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撇脚 邀请她一起赏月
一觉醒来, 屋外的天色已近黄昏。
蒋南絮视线朦胧地盯着窗外的晚霞,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室内空荡荡的, 只有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相较于之前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生活, 现在的日子过分悠然安逸了, 她只希望不要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才好。
眼前闪过周沅白那张脸,一颗心又不免开始忐忑起来,蒋南絮咬了咬唇, 扬声唤了声梦月, 想要问问世子和前院的动向。
可等了等, 往常会守在耳房的梦月却没有回应, 蒋南絮心中觉得奇怪,朝着外面探去半边身子,然而由于帷帐的阻拦, 她什么都看不见。
默了默,她忍不住又唤了声, 这次总算有了动静, 珠帘晃动的响声轻轻响起, 过了一会儿, 周玉珩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
蒋南絮愣了愣,强装镇定地勾了勾唇:“殿下, 你怎么来了?”
她一边说, 一边掀开床褥下了床,局促不安地理了理微微凌乱的衣领。
“怎么?不欢迎我来?”周玉珩扫一眼她素面朝天的小脸,眉宇间溢出几分柔情,方才回府, 他无意间看到了摆放在书房的插花,就想着过来看看。
闻言,蒋南絮心中咯登一下,旋即很快反应过来,娇嗔地唤了一声殿下,鞠躬行礼道:“妾身惶恐。”
“玩笑罢了,许久未来过你这儿了,我过来坐一会儿。”说着,周玉珩朝着一旁的软榻走去,留给蒋南絮更衣收拾的时间。
在梦月给她更衣之际,蒋南絮这才知道周玉珩来得突然,并未叫人通报一声,今日是他该歇息在和风院的日子,周玉珩素来遵守规矩,来她这许是临时起意,应当不会留下过夜。
蒋南絮捏了捏袖子,就算他要在此留夜她也拦不住,之前的那回靠着迷药蒙混过去,府内人乃至周玉珩都只当那晚是她的初夜,过了这关,之后无需仔细谨慎,也能轻松应对过去。
周玉珩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要与她欢好乃是情理之中,可不知怎么的,现在的她并不是很情愿,就连现在与周玉珩相处,她也有种是在背叛某人的错觉。
明明,某人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情夫”。
蒋南絮轻笑一声,暗嘲与某人认识久了,自己的神智竟也开始不正常起来,怎么会生出这等荒谬的想法,就因为他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吗?
敛去不必要的杂念,蒋南絮收拾妥当后,就去见了在外喝茶的周玉珩。
有一阵子没见,气氛难免有些尴尬,周玉珩率先问起她最近都做了些什么,蒋南絮一一回答后,周玉珩又问起她父亲的伤好了没有。
“托殿下的福,妾身父亲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这会儿已经在返乡的路上了。”蒋南絮面带笑容,慢条斯理的给他斟茶。
“我近日太忙,也未能及时去探望,算起来,倒是我这个晚辈做的失职。”周玉珩接过来,抿了口茶水,闷声道。
蒋南絮笑笑,忙道无事,其实她明白,她不过一个妾室,哪里有面子让周玉珩为了她劳心费神,这些话不过是周玉珩为了安抚她说的客套话罢了。
忙到没有时间探望她能理解,但是难道还没有空闲吩咐下人一声送些补品过去?这么多天都不闻不问,她很难不怀疑他的真心。
何况以周玉珩的身份,怕是根本不会踏进她父亲落脚的地方。
本来按照她的猜想,周玉珩待不了多久应当就会离开了,可一直到吃完晚膳,周玉珩都没有要离开的迹象,甚至还有闲情问她近日来都看了什么书。
蒋南絮坐在矮桌前,瞥了眼越来越低沉的夜色,欲言又止。
说起来,其实周玉珩也只在她这里留宿过两次,一次什么都没做,一次相当于什么都没做,对于她这种靠夫君宠爱维持生活的妾室而言,实在少的可怜。
换做平时,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想尽办法留下周玉珩,可因着白日里魏诗妍的异样,她可不想被其误会成在月中这样特殊的日子故意争宠。
张了张嘴想要提醒周玉珩时候不早了,可看着他翻阅她平常看过的那本古籍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幸,周玉珩是个固守规矩的人,他并不会做会让两边人难堪为难的事,没多久就放下了那本古籍,起身就要离开。
行至门口,周玉珩停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等忙完这阵子,我再来看你。”
“妾身会一直等着殿下。”蒋南絮垂首低眉,温顺的样子十分惹人怜惜。
周玉珩抿直唇线,他的内心是想要留下来的,可是母亲那边却催的急,何况他的年纪已经到了,周家是该出个嫡长孙了。
忍了忍,他捏紧拳头垂至身侧,最终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了。
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蒋南絮暗自松了口气,吩咐梦月和烟云去把净室收拾收拾,她想要沐浴过后就上床休息。
不过她并没有太多睡意,打算睡前再看会儿书。
夜色愈发浓稠,晚风拍打着半开的窗户,嘎吱嘎吱惹人厌烦。
因为白日里睡了许久,蒋南絮并不困乏,就打发了梦月和烟云先去睡下,也没有让她们留下一人守夜,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耳边不得清净,蒋南絮合上书,起身前去想将窗户给关上,目光却被天空中悬挂的月亮给吸引,圆月如玉盘,洒下柔和银辉,仿佛要将一切都给照亮。
蒋南絮被这一幕给留住了脚步,怔怔盯着天空出神,记忆一下子就被拉回了清源村,小破屋里,无数次躺在那张窄小的木板床上,透过破败的窗户往外看去,每个晚上都是这样美好的夜色。
那时,她总是控制不住的想,她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像眼前的夜色一般好?那时的她一定会很幸福吧。
然而过上了称得上美好的生活,她却过的并不像想象中的幸福,整日里提心吊胆,让她不禁怀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早知道她就不该蓄意勾引周玉珩,不要与周玉珩扯上关系才是,这样她就入不了侯府,也就不会和周沅白这样危险的男人有了后面这些糟心的事情。
可无论是清源山的相遇,还是后面的种种,冥冥之中,总有一双手推着她做出决定,或许在清源山和周沅白对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她的命运就与他纠缠在一起,早已绕不开。
等离开侯府,蛊虫解开以后,周沅白会如约放过她,让她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她知道这样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想法很天真且愚蠢,可除了听周沅白的话,她又能如何摆脱当下惴惴不安的生活呢?
“真烦啊。”蒋南絮忍不住喃喃出声,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叹完气,她打算关上窗户就回去睡觉,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大树后的墙头之上忽地出现了一个人影。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个黑色人影就蹭得一下翻墙跳下地面,眨眼间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周沅白站在窗前,看着眼前愣在原地的女人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烦什么?”
“你怎么……”蒋南絮下意识脱口而出,却忘了降低声量,想起来时话已经说出口,不得已猛地捂住嘴,将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间。
侧耳听了听,半响过去,似乎并没有旁的动静,看来她没有吵到梦月和烟云。
周沅白顺着她方才看的方向看过去,稍一思忖,他便想起这个方向正对着和风院,是他大嫂的住处,联想到今日是月中,不难猜出她烦忧的事情是什么。
原本还算尚可的心情顿时就不好了,周沅白蹙了蹙眉,扭头看向因为他的突然到访而紧张万分的女人,沉声说:“可惜,今夜他注定不会出现在你的房里。”
“啊?”蒋南絮的眉毛也跟着皱了皱,对于他莫名其妙的讽刺感到不明所以。
蒋南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深吸两口气才平复好怒意的翻腾,撇开眼,看向别处,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来做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周沅白冷淡着张脸,眉峰升起一抹烦躁,又悄悄溜走,最后演变成别扭,不咸不淡地应声:“怎么?不欢迎我来?”
同样的话语,蒋南絮可没有对待周玉珩的耐心与他周旋,搭在窗户边沿的手动了动,佯装要去关窗:“既然无事,我便关窗了,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你敢。”周沅白咬牙切齿。
蒋南絮面无表情,看上去压根没被他的气势吓住,但是关窗的动作却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她不想与之争吵,毕竟声音闹得大些,就有可能吵醒梦月和烟云。
沉默蔓延,蒋南絮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似是要把他的脸给盯出个窟窿来,她猜不出他此行的目的,就只能等他主动告之。
良久,周沅白不自在的敛了敛眸,冷冷道:“有一件事需要你陪同。”
“什么事?”见他终于舍得步入正题,蒋南絮挑了挑眉。
“月色很好,我想找个人和我一起赏。”周沅白随意扯了个撇脚的理由。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蒋南絮先是沉默,随后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但很快,她就迅速收敛了笑意,毕竟周沅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一样。
赏月?他可真有闲情逸致。
只是为何要邀请她?
蒋南絮想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那便是这个府里与他交好到能够一起赏月亮的人,似乎没有几个,而同样有“闲情逸致”的,就只有什么事也没有的她。
第52章 拉扯 我长得就这么合你的心意吗?……
蒋南絮抬头瞄了眼高空的圆月, 不得不承认确实挺好看的,但抬头就能看见,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要特意找个人和他一起赏。
换做旁人, 她必定会猜疑这是个对方来见她的借口, 可对像换成周沅白, 她全然没有往男女层面上想, 默了片刻,低声问:“在这赏?”
