娘子不妨问问圣上?”


    群玉看出一丝不同寻常来,到底没有搭腔。


    在群玉的记忆中,承恩候霍达这会在灵州河西军中,阿娘则是吃斋念佛,替父亲也替大庆将士们祈福,望佛祖保佑他们能够平安归来。


    可春禾的反应不大对劲,平白叫人生出几分不安。


    群玉来到紫宸殿时,大理寺少卿崔濯刚好来禀从孟家二夫人薛氏那抄没的资产近半都是出自萧家。


    萧家世代书香世家,萧家老爷子在先帝朝时任职国子监祭酒,奈何自小备受宠爱的幼子,也就是萧韵的父亲萧琢,却是个喜好舞刀弄枪,不爱读书的性子。


    甚至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闯荡江湖,凭借着一身本事劫贫济富。


    为此萧家老爷子可谓是操碎了心,后来更是扬言道:只要他安生待在盛京,去兵部谋个一官半职,日后的婚事也都全凭他做主。


    没过多久萧琢娶了江南首富秦纪平的独女秦知音,光是嫁妆便铺满了半座盛京城,更不用说西市一整条街的陪嫁铺子。


    陆家皇商出身,若是靠着这些家私为女儿招赘上门,想来陆家产业全都能保住。


    奈何秦知音非得嫁给萧琢,父亲的万贯家财也都弃之不顾,除了带进盛京的陪嫁,余下那些都被族中兄弟瓜分。


    可萧家自诩清高,与她这等满身铜臭的商户女说不到一处去,婆母轻视她,其余的妯娌看不上她。


    即便是有夫君疼爱,秦知音心中悲苦,年纪轻轻便气滞而郁,生下女儿没多久后便撒手人寰。


    萧琢心痛至极,带着女儿辟府而居,与萧家人鲜少往来。


    可即便如此,秦知音带来的嫁妆依旧引得不少人眼红,萧家妯娌更甚,纷纷介绍自家妹妹,为萧琢说亲。


    好在萧琢并未首肯,一心教养女儿长大,甚至早早教她管理母亲留下的偌大家业。


    萧韵虽然没有母亲,但父亲给她的疼爱一点也不少。


    族中小辈都在读书时,萧韵会随着父亲去山涧钓鱼,春水煎茶;也会在夏天摸鱼抓虾,即便是弄得满身泥巴,萧琢也不会怪她;秋天去山上捡板栗,摘柿子,偶尔遇上打猎过来的庄户人家,也会送她一两只小兔和野雉;到了冬日里天太冷她不爱出门,父女二人围着暖意融融的火炉,烤番薯、烤时蔬,日子过得好不痛快。


    她在萧家族学读书时缺课的理由层出不穷,却也引得不少人心向往之。


    彼时能在萧家族学就读的除了高门子弟,便是先帝的几个孩子同样也在这里读书。


    六皇子谢逐便是羡慕她的轻松自在,与她日渐接触下来,更是与萧韵渐生情意,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后来萧韵嫁给霍达,她的嫁妆与母亲相比同样不少,只不过她不怎么亲自打理,大事小情全部交给绪娘。


    故而谢望看完崔濯递交上来的折子后,为了确保薛氏替孟淑妃打理的大半资产,都是出身于萧家,让人传绪娘觐见。


    群玉在后殿待的无聊,所以悄悄来了前殿,她躲在屏风后面,静静看着阿兄坐在龙椅上,面容冷峻,端肃持重。


    作为本案关键证人,早在崔濯查清薛氏经手的产业时,便亲自与住在虚宅的绪娘打过招呼。


    得知要面见圣上,绪娘不由得想起那日,谢望来崇仁坊搜寻群玉时,那般吓人的阵仗。


    后来还是虚相旬说与她一同进宫面圣,绪娘这才松了口气。


    虚相旬搀扶着腿脚不大好的绪娘入殿,行过礼后谢望吩咐小全子,“搬把圈椅来,让绪姨入座。”


    绪娘连连道谢,等她入座后,就听得谢望问道:“若是朕没记错的话,萧姨的产业都是你从前打理,好端端地怎么都落到孟氏手上了呢?”


    提起这桩旧事,绪娘不免落泪,“当年我嫁给阿岑他爹,不过半年便有了身孕,夫人心疼我让我好好养胎,铺子上的事她全都交给了旁人。”


    崔濯想到薛家当年如日中天的东兴楼,“此人可是薛氏?”


    “正是薛家娘子,她那时年纪不大,却将东兴楼做得声名鹊起,我知晓她是个有本事的,也就安心了许多。”


    提及这桩陈年旧事,绪娘难免有些激动,“谁知薛氏与孟淑妃竟然是一伙的,暗地里对账目做了手脚,还去官府更改了立契文书。”


    谢望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你是何时才发现的?”


    “将阿岑带到两岁,我便和夫人说铺子上的事可以交给我,谁知夫人却说薛娘子如今急需用钱,帮她搭理商行铺子,也是为了接济病重的母亲,不好将人辞退。此后我便和薛娘子一起搭理铺面,后来我发觉账目不对劲,想盘问掌柜时,却发觉那些跟了夫人许多年的掌柜不是被换掉,就是被调去旁的铺子上了。”


    绪娘敛下眼,声音晦涩,“那时候我想告诉夫人,谁知侯爷死讯传回来,夫人忙着料理丧事,也就没空见我。”


    在屏风后偷听的群玉,听到这一句时,心底瞬间凉透,脑中响起一阵轰鸣。


    阿爹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尽量保持着镇定,只是方才细微的动作已经让谢望发现屏风后有人。


    “朕知晓了,该怎么办,崔卿,不用朕多说吧。”


    随着谢望冷漠疏离的声音响起,崔濯拱手告退,“臣接明白,不出三日,必定给承恩候夫人一个交代。”


    崔濯离去后,绪娘和虚相旬也准备告退时,却听到谢望随口道:“绪姨难得进宫一趟,留下来用午膳吧。”


    “圣上,这不合规矩,微臣还是……”虚相旬甫一开口,听到熟悉的声音,群玉忍不住抬头张望。


    “朕说的话就是规矩。”谢望神色如常地打断他。


    只见他视线落在屏风后,语调温柔,“好了玉儿,别躲躲藏藏了,出来吧。”


    见自己被他发现,群玉磨磨蹭蹭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兄,我……我不是故意偷听的。”她低着头有几分赧然。


    “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玉儿过来坐。”谢望对她可谓是十二分的纵容。


    只是这份纵容换来的,却是群玉的视线在虚相旬身上凝住。


    “阿旬哥哥,果真是你!”


    群玉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笑得眉眼弯弯,激动地小跑上前,拉着他的手晃了两下。


    虚相旬很有几分受宠若惊,从前在凤鸣山庄读书时,也不见得师妹对自己这么热络啊。


    “玉儿,到朕身边来坐。”


    谢望很少会在她面前自称为朕,但若是这样说,那便是生气了。


    当着他的面对别的男人这么亲昵,还敢去拉虚相旬的手,以为他是死的吗?


