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次穿越
如果时间能回退到一分钟以前, 慈默绝对会对那个平平无奇的礼物盒子敬而远之,甚至一巴掌把它拍到门外去。
他的情绪变化太过明显,大家都看出来了不对。
牧修远皱眉道:“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慈默有些突兀地咳嗽了一下, 可能是太过紧张了。
他胡乱想着自己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便随便编了个借口出来:“我……我就是看见这个蜡烛,突然想到以前看的新闻,说这东西里面是能藏炸弹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怕, 抱歉, 我的脑袋可能是胡涂了……”
白毅闻言,一边笑一边把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那你可以放一万个心了,凡是进门的东西都是经过扫描的,相信我, 我可不会让随便一个寄到家门口的玩意儿给这里带来危险。”
话音未落,他就把蜡烛拿了过去, 对着光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蜡烛……小乖你是不是悬疑剧看多啦?”
“你别……我就是感觉那个蜡烛不对劲, 你别再碰了……”
乔成送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最好尽快解决掉,他还想再多说两句, 但却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 连说话都费劲。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叶曼文啧了一声,把蜡烛抢了过去,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但她不像白毅那么大大咧咧,她能看出来问题的源头并不在蜡烛,而是在那个名字上。
之前慈默还开开心心地把玩着礼物,但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就脸色发白, 说明送礼物的人他一定认识。
或许是什么意见不合的仇敌,默默害怕对方是要害自己?
不可能啊,自从小乖到了这里,遇见的人统共也没有几个,而且小乖性格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他呢?
又或者是……之前认识的人?
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首先需要做的是排除安全隐患。
不过不等她开口,牧修远已经把蜡烛用原包装封好,沉声道:“我已经通知做检测的人来取了,二十分钟以内就能知道它有没有带毒。”
白毅之前压根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毕竟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以为收到的只会有美好的祝福,又怎么会想到有人会丧心病狂到在送来的礼物里下毒呢?
完了,小乖刚才闻了它的味道,是不是感觉身体不舒服才这么说的!
怪不得脸色一下子变得这么苍白,多半是已经中毒了!
他走前上要检查情况,慈默却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与先前和牧修远的拥抱不同,这次是因为脱力才不得不靠着他。
慈默只是感觉自己脑袋发昏,一时间没有站稳,却不知道他这摇摇欲坠的表现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他能听到周围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还迷迷糊糊地想,我不是就在这里吗,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喊我呢?
好像突然间温度骤降,房间里原先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是浓稠的紧张与不安。
白毅当即要联系医生来做检查,被牧修远制止了:“不用了白叔,我已经叫过了,他们马上就到。”
白毅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还不如一个年轻人沉稳。
慈默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之前还在乐呵呵地过着生日,现在就被牧修远勒令一般扶到了床上。
他弱弱地争辩道:“我真没事,就是稍微有些头晕……”
他觉得自己恐怕纯粹是听到乔成名字时出现应激反应了,乔成的那句话应该只是在吓唬他,不会真的在他生日这一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下手。
为了让他们不要一个二个都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慈默挤出一个笑:“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刚才可能是早上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是我太着急拆礼物,应该先吃早餐的……”
叶曼文很快拿了一些牛奶和甜食出来,慈默吃了之后,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
有私人医疗团队就是方便,不出半小时慈默就已经接受了检查,医生说他没有中毒的表现,只是营养不良。
确认他没有大碍后,医生便不再打扰他们先行离开了,临走时专门把叶曼文叫到一边,嘱咐她说病人一定要通过进食补充营养,整天不吃饭或者太过挑食肯定是不行的。
说实话,医生不明白这么有钱的一家人怎么会缺了小孩的吃喝,就算口味对不上,多请几个厨子也总是能摸索出来了。
而且他刚才看着慈默吃了半盘食物,似乎完全没有排斥的迹象,所以不可能是厌食症。
难道……这家人表面上对待这新找回来的小孩极好,背地里却在偷偷虐待他,连饭都不肯给他吃?
那不能吧,如果真是这样,也没必要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把自己叫过来,然后又站在一边一副紧张得不行的样子了。
思来想去,医生把这样的结果归因于白毅心思不够细腻,觉得只是吃饭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所以便没有过多关注这些。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他特意把母亲叫出来一一交待,叶曼文听得很认真,同时也有些发愁。
“可是……可是我们家默默并不挑食,相反,他才是家里那个营养最均衡的人,而且自从你上次说过这个问题,全家都非常注意他的饮食,但为什么还是一直这个样子呢?”