周沅白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眼这处简陋的窗台,嫌弃地挑了挑眉, 朝着她伸出了手:“跟我来。”
“那怎么行?万一……”余下的话还没说出口, 就被他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蒋南絮顿了顿, 无奈叹了口气道:“我去拿件披风。”
周沅白却没有那个耐心等下去, “穿我的。”
话毕,他麻利解开身上的墨色披风,搭在手腕间, 眼神示意她先从窗户翻出来。
明明之前周沅白翻窗户时十分轻松简单,换做自己却比想像中难得多, 窗户离地面的距离很高, 蒋南絮只能先将一条腿搭上去, 随后双手用力, 双腿悬空,折腾许久, 整个人好不容易坐在了窗台上, 可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四仰八叉。
猝不及防跌落进周沅白的怀里,蒋南絮不好意思地勾唇笑了笑,旋即借助他的身体, 脚尖慢慢点地,这才平安落地。
站稳后第一件事,蒋南絮便忧心忡忡看向梦月她们睡的那个屋子,所幸闹出的动静不大,没有吵醒她们。
愣神之际,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朝她靠近,将披风系在了她的脖颈处,深色的布料较好地遮盖住她的白色里衣,与夜色似乎要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她。
蒋南絮跟在周沅白的身后,从凝香院的后门离开,在他的带领下,心惊胆战地穿过游廊和小径,刺激的氛围笼罩着四周,她不由屏息凝神,视线紧紧追随着眼前的男人。
他似乎对侯府护卫的夜间巡视路线极为熟悉,每当她以为要被发现的时候,他总能精准地避开,游刃有余,丝毫看不出惊慌的样子。
走出一段距离,蒋南絮后知后觉发现这是通往后花园方向的路,再往前不远处,就是周妤歆举办赏荷宴的那处池塘边。
不过,他并非要去那个池塘,而是在临近那条路时拐了个弯,带着她走进了假山堆里,高大的怪石围绕,遮挡住倾泻而下的月光,阴森森的,叫人心生可怖。
眼瞧前面没了路,蒋南絮忍不住问:“我们来这做什么?”这里看上去可不是什么适合赏月的地方。
“自然是赏月。”周沅白像是看白痴一样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假山。
下一秒,他手脚并用,在蒋南絮惊愕的目光注视下,迅速爬上了假山的顶端,居高临下瞧着她,仰了仰下巴:“上来。”
蒋南絮眨了眨眼睛,大抵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赏月嘛,高处的风光自然最好。
来都来了,也没必要矫情,顾不得什么形象,挽了挽袖子,来到他刚才攀爬的位置,看准石头之间的缝隙,一鼓作气地往上爬。
最后没了落手的地方,还是周沅白扯着她的手腕,帮着她到达了顶端。
旁边就是游廊的屋顶,周沅白并未放开她的手,而是牵着她沿着前方走过去。
瓦片就在脚下,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脆响,蒋南絮一颗心也跟着悬在半空,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发现,直到周沅白让她就地坐下的时候,她还是晕头转向的。
蒋南絮喘了几口粗气,略微平息后,这才看清楚屋顶之外的风景,登高望远,在月色的笼罩下,整个后花园映入眼帘,再往远处看去,侯府密密麻麻的低矮建筑一览无遗,既震撼又美丽。
一时间,她差点忘了该怎么呼吸,愣愣望着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怎么样?还不错吧?”突然,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蒋南絮蓦地回过神,循着声源转过头。
周沅白懒散地坐着,一双大长腿微微弯曲,单手撑着下巴搭在膝盖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幽深染笑的眸子比月色还要迷人。
熟悉的体温和香味萦绕在鼻尖,蒋南絮尚未平静的心,似乎又开始激起涟漪。
“嗯,挺不错的。”她呆呆出声,视线逃似的挪开,看向下方的庭院。
她在内心中祈祷他别再说话,紧张到指尖下意识蜷缩,可左手触及的却是一片温热,探头看去,原是他们握着的手还没有松开。
蒋南絮额间的青筋跳了跳,只觉得要命,而更要命的是,因为她无意识的这一行为,周沅白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眉峰微挑,毫不吝啬地与她十指紧握。
想挣脱开的想法瞬间折断在半路,蒋南絮嘴角不安分地抽了抽,最终选择了沉默,随他去了。
月色极佳,夜风清凉,蒋南絮头脑缓缓放空,喃喃道:“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这样隐蔽的位置,一般人还真的发现不到。
周沅白盯着她的侧脸不知道看了多久,闻言淡淡撇开头,看向庭院里的花草树木,池塘里的水面平静无波,倒映出天空中的圆月。
无论后花园怎么更改布局,大致的模样都不会过于变动,眼前的风景再美,他也已经看过无数次,内心已然不会被其影响。
然而或许是身边空荡的位置被人填满,在他眼中没什么不同的风景,竟也有了别样的韵味。
半响,沉声开口:“翻墙躲避教书先生时发现的。”
“啊?”蒋南絮的胃口一下子就被这句话钓了起来,好奇的目光转向身旁的男人,直勾勾的样子似是在催促他把背后的故事说出来。
周沅白被她生动的模样逗笑,薄唇微勾,记忆被拉回了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那天。
当时他还小,刚搬来信阳的第一天,每日的时光就被两个教书先生给占领。
他与兄长同为嫡子,却拥有不同的母亲。兄长的母亲早已去世,所以取代那个位置的母亲,也希望他能够取代兄长的位置,母亲对他的期望总是摆的很高。
起初,他并不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何错误,野心,是每个人都该有的,可久而久之,他也会觉得厌烦,厌烦一成不变的说辞,厌烦母亲总是把兄长挂在嘴边,就仿佛离开了兄长,他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少年的叛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养成,那天,他的厌烦到达了顶端,中途从书堂里跑了,为了躲避找他的人,漫无目的地在这座翻新扩建的宅邸里跑来跑去。
不知怎么的,就躲进了假山堆里,眼瞧要被人抓住了,就爬上了假山,翻到了屋顶之上,威胁下面的人若是要抓他,就从上面跳下去。
下人们吓得半死,惶恐的表情至今他还能想起来,为此,他得到了片刻的惬意时光。
也就在那时,他才决定闯出一番他自己的天地来,不靠侯府,不靠抢夺世子身份,他也能得到母亲口中所谓的荣华和尊贵。
从那以后,目标定下,他时不时就会一个人来这坐一坐,可以静心,也可以剔除烦忧。
不过这些,他没必要说给蒋南絮听。
思及此,周沅白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嗤笑道:“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蒋南絮听出他不想多说,捂住被捏疼的腮帮子,哼一声:“我就是好奇,你不想说就不说,捏我脸作甚?下手没轻没重的,可疼了知不知道。”
“想来也是,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小时候调皮捣蛋,活该被教书先生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打呢。”说罢,本是说出来调侃周沅白的话,但蒋南絮一想到那个画面,嘴角就忍不住的扬起。
最后扬着扬着,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又害怕声音太大被旁人发现,她忙不迭地捂住嘴巴,憋笑憋得难受,肩膀受不了的上上下下耸动起来。
瞧着她这副模样,周沅白也跟着笑了笑,可很快,他就收敛了笑意,佯装生气的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就这么好笑?”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善,蒋南絮想要否认,但已然没了力气,只能快速地摆了摆手,生怕周沅白不相信,脑袋也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
待缓了缓,她才出口为自己辩解:“我真没觉得好笑,我发誓。”
“嗯?”周沅白死死盯着她,仿佛就在逼着她真的要发誓一样。
蒋南絮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举起手,想要做个发誓的动作,但那个手就跟不听使唤似的,怎么都伸不出三根手指来。
为此,她讪笑着低声说:“……就一点点好笑。”
“但不是笑你,我是想到我小时候也经常被我阿爹拿棍子追着打,所以我是在笑我自己。”蒋南絮拼了命的自圆其说,全然没注意到周沅白嘴角的弧度已经压都压不住。
等她反应过来,怒气蹭一下就冲上了头,她没好气地推了下周沅白的肩膀,骂骂咧咧道:“你耍我?”
她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周沅白就跟个纸片似的,轻轻一碰就倒了下去。
他们双手紧握,蒋南絮也被他带着重心不稳,直愣愣摔了下去,只不过没摔到凹凸不平的瓦片之上,而是周沅白的身体上。
“你!”蒋南絮还闹着脾气,这么一下,害得她以为差点要从屋顶上掉下去,骂人的话就在嘴边,她正准备张嘴,一低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周沅白逆着月光平躺着,阴影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越发立体,笑起来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疏离,俊朗如玉,神色充斥着痞气的玩味。
该死的,他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蒋南絮明明上一秒还被他气得半死,下一秒却因为他的这张脸原谅他的所作所为,窝囊,实在是窝囊,她不由在心中唾弃自己。
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所有神情都映入了某人的眼睛。
周沅白喉结微滚,拉着她的手,把人往自己的方向拉近,直至咫尺才肯松下力道。
两人的鼻尖近乎相贴,女人柔软的香气滚入鼻尖,他凝着她,打趣道:“蒋南絮,我长得就这么合你的心意吗?至于盯着我看这许久?”
所有的小心思被他直白戳破,蒋南絮的耳朵不受控地染上绯红,她感受着男人扑面而来的清冷气息,明知他是在逗弄她,心跳却止不住地加快。
她咽了咽口水,正了正神思,语气缓慢而笃定的回怼:“那你呢?又为何舍不得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第53章 情愫 怎么?只准你咬我啊?
暧昧的话语如同夜色中的清风, 带来一丝朦胧又温暖的情愫,在内心激起阵阵微妙的震动。
蒋南絮倚靠在他的身上,纤细的手拂在他的胸口, 彼此对视, 眸光流转, 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怂了, 动了动胳膊,试图想要远离他的身边。
可是周沅白的力道强势,她如何都挣脱不开, 只好软下嗓音, 自觉跳过了氤氲暧昧的话题:“你这样拉着我, 我不太舒服, 硌得慌,而且也很危险。”
说着,她转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再往下一点距离就是屋檐的边缘,稍微动一动, 她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正悬空在外, 着实让人心惊肉跳。
周沅白凝视着她的眼睛, 闻着鼻间的淡淡清香, 某一瞬,他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般, 鬼使神差地抬起手, 轻柔穿过她的发丝。
“有我在,不会掉下去的。”周沅白说的笃定又自信,本以为能够打消蒋南絮的顾虑,却不想她的眉头却皱的更深。
蒋南絮努努嘴, 低声呢喃:“我在意的又不是这个……”
“那你在意什么?”周沅白不明白。
当然是你。
这几个字如同烫嘴山芋,蒋南絮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尴尬在眼底一闪而过,她盯着他看了好几眼,支撑在他身侧的手腕逐渐坚持不住,发酸发软,眼见下一秒就要倒在他身上。
蒋南絮咬咬牙,无奈道:“你能不能松开我?”
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每回都要戏弄于她,着实叫人生气,却又碍于他的身份和绝对力量,无法真的和他翻脸。
然而没等到他的回应,她就率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腕卸力,整个人都摔在了他的身上,嘎吱嘎吱,瓦片发出刺耳的响声。
蒋南絮烦闷地闭了闭眼,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被一双手给捂住了嘴巴,只见周沅白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很快,她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屋顶下方,传来一道轻微的说话声: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啊,怎么了?”
游廊之上,一名护卫停下脚步,仔细侧耳去聆听方才听到的动静来自何方,可那声音就跟销声匿迹了一般,再也找不出它的踪迹。
正当他感到疑惑时,身边的同伴发出催促:“兴许是你听错了,马上该换班了,我们可别耽误了时辰。”
护卫挑了挑眉,也觉得兴许是风吹动了树叶发出的响动,就没再把才才的动静放在心上,提步追上了同伴。
听着那两道沉重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蒋南絮才敢重新呼吸,葡萄般硕大的眼睛眨了眨,泛出涟漪的水光,眼眶里全是后怕,气得张口咬住了他的脖颈,“都怪你。”
都怪他作妖,不然也不会差点就被发现了。
周沅白好整以暇地眯了眯眼,脖颈处的疼痛不足为道,更让他在意反而是掌心传来的湿热,呼吸间,潮气化作水汽,彰显出主人此刻的紧张心情,痒痒的,挠人心肝。
“就这么害怕被发现?”周沅白语音上扬,压根看不出被咬后的不爽,甚至对此还有些兴奋。
他摁住她的后脑勺,似是想要将齿痕压得更深。
蒋南絮没注意到他多余的动作,耳边听着他废话般的调侃,怒意愈发的强烈,力道也加深了些许,直至她的口腔传来酸痛,才愤愤松开了嘴。
月色下,他白皙的脖颈上,赫然出现了两排整齐的牙印,没见血,却足够的狰狞。
蒋南絮蹙了蹙眉,一度觉得自己下手有些不知轻重了,可视线一转,却又对上男人染笑的唇角,她深吸两口气,暗叹她怎么就没一口咬死他呢。
偏偏他对此不以为意,指腹划过她咬的位置,不咸不淡地睨她一眼,缓缓启唇:“咬够了?就这样?”
“那我咬重了,你能乐意?”蒋南絮冷呵一声,明晃晃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为了生存,从小到大她不得已学会服低做小,习惯性地去讨好依附他人,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柔软漂亮需要保护的弱女子,所以她嫌少会直白表露自己对一个人的厌恶。
但显然,周沅白是个意外。
然而就在她失神的这一秒,周沅白忽地支起身子,张嘴咬上了她的脖子。
“嘶。”蒋南絮吃痛,好看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曾多次提醒他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故而他特意收敛了力气,所以在听到她疑似疼痛的呻.吟声后也没当回事。
细嫩的肌肤比想像中更加柔软,品尝过许多次的纤细脖颈,头一回以这样的方式进入他的口腔。
然而反抗却比想像中来的要更快,她的双手猛地朝着他挥来,紧接着毫不留情地拍打在他的肩膀上,向外推搡的同时,还不忘嘴上质问他:“你做什么?”