    “阿兄自己坐,我要挨阿旬哥哥一起坐。”


    群玉想也未想的拒绝了他,只想拉着虚相旬叙旧。


    也不知怎的,群玉下意识觉得他不会告诉自己真相,所以她想要问问阿旬哥哥。


    谢望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夜往自己怀里钻,要他抱着入睡的群玉,明明答应得好好的,说不会再想什么阿旬哥哥。


    今日一见到虚相旬,连他的话也敢不听了。


    绪娘见着圣上脸色难看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向虚相旬递了个眼色,于是虚相旬温声劝道:“师妹先去圣上那边吧,想来他有话要说。”


    群玉踩着小碎步,哒哒地跑过去,不悦发问:“阿兄究竟有什么事?”


    谢望见她果然忘得一干二净,压低嗓音道了句,“昨日忘了告诉你,你如今都是当阿娘的人了,不好和外男拉拉扯扯。”


    当阿娘……


    当阿娘的人了……


    不好和外男拉拉扯扯……


    群玉脑海中不断响起这句话,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她怎么就当阿娘了?


    那她嫁给谁了?怎么没听他提过?


    群玉睁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阿兄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没有,你坐月子都是绪姨照顾的,你不信可以问她。”谢望对此事了如指掌,见她惊讶成这般模样,愈发胸有成竹。


    群玉果真乖觉地小跑过去问,“绪姨,我坐月子是你照顾的吗?”


    绪娘还不知道群玉失忆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和道:“怎么,玉儿忘记了?还是又馋绪姨给你做的排骨汤了?”


    怎么办?好像是真的?群玉整个人犹如山崩地裂,心如死灰地望向虚相旬。


    她都是做娘的人了,应当是不能再嫁给阿旬哥哥了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虚相旬也能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悲伤,关切问道:“师妹你怎么了?”


    不等她回答,谢望便帮着解释,“忘了告诉二位,玉儿前几日受伤失忆了,这会记忆只有九岁。”


    虚相旬略有惊讶,面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担忧问道:“太医可有说什么时候恢复?”


    谢望神色如常回了句,“暂且还不知道。”


    末了,小全子适时进来,说午膳摆在听雨轩,请圣上摆驾。


    谢望微微颔首,拉着群玉走在自己身旁。


    群玉不想和他并排走,等出了殿门就要离他远些,却被谢望漫不经心地牵回了手。


    衣袖蹁跹,二人靠得又近,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握住了她的手。


    身后跟着不少宫人,群玉想要甩开他的手,又怕引人注意,干脆就不动了,顺着他的意思来。


    少时,等来到听雨轩用膳,谢望牵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群玉也就只好挨着他右手边落座。


    这张紫檀木雕如意云纹的方桌,刚好容纳下四人,也将虚相旬和群玉隔开。


    宫女们端着红木漆盘,送上碗碟筷箸,不多时便摆满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


    群玉看到那道水晶肴蹄时眼睛都亮了,彻底将满腹愁绪抛之脑后。


    色泽晶莹、口感鲜美,群玉忍不住夹了好几筷子,负责布菜的宫女,为她舀了一碗金玉羹,“郡主,依着宫里的规矩,食不过三,您再尝尝这个。”


    群玉的左手还被人一直捏着呢,听得这话她恼得攥紧他的手,试图让谢望吃痛后主动松开。


    谁知谢望非但不肯照做,还握得更紧了。


    谢望语气不善,又将水晶肴蹄移至她面前,“郡主喜欢吃哪道菜就让她吃。”


    那名布菜宫女正要请罪,就见小全子一个眼色递过来,示意她赶快下去。


    没人打搅她用膳后,群玉小口用着,唯独绪娘见谢望始终没有动筷,轻轻碰了下虚相旬。


    于是虚相旬温声道:“圣上不动筷,微臣和绪姨也不好用膳。”


    方才谢望已经依着规矩先行夹了一筷,只是他的手要用来牵玉儿,后来也就没再夹菜。


    听到这句话群玉又不安分了,手指摸来摸去,还想着挣开呢。


    “朕只是没有什么胃口罢了,你二人不必管我。”


    谢望捏着她作乱的手指,语气加重了些。


    群玉别无他法,居然胆大包天地伸脚去踩他。


    就她猫儿大点的力气能有多重,谢望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攥着她的手指细细摸索把玩。


    这餐饭吃到后面,若不是怕阿旬哥哥看出端倪来,群玉早就要和谢望翻脸了。


    只是她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在场之人任谁都看得出来,谢望一直握着她的手罢了。


    虚相旬和绪娘离开后,群玉气恼无比,将手掌挣脱出来推他。


    “吃饭就吃饭,阿兄你拉着我手不放作甚?”


    “不这样做,你眼珠子都要长在虚相旬身上了。”谢望微微皱眉,冷哼一声。


    群玉垮着一张小脸,眉头微微皱起,“你还有理了!我就和阿旬哥哥说句话,难道这也不成吗?”


    “你那是只和他说句话吗?你还握了他的手。”谢望有理有据地反驳。


    “就因为握了一下,所以你连午膳都不肯吃,就为了握我的手?”


    群玉问出这话时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阿兄他如今几岁了?


    难道还是三岁小孩吗?怎么会吃这种醋啊。


    谢望神色倨傲,微微颔首,“可以这样理解。”


    “阿兄也……太幼稚了吧。”群玉声音逐渐变小,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望眼皮一掀,那眼神看得群玉立马捂住嘴,不敢再嘲笑他。


    “有些人昨夜是怎么说的,才答应哥哥要和他划清界限,今天就火急火燎地和他牵小手?”


    他语气幽怨,末了又斜斜睇了群玉一眼。


    惹得群玉本来满腹牢骚,这会又被逗笑了,打算实话实话。


    “我就想问问他,知不知道阿爹阿娘的消息。”


    群玉睁着明亮杏眸,带着殷殷热切,希望能得知真相。


    “为何问他而不是来问我?”谢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群玉眸光烁烁,蕴着一丝雾气,“因为阿兄不肯和我说实话。”


    倒是没想到绕来绕去,被她绕进圈套里面了。


    暗忖须臾,谢望淡声开口,“阿兄现在不告诉你,是担心依着你如今的情况,承受不住。”


    就知道是这样!群玉不高兴了,狠狠扬手敲了他几拳头,旋即转身就要跑掉。


    “阿兄坏死了,你不告诉我,那我去问长姐!”


    只不过她还没跑几步,就被谢望长腿一迈追上来了。


    谢望提着她的腰,群玉双脚瞬间离地,硬生生就这样被他抱了起来。


    “不准你去问别人,等时机合适了,哥哥会告诉你的。”


    “你怎么能这么霸道!你不肯告诉我就算了,我去问长姐也不行吗?”


    群玉攥紧拳头,砰砰往他胸口敲了两下。


    “随你怎么骂?反正我不准。”


    谢望神色如常,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打算顺着她。


    群玉语调又急又快,凶出一句,“坏人!小人!坏小人!我不要和阿兄好了,我要去见我夫君……”


    因着谢望方才告诉群玉,她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叫群玉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已经成婚了。


    “嗯。你现在没见到我吗?”谢望大言不惭的应声,气得群玉小脸通红。


    她恼羞成怒道:“你乱答应什么?”