医生刚才脑海里想的那一大通真是太冤枉他们了,天知道他们是绝对没有一点不上心的地方,只是说来奇怪,这营养就是补不上去。
白毅好几次看着慈默尖尖的下巴,感觉天都塌了,自己养孩子怎么还能越养越瘦呢?
可查来查去,也查不出其他问题,几人只好变着法子调整伙食,但奈何效果甚微。
医生听了他们的解释,也感到有些奇怪:“不应该啊……你们也别着急,这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我留存了一点他的血液,回去再进行几项检查看一下,结果一出来就会通知您。”
医生走后,慈默看着白毅他们阴沉的脸色,打圆场道:“诶呀,我不是没事吗,这应该就是个乌龙,我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不赖那个蜡烛……”
“也不好说,万一有什么没检查出来的毛病呢?”白毅仍然十分焦虑,每隔两分钟就催一下那边的检测结果。
终于,在他的催促下那边火速发来了报告,白毅懒得看那一长串,直接让他们打电话。
反正他是该研究所的投资人,他的要求永远要排在第一位。
和他通话的是一个语速较快但声音十分沉稳的中年人,言语间透着恭敬:“白先生,您送来的样品中我们没有检测出对人体的有害物质。”
白毅生怕检测结果不准确:“再测一遍吧,万一哪里有漏洞呢?”
结果对方告诉他这已经是检测了三遍的结果,让他放心,东西确实没有毒。
得到了专业人员的保证,白毅总算长舒一口气。
好在是虚惊一场,不然他真的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当得失职,当时收件的时候为什么不多看几眼,把所有来源不明的物品都丢出去呢?
那时的他真的是高兴过头了,看到这么多寄给小乖的礼物,觉得必须好好收起来,便没有仔细查看。
虽说这种东西防不胜防,但如果那蜡烛香熏真的有什么问题……
他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不管这东西是谁送的,送礼的人和小乖是什么关系,他都要必须搞清楚。
他不能让任何人或事物威胁到他家小孩的安全,这是他最基本的责任。
另一边,慈默在进食之后也确实感觉舒服了一些,但经过这么一出,他是没什么拆礼物的心情了。
他察觉到周围人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对,尤其是牧修远,甚至直接问他那个名字到底是谁,这让慈默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虽然他先前确实生出了和盘托出的念头,但他现在显然还没准备好。
既然礼物没有问题,自己现在也没必要在生日的这一天把乔成的事给说出去,而且……如果真的说了,他们觉得自己自作主张联系乔成是大错特错,一个劲地批评他怎么办?
他现在确实意识到自己之前不应该偷偷摸摸与这么危险的人私下接触,但做都做了,他也主动切断了联系,索性就让这件事过去吧。
谁知道乔成打得什么主意,说不定就是想让自己心神不宁,战战兢兢主动去找他和解,自己才不会上当。
慈默只想好好过完这一天,这还是他第一个在有人陪同的情况下度过的生日,他不想让什么不相干的人毁掉它。
所以,在他面对牧修远他们的询问时,他直言说道:“这个不重要……这样,如果你们真的想知道,我会告诉你们的,但不是今天,别在我生日这天,好吗?”
慈默在纠结的时候嘴角会微微向下,看上去就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样子。
自家宝贝用这样祈求的语气和目光看过来,他们怎么还会忍心毁掉他的生日呢?
白毅最先败下阵来:“好,我们不提那些晦气东西,所有的事情丢到明天再说,毕竟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确认人没事后叶曼文也跟着放松下来:“没错,妈妈今天还安排了好多活动呢,不能再耽搁了,说不定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不能被它影响了心情。”
说完,她用胳膊拍了一下牧修远,示意他不要一直沉默,赶紧说两句附和一下。
但她忘了牧修远不是白毅,领会不到她未说出口的话。
牧修远困惑道:“现在是需要我发表意见吗?”