周沅白抬手精准地抓住她的手臂,失笑道:“怎么?只准你咬我啊?”
蒋南絮讷讷无言,一时间竟找不着反驳的点,后知后觉意识到像这种我咬你一口,你就要还回来一口的行为,活像是两个稚气未脱的孩童。
不久,蒋南絮脱离他的桎梏,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小声骂了句:“幼稚。”
周沅白勾唇,却没有回话,像是对此不置可否,掀眼看向远处成群的建筑,此处是整个侯府最高点,不仅能够看到侯府,还能看到临近几个街道,墙面络绎不绝,吸引人去探寻。
静静待了一会儿,周沅白低声道:“走吧,送你回去。”
闻言,蒋南絮收回目光,乖乖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一切顺遂,凝香院里安静的仿佛连一片树叶落下都能听见。
蒋南絮站在门外,紧张的情绪瞬间又涌了上来,刚想推门进去,突然想起身上的披风还没有还给周沅白,赶忙动手解开了系带,将披风递给了身后之人。
随后,出于礼貌,她冲着周沅白挥了挥手告别,就打算开门进入院子,可刚刚踏出去一步,就被身后人拉住了胳膊。
一颗心怦怦跳,她蓦然扭头看过去,恰好对上周沅白晦涩不清的眼神。
她以为他是有什么话忘了说,可是等了片刻却没有等到他开口,她有意询问,不曾想,下一秒他就松开了抓住她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心中虽有疑惑,但时间紧迫,蒋南絮最终什么也没问,小心翼翼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周沅白低头看向手腕间的披风,指尖所触及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那个女人的温度。
不知怎么的,他抬起手将披风拿至鼻尖嗅了嗅,除了他平素里常用的熏香以外,还掺杂了一丝丝甜美的香味,叫人忍不住流连于这样的香气,难以自拔。
夜风吹拂,扫过他的面颊,周沅白忽地惊醒,意识到自己方才堪称变态的行为,眉头当即皱成了川字,难看得紧。
当真是魔怔了。
舟车劳顿之后,不留在房中好好休息,竟然大半夜跑出来找那个女人……
周沅白捏了捏眉心,整张俊朗的脸上写满了浮躁和烦闷,他深深看了一眼紧闭的木门,抓着披风的力道重了两分,随即转身离开了原地。
这边,蒋南絮鬼鬼祟祟摸黑翻窗回了屋子,刚想把窗户关上,黑夜中,冷不丁冒出了一道声音:“娘子,是你吗?”
关窗的手一顿,蒋南絮吓得魂都没了大半,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鼓起勇气定睛看去,才发现朝着她走来的人,正是烟云。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外面披了件粉白色的外裳,没掌灯,看上去像是刚从被褥里爬起来。
“原来是你啊,吓死我了。”蒋南絮强装淡定地拍了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在心里为自己找好措辞:“我刚睡醒,觉得有些闷热,便想着来窗边吹吹风透透气。”
很快,她便转移注意力道:“烟云,你怎么起来了?”
蒋南絮的语气很是轻松自然,叫人寻不出漏洞,可慌张的神情却骗不了人,烟云自觉她肯定有什么事隐瞒,但是却没有证据。
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后门,她之所以起来是听到了后门传出了些许的动静,本想要去察看一番,但是俨然没有了这个必要。
烟云勾了勾唇,随意扯了个理由:“没什么,就是睡不着,出来走走。”
蒋南絮心跳如擂鼓,想要早点打发她走,也就没把她的反应放在心上,道:“时候不早了,我就继续去睡了,你也早些睡吧。”
话毕,蒋南絮便关上了窗户,将烟云的脸隔绝在外。
烟云看了眼被关上的窗户,又看了眼紧闭的后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抬步走过去,将原本放置在木门上方角落,此刻却掉落在地的那朵白色花骨朵重新放回了原位。
做完这一切,烟云才掉头回了自己的房间,夜晚重新回归寂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六月中旬,信阳候府举办了夏日诗会,邀请了全城的青年才俊。
其中,最叫人瞩目的,应当是今年的探花郎沈淮书,据说他很快就会返回京都任职,此次诗会是他在信阳城,参加的最后一次的宴会。
这位探花郎自打回乡后,便处事低调,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故而不少人都怀揣着向他请教学问的心思,想要挤进这场宴会。
毕竟相较于死磕书本,本次科举的“获胜者”的建议可是千金难求。
再者,更令人瞩目的,便是坊间最近流传的有关这位探花郎和世子小妾的风流韵事。
第54章 相助 你替我谢过他。
有人说, 沈淮书口中的那位心爱之人就是世子殿下前不久新纳的小妾,至此,有关信阳候世子仗势欺人、横刀夺爱的故事闹得沸沸扬扬。
一对佳偶惨遭权贵拆散, 多少平民百姓想要为此鸣不平。
不过, 这些都只是不知从哪流传出来的谣言, 一夜之间疯传, 没个准确,大部分人都只敢在私下谈论,毕竟牵扯候府, 谁都不敢断言。
凝香院内, 蒋南絮不安地绞着手帕, 眼神失焦,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子,喝口茶吧。”梦月见状,便猜到她是因为外面的谣言而烦心, 但她跟随她不久,根本不清楚其中的真真假假, 所以她既无从安慰, 也无法反驳外界的猜测。
从昨日开始, 就陆续有人想从她这里探听些许消息, 她都闭紧了嘴,只字不言。
梦月隐隐清楚, 就算平日里相处得再不错, 但娘子的心中仍然竖着一道屏障,无法轻易相信他人。
所以直到现在,娘子都没有主动朝她们透露过零星半点,只叫她们不要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
可是一直放任谣言流传下去, 不进行反驳的话,就会被有心之人猜测成心虚,最后愈演愈烈,假的也成了真的,这于娘子的名声来说,着实没有益处。
“诗会进展得如何?”
一道柔美的声音拉回梦月的思绪,梦月怔了怔,道:“客人们都陆续进府了,此时应当已经在花厅了。”
蒋南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看的眼睛看向窗外,眸底掠过一丝犹豫和算计。
她本以为与沈淮书的事已经翻篇,等他去了京都任职,就再也不会对她的生活产生影响,可是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有人把他们的过往传播了出去。
沈淮书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更何况那日服软示弱后,得到了他不再纠缠的保证,所以应该不会是他传出去的。
可这座城里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少之又少,蒋青峰也已经回了清源村,也不可能是他泄露出去的,再者说,为了往后能继续从她这里捞些钱,他也不会傻到亲自断送自己女儿的前程。
到底是谁呢?蒋南絮皱紧眉头,脑海里一片空白,一时间竟想不出是谁宣扬出去的。
旁人的看法她并不在乎,她担心的是世子殿下会怎么想?会怀疑她和沈淮书之前有过苟且吗?会因此冷落她吗?
若真是如此,她吃饭的饭碗怕是都要不保。
事情刚传出来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否认,可是她又担心对方掌握了什么证据,便暂时假装对此充耳不闻,等过段时间谣言的热度慢慢冷却下来,她再打死不承认就好了。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找个机会和沈淮书通通气,让他也千万不要松口承认他们之间有过什么。
思及此,蒋南絮抬眼看向旁边的梦月,诗会上人多眼杂,她自己不方便露面,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梦月替她去递个信,梦月之前在大街上和她一起见过沈淮书,她是认得他的脸的。
然而这个念头刚升起来,她就快速打消了大半,毕竟要让梦月传话,就必须要向她透露些许事情。
但思来想去,眼下她身边的可用之人,就只有两个人,她总不能去找烟云帮忙吧?烟云虽然办事稳妥可靠,但是目前来看并不是可以信赖的人。
半响过去,蒋南絮咬了咬牙,朝梦月招了招手,把她唤到自己的身边来,小声说:“梦月,我想请你帮个忙。”
闻言,梦月便知她有话要吩咐,赶忙迎上前去:“娘子请说。”
蒋南絮道:“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衣服?”
梦月颔首道:“有倒是有,只是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蒋南絮顿了顿,说:“我想让你帮我找个人给沈淮书带个信。”
一听这话,梦月心中一惊,脸上不禁露出迟疑的表情。
见状,蒋南絮赶紧解释:“没什么要紧的事,若你不愿意……”
“奴婢这就去办。”梦月连忙接话,她在褚府待了多年,心计和城府还是有的,该问的不该问的,该做的不该做的,她自是清楚。
*
侯府每年都会举办两到三次诗会,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拉拢有前途的学子,尤其是一些“学而优”却不能“仕”的读书人,让其担任侯府门客;其次是为了树立侯府的威望。
侯爷不在府中,这次的诗会世子和二公子都没有空闲时间操持,故而转交给了三公子来牵的头,亦是由其主持。
三公子急于表现,将信阳城里但凡有些名望的学子都邀请了过来,所以规模比以往都要盛大。
宽阔的花厅内几乎容纳了几十上百的学子,一眼扫过去,学子们清一色的素色穿着,服饰颜色大多以淳朴的白色和青色为主,清爽雅致。
两排丫鬟有条不紊地向前走动,进入到诗会的会场。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中央正在作诗的学子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前来上点心的两队丫鬟。
沈淮书在一众学子当中,名声和学问都是最为突出的,安排的位置自然也是最靠前的,上首坐的便是侯府三公子周俊谦。
沈淮书心不在焉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旋即便将其放在右手边,茶水晃荡,倒映出他有些心不在焉的神情。
此时,端着点心的丫鬟在他跟前蹲下,有条不紊地将盘子一一摆放在他面前,他随意扫了一眼,刚想收回视线,却见对方像是故意的一般,将其中一个碟子碰倒。
眼见要牵连旁边盛满茶水的茶杯,沈淮书蹙眉,下意识地便要去扶杯子,可谁料那名丫鬟却抢先他开口喊道:“哎呀,奴婢不是故意的。”
闻言,沈淮书若有所思地停下了手,眼睁睁看着那个杯子被打翻,茶水溅了他一身。
意外发生的太快,立马就吸引了周俊谦的注意,他猛地看过来,正好目睹了一切,当即呵斥道:“怎么回事?沈探花,你没事吧?”
“无碍,茶水不烫。”沈淮书看了眼跪倒在地的丫鬟,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被茶水打湿的衣物。
他明显是在帮丫鬟开脱,周俊谦也不好再说什么,宴会上发生这种事也在所难免,不是什么有伤大雅的事,冷声道:“衣服都脏了,让人带你下去换一身吧。”
“那就有劳了。”闻言,沈淮书笑着应下。
周俊谦让人带着沈淮书下去更衣,而犯错的丫鬟就成了第一选择,意在让其将功补过,沈淮书亲自将其扶起,没人注意到,丫鬟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量,低声说了一句:“有人要见您。”
闻言,沈淮书面色不变,跟在其身后离开花厅。
此刻的花厅外,蒋南絮垂首低眉地等候在角落里,紧张地扣着手,浑身都写满了不自在。
刚刚支走烟云后,她换上了梦月用来换洗的墨兰色丫鬟服饰,又花了点银子混在了丫鬟队伍中,打算让梦月去找沈淮书把话说明白。
但毕竟沈淮书并不认识梦月,他未必会配合,也未必会相信梦月说的话,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跟着一起的好,不过她并不打算亲自露面。
多亏平日里她们为人低调,不爱出门走动,府内几乎没什么人认识她们的脸,因此才没有被发现。
思绪回笼,眼前很快就出现了沈淮书的身影,他跟着那名被她们买通的丫鬟一起进入了花厅的偏房,没过多久,那名丫鬟就走了出来,并关上了门。
随即,她便朝着另一边梦月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因为不方便露面,蒋南絮和梦月是分开行动的,全程只有梦月和那名丫鬟交涉,丫鬟并不知道蒋南絮的存在。
距离太远,蒋南絮听不到二人说了什么,但很快,梦月和那名丫鬟分开,丫鬟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梦月则朝着偏房走去。
按照原定的计划,丫鬟弄脏沈淮书的衣服后,就把他带到偏房,随后藉着丫鬟去取新衣裳的空挡,梦月就去跟沈淮书说清楚蒋南絮的意思,说完就走。
不过,那些相当于恩断义绝的话,也不知沈淮书会不会应承下来,蒋南絮眼底划过一道暗芒,希望沈淮书对她的喜欢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谣言传的这般凶猛,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她置于险境?