    “这件事也忘了告诉玉儿了,你的夫君也是我。”


    仗着群玉失忆,谢望硬生生抹去了孟澜的存在。


    要知道和群玉正儿八经拜堂成亲的也就只有孟澜了。


    群玉当然不信,她气得将头转过去不肯再看他。


    谁知谢望突然来了一句,“我带玉儿去看我们的女儿宁儿,你就相信了。”


    怀揣着疑惑,群玉忐忑不安地见到了宁儿。


    在见到宁儿的那一刻,群玉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抱她。


    好奇怪,明明她不会抱孩子,但是一碰到宁儿软乎乎的身子,就像是自然而然地学会了一样。


    宁儿口中咿咿呀呀不停,身上也冒着奶香,群玉忍不住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她几乎是瞬间就接受了宁儿这个女儿,只不过对于阿兄是孩子父亲这件事,觉得还有待考证。


    宁儿很乖,就是小手到处扒拉,没几下群玉的衣襟就要散了。


    更要命的是群玉觉得自己胸口湿漉漉的,不知道是不是宁儿的口水?!


    下一瞬,她就看见宁儿小手一推,熟门熟路地叼上去狠狠吸了一大口。


    群玉吓得整个人觳觫一怔,差点将怀里的宁儿丢出去。


    只是她预想得到的疼痛没有传来,反倒是又痒又麻的,宁儿大快朵颐的画面,狠狠冲击着群玉。


    早在宁儿扒拉群玉衣裳时,谢望便让其余人退下了,他目光幽幽地盯着群玉,好像要把她烫化。


    群玉难为情地撇过头,就听见谢望温声道:“玉儿如今相信哥哥了吗?你我是夫妻,共同育有宁儿。”


    她始终没有吭声,因为宁儿很快就不吃了,她另外一边沉甸甸的坠得痛。


    谢望却像是见怪不怪地接过宁儿,将人放在摇篮里,“要哥哥证明给你看吗?”


    “证……证明什么?”群玉懵懵懂懂地抬头看向他。


    谢望低头口刁住,声音像雾一样空濛,“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帮忙,每回宁儿吃不下,哥哥没少帮你。”


    话音刚落,他握住群玉的纤腰,往自己面前一拉。


    群玉羞得不敢睁眼看,心想阿兄太恐怖了,他、他怎么能这样啊。


    可是她又不想拒绝他,因为好像这样做真的有效果。


    稍稍缓解了涨痛后,群玉摸了摸他的头发,“好了没有?”


    “如果玉儿不想等会还痛,在我餍足之前,就不要喊停。”


    第69章 松开作甚?不是要惩罚哥……


    宁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哼哼唧唧地扑腾着小手,似乎因为受了冷落,想要人抱。


    听到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群玉也慌了神,揪了揪谢望的头发,“阿兄你、你先松开我,我要抱抱妹妹。”


    伏在她胸口的谢望应声抬头让她在小榻上坐好后,他就去抱宁儿了。


    看谢望抱宁儿熟练的姿势,她也不哭不闹,甚至蹬着小脚乱踢,还以为阿爹在陪她玩。


    等群玉拉好衣襟,接过宁儿时,她忽然哇哇大哭。


    吓得群玉颤声发问:“怎么了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我抱得不舒服。”


    谢望显然就有经验得多,“把宁儿给我,否则她要尿你身上了。”


    只是他的手才伸出去,她就尿在群玉怀里,弄脏了衣裳。


    群玉懵懵的,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


    “阿兄,我我……”


    谢望抱着宁儿就要往外走,“玉儿别急,阿兄去唤乳母来,帮宁儿换尿布。”


    群玉呆怔着望着自己的湿衣,“不行,不行,我我这样不能见人……”


    “那玉儿先等等,阿兄帮宁儿换好,再来帮你。”


    谢望去而复返,抱着宁儿去了湢室,还一直在“嘘嘘”。


    湢室里宁儿要用的东西也都一应俱全,帮她擦干净屁股,给她换了身干爽衣裳后,他又拿了个拨浪鼓塞宁儿手里,这才将女儿放回殿内摇篮里。


    宁儿如今已经有半岁多来了,小手也有劲了,能握得住东西,时不时晃一下玩得不亦乐乎。


    群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忙前往后,因为宁儿还是婴儿,脏倒是不脏,只不过给她的冲击和父女二人伏在月匈前吃乳不相上下。


    她紧张地掐了掐手心,片刻后,谢望又找来一身寝衣,“玉儿先换身衣裳。”


    群玉小声嗫嚅,“沐浴后再换吧。”


    “湢室里备着的热水不多,方才都给宁儿擦身用了,哥哥已经叫过水了不过要等会,只是你穿着湿衣太久容易着凉,不如现在换了?”谢望温声哄她,耐心十足。


    “那好吧。”群玉乖觉的点头,正当她打算自己解衣襟时,发觉身前多出一双手,三两下将她剥了个干净。


    “我我……我自己来就好。”群玉羞赧得双颊绯红,身上都泛着粉。


    “宁儿妹妹有的,玉儿妹妹也有。”


    谢望方才料理宁儿是动作利落,余光也没错过群玉好奇的眼神。


    “我是大孩子了,不用了。”群玉身子打颤,摆着手想要拒绝。


    谢望低笑一声,故意逗她,“哥哥方才抱着宁儿嘘嘘,其实也这样抱过玉儿。”


    这话惊得群玉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问道:“哥哥骗人的吧。”


    谢望知道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安抚似的道了句,“是不是骗人,玉儿拭目以待。”


    玉儿如今还接受不了那么多,他只能慢慢告诉她,让她不抗拒和自己的亲密接触。


    否则如曾太医所说,玉儿的失忆之症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做到一辈子不再碰她。


    若是从前没有尝过倒罢了,可她们宁儿都有了,到底是食髓知味。


    谢望自知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顾及玉儿如今尚且不能接受,也就只能循序渐进。


    群玉耳尖红得发烫,伸手拍了拍脸,尽管没有照镜子,但知道自己现在肯定像煮熟了的虾子一样。


    谢望也给她慢慢接受的时间,等宫女送来热水倒满浴桶后,沐浴用的澡豆和巾子全部准备好,又将要穿的衣裳挂在椸架上,这才出了湢室。


    这样贴心的举动让群玉悄悄松了口气,她以为阿兄也要像洗宁儿一样,亲自给她沐浴擦身呢。


    不知怎的,谢望没有这样做,她还有点小失落。


    其实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谢望大可以交给群玉自己来,又或是宫女帮忙。


    可他独自一人照料宁儿时,就爱亲力亲为,如今用在玉儿身上,更是得心应手。


    甚至巴不得母女俩人所有事情,全部都由他大包大揽一手操办了。


    在水里泡了良久,群玉终于起身更衣,一脸忧心忡忡,她觉得自己胸口涨涨的好难受,原本她以为是奶水太多了,所以堵得慌。


    谁知又发觉自己腰酸背痛的,当然最要命的还是小腹有种莫名的坠感。


    她不敢告诉谢望,怕他又要想方才那样一通乱吃。


    直到夜里入睡前,群玉痛得根本下不了床,她感觉床榻上湿漉漉的,再用手一摸,身下鲜血流淌不止。


    群玉吓得哇哇大哭,顿时吸引了谢望的主意。


    才将宁儿交给乳母她们带着入睡,就听见群玉的哭嚎声,谢望竭力压下心中慌乱,踱步到她面前,“怎么了?”


    “哥哥,我是不是要死了,等我死了你记得将我院子里的玉兰树底下藏的银钱挖出来,一半给你,另一半给宁儿妹妹,我怕是见不到妹妹长大出嫁了,我不是个好娘亲。”


    群玉水汪汪的杏眸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哭得正在兴头上,声泪俱下的留好遗言托孤。


    听她说的混账话,谢望心中既好笑又深感无奈,都以为自己要死了,还要将藏着买饴糖的私房钱分给他。


    “玉儿不哭,腹痛是因为月事来了,哥哥这就让人传太医。”


    谢望摸了摸她散乱的鬓发,见她因为哭得起劲,发丝都被汗水浸湿了。


    “春禾,小全子。”


    随着谢望的唤声,留守在门外的二人垂手进来听着吩咐。


    小全子得了去请太医的吩咐后先行退下,春禾则是留下来向群玉解释月事,又帮着她换好了月事带。


    这件事谢望了解不多,故而也跟着听了一耳朵,甚至虚心请教春禾,有什么法子能够缓解腹痛。


    “民间的土方子喝碗五红汤可以缓解,再者便是用汤婆子替娘子焐住小腹。”


    谢望轻轻颔首,想着若是群玉等会睡着了,他再去找春禾请教这五红汤该怎么煮。


    因着春禾手脚麻利,不多时连床上的被褥也重新换好了,唯独群玉身上还是不大爽利。


    她缩着身子抱住膝盖,像个小鹌鹑似的,依偎在冰冷的衾被里。


    谁知却被谢望直接搬在腿上,又用厚实的外袍裹好。


    他怀里热乎乎的,群玉将脸贴上去,烫得她整个人都激灵了。


    只不过她没老实多久,就觉得隔着一层外袍,没能直接汲取热意不大舒服。


    于是群玉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活脱脱像极了小猪崽。


    谢望呼吸都不受控制地重了几分,哑着嗓音沉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抱着不舒服?”


    “把外袍拿开可以嘛?”群玉仰头露出白净的小脸,噘着嘴不满地说。


    男子的外袍面料厚实,不似她贴身穿的里衣质地柔软,谢望知道她是嫌不舒服,也就如了她的意褪下了。


    群玉终于如愿了,只是没等她高兴太早,就发觉谢望身上还穿着寝衣。


    虽说隔着一层料子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意,可群玉还是觉得差了不少。


    她像宁儿似的,还想再扒开,却被谢望攥紧手腕制止她。


    “曾太医快要来了,玉儿想叫人瞧见哥哥衣衫不整?”


    群玉抿着唇不大乐意回答,反正她身上还穿得严严实实的,哥哥是男子便是打赤膊都没人会说什么,除了就是……有损形象罢了。


    当然这番话她到底不敢说出口,只是暗自在心底腹诽一番。


    谢望却像是能猜到她什么意思似的,淡淡笑了一句,“玉儿若是想看哥哥的笑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看完后你可想好了,确定现在就要和哥哥坦诚相见吗?”


    群玉闻言愣了愣,的确是没想到这一层,小脸也因为害羞涨得通红。


    没等她不好意思多久,曾太医进入内殿给群玉把脉,说是她这是因为着凉,所以月事提前了,这会才痛得这般厉害。


    曾太医开了剂药,让她和治疗失忆的那道方子一起用。


    等人走后,谢望面色一沉,目光冷下来,察觉到不对劲后,群玉呼吸骤然发紧,心底生出几分不安。


    就听得谢望语气冷肃,淡声问道:“可是贪凉又偷吃什么不该吃的了?”


    群玉心虚地抿了抿唇,初秋时节暑气未消,她一时间管不住嘴也是常有的。


    不过她真的没有多吃!就是不小心尝了尝持盈爱吃的葡萄罢了。


    下午的时候谢望去紫宸殿处理政事,宁儿呼呼大睡被乳母抱走了,群玉一个人无聊,好在持盈来找她玩。


    群玉记忆中的持盈比自己还要矮一些,怎料如今长得高挑纤瘦,整个人容光焕发。


    见持盈有些胆怯,不知道要如何开口介绍自己,群玉率先问道:“你是阿盈吗?”


    持盈没想到群玉居然记得自己,简直就是喜不自胜。


    这几日她住在长宁宫的翠云殿,除了偶尔逗逗宁儿,并不敢来见群玉。


    因为既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内疚,群玉好端端的为何会失忆,与她二哥脱不了干系,这一点持盈心里如明镜似的。


    那日在龙首池里,她趁机甩掉了元霜,悄悄躲了起来,等时候差不多就想着离开去工部找韦恒。


    怎料得知有刺客擅闯便紧张地不得了,也是凑巧她藏在那间厢房正好全程目睹了二哥追着玉儿跑。


    哪怕二哥换了穿着打扮,持盈还是凭借着身形一眼就认出了来人。


    后来东苑戒严抓刺客,直到二哥被人带走,她才悄悄出来,躲进了后宫。


    直到听说那名刺客已经被突厥人带走,她才松了口气,不再提心吊胆,而是安心的在翠云殿住下来。


    原本持盈只是想跟着来看看群玉的伤,奈何却被谢望的人拦着,说是人还未醒,等群玉醒了第一时间去公主府告知于她。


    持盈好不容易从公主府逃出来,可不敢再回去了,二哥如今消失不见,那些人肯定逼问她来讨要个说法。


    若是从前持盈肯定老老实实的按照他们的想法,帮着二哥筹谋,便是舍弃婚事,嫁给豪族换区利益也未尝不可。


    可二哥千不该万不该就是让她嫁给与大庆有血海深仇的突厥人。


    更何况他先前说的那番话狠狠扎痛了持盈的心,她如今幡然醒悟不愿意再帮二哥了。


    至于宫里其余地方,持盈想着远远没有住在群玉身边安全,适才腆着脸说想住在长宁宫与群玉作伴。


    谢望就让她搬去翠云殿,与乳母们住的地方也近,她这个做小姑姑的,也能和宁儿亲近一二。


    持盈的确很乐意和宁儿待一起,抱着软乎乎的宁儿,听她咿咿呀呀的小奶音,持盈心都要化了。


    后来知晓群玉醒了,持盈想来看看她,怎料谢望与她寸步不离,她又得知群玉失忆,一时间心情复杂,总算趁着下午谢望不在,提着慢慢一食盒的点心水果来找她。


    持盈没有生养过,也不知道群玉现在有好些吃食是用不了的,而群玉失忆后更是不清楚这些了。


    尤其是那碟由冰沁过的葡萄,群玉贪凉尝了好几个,又捧着点心吃得不亦乐乎。


    二人凑在一块叽叽喳喳的说着许多趣事,群玉循着记忆问起从前那些玩伴如今都成亲了吗?