等了一会儿,也不知梦月和沈淮书说了什么,蒋南絮没有等到梦月出来,却等到了两个嬷嬷从游廊的另一边急匆匆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先前的那名丫鬟。
蒋南絮瞳孔骤缩,当即明白她们是冲着沈淮书的那间屋子而去,她下意识想要出声提醒梦月,可残存的理智拦住了她,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思忖片刻,她刚想要转身悄悄离开,扭头却看见另一道小径旁,魏诗妍和世子正并肩朝着这边走过来,花厅偏房这边靠近世子的后院,也是通往花厅的捷径。
这是蒋南絮选择这里的原因,也是为自己留的后路,不曾想,竟成了她的绝路。
进,也不是,退,更不是。
眼瞧着双方都越来越近,蒋南絮顿时急出了满额头的汗,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她恍然一抬头,就看见走廊尽头忽地出现了一大群丫鬟,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纸墨笔砚,还有的,抬了一扇一人高的屏风,齐刷刷朝着她的方向走来,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而队伍的末尾跟着的,竟是张熟悉的面孔。
影召从她的身边经过,瞧见她的装扮也没有太过惊讶,仅仅是用眼神示意她跟上队伍。
影召出现的太过巧合,蒋南絮虽觉有异,但眼下没有让她思虑的时间,除了跟着他一齐离开,也没有了第二个选择。
蒋南絮悄无声息地跟在队伍最后,与影召一前一后,有屏风的遮挡,没人注意到突然插进去的她。
待走出魏诗妍和世子殿下的视野范围,蒋南絮看着眼前一众的侍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属下听命行事。”影召回答得分外简洁,但他听的谁的命,一目了然。
确认他确实是来帮自己的,蒋南絮赶忙求助道:“我的侍女还在……”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影召打断:“属下已经着人去处理了。”
闻言,蒋南絮抿了抿唇,心中愈发疑惑周沅白是从何得知了她的谋划,但是此番能够死而后生,着实多亏了对方。
“你替我谢过他。”蒋南絮轻声道。
影召没应声,却点了点头。
第55章 捉奸 嘤嘤委屈,眼眶微红
越过拐角, 一众侍女朝着花厅的方向而去,影召则带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而去,边走边低声道:“我们绕路回凝香院, 不管发生什么, 届时娘子只需说你从未离开过屋子即可。”
冷静下来, 蒋南絮很快便意识到是有人顺水推舟, 做了个局让她自己跳进去。
至于幕后之人,除了恰好带着世子殿下出现在那的魏诗妍,她想不出第二个人选。
现在想想, 一切似乎都太过顺利, 顺利地不太寻常, 侯府的丫鬟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收买。
也怪她自己沉不住气, 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如坐针毡,如果不是影召突然出现救了她,她恐怕已经落入了他人的圈套。
有了影召作掩护, 蒋南絮很顺利地就回了凝香院,烟云已经办完事回来, 站在院子里等候, 见她做一副丫鬟打扮也并未有太过惊慌, 淡定地过来帮她重新梳妆更衣。
蒋南絮穿戴整齐, 看向镜子里烟云的倒影,忽地想到了什么, 讷讷出声:“烟云, 你该不会……”
说到这,蒋南絮停了下来,并未将剩下的话说出口。
但聪明如烟云,立马就听出来了她的言外之意, 低声接话:“娘子想问奴婢是不是二公子的人?”
蒋南絮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影召出现的那般合适,她不得不怀疑身边最亲近的人。
和镜子中的烟云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接话,屋外就传来一阵不小的响动,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不多时,魏诗妍的贴身丫鬟红秀就出现在了门口,看见屋内的蒋南絮,她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平常,说:“蒋姨娘,世子妃请你去前院一趟。”
蒋南絮从椅子上起身,同时扯出一个得体的笑,问:“出什么事了?怎么慌慌张张的?”
红秀看着她镇定自若的样子,内心愈发觉得蹊跷,她们的人明明亲眼看着蒋南絮乔装出的门,余下的一切全都将计就计安排得妥妥当当。
预想之中,就算蒋南絮与沈淮书不会发生什么,也会因为之前放出去的流言,以及和外男共处一室而遭到打压。
而现在,一切都被打乱,只抓住了尚且来不及逃脱的她的婢女梦月。
红秀勉强勾了勾唇:“倒没什么大事,娘子去了就知道了。”
就算她不说,蒋南絮也能猜到多半是跟梦月有关,那样的情况下,基本很难将人从屋子里悄无声息弄出来。
蒋南絮跟着红秀前往和风院,刚到门口,就撞见了一个前来求见魏诗妍的丫鬟,看样子脸生的很,不像是世子院里的人。
蒋南絮心系梦月,草草掠过一眼就要进入院子,却见那个丫鬟突然朝着她靠过来,扬声说:“姨娘留步,奴婢有话要说。”
闻言,蒋南絮脚步一顿。
不过一旁的红秀看出了端倪,并未给她们单独说话的机会,“世子妃还等着呢,蒋姨娘先进去吧。”
一听她们要走,那个丫鬟赶忙跪下,语速极快地表示:“奴婢是花厅负责打扫的婢女,有重要的事向世子妃禀报。”
蒋南絮收回目光,看向红秀道:“不如让她一起跟着进来吧?”
红秀一言不发,思忖片刻,还是让那个丫鬟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和风院内。
魏诗妍看着地上跪着的梦月,脸色说不上的难看,蒋南絮竟然不在那间屋子里!
此次沈淮书上门参加诗会,她料定蒋南絮肯定会坐不住,事情也正如她所想的那般,对方乔装出门,亲自将把柄递到她的手上。
一步一步引导对方踏入她的陷阱,眼见马上就要“捉奸在屋”,不曾想,临了,屋内竟只有她的婢女,而她本人,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了变故,接下来准备好的计划自然不可能再实施下去,在周玉珩的示意下,她只好先领着梦月回了自己的院子,剩下的还需和蒋南絮对峙。
等了片刻,终于等到了蒋南絮的身影,只不过除了她以外,还有个面生的丫鬟。
魏诗妍眉头一皱,待红秀俯身在她耳边解释一番,她才大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妾身见过世子妃,敢问世子妃唤妾身来,所为何事?”蒋南絮上前两步,敛眸与身旁的梦月对视一眼,旋即,不慌不乱地屈身施礼。
魏诗妍指尖轻点桌面,眼神转向梦月,道:“这人,是否是你院中的丫鬟?”
闻言,蒋南絮面露诧异,一脸的惶恐,就像是才发现屋子中央还跪了个人,抬手捂了捂唇:“梦月的确是妾身院里的……世子妃让她跪着,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瞧着她装模作样的姿态,魏诗妍眉心蹙了蹙,“也谈不上犯错,只是有花厅的婢女称,梦月用你的名义买通了她,在诗会上特意打翻茶杯,要私下见沈探花一面,可有此事?”
话毕,她掀眼瞥了眼与梦月并排跪着的那名婢女,后者立马会意,接话道:“没错,就是梦月找到我,让我为她和沈探花见面创造机会。”
“什么?”蒋南絮脸色大变,看都没看那名婢女一眼,就像是刚刚听说此事一般,连忙否认:“妾身之前就与您说过,妾身与沈探花虽是同乡,但根本就不熟,为何要大费周章让梦月去见他一面?妾身绝对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近日坊间流传的有关你和沈探花的流言,你应当也听说过吧?说是不熟,你觉得可信吗?”这话的意思,就是魏诗妍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说辞。
蒋南絮最擅长装傻充愣,演戏这种事她再熟悉不过,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委屈道:“那些流言不知道从哪流传出来的,简直假的不能再假了,妾身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怎得传到世子妃您的耳朵里了?”
“难不成世子妃是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就认定了妾身与沈探花有染?”蒋南絮喃喃自语,眼泪在微红的眼眶中打转,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魏诗妍没想到她的嘴竟这般硬,半分都不松口,不承认也不解释,在这跟她绕圈子。
忍了忍,魏诗妍轻嗤道:“我并非此意,只不过想要你解释解释,本该在你身边伺候的梦月,怎得跑到花厅去了?还恰好和沈探花出现在一间屋子里?”
此话一出,蒋南絮下意识捏紧了指尖,若她执意说自己不知情,撇清关系,便会置梦月于不利,当下,急需一个理由,来将梦月出现在那的时机合理化。
然而没等她开口,方才跟着她进来的丫鬟,忽地抢先开了口:“说起来,全怪奴婢。”
她蹭一下跪了下来,口齿清晰地解释:“奴婢名唤阿兰,是负责整理花厅偏房还有打扫落叶什么的,昨日闹了肚子,身体着实不好,但又不想丢了这个月的赏钱,就拜托了梦月姐姐帮奴婢半天忙,还望世子妃恕罪。”
听着听着,蒋南絮眉宇间的愁容淡了些许,她猜,这人应当是影召派来帮她的。
既是负责偏房的,那么梦月出现在偏房里帮忙也没有多大的问题。
眼瞧要为梦月开脱,红秀脸都气绿了,厉色道:“既是有这层原因,那你刚才为何不说?蒋姨娘为何也并未提及?”
蒋南絮一脸无辜地小声反驳:“你也没问啊。”
梦月则委屈补充:“那两个嬷嬷突然闯进来,奴婢都被吓傻了,哪里还敢吭声。”
“……”红秀无话可说,只能将矛头重新对准了她们买通那个丫鬟的罪证:“那总不能是这个丫鬟平白无故冤枉了你吧?那你买通她的银子又作何解释?”
“谁知道她那银子如何来的?反正不是奴婢给的,而且奴婢与她素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奴婢也不知她为何要陷害奴婢……”
梦月支支吾吾,在红秀的怒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兴许、兴许是她想为自己不慎打翻茶杯而找个替罪的,也说不准呢?”
“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猝不及防被污蔑,梦月身边的丫鬟坐不住了,赶忙想要为自己争辩,但是却被上首的魏诗妍打断。
“行了。”魏诗妍面色凝重,瞥了眼下方一众人,最终摆了摆手道:“蒋姨娘御下不严,罚俸半个月,至于其余人,皆罚俸半年,在院外跪满一个时辰再回去。”
“世子妃……”红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魏诗妍一个眼神制止。
眼下证据不足,双方各执一词,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一直抓着不放有什么意义?
魏诗妍松口宽慰了几句蒋南絮,随后便让其回去了。
*
前院花厅,沈淮书换过衣裳,重新落座。
与此同时,周玉珩为了给周俊谦撑场子,也出现在了诗会上。
两人一同出现,相谈甚欢的模样似是要力破近日的流言,但也有人怀疑是表面功夫,毕竟夺“妻”之仇,哪能这么快消弭。
有好事者专门提及此事,想要让沈淮书难堪:“沈兄,恕我消息闭塞,你回乡这般久了,怎么都没听说你订亲的消息?”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齐刷刷看向了好事者。
但同时,他们也十分好奇沈淮书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当初他为了心上人拒绝郡主的消息,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如今心上人却改嫁给了信阳候世子,换做谁,都无法淡定应对吧。
周玉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也将余光放在了沈淮书身上。流言他听说了,将信将疑,但是要说全然不膈应是不可能的。
第56章 不忍 他受伤了?