    其实她主要是想问阿旬哥哥,这话在谢望面前问,他定然又要吃醋,便只好拐弯抹角的问持盈。


    怎奈持盈却说不认识什么阿旬。


    这下子就该换群玉愣神了,明明就有这么一个人,为什么持盈却说二哥的伴读不叫这个名字,而且人家后来替父从军,如今远在河西呢。


    群玉心里怀揣着疑问,想着等下回见到阿旬哥哥,她再单独问他好了。


    回忆起下午的种种,群玉吓得压根都不敢回话。


    只是她不吱声,谢望却有法子问清楚,唤来春禾问明白了缘由,他才晓得持盈来了。


    “朕不是不愿意持盈和玉儿私交甚笃,只是持盈下次来时,给玉儿送来的吃食,你们务必要过目。”


    听他这样说群玉有些不高兴了,“也不必这么夸张吧,我就是一时不慎吃了些葡萄罢了。”


    “你一贯嘴馋,又从不忌口,若是不让她们严加管束,等日后落下病根,和我哭也是不管用的。”


    谢望态度冷硬,语气肃然,尽管群玉知道他说得是实话,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可这话委实不好听。


    本就因为腹痛难耐不舒服,这会心里更是难受,干脆猛地将人一推,麻利地起身跑到床上去。


    衾被里面冷冰冰的,可再凉群玉也不要抱着他焐了。


    凶巴巴的,了不起哦,她又不是故意的。


    如果知道吃了冰葡萄会腹痛,让月事提前来,她才不会用呢。


    小腹坠得生痛,她疼得额间冒出冷汗,眼泪也是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小声呜咽,将自己蒙在衾被里,几乎是哭湿了枕头。


    谢望听到她委屈巴巴的哭声,面上划过一丝错愕,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是身子不舒服太疼了?还是他话说得太重了?


    恰好小厨房那边做好的五红汤和药也熬好了,谢望接过后放在床头的小食几上,又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蒙在里面的群玉。


    “不哭了,玉儿,先喝口药就不疼了。”谢望端着汤碗,一勺一勺搅着,打算吹凉些。


    群玉带着哭腔的声音瓮瓮的,“不要你管,疼死我算了!”


    “要我管的,都是哥哥的错,不该说玉儿的。”谢望适时服软,只可惜不起作用。


    她越哭越起劲,到后来干脆不捂着嘴巴了,放开声音大哭,一直嚷疼。


    吓得谢望将汤碗放好,连着衾被把人一块抱进怀里。


    他像抱宁儿似的,拍了拍群玉的背,柔声哄道:“哥哥错了,哥哥不该凶你,明知道玉儿不舒服,还惹你生气。”


    “呜呜呜……讨厌你讨厌你,最讨厌你。”


    群玉抱住他脖颈,故意将眼泪全都糊在他身上,可怜兮兮地质问道:“为什么要凶巴巴的和我说话,冷冰冰的板着张脸,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听到玉儿哀怨的问询,谢望揪心不已,是了,她如今完全就是小孩子心性,和小孩子义正言辞的讲道理,能听得进去才怪呢。


    谢望喉间干涩得厉害,愈发自责,“都是哥哥不好,玉儿要打要骂都可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先伺候你喝药,这才有力气惩罚哥哥好吗?”


    群玉点点头,脸上还挂着交错的泪痕,她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抽噎道:“我从前都是怎么惩罚哥哥的?”


    这个问题倒是让谢望忖住了,好半晌都没有回答。


    他单手托住群玉的背,另外一只手将放凉的苦药喂在她嘴边。


    群玉下意识地吞咽两口,却发觉这药没有那么苦了。


    等她将这碗喝完,忍不住好奇问了句,“怎么比之前喝得药要容易下口得多?”


    “我让曾太医添了一剂甘草进去,不改变药性,但是会甜上许多。”


    谢望又吹了吹那碗五红汤,刚要喂给群玉时,却见她眉头攒紧,“都要入睡了,喝这么多水晚上要起夜的。”


    “无妨,届时哥哥抱你去就是,又不是没有伺候过。”


    他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惹得群玉恼羞成怒,瞪他一眼。


    不过为着肚子不痛,群玉还是小口小口的喝了大半碗,到后面涨的满肚子都是水,实在是喝不下了。


    谢望也没再勉强,正要吹灯一起就寝时,群玉凑在他耳边,幽幽问了句,“你方才还没告诉我,从前我都是如何惩罚你的?”


    “你确定现在要知道?”谢望的嗓音低哑得不像话,落在群玉脸上的目光愈发火热。


    群玉尚且不知自己即将落入圈套,神色认真的点了点头。


    直到他捉住群玉绵软小脚放在小腹上,男人眸色瞬间变暗,呼吸也骤然加重了几分。


    她冰凉的小脚紧紧绷着,不知所措地往后缩了缩,却被谢望猛地按住。


    上回给她剪指甲,还是她怀宁儿的时候,这么长时间没有帮她剪,已经长出来许多。


    被剐蹭到时,谢望又疼又爽,浑身热血沸腾,腰眼控制不住地发麻。


    群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但看他眉头骤然拧紧几分,懵懵懂懂地将脚缩回来。


    却听到谢望喘着粗气道了句,“继续,不要停。”


    圆润白嫩的脚趾也被融融热意包裹,群玉惬意的眯了眯眼睛,总算是觉得不凉了。


    直到谢望突然拽住她的手,极力克制地吐出一句,“抓紧。”


    群玉不明所以,但还是懵懵懂懂的照着做。


    看他面上的表情隐约有异,像是竭力在克制什么,难受得大汗淋漓,似乎忍到了极致。


    在此之前,群玉从未在他脸上看见如此痛苦的表情。


    吓得她连忙松开手,她不想哥哥这么难受。


    紧接着有什么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迸发出来,烫得群玉身体也随着一颤。


    “这、这是什么?”群玉忍不住打着磕巴,她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


    谢望眼尾泛红,声音也都在颤抖,“玉儿松开作甚,不是要惩罚哥哥吗?”


    群玉撇了撇嘴,语气乖觉,“哥哥好像很难受,我……我不想你难受。”


    见她还心疼自己,谢望四肢百骸也升起一股快意,傻玉儿,自己便宜都被他占尽了,还不懂呢。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眼下这副脏兮兮的模样,多么惹人爱怜,恨不得全部都弄在她身上。


    谢望脑海中不断攀升的慾念肆无忌惮地叫嚣,逼着他再粗暴些,再过分些。


    最好让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心肝,从头到脚都变成他的,浑身上下都染上他的味道。


    在即将失控的边缘,谢望止住恶念,打了盆水来,拿湿帕替她擦脸擦身子。


    方才她呆愣愣的也不躲,又突然松开,谢望也被打得个措手不及,只能凭着本能欺负她。


    群玉也觉得不太舒服,想要伸手去擦,不小心尝到一点,睁着双圆溜溜的杏眸,伸出一截粉舌舔了两下。


    她表情无辜,头脑发懵,根本不知道这副神情会惹得谢望愈发控制不住。


    谢望闭了闭眼,深呼了一口气,“好玉儿,求你了,别再招惹哥哥了。”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这是什么?”