一是他对蒋南絮的了解并不深, 她从未透露过她家里的情况以及她的过去,更别说提及她和沈淮书曾有过一段,对此他自是感到生气;二是沈淮书作为新晋探花, 关系弄得如此恶劣, 并非他所愿。
相较于前者, 他更在意后者, 毕竟对他来说,人脉要重要得多。
所以他也很好奇,沈淮书会如何作答。
沈淮书的表情未变, 淡淡的神情仿佛没听出那人话里的不怀好意, 半响, 唇角微勾:“我与你不熟, 你没听说也实属正常。”
“扑哧。”有人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那人的脸面一时间有些挂不住,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哦?不知是哪家的女儿如此有幸,能够嫁给我们沈兄?”
“与你何干?”沈淮书仍旧不给面子,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地把对方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上回在他与蒋南絮见过面后没两天, 就有人找上门来, 言辞间皆是要他配合证明他与蒋南絮有染, 以此来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当时他就猜到是侯府里有人要拿他们之间的往事, 给蒋南絮身上泼脏水,果不其然, 没多久就有不利于蒋南絮名声的流言传出。
方才他之所以愿意跟着那个丫鬟离开, 就是想提醒蒋南絮要小心,不曾想,还没跟蒋南絮派来的人说上几句,就有两三个人闯了进来, 其中一人正是把茶水打翻的那个丫鬟。
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觉得和他一起在屋里的是蒋南絮,但那架势明显是奔着捉奸来的,可惜,他们最终未能如愿。
由此,不难猜出蒋南絮鲁莽行事差点就落入了某些人的圈套,无法得知蒋南絮的安危如何,他的心情本就不好,此人此举无异于撞到枪口上,不怪他说话难听。
听完沈淮书的回答,那人的脸色倏然变得通红,旋即逐渐变得铁青,最后变得黑如煤碳,精彩纷呈,叫旁观者看得不由发笑。
以往沈淮书都是表现得一副高冷如冰山的模样,为人虽然不喜热闹,但还算友善,谁能想到一旦触及他的逆鳞,他竟会变得如此不近人情。
眼见场面变得极为难看,周玉珩给周俊谦使了个脸色,原先还在津津有味看戏的后者,立马会意,收敛起了笑容。
周俊谦清了清嗓子,开口给了那人一个台阶下:“今日汇聚在此,乃是为了吟咏诗文和切磋学问,你倒好,竟打听起别人的私事来了,还不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有了周俊谦的介入,那人便不好再拿乔,也不敢再造次,不情不愿地端起酒杯,一边朝着沈淮书鞠躬致歉,一边依照周俊谦所言连喝了三杯。
见状,沈淮书也没有继续追究,余光对上周玉珩打探的视线,想到了那位自称阿絮贴身侍女的丫鬟说的话,最近流言广传,阿絮希望他对他们曾经的关系缄口不言。
胸口处的海棠头花压得他心口隐隐作痛,此话无异于是和他划清界限,他们认识了这么长时间,她难道还不了解他的为人吗?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她以为他会忍心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吗?
插曲过后,诗会继续举行,临至尾声,宾客依次散去。
平素与沈淮书交好的同僚从座位后方绕过来,双方打过招呼后,一同朝着外面走去,低声道:“沈兄,方才你的那番言论着实解气,可是就怕这般招摇,容易无形中得罪一些人。”
沈淮书谢过他的好心提醒,对方本就不怀好意,他也没必要笑脸相迎,至于得罪人与否,他并不放在心上。
默了几息,他的同僚刻意压低声音道:“沈兄,其实那人的话也算是个警醒,当初你在殿前说的话可得作数,不然不仅得罪了长公主和郡主,也不好向陛下交代。”
沈淮书以已有心上人之名拒绝了陛下为他和长乐郡主的指婚,得了一个深情才子和不贪财慕势的好名声,如若不兑现,一是郡主那边不好交代,二是陛下也会对此不满。
如果按照流言所传,沈淮书如实告诉陛下他的心上人被信阳候世子“夺”走,那就不仅仅是得罪长公主一脉那么简单了。
信阳候府根基颇深,无论是京城还是信阳,势力盘根错之,捏死沈淮书一个乱说话的人再简单不过,前途尽毁姑且不说,小命都只怕不保。
“我明白,婚事已经在商议中了。”沈淮书没什么情绪的说。
此话一出,同僚脸上划过一丝诧异,“不知……”
“她是我夫子的女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并不是流言里传的那位……”说到这儿,沈淮书停了停,眼底流淌过一丝痛楚,不过很快就被他隐藏在虚假的笑意里。
见沈淮书说的笃定且认真,同僚打消了怀疑,笑道:“原来如此,我就知道,流言果真是假的,恭喜你了沈兄,即将如愿迎娶佳人。”
“多谢。”
说这些的时候,沈淮书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就是故意说给路过的人听的,旧的流言被打破,新的流言再次传播。
彼时已经回到书房的周玉珩,很快就得到了前院传来的消息。
“他真是这么说的?”周玉珩手里拿着刚从书架上拿下的折子,扭头看向过来传话的柏松。
柏松毕恭毕敬说:“大庭广众下所言,应当不会有错。”
闻言,周玉珩勾唇一笑,隐隐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来,传闻都是假的。
“蒋姨娘近来都在做些什么?”说着,周玉珩走至书桌边坐下。
“没什么特别的,蒋姨娘素来不喜外出,一般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度过,前些时日,蒋姨娘陆续来书房借过几回书,这段日子应当是在看书罢。”
周玉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乡下的女子普遍是不会被允许读书认字的,蒋南絮会认字,且对读书感兴趣,这倒是让他有几分惊喜。
沉默半响,他话锋一转,继而道:“对了,那伙苗疆人的新住址可确定了?”
“经过上回打草惊蛇后,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暗中在找寻他们的下落,但苗疆人向来行踪诡谲,善于藏匿,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所以暂时还未能确定他们的新住址。”
“继续查吧,左右他们的活动范围也绕不开颜北陌关押的那位少主。”
若是那伙苗疆人入城的目的真是为了营救温祁月,那么对于他来说,不失为一次打压颜北陌的机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只需坐等骚乱发生。
就当他们商量余下的计划时,下人来报,说是侯爷回来了。
*
侯府正门,乌泱泱的人群翘首以盼,看向街道的尽头。
蒋南絮站在队伍末端的位置,忍不住踮起脚尖,悄悄往前方投去视线,但除了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根本就看不清前面的状况。
信阳候乃是宗室子弟,隶属武将之职,常年待在军营,亲自负责士兵的操练,没事就爱带着新兵去山野树林里操练,一待就是一个多月,这次也不例外。
没过多久,街道尽头就传来阵阵马蹄声,停在了众人面前。
领头的应当就是信阳候,身材高大修长却不粗犷,肤色古铜,硬朗的外貌沉稳霸气侧漏,如老虎般的眼眸叫人望之便不由生畏。
蒋南絮定睛瞧了几眼,就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她现在知道周家子女的好样貌和气度都是遗传了谁,有这样的父亲,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信阳候周鸿津扫视一圈底下的儿女,眉头微微蹙起,旋即翻身下马,走至苏扶锳的身旁,醇厚的嗓音带着点指责和无奈:“怎么又搞这么大阵仗?都说无需出府迎接了。”
面对这样的压迫,苏扶锳抿唇一笑,不卑不亢地回答:“妾身也是这样交代的,可是耐不住孩子们太过思念他们的父亲,自发而来,妾身又能如何?”
闻言,周鸿津叹了口气,似是拿她没了办法,大手一挥,示意众人进府。
“周沅白那小子呢?怎么就没见着他?”等进了府门,周鸿津才开始算账,方才粗略一扫,唯独没看见二儿子的身影,这如何叫他不恼火。
苏扶锳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她最是明白男人的口是心非,有人出来迎接不高兴,有人出来不迎接也不高兴,难伺候的很。
她一脸为难,欲言又止道:“他不是不来,而是来不了。”
“发生什么事了?”周鸿津一听,眉头登时皱做一团。
安静之中,苏扶锳不忍道:“本来不想说出来让你担心的,但谁知道你毫无预兆地回来了,那小子,受了伤正在床上躺着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往她的身上投了过去,蒋南絮也不例外。
周沅白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伤得重吗?方才与影召见面时,他并没有提过周沅白受伤的事,而且明明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好的。
但转念一想,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在这个月月初,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面了,她并不知道他途中遭遇了什么事,许是外出时受的伤,又或许是……
蒋南絮咬了咬下唇,她对他了解不多,仅限于他想要她知道的,以及她该知道的范畴,像这样的私事,她无权过问,他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可就算如此,蒋南絮还是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想要听清楚周鸿津和苏扶锳接下来的对话,然而,事与愿违,周鸿津发话支开了所有人。
蒋南絮只能跟在魏诗妍的身后离开,余下的话她自然是听不到了。
回头望去,只能看到周鸿津露出了略显凝重的神情。
心中一咯登,蒋南絮捏紧了手心。
第57章 尖叫 野外散步
阳光炙烤着大地, 热浪滚滚,仿佛置身于巨大的蒸笼之中,无处可逃。
得益于这样的天气, 再加上“误会”的解开, 凝香院与和风院的关系变得微妙, 魏诗妍免去了她日日前去请安的规矩, 只让她月初和月中各去一次即可。
信阳候回府后,一日都不得消停,才待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就张罗着要去城郊的山林里打猎。
眼瞧信阳候如此有兴致, 蒋南絮忧虑了一整晚的心才算放下了, 这至少说明周沅白的伤并不严重, 至少到不了要死的地步。
日子就这么清闲了两日,蒋南絮百无聊赖,身子又莫名疲热, 比之往日更加懒散了,连榻都懒得下。
“娘子, 带这两套如何?”梦月手中高举着两套清凉的夏日服饰, 询问蒋南絮的意见。
蒋南絮从书本里抬起头, 随意扫了眼她选的两套衣服, 兴致缺缺道:“都可以,你拿决定吧。”
此次前去打猎计划是三天两夜, 需要在树林外驻扎帐篷, 本来信阳候只打算带周玉珩和周俊谦两个儿子,但听闻此消息的周妤歆嚷嚷着必须要去,拗不过自家女儿的信阳候只得松口答应。
无奈与周妤歆同龄的四姑娘和五姑娘都不喜打猎,为了找人陪伴, 周玉珩和周俊谦便决定按照自家妹妹的意思,各自带一个女眷前往,算是顺便踏青。
蒋南絮不会骑马打猎,本来是世子妃跟着前往,但是昨天她忽然说身子不适,托人过来告知让蒋南絮前去陪同,好好照顾世子。
由于蒋南絮没有学过骑马,便让府中的绣娘临时赶制了一套新的骑装,明日才会送来,今日先收拾出要带的行李。
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日子,因为是简装出行,马车就只备了两辆,一辆用来给女眷乘坐,另一辆则用来放置行李。
蒋南絮等候在一旁,漫不经心看着下人们来来回回搬运行李,身边的周妤歆和傅芷怡正在说说笑笑,神情略显激动,俨然很期待这次的打猎,傅芷怡嫁入侯府的日子不久,与蒋南絮一样,是第一次前往侯府所辖的猎场。
蒋南絮对此倒是没多大兴趣,她阿爹就是猎户,虽然不会让她着手打猎,但经常带着她去山里收获猎物,所以打猎二字对她来说乃是家常便饭,再熟悉不过。
就是不知道高门贵族的打猎方式,与她阿爹是否相同。
愣神之际,信阳候周鸿津出现在了门口,而他的身边人却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家伙。
蒋南絮微怔,眼神直直望向一身墨色劲装的周沅白,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淡然,脸色正常,看不出受过伤的痕迹。
他的伤就好了?疑问从心底蔓延,但很快就有人代替她问出了口。
“二哥?你也要去打猎吗?可你的伤都还没好呢。”周妤歆上前迎了两步,视线在周沅白身上来回扫视两眼,虽然看不出端倪,但还是忍不住担心。
周沅白察觉到远处的视线,掀起眼皮朝着那处看过去,入目的却是蒋南絮迅速垂下的脑袋,眉梢当即不满地蹙了蹙。
可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发作,忍了忍,方才对周妤歆说:“小伤而已,已经无碍。”
“但是……”
周妤歆嘟了嘟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信阳候周鸿津打断:“行了,你二哥皮糙肉厚,哪有那么娇气?躺两天得了。”
话毕,他继续道:“时候不早了,出发。”
如此,周妤歆也不好再多问,想着有府医随行,应当也不会出事,于是担忧地看了眼周沅白,便转身往马车走去。
见她上了马车,蒋南絮也快速收回视线,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
空旷的草地上搭建起一个个帐子,不远处的山林苍翠欲滴,一条清溪潺潺,自帐子旁穿流而过,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随着最后一件行李送进帐子,天色也差不多到了正午,大帐的午饭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香气飘散出来,勾起人的味蕾。
蒋南絮看了眼野外风光,旋即转身进了帐子,这样的天气,帐子里就跟个天然闭塞的火炉似的,没一会儿她的额头就冒出了不少的汗珠。
蒋南絮抬手用手帕擦了擦汗,往杯子里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身体里的热度才算消散些许,看了眼不远处忙着收拾行李的烟云,以及周玉珩的两个贴身丫鬟,好不容易压下的燥热又涌了上来。
避无可避,这两个晚上她都得与周玉珩同榻而眠,一想到会发生什么,她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但是她不可能忤逆周玉珩的意思,他若有意,她就只能配合。
蒋南絮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几分自信的,但现实情况却是入府至今,周玉珩居然只在她的院子里留宿过两次!