    群玉的求知欲用在这等时候,让谢望觉得未免不是一种不幸。


    “等玉儿过几日月事走了,哥哥再亲自教导你,好吗?”


    谢望喉结上下滚动,嗓音里都是止不住的哑意。


    “好呀。不过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按揉一下,我来了月事哪里都疼。”


    群玉一本正经的求他帮忙,压根就不知道这番话在谢望听来,无疑于火上浇油。


    “玉儿够了,你还有完没完,是今夜不想睡了吗?”他的声音冰冷,像是蒙着一层银霜。


    第70章 阿爹阿娘都死了,我的夫……


    他这番话说完,床头那盏孤灯也跟着颤了颤。


    群玉把嘴一撇又要哭,却被谢望手疾眼快地伸手捂住了。


    被谢望制止后,氤氲杏眸凝满一层水汽,还未来得及掉眼泪呢,他就亲在群玉眼皮上。


    阿兄的唇温热柔软,怎么总爱说些冷冰冰的话呢?群玉暗暗思忖,先前心底那点酸涩不快也都消失殆尽。


    只是谢望并不满足于仅仅亲她眼睛,不多时便衔住了她那两瓣娇嫩的唇。


    面色潮红、檀口微张的群玉,被他猝不及防地闯入唇腔。


    她被吓得倏然瞪大双眼,想使劲把他推开,但双手绵软无力,依偎在他怀里,全靠谢望将人扶着,逼得她抬头和自己接吻。


    群玉胆子一颤,没有闭上眼,反倒是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他吻得又重又急。


    就连那双粗粝厚实的大手,也像群玉方才要求那般,帮她蜻蜓点水的按揉。


    直到他退出去,低沉的嗓音在群玉耳边响起,“傻玉儿,不知道要闭眼吗?”


    她眨了眨眼,不以为意地道了句,“我就是好奇嘛,亲亲不就是嘴对嘴吗?我嘴巴里面又没有糖,哥哥搅来搅去的到底在找什么啊?”


    谢望无奈叹气,算了,玉儿还小她不懂。


    “玉儿现在好受些了吗?”


    他手上动作没听,甚至故意掐了掐,弄得群玉又痒又爽,挨着他脖子蹭了蹭,“好舒服啊,哥哥再用点力。”


    “这里吗?”谢望在她腰肢打圈按揉,原本还怕她痛,没想到正好合了她的意。


    “唔……再、再上面一点点。”


    群玉气都没踹过来,软成一滩水似地趴在他怀里。


    谢望眼神稍暗,尽管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可自抑地有了变化。


    他喉结滚了几下,突然停下动作,伸手将群玉的脸掰过来,漫不经心地命令道:“亲我。”


    被他灼热弄得目光盯得发烫,群玉也没再犹犹豫豫的,双手抱住他脖颈,主动献上香馥馥的饱满红唇。


    谢望加重了力道,将绵软用力拨弄揉捻,惹得群玉喉间溢出轻声呻吟。


    自己听到后小家伙觉得害羞,不想要他再亲了,连忙将头往后仰,谁知谢望不肯放人。


    如果不是因为她来了月事,谢望定然是要一把将人弄开,让她哭哭啼啼的求饶。


    谁叫她还用这种懵懵懂懂的眼神来勾搭他。


    或许男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在这里,明明群玉什么也没有做,却也能引诱得他失了分寸。


    群玉觉得自己好像时一团云,被他揉捏成奇形怪状,好在她来了月事,本就酸胀难受,被他火热的大掌用力抚摸,反倒是缓解了不少。


    等谢望终于松开她时,群玉伏在他肩头大口喘着粗气。


    她从来不知道亲亲居然要这么长时间。


    被她一双水红杏眸含情带怨地凝睇着,谢望摸了摸她微微发汗的鬓发,“好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难道哥哥亲得你不舒服吗?”


    对于这个问题,倘若是从前的群玉,定然是要羞得钻进地缝里,骂他不要脸。


    可如今的群玉倒还认认真真的思考起来,她咬了咬唇,含糊不清地道了句,“舒服,就是哥哥亲我的时候,好凶,像是要把我吃掉一样。”


    想到她哼哼唧唧地说自己腰酸背疼,要自己给她好好按揉,谢望没好气地笑了句,“是,玉儿若是再敢胡乱撩拨,哥哥就不仅是吃一吃了。”


    群玉有恃无恐,仰着下巴骄矜地看着他,“嗯?那你还要怎样?”


    谢望眯了眯眼,摸索着她瘦弱的背,“玉儿知道陈阿娇吗?”


    “哥哥是要效仿汉武帝,也给玉儿造个富丽堂皇的金殿把我关进去吗?”


    不等谢望回话,她又噘着嘴不满道:“可是阿娇后来因为骄纵,操纵巫蛊之术被废黜皇后之位,尽管他功绩卓越,但后宫复杂,阿兄也要这样吗?”


    “哥哥还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就给我扣上这顶帽子。”


    谢望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从前没觉得她这种嘴巴这么厉害,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群玉眼波含春,轻哼一声,惹得谢望将人拥在怀里,安抚道:“哥哥什么都是你的,这一点你若再是怀疑,那才是真叫人伤心。”


    她就像是炸毛小猫似的,被踩了尾巴立马跳脚!


    “那好,这可是哥哥说的,倘若你还敢和别的什么妹妹也这样,我就永远不要见你了!”


    群玉又进了圈套,自己却是全然不知。


    谢望故意逗她,就是为了听她说这种话。


    他不得不感慨道,年纪小就是好,心思也都藏不住,什么情绪也都表现在脸上。


    后半夜他拥着群玉入睡,因为有他在身旁,群玉手脚也不再发凉,被他暖得热乎乎的。


    就是她睡相不大好,小手乱摸,哪里冒着热气她就往哪里焐。


    至于冰冰凉凉的脚丫,更是不要命地往底下乱蹿,在腰腹间动来动去。


    也亏得谢望身子健朗,否则被她这样冰一宿,日后她还怎么用。


    翌日醒来后,谢望上完朝去紫宸殿处理政事,照样给春禾留了话,若是她想来找自己,随时都可以。


    只是群玉今日却是想去见见长姐,上回醒来时见到霍容璇,她还有些激动,也为长姐如愿以偿当上女官而感到高兴。


    后来长姐离开后,她还问了阿兄,六局二十四司,长姐如今在哪里当值。


    此话一出,谢望便知晓她是误会了,便想着干脆将错就错算了。


    将霍容璇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她在宫外与二皇子旧部有所往来要好得多。


    于是谢望顿了片刻,漫不经心道:“长姐如今在司籍司做女史,掌管文书。”


    天子金口玉言,自然是在和群玉说过这话后,他就让小全子将霍容璇送去了尚仪局。


    至于为什么是尚仪局,还因为杜尚仪乃礼部杜尚书嫡亲妹妹,和他一样将规矩体统看得比什么都重,连带着底下人也都按部就班,不敢逾越半分。


    霍容璇的性子就是需要送到这等人手底下磨一磨。


    群玉得知长姐在尚仪局后,便想着要去瞧瞧,怎奈春禾知晓此事后,苦口婆心劝道:“娘子最好是与圣上知会一声再去吧。”


    发生宫变那日,霍容璇悄无声息的将宁儿带走,这件事不仅是群玉心头的阴影,也让春禾慌得手足无措。


    可如今她失忆了,根本就不记得霍容璇做过这等事情。


    “只是去见长姐而已,这等小事不必告诉哥哥吧。”


    群玉不满的回嘴,有些不明白,哥哥为什么对长姐态度冷淡,多加防备。


    好在春禾也是个机灵的,她一边和群玉周旋拖住人,另外一边则是让宫女槐夏去紫宸殿走一趟,将此事禀告给圣上。


    怎奈槐夏没能见到谢望,幸好小全子眼尖看到她了,觉得眼熟像是在长宁宫见过似的,连忙唤住她,问她什么事。


    “春禾姐姐让奴婢来过问一声,郡主能去尚仪局吗?”


    槐夏是二等宫女,像这种传话的活计向来是轮不到她的。


    鲜少与各宫往来,也不怪紫宸殿的侍卫不肯放人进去。


    毕竟这几日说自己是长宁宫来的宫女犹如过江之鲫。


    全都是想借着嘉和郡主的身份,与圣上攀上关系,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借口拙劣,不见得圣上会信,可万一圣上出门,凭着好相貌,未必不能博出名堂。


    谢望不开选秀,只是宫里每年到了秋天,都会有批宫女到了年龄需要放出去,故而尚宫局和内侍省忙着宫女遴选一事。


    有不少条件尚可,姿色俱佳的小娘子寻了门路入宫,使了大笔银钱就为了能调至离圣上近些的职位。


    只是那些嬷嬷收了钱不办事,宫女们便只好绞尽脑汁地打听,还有何法子能够早日面见天颜。


    后来得知圣上最疼爱的嘉和郡主病了,圣上每日都会去看望,这长宁宫便成为她们一门心思也要进去伺候的地方。


    谁知长宁宫的宫人都是在宫里有些年头的,还有不少从前是跟着女官学规矩的,根本就比不过人家。


    像槐夏则是从前在司药司学习过,再加上她老实本分,性子温吞,便被管事女官调至清寂寥落的长宁宫当差。


    谁能想到如今嘉和郡主居然住了进来,这倒成了个人人都羡慕不来的好差事。


    小全子得知她的来意后,让她稍等片刻便去过问谢望了。


    只是谢望在与几位官员议事,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只好让小全子往长宁宫走一趟。


    长宁宫里,在群玉的威逼利诱之下,春禾始终不为所动,不肯告诉她为何哥哥与长姐之间的关系好像不大融洽。


    这件事由她来说并不合适,何况春禾也担心群玉知晓了真相,会受不住刺激。


    春禾再三劝道:“娘子若是实在想知道,届时再去问圣上嘛,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哥哥肯定不会告诉我,好春禾我求你了,你是我的婢女,又不是哥哥的人。”


    谢望撇着嘴,抱着她的手晃来晃去。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春禾担心她承受不住,于是只好继续装傻,“可奴婢又不是圣上肚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又是怎么想的,又是为何待璇娘子如此冷淡。”


    见撒娇卖乖没有用,群玉双手叉腰,一脸神气,“你不肯告诉我也没事,那我再收个婢女,顶替你的位置,以后不和你好了。”


    尽说些孩子气的话,春禾原本以为她会说,将自个放出去配人成婚,以后不准侍奉她了。


    一时间春禾有些忍俊不禁,“娘子看上谁了,奴婢忍痛割爱让给她就是。”


    “哎呀,你、你怎么也像哥哥一样。”


    群玉跺了跺脚,没想到春禾嘴皮子也这么利落,她都不占上风的。


    主仆二人闹了回,槐夏带着小全子回来了。


    “郡主,圣上这会正忙,说是郡主若是实在好奇,等用午膳时去找他便是。”


    小全子将谢望的意思带到,群玉终于没再胡搅蛮缠,安心了许多。


    “多谢全公公了,那我等会再去紫宸殿。”


    总算是得到一句准话后,群玉没再缠着春禾了。


    经此一事槐夏也算是入了群玉的眼,她笑着开口,“辛苦你替我走一趟了。”


    槐夏连忙摆手,“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不辛苦的。”


    闻着槐夏身上淡淡的桂花香,群玉敛了敛眉,只当做自己没发现。


    等人下去后,群玉让春禾去请持盈来。


    谁知回来的路上撞见乳母抱着宁儿,说是带宁儿去小花园逛逛。


    持盈便建议和她一起来找群玉,到时候大家一起去御花园玩。


    倒是正合她意,群玉神色几经转变,顿时有了主意。


    “只是去御花园而已,不必这么兴师动众那么多人。我和阿盈再带着宁儿和杨乳娘就行了。”


    春禾觉得不妥,“可是娘子你身边无人伺候。”


    “哎呀我又不是小孩子,要这么多人作甚?我们转转就回来了。”


    应付完她,群玉也不管春禾答不答应,拉着持盈出了长宁宫。


    杨乳娘抱着宁儿,落后俩人几步,群玉便悄悄和持盈咬耳朵。


    “等会你见机行事,配合我哦。”


    持盈面露怔然,“配合什么?”


    “你等会帮忙拖住杨乳娘就好了,余下的事我后面再和你解释。”


    群玉朝她挤眉弄眼,虽不知道她又有什么鬼主意,持盈到底还是应下了。


    等二人到了御花园,一路行至顺贞门的长廊下,群玉悄悄落后半步,持盈和杨乳娘有说有笑的,问起宁儿这几日的情况。


    等她们走得稍远些,群玉略等了片刻,果然看见长姐的身影。


    霍容璇没想到她即便是失忆了,也会这般敏锐。


    “你倒是聪明,知道我要找你。”


    群玉倒是点出破绽,“槐夏的桂花头油,我醒来那天在长姐身上也闻到过。”


    “好了,长话短说,我找你也不想挑拨离间,只是想告诉你,霍家的事情还不算完。”


    被谢望弄进宫,霍容璇便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他怕自己在群玉面前惹事生非,更怕撺掇群玉和他离心。


    对此霍容璇不置可否,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将情爱看得这般重。


    这么久以来,霍容璇在安郡王身边,说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自始至终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为霍家平反。


    她也不是要在群玉面前故意抹黑什么,只是依着谢望如今查办此事的速度,霍家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获得清白。


    究竟要多久才能将抄家灭族的仇人沈固安绳之以法。


    难道就因为沈固安是他舅父,又有从龙之功,所以谢望就能堂而皇之的袒护此人了?