真不知道他是真的太忙了,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然属实有些不符合常理,毕竟他没理由不宠幸一个肤白貌美的妾室。
虽然他的兴趣不高对她来说是件好事,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个认知多少有些伤自尊,是她对他没有吸引力吗?但是从之前的相处分析,周玉珩并不反感她的接触,甚至还很喜欢。
蒋南絮心不在焉地转动着手中的杯子,忽地,帐子外面传来些微的动静,下一秒,周玉珩掀开帘布走了进来,随后,迳直走到了蒋南絮的身边。
蒋南絮上道地给他倒了杯茶水,在他喝水的时候,打量了他几眼。
“怎么了?”周玉珩敏锐察觉到她的视线,挑了挑眉。
蒋南絮柔声说:“妾身想问问殿下是否饿了,好让人去取午膳。”
“那便让人去取吧。”周玉珩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闻言,蒋南絮不动声色地给丫鬟们递去一个眼神,后者立马会意,周玉珩的那两个丫鬟一同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以及留下来伺候的烟云,周玉珩没话找话:“坐了许久的车,累不累?”
“累倒是不累,就是有些热。”蒋南絮如实回答。
周玉珩这才注意到她鬓角的汗珠,道:“待会儿我会陪同父亲去林子里转一圈,你可以自己待着,也可以去找妤歆和三弟妹说说话。”
“或者出去走走也行,林子里要比帐子里凉快多了,不过切记要带上护卫,此处虽然位于树林边缘,但是也不意味着就绝对安全。”
蒋南絮点点头,她应当会出去转悠一圈,毕竟帐子里着实闷热得受不了。
安静一会儿,蒋南絮蓦然想起了什么,试探性问道:“这个季节林子里的猛兽不少,殿下切记小心,对了,就你和侯爷两个人去吗?”
对于她的关心,周玉珩很是受用,笑道:“自然不是,二弟和三弟也会一同前去,也算是为明日打猎活络活络手感。”
蒋南絮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脑子里全是他说的周沅白也会跟着去,先前在侯府门口周妤歆说的话一闪而过,明明身体还没好全,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着来。
不过想归想,她必然不会在周玉珩面前特意提起周沅白,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后,午膳便准备妥当,摆上了桌子。
在外面比不上在家里,再加上天气炎热,能够运送的食材也有局限,不过明日正式开始打猎后,就有猎物可以用来烘烤。
用过午膳,帐子里的人就少了大半,有的跟随在主子身边前去狩猎,有的则去猎场周围巡逻,来确保不会有有心之人踏入。
蒋南絮和周妤歆在两个护卫的保护下,沿着小溪一路朝着树林里面走进去,有了高大的枝叶遮挡,炎热被悉数遮挡在外,树荫下十分凉快。
“三嫂不来真是可惜了,这里真凉快。”周妤歆手里拿着几朵漂亮的野花,站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张开手感受着冷风吹拂面颊,带来丝丝的凉意。
蒋南絮见她还有往里走的趋势,转头朝后方看去,她们已经深入树林很远了,再远就看不见帐子了,于是她开口提醒道:“六小姐,咱们就在这附近转转吧,再往里怕是就不行了。”
周妤歆也意识到了这点,想起大哥临走前的叮嘱,脚步一顿,但她此刻正在兴头上,就这么止步于此难免可惜。
旋即,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不以为意地扬了扬下巴:“怕什么?就算有野兽,也有他们两个挡在前面,能出什么事?”
这话,便是把两个护卫当作人肉护盾了,尽管她说的没错,但是这种不把下人的命当命的想法还是让蒋南絮蹙了蹙眉,扭头看了眼那两名护卫。
他们的表情一成不变,似是也没觉得周妤歆的说法有什么问题,他们效忠于侯府,为侯府的主子献出生命也不为过。
蒋南絮抿了抿唇,看着周妤歆蹦蹦跳跳往里走的背影,也不好一走了之,思忖几秒,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树林就愈发茂密,溪流也随之变深变急,但因为是侯府的猎场,有专人负责,不像她老家清源山那般过于的林深密布,还是比较容易分辨方向。
又走了一阵,也不知是周妤歆走累了,还是手里的鲜花拿不下了,她终于停了下来。
把手里的花分别丢给了蒋南絮和一名护卫,又指挥另一名护卫给她摘了几片大树叶垫在一块石头上,她这才满意地坐着开始休息。
野花扑面而来的香味钻进鼻尖,蒋南絮警惕地环顾四周几眼,确认暂时没什么威胁之后,就在周妤歆的示意下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我就说吧,这个林子到处都是我们侯府的人,能有什么危险。”周妤歆得意地勾了勾唇,随意踢了踢脚边的杂草。
对此,蒋南絮笑笑没说话,凝眸看向不远处湍急的溪流,中心靠里的地方有一个凹陷,目测能有人的腰部深,她不禁幻想若是她不小心掉进去了……
思及此,蒋南絮闭了闭眼睛,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甩出脑后,突地,耳畔传来周妤歆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
第58章 喘息 “这样,记忆比较深刻。”……
蒋南絮转过头去, 顺着周妤歆惊恐的眼神,便看见了盘踞在周妤歆脚边的一条翠青蛇,通体发着幽幽的绿光, 吐着信子, 圆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周妤歆看。
蒋南絮立马就意识到是她们坐着的这块石头下方, 应该是这条翠青蛇的地盘。
“快、快把它弄走, 你们两个傻了不成?快啊。”周妤歆被吓得不轻,大喊大叫着让护卫过来救她。
护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当即拔出佩剑, 大步朝着她们走过来, 似乎是要一剑把那个小家伙给砍死。
见状, 蒋南絮心生不忍, 开口试图安抚周妤歆过激的情绪,“翠青蛇性情温顺,只要你别刺激它, 它是不会咬你的。”
她一边轻声说着,一边慢慢蹲下身子, 几乎没有过多犹豫, 直接出手抓住了翠青蛇的七寸, 随后用力将蛇丢进了旁边的溪流之中。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根本不给周妤歆和那两名护卫反应的时间。
确认那个小家伙从水中安全游到了对面之后,蒋南絮默默松了口气, 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一扭头就对上了周妤歆略显呆滞的表情,某个瞬间,对方看她的眼神比看那条蛇还要害怕。
对视两眼,周妤歆从神游中缓过劲儿来, 不可思议地张大了嘴:“你居然不怕蛇?还敢拿手抓蛇?”
蒋南絮的外貌柔弱无比,看起来就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需要保护的那一类女子,谁能想到她居然还有这反差的一面。
“呃,因为我的父亲是村里的猎户,所以我经常帮忙处理一些小动物什么的,有毒的大蛇我当然不敢用手去抓,但这条翠青蛇个头小又没毒,……”蒋南絮尴尬笑了笑,柔声解释着。
还没等她解释完,就看见周妤歆的眼神又变了变,露出意外的惊喜,“大哥,二哥,你们怎么在这?”
话音刚落,周妤歆就丢下她,直奔后方而去,蒋南絮循着动静转过身,就看见穿过杂乱的灌木丛,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周沅白和周玉珩两兄弟。
周玉珩上下打量几眼周妤歆,确认她没受伤,方才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隔老远都能听到你的尖叫声。”
“我跟你们说,蒋娘子太厉害了,她刚才……”周妤歆兴奋地诉说着蒋南絮的“壮举”,仿佛在她眼里,一个女人徒手抓蛇是件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
蒋南絮听着她夸大的语句,尴尬地立在原地,无意间抬眸却撞上周沅白的眼睛,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探究的目光似是在问她有没有事,满怀缱绻和关心。
心跳蓦然漏了半拍,她不自在地垂下头去,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起来。
周玉珩对蒋南絮抓蛇这件事也感到意外和惊讶,看一眼不远处不知所措的女人,忽地想到她的父亲是一名猎户,从小耳濡目染之下,这种事也就称不上稀奇了。
确认完她们的安全,周玉珩板起脸,拿出长兄的架势教训道:“走前我不是说过让你们就在林子外围转转吗?怎么跑到这么里面来了?幸亏遇到的只是蛇,万一遇到的是熊,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
他最是清楚自家妹妹的个性,提议进到林子里面来的肯定是她。
周妤歆转移话题的小心思失败,只得乖乖受训,等他说完后,方才撒娇道:“哎呀我知道错了,下次我绝对好好听大哥的话,这次你就原谅我吧。”
话毕,她继续道:“父亲呢和护卫呢?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父亲去了林子的另一边,我们刚好在附近,恰好听到了你的尖叫声就赶过来了。”
周玉珩说罢,就抬手示意蒋南絮过来,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看得出来他们是抄近路过来的,四周的灌木丛皆被利剑砍断,只余下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的小径。
蒋南絮走在周沅白身后,一边小心避开路旁锋利的树枝,一边忍不住去偷瞄他的后脑勺,而他就像是后面长了眼睛似的,忽地开口:“认真看路。”
简单的四个字,让蒋南絮眨巴眨巴眼睛,心虚地收回了视线。
前面的周妤歆还以为周沅白是在说她,不满地扭头瞪了自家二哥一眼:“我有在认真看路啊。”
周沅白眼尾一压,并没有解释,只不耐烦地扯了扯嘴唇:“那你就走快些,别挡着我。”
语气着实冷硬难听,蒋南絮挑了挑眉,她真有点担心这兄妹俩会不会打起来,毕竟傲娇如周妤歆,哪里能受得了这气?