    那对她们霍家未免也太不公了些。


    霍容璇淡淡开口,“依你的聪明才智,想来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你的父亲母亲早就没了。不过也不止于此,整个霍家,大房仅剩你和四弟,二房只有我,三房两个妹妹还活着,其余人都死绝了。”


    群玉惊到呼吸停滞,脑子好像变成了一片浆糊。


    其实从她追问阿爹阿娘的去向,但哥哥避而不答转移话题时她就隐隐约约猜到,可能结果不太好,但是没想到几乎是整个霍家全都蒙难。


    “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群玉问着问着快要哽咽了。


    “十四年前大伯死在河西,还是前些时日才找出真凶,薛家人背后放了冷箭害死了他。大伯死后归京,没几日侯府发生一场大火,伯母也没了,你和四弟各自被人救出,还是几年前才重新遇见的。”


    霍容璇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至于二房三房,则是几年前被人污蔑意欲谋反,判了抄家流放。沈固安亲自来抓的人,哦对了,你还不认识沈固安是谁吧。”


    “昔年武德司使,也是如今的四弟亲舅舅。”


    话说此节,她面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群玉倏地抬头,“只是抄家流放,怎会一个都没活下来?”


    尽管大庆流放之地偏僻荒芜,可若是没有受到苛待,保全性命应该是无碍的。


    霍家儿郎都是武将出身,高大健硕,体魄强壮,只是几年怎么就撑不住?


    “那自然是要问四弟的好舅舅沈固安了。”


    霍容璇面露不悦,目光幽冷。


    “那霍家的案子查得如何了?”


    群玉尽量保持着镇定,既然谋害阿爹的人前些时日被抓住了,那么哥哥定然不会对霍家不管不顾,一定会还霍家清名的。


    “当然是毫无进展,否则我也不至于来告诉你这件事。”


    霍容璇不是不明白官官相护的道理,可让她失望的是沈固安事到如今还这般有底气,全都是谢望给的。


    “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灵帝之所以会这么对付我们霍家,也与四弟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若是群玉没有失忆,定然不会相信这番说辞。


    明明就是灵帝苛待忠良,是沈固安为虎作伥,谢望与她们霍家每个人一样,都是受害者。


    可群玉这会却是有些分不清是非真假,她低着头沉思半晌,“长姐想要我怎么配合。”


    霍容璇大费周章的来找她,无非就是要她帮忙,让这件事尽快有个结果。


    “过些时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寿辰了,她今年过整寿,四弟作为晚辈,怎么也该大肆操办才是。”


    此事还是霍容璇偷听杜尚仪说话才得知的。


    群玉到底多问了一句,“往年太皇太后也办吗?”


    “不曾,孟淑妃把持着后宫,向来厉行节俭,这等要费银子的事情,她与太皇太后关系不好,当然不愿意。”


    霍容璇随口解释,不过依她只见,孟淑妃只是个幌子罢了,归根结底是圣上与她母子离心,这才随意寻了个借口。


    否则孟淑妃再怎么得宠,也不敢这般僭越才是。


    群玉一针见血地问道:“那你怎么就确定哥哥会给太皇太后过千秋节。”


    自从得知她和哥哥并非亲生兄妹后,群玉便知晓了先太子当年被废,是灵帝从中作梗。


    太皇太后作为灵帝养母,不见得哥哥会待见她。


    霍容璇果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沉默片刻,“杜尚仪的折子已经递过去了,若是他不同意,你从中说和一二就是。”


    群玉不太愿意答应,在她印象里的太皇太后不是什么好人。


    小时候她进宫学规矩时,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就冷冰冰的,一点也不喜欢她。


    “假设哥哥真的答应给太皇太后般千秋宴,沈固安也如你们所料进宫贺寿,那我又需要做什么呢?”


    群玉脑子灵光,很快就明白霍容璇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必然是要趁着千秋宴闹出些动静来,最好是让沈固安从此万劫不复。


    “等事情进展顺利,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说完这话后,霍容璇听到脚步声传来,旋即转身迅速离开。


    群玉站在原地,静静思考她真正意图。


    持盈见她消失太久,生怕出了什么事,便又和杨乳娘打道回府,刚好遇见她在发愣。


    “说好了带宁儿出了转转,你个当娘的却偷懒,实在是该罚!”


    怕杨乳娘瞧出问题来,持盈巧妙地帮她解围。


    群玉抿了抿唇,笑道:“这都被你发现啦,我走不动了,就站在这歇歇脚。”


    “那我们回去吧,宁儿都睡着了。”持盈压着嗓音,生怕吵醒了怀里的宁儿。


    如今她抱宁儿也算是熟能生巧了,比群玉这个阿娘都要称职得多。


    群玉点头道好,想接过宁儿自己抱着,却听杨乳娘悄声道:“这会姑娘睡着了,郡主等她醒了再抱吧,小孩子没睡好会闹觉。”


    “可是阿盈你抱一路,回去怕是会手酸。”群玉一脸担忧。


    “放心吧,我可是要当宁儿干娘的人。”


    持盈眉眼弯弯,笑意灿然,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孩子。


    尤其是宁儿这样不哭不闹的,特别听话的这种。


    回到长宁宫以后,群玉也没了心情去紫宸殿和谢望一起用膳。


    尽管早就猜到她们已经故去,可这和亲耳听到还是有差别。


    群玉悄悄抹了眼泪,趴在床上细声哭,后来哭累了也就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冷不丁看见谢望坐在床头,温声问道:“哭什么?可是做噩梦了?”


    她的眼睛又红又肿,群玉伸手揉了揉,便知道自己即便是想抵赖,也骗不过去了。


    群玉故意试探道:“我、我梦见阿爹阿娘了,他们说看见我嫁人生子,他们也就安心的去了。”


    果然谢望顿时变了脸色,他摸了摸群玉的头,意图安抚她,“只是个噩梦罢了,梦都是相反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他还在骗自己,群玉心底一紧,声音发凉,“那阿兄告诉我,阿爹阿娘现在在何处?”


    谢望避而不答,“你没用午膳,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水晶肴蹄。”


    看出他的意图后,群玉推开她的手,“阿兄都不敢回答我,看来梦里的事都是真的。”


    再抬头时,她满面泪痕,声音带着哭腔,“阿爹阿娘都死了,我的夫君也不是你。”


    谢望从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藏在袖中的手指抖个不停,指尖也被攥得发白。


    群玉抓住他的衣角,哀怜追问,“阿兄,你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骗你,只是再给阿兄一点时间好吗?等我将事情处理完,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谢望目光晦暗不明,声音都透着干涩。


    “阿兄,你说的话我不信,往后我也不会再信你了。”


    群玉冰着一张小脸,甩开他试图握住自己的手。


    他垂着眸,强颜欢笑地道了句,“再等等好吗?阿兄不会害你的,之前不与你说,是怕你胡思乱想。”


    “阿兄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群玉鸦黑睫羽轻颤,掩住了内心真实情绪。


    谢望将憋着泪的群玉拉入怀中,颤着声音哄道:“不、玉儿,不要赶我走。阿兄知错了,你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什么都可以吗?那我问你,孟澜是谁?”


    殿内窗牖开着,冷风穿堂而过,本就冷凝的气氛愈发僵滞。


    “你问无关紧要的人作甚。”谢望绝不可能承认孟澜是她的夫君的。


    “无关紧要?我看无关紧要的人是你吧。”


    群玉按下心头恼火,尽量压着脾气发问,“我怎么记得我是孟澜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妻子?”


    “不、不是的,你不是他的妻子,玉儿,你和我才是夫妻。”


    谢望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恐慌,她的记忆或许出了问题,叫他该如何证明,从前那些浓情蜜意的过往,是与他才有的,无关乎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