果不其然,周妤歆的脸颊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明显被气得不行,但预想中的骂战和打架都没有出现,憋了半天,只见她愤愤耍了个白眼:“催什么催,这路不好走,能怪我不成?坏二哥,不理你了。”
周妤歆也想发脾气,但她不敢。
只因二哥的性格比她要横得多,多年来的压制和教训让她压根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真要闹起来,只会让她既丢了面子又丢了里子。
二哥可不像大哥那样会惯着她哄着她,她的那些个手段于他而言,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越想越气,又没处宣泄,周妤歆只得尽量远离罪魁祸首,顺便拉着周玉珩快速往前面走去,嘴里还阴阳怪气道:“大哥,咱们快些走吧,免得走慢了,又要被某个人嫌弃。”
没一会儿,那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留下蒋南絮和周沅白大眼瞪小眼。
大抵是太久没见,蒋南絮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许的生疏,扭头瞥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两个护卫,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那个……”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齐齐闭上了嘴。
“二公子,你先说吧。”蒋南絮讪笑两声,礼貌地示意周沅白继续说下去。
周沅白听着这声僵硬的“二公子”,眉心蹙起的弧度越发紧密了,少顷,淡淡道:“你们两个,去前面保护世子和六小姐。”
“是。”两名护卫不假思索道。
旋即,周沅白眼神示意蒋南絮往他这边靠,给护卫让出可以前行的位置,蒋南絮虽然看出他是故意支开护卫,但是眼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照做。
不多时,原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蒋南絮莫名紧张,下意识屏息凝神,眼睛看似是盯着前方,实则余光全落在了旁边的周沅白身上。
反观周沅白,他才不懂含蓄二字如何写,目光直白地盯着她,就像是要把她给盯出个洞来,率先开口:“你最近过得如何?半个月了,蛊虫可有发作?”
“过的还行,没有。”蒋南絮摇摇头,惜字如金般答道。
周沅白心生不满,可盯着许久不见的小脸,除了想多看几眼,他压根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半天没等到下文的蒋南絮,一抬眸就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顿了顿,继续道:“听说你受伤了?伤到哪儿了?养好了吗?”
“被人捅了一刀而已,在腹部。”
闻言,蒋南絮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视线下移,落在了被腰带束缚住的劲窄腰上,有布料挡着,看不出到底有多严重。
虽然他的语气轻轻松松,完全不见有丝毫的波动,就像是他对此根本就不在意,但不管怎么说,那可是被人捅了一刀啊……
看着她脸上明晃晃的担忧,周沅白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道:“要亲自检查一下吗?”
说着,他抓起她垂在身侧的手,就要往他的衣领处探去。
蒋南絮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抽回了手,做贼心虚地环顾四周,见那个护卫已经走远了,除了个后脑勺,什么都看不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光天化日的,你别胡闹。”蒋南絮低声警告。
周沅白嗤笑道:“怎么?晚上就可以?刚好,情蛊也快到极限了。”
蒋南絮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她也很担心情蛊随时会发作,但是……
“怎么都不可以,营地里多少双眼睛啊,你就别想着那档子事了,一切要等我们回侯府了再说。”
“你就这么怕被发现吗?就算被发现了又如何?”周沅白不懂她为何这么在意,就算真的东窗事发,也有他在。
什么叫做又如何?
蒋南絮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忍不住讥讽出声:“若是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你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然,若是她处在他那个位置,她可能也不会在意他的死活,反正不管怎么样,侯府绝对不会对他这个二公子下死手。
“与其纠结这个,你还不如好好想想你答应我的究竟什么时候兑现。”
周沅白听出她指的是带她离开侯府这件事,的确,与其留在侯府受人限制,还不如早早离开,思及此,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默了默,他话锋一转道:“已经在筹划中了,你放心,我绝不会食言。”
蒋南絮抿了抿唇,没有吱声,只要有蛊虫在,他自然会履行诺言,这一点,她倒不是很担心。
“嗯,我们回去吧,掉队太久,可能会被怀疑。”
说罢,蒋南絮便想率先离开,可周沅白却再一次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以为他还有话要说,特意停下脚步,转头疑惑看过去。
没想到凑上来的却是他带着凉意的薄唇,辗转两次,他便抓着她的手反制在身后,在她耳边低语道:“若是情蛊有发作的前兆,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别死撑。”
“提醒就提醒,有必要这样吗?”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越界行为,蒋南絮的呼吸有些不稳,喘着气瞪视着他。
周沅白笑得邪肆:“我觉得这样,记忆比较深刻。”
第59章 反差 教她骑马,硬汉柔情
翌日, 不出意外,又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狩猎正式开始。
三位身着骑装的美丽女子聚在帐外的平地, 似是在等候着什么。
阳光刺眼得很, 蒋南絮以手掌遮阳, 眯起眼睛眺望远方的草地, 绿油油的一片,宽阔又平整,按照周妤歆的话来说, 非常适合骑马奔驰。
神游两秒, 耳边就传来几道马儿的嘶鸣声。
蒋南絮扭头看去, 就见护卫牵着三匹骏马缓缓走向她们的位置, 其中一匹小型的黑色骏马吸引了蒋南絮的注意,比起其他两匹个头较高的棕色骏马,这匹黑马明显要温顺一些。
而事实也验证, 这匹黑马就是为她准备的。
“这匹黑的就给你吧,我特意让人挑选的, 很适合你这种刚学骑马的新手。”说罢, 周妤歆便利落的翻身上马, 一袭艳丽的红色骑装立于马上, 耀眼又夺目。
一旁的傅芷怡见状,也跟着上了马, 她身上的湛蓝骑装也分外惹眼, 看得出她们都极为擅长骑马,动作间英姿飒爽,叫人心生艳羡。
好久没有上过马背了,周妤歆眼里是藏不住的兴奋, 恨不能立马就绕着草地跑上几圈,但她也不能就这么抛下蒋南絮
傅芷怡瞥一眼下方的蒋南絮,眼底划过一丝不屑和不耐烦,朝周妤歆催促道:“下人们自会照顾好她,你就别管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跑两圈。”
“这……”周妤歆目露犹豫。
蒋南絮笑着道:“我一个人可以的,六小姐不必太担心。”
闻言,周妤歆欣然一笑,扬声说:“既然这样的话,教会蒋娘子骑马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切记别让蒋娘子受了伤。”
“是。”众人齐齐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那两道倩影就随着骏马的残影一并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早早等候在一侧的护卫们也跟着挥舞马鞭,跟了上去,一时间,四周溅起了高高的尘土。
蒋南絮挥了挥袖子,试图把眼前的灰尘挥散,但还是挡不住其飞进鼻腔,呛得她忍不住捂唇轻咳了两声。
待缓和了不少,负责教她骑马的一名护卫就牵着马走到她的身边,开始教她骑马的要领的注意事项。
蒋南絮听的认真,在其讲完上马的技巧过后,她就走上前去,尝试第一次上马,心里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默念着:左手抓鬃毛?,右手扶好脚镫,然后?左脚踩脚镫,一鼓作气跨上马背。
然而现实总比想像中要难得多,周妤歆她们方才轻松上马的身姿尤在眼前,但是换做自己,却连站都站不稳,马儿稍微有点大的动静,她就会不知所措,然后就有要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错觉。
尝试了好几次,蒋南絮难免有些急于求成,左脚还没踩稳,右腿就腾了空想要跨上马背,晃悠之下,不出意外的,整个人朝着后面摔下去。
伴随着一声惊呼,一双宽大的手掌稳稳揽住了她的腰肢,接住即将摔倒的她,平安落了地。
蒋南絮第一反应便以为是那个护卫,下意识拉开了距离,意在避嫌,站稳后轻声道谢:“多谢。”
话刚说出口,她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熏香,意识到了什么,她当即扭头,就看见周沅白近在咫尺的侧脸,睫羽倾覆下来,有如墨玉浸染般的黑眸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难得见你如此礼貌。”周沅白微微启唇,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
蒋南絮暗暗惊讶,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周沅白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越过她,走至那匹黑马,抚摸着马儿柔软的毛发,不紧不慢地解释:“昨日骑马不慎牵动了伤口,所以今日学了乖,懒得去了。”
闻言,蒋南絮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他的腰腹之上,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明明看上去没什么大碍,谁能想到他的腰上有个窟窿?
刀伤裂开可不是件小事,他为何要装作一副从容的模样?
蒋南絮环视一圈周围零星的几个人,犹豫几秒,还是往周沅白的方向靠了靠,背对着他们,没好气地小声说:“伤口裂开了,你就该在床上乖乖躺着啊,出来瞎晃悠什么?”
周沅白倒是丝毫不在乎那几个待命的护卫和侍女,直勾勾盯着面前唠叨他的人儿,薄唇含笑,一字一句道:“怎么?就这么担心我?”
蒋南絮耳尖发热,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嘴硬道:“谁担心你了?我是怕你待在这,会给我惹来闲话。”
闻言,周沅白轻啧了一声,舌尖抵住腮帮子,似是在压抑着苦笑。
好半响,他朝着她弯了弯腰,目光与她平视,低沉的嗓音染上了一抹委屈的控诉:“我救了你,你却说怕我给你惹闲话?小没良心的。”
此话一出,蒋南絮莫名觉得心虚,虽然知道以他的性格说出这种话,大概率是在逗她玩,顺着他的意接了话就代表落入了他的陷阱,但是她又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沉默片刻,她还没想好该如何回复,就听周沅白慢悠悠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动作没什么问题,但第一次上马时动作要慢,不要急于求成,也不要太过害怕失败。”
“等你心里面准备好了,再翻身上马。”说到这,他朝她递来一个眼神:“再试几遍?”
“好的。”见他是真心在教自己,蒋南絮敛起杂七杂八的思绪,按照方才护卫教的方法,再次摆好了上马的姿势。
深呼吸好几次,蒋南絮努力压下内心的恐惧,又尝试了好几遍,虽然其中也有失败,但是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过后,她终于坐在了马上。
因为有周沅白拉紧缰绳,所以马匹很温顺地待在原地,坐在马背上远比她想像中的要安全和稳当,但终究是第一次尝试成功,她下意识握紧了马鞍的边缘,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从马上摔了下去。
坐稳后,马背上的风光远比正常站着远眺要开阔得多,微风吹拂起她的秀发,在空中荡漾出美好的弧线,金色的阳光洒在她月牙色的骑装上,美得不可方物。
而更加吸引人注目的,则是她嘴角那抹灿烂的笑容,勾得人挪不开视线。
周沅白愣在原地,他能感受到脸颊温热,猛烈的心跳乱了节奏,一点点加剧,逐渐转化为他眼里的炽热与渴望。
蒋南絮全然不察,刚想与周沅白分享喜悦,却见他忽地垂下了眼,怔了两秒,但是没一会儿,周沅白便恢复了寻常的冷硬表情,看向她提议道:“我带你往前走一段路。”
蒋南絮盯着他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
见状,周沅白便吩咐一旁的人将他的坐骑牵过来,随后便牵着缰绳往前方走去。
这一幕让围观的几个人感到瞠目结舌,一二公子向眼高于顶,居然愿意屈尊降贵主动给别人牵马?他们莫不是看花了眼?
蒋南絮不懂这个规矩,所以才没有拒绝周沅白的提议,若是她知道,打死她也不会同意。
适应马背过后,周沅白就将缰绳交到了她自己的手里,随之翻身上了自己的坐骑。
蒋南絮偏头看过去,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黑马就是之前吓唬过她的那匹,之前仅有的几次会面都不太友好,此刻望过去,那黑马就跟有感应似的,扭头冲她喷出两道热气。
气势汹汹的模样,骇人得紧。
蒋南絮下意识握紧了手下的缰绳,低头一看自己的黑马,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脑子里不知怎么的,竟冒出了那句话:真是马比马气死人,一个高大威猛,一个低小……可爱?
而它们的主人亦是极具反差,蒋南絮瞥一眼周沅白高大的身躯,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恰好此时,出去跑了好几圈的周妤歆和傅芷怡回来了,看到蒋南絮身边的周沅白,她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问出了方才和蒋南絮一样的疑惑:“二哥?你怎么在这?”
“太闷了。”周沅白面无表情道。
对于他语气里的冷淡和不满,周妤歆不明所以的眨巴眨巴眼睛,一边拿手帕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汗珠,一边笑着对蒋南絮道:“蒋娘子这就学会骑马了?悟性挺高的嘛。”
闻言,蒋南絮连忙摆了摆头:“没有,我才学会上马,还不会骑呢。”
“哦?是吗?”周妤歆拖长语调,忽地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在蒋南絮和周沅白之间扫视几眼。
这突兀的打量,让本就心虚的蒋南絮大气都不敢喘,所幸,她没发现什么,只说:“二哥,你陪我跑两圈呗?好久没跟你一起骑马了,刚好三嫂觉得太阳太晒了,想休息一下。”
周沅白没仔细听周妤歆说了什么,目光落在口口声声说害怕被发现,却不善于隐藏表现得极为明显的蒋南絮身上,玩味地勾了勾唇。
而看到他这一笑容的周妤歆,还以为他答应了,惊喜道:“二哥,你答应了?”
一听这话,周沅白迅速收起嘴角的弧度,一句话就将她的嘴给堵上了:“我的伤口裂开了,不适合骑马。”
周妤歆的笑容僵在脸上,好半响,才愣愣说:“那你现在是在干嘛?”
“遛马。”
简单的两个字,再配上周沅白那张冷硬的脸,不知为何,蒋南絮特别想笑,可看着周妤歆逐渐石化的表情,忍了又忍,才勉强将那股涌上来的笑意给压了下去。
第60章 发作 搂着周沅白的脖颈吻了上去
最终, 周沅白还是没能拗过周妤歆的死缠烂打,陪着她去跑了一圈。
蒋南絮自觉傅芷怡不屑与她相处,就自己在旁边安静练习, 马儿温顺, 比较好掌控, 稍微一拉缰绳就会停下来。
在护卫的指导下, 没多久,她也能骑着马儿小跑一阵子,只不过速度不快, 距离也不远, 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啧, 骑马就是要胆子大, 像你这样胆子小的,就不适合马背。”
蒋南絮刚拉紧缰绳,就听到这么一句半是嘲讽半是劝告的话, 扭头看去,就瞧见傅芷怡环胸站在树荫下, 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傅芷怡性子直白张扬, 素来不喜欢娇柔做作、以色侍人的妾室, 她私下又与魏诗妍交好, 所以这两天每回遇上蒋南絮,都没个好脸色。
但偏偏周妤歆走到哪儿都喜欢叫上蒋南絮一起, 害得她根本没心情与其闲逛, 而今天好不容易有个她感兴趣的项目,周妤歆又叫上了蒋南絮这个连马都不会骑的累赘。
教养让她说不出刻薄的脏话,但这种膈应人的话还是能说说的。
“三夫人说得有理,但是妾身还是蛮喜欢的, 以前没机会接触,现在就想多练一会儿,毕竟下次再有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说罢,蒋南絮脸上适时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傅芷怡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会戳到对方的痛处,瞧着她满脸真诚的样子,傅芷怡不禁想到了她的身世,卑微可怜,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眉头皱了皱,傅芷怡不自在地说:“你既然喜欢,旁人还能拦着让你不练不成?侯府每年都会来此秋猎,还愁没机会吗?你就安心练着吧,总归是有用得着的时候。”
“谢谢三夫人。”蒋南絮展颜笑道。
傅芷怡恍然回神,意识到方才自己竟说了安慰人的话,神色愈发不自在了。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岔开话题道:“你与二公子很熟?”
“不熟。”蒋南絮强装镇定地笑了笑。
“那他为何会教你骑马?”傅芷怡蹙眉,说实话,她并不觉得周沅白会是如此好心的人。
“妾身也不知道,许是见我技术太差了吧。”蒋南絮试图用自嘲来结束这段谈话。
闻言,傅芷怡瞅一眼她撇脚的姿势,也跟着笑了笑:“或许吧。”
等蒋南絮骑马学的七七八八,外出打猎的人也就回来了。
篝火在夜幕下摇曳,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周围的一切,人们推杯换盏,欢声笑语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
火上炙烤着白日里捕来的猎物,肉香四溢,勾得人垂涎欲滴。
一名护卫上前,拿出匕首,对准架在火上的猎物,划下好大一块肉干下来,麻利又快速地切成薄片,分别放在不同的盘子里,随后让侍女一一送到侯府的诸位主子面前。
蒋南絮正襟危坐,佯装面无表情地等待着,眼睛却忍不住盯着那几盘烤肉的去向,直到侍女走至她这一桌,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由自主地往前面弯了弯腰,望着近在咫尺的美食,恨不能立马就将其拆吞入腹,可惜,主座上的信阳候不动筷子,她也就不能立马吃上。
不远处,周沅白漫不经心撑着下巴,斜斜睨着前方,将蒋南絮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火光照亮她秀丽的侧脸,映衬出她小馋猫似的灵动表情。
她新换的芙蓉对襟襦裙本就收腰,格外突出女子的曲线,而她这身子前倾的姿势,愈发将身前的软绵挤出了诱人的轮廓。
周沅白的视线缓慢在她身上游走,眼底逐渐变得晦暗,端起一杯烈酒,直饮下肚,火辣的滋味翻涌,唤醒了他的部分神智。
而将目光放在蒋南絮身上的,绝非周沅白一人。
与其紧挨着的周玉珩,自然也注意到了蒋南絮妖娆的身姿,偏生她自己毫无察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盘子里的美食上,待周鸿津一动筷,她就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细细品味,一脸的满足。
周玉珩脸上不禁露出宠溺的微笑,把自己盘子里没动的肉大部分分给她,“慢些吃。”
见状,蒋南絮差点被还没来得及吞咽下去的肉呛到,所幸手边就是杯子,她赶忙抿了一大口清水,这才缓解了不适,讪讪道:“多谢殿下。”
“要不要尝尝这次新到的酒?”周玉珩被她的反应逗笑,又把自己桌上的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有了上次在颜府的教训,蒋南絮是万万不敢在外面喝酒了,连忙婉拒:“多谢殿下好意,妾身就不尝了。”
周玉珩也没有勉强,把酒重新拿了回来。
她分明是没有喝酒的,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却觉得脸越来越热,肚子的温度也跟着上升,体内就像是有一团火焰在四处奔腾,搅得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不得安宁。
两杯清水下肚,蒋南絮放下杯子,正打算收回手时,手腕处鼓动的异样让她登时睁大了眼睛,呆滞两秒,她迅速把手藏在了桌案底下,仓惶拿衣袖遮了遮。
做完这一切,她抬眸往四周扫了一圈,确认无人察觉到她,方才用另一只手搭在那只躁动的手腕上面,很快,仅存的一丝侥幸烟消云散。
该死的,这种时候,情蛊居然发作了。
蒋南絮深呼吸两下,试图把燥热压下去,可多次尝试无果,只能偏过身子对周玉珩道:“殿下,妾身有些不适,许是撑着了,就先回帐子休息了。”
闻言,周玉珩睨了眼她盘子里还剩有大半的食物,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看着她稍显难受的表情,也没再多想,柔声说:“去吧。”
一听这话,蒋南絮如释重负地咬了咬下唇,赶忙起身退出了席位,路过周沅白时,专门往他那递了个暗示的眼神。
动作不大,也不知对方领悟了她的意思没,但眼下,她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为防直接在众人面前失态,她只能快速逃离。
可是她没想到情蛊发作的如此之快,尚未走至她住的帐子,双腿就已经发软到支撑不住,她不得已扶住一旁用来固定帐子的木桩,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夜间的凉风钻进口腔,这才缓和了些许体内的燥热。
她想要往前走,可脚下就跟灌了铅似的,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前进半步,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在快要摔下去的时候,倒在了烟云的怀里。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身子怎么这么烫?”
烟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故而特意往她的方向迎了迎,当触及到她滚烫的身躯时,整个人都惊得颤了颤。
“烟云,你去帮我叫……”蒋南絮难受得喉咙发痒,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烟云还以为是要叫大夫,刚想应下来,忽地怀里的人被一双大手给接了过去,抬眸就对上了周沅白阴鸷的眼神。
只听他冷声吩咐:“守在外面,不许让任何人靠近。”
烟云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窝在他怀里的蒋南絮,后者的意识明显不清醒了,但是她却能一眼认出来前者的身份,虚弱地喃喃低语:“……周沅白。”
话音刚落,周沅白便抱着她进入了帐子,帘子彻底放下的前一刻,烟云清楚看见了蒋南絮搂着周沅白的脖颈吻了上去。
*
蒋南絮紧紧抱着周沅白的脖子,毫无章法的亲吻着他的唇瓣,唇舌交缠之际,所有的理智都被她抛掷脑后,只有一个念头驱使着她:她想要他。
烈酒浓烈的香味蔓延,挑拨着彼此的气息,钻入喉咙,直直逼向她胡乱跳动的心脏。
纤纤玉手缓缓向前,用力捧着他的脸深度缠绵,就连什么时候到了床榻之上也不知道,只知道膝盖触及到了坚硬的木板床,有了落实之处。
两人面对面抱着,她迫不及待地空出只手去解他的腰带,唇舌一路从他火热的唇瓣向别的地方转移,探求他身上每一处较为冰凉的肌肤。
锋利的下颌、凸起的喉结、柔软的耳垂……不管是哪一处,都能轻松撩拨起男人的欲.火。
周沅白轻微喘着气,掐住她的后脖颈,暂时制止住她的动作,旋即,满意地勾了勾唇:“你未免太急了些。”
“少废话,我都快要死了。”蒋南絮却没有耐心与他调情说笑,就着当下这个姿势,再次吻上了他的唇瓣。
而此时,她摸索着试图解开的腰带终于从手上滑落,指尖缓缓向里面探去,柔软的呼吸声贴着他的嘴唇缓缓吐出:“周沅白,给我。”
一时间,天旋地转,蒋南絮死死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的声音从唇间溢出,她趴在他的肩上,手指穿插进他的发丝,妄图在迷失的神智之外寻求一丝依靠。
情到深处时,她恨不能将他的头发给扯下来几根。
而此时的篝火晚宴恰值高潮,侯府的护卫和军队的士兵,正在举行着一场比试,刀光剑影,看得人热血沸腾。
来找周玉珩敬酒的周妤歆,望着他周围空荡的位置,疑惑问:“咦?蒋娘子呢?二哥怎么也不在?”
周玉珩笑着解释道:“蒋娘子身子不适,回去休息了,至于你二哥,我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是吗?二哥以往是最喜欢这种节目的,真奇怪,怎么会不在呢?对了大哥,二哥今天还干了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周玉珩漫不经心地附和道。
周妤歆喝了一口酒,笑呵呵道:“他居然当了回好人,教会了蒋娘子骑马。”
“是吗?”周玉珩诧异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忽地平了平,沉声道:“你回座位上去,我回去取个东西。”
“哦。”周妤歆愣愣点头,目送周玉珩大步流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