叶曼文:“……”
牧修远把她的沉默当成了认可,便实话实说道:“我觉得事情没有弄清楚前哪里也不应该去,太危险了。”
眼看好不容易大家都被自己糊弄过去了,只有他这一块木头杵在这儿硬要保留反对意见,慈默有些不满道:“哪里危险了,检测机构那边不是都说这东西对人体无害吗?”
“但你害怕送东西的人。”
牧修远一针见血,把慈默刺得说不出话来。
牧修远和其他人一点也不一样,性子不像白毅那么大开大合,也不像叶曼文那样细水长流,他像是长长的冰刀,冰冷而坚硬,从来没有弯折这一个选项。
这也是他信息素的味道,如同最寒冷的冬季,闻一下都能打个寒战。
或许是因为这时情绪激动了起来,信息素有些不受控制,惹得白毅连忙提醒:“修远,你的味道别放出来,默默这会儿还不舒服着呢。”
慈默已经顾不得反驳说自己感觉良好了,他有点被这个时候的牧修远惊到了。
但没有被吓到,他并不觉得牧修远可怕,可能是因为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点攻击的意图,他只是觉得此时的牧修远比起他自己,更像是那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机甲战士。
“刀锋”这个名字,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牧修远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表现,纯粹是他觉得事情压根没有解决,只是拖延下去不是办法,反而会平添忧虑。
而且,他想知道……他需要知道那个让慈默害怕的人是谁。
他张开双唇,吐出冷冷的一句话:“这个人,他……伤害过你吗?”
面对这句疑问,慈默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所以,他只能像往常一样,一直盯着牧修远看希望能让他心软,索性放过自己不再刨根问底——每次他们有意见分歧的时候,这一招屡试不爽。
似乎……除了这一次。
这牧修远的脸色怎么越看越黑了呢?
慈默求助般地看向一边的白毅和叶曼文,却发现他们两个好像不站在自己这边,刚才那点放松的表情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牧修远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忧虑。
他们为什么都这样看着自己?
慈默忽然有些心慌,在他不知道发生的事情要如何解决的时候,他唯一能选的路便是逃避。
于是,他扭过头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去洗把脸,马上回来……”
他现在非常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好想想要从哪里开口,以防有人打断他的思路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别跟着我,我说了很快回来!”
半走半跑道洗手间,慈默将门锁上,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慌没有消失。
都是熟悉的人,就算被逼问几句也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可他越是想平复心情,越是觉得心脏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不成?
慈默看向镜中的自己,被吓了一大跳。
自己……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慈默吞咽了一下,凑近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镜中的他让任何人看了都不会说这是一个健康的状态——苍白到几乎有些透明的皮肤,甚至看见下面发青的鼓动的血管,像是硬生生把一条又一条活跃的脉络塞进了一座死火山里。
还有他的眼睛,明明早上的时候还看不见什么血丝,这个时候却像一夜都没有睡觉一样。
慈默甚至觉得有些认不出自己了,觉得这个影像是自己在一瞬间突然消瘦了下来的投影。
就好似……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无声无息却速度极快地吞噬着他的血肉。
慈默的心底生出一种马上就要被无形的野兽吃干抹净的无措,分开双唇想要喊人,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如同被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越来越艰难,慈默徒劳地抓着自己的脖子,想要多呼吸到一点新鲜的空气,眼前却仍然阵阵发黑。
嗓子又疼又痒,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他的口中流出,洒落在洗手池上。
过了两秒,慈默才意识到那是他的血。
他想,我不会要死在这里了吧。
谁来救救他……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了模模糊糊的敲门声,外面传来牧修远的声音。
他把那个声音当作了救命稻草,因为无法作出响应,只能尝试着挪动脚步去开门。
他现在无比痛恨刚才锁门的自己,如果没有这一遭,现在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了。
不,他就不应该自己跑开,这下倒好,万一真的交代在这里怎么办?
双腿像是灌了铅,变得沉重无比,慈默扶着墙想要向前走,却因为支撑不住而滑落。
地板很凉,天旋地转间,他似乎听到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几个焦急的声音夹杂在一起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很快,敲门声变成了砸门声,慈默无比迫切地想要这扇门赶快被打开,却在门被破开的一瞬间闭上了眼睛。
他实在太累了,他撑不住了。
晕过去的前一刻,他好像看到有人冲自己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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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然后是脚步声。
还有说话声。
接着出现了很多不同的声音,有点吵,让慈默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
我这是在做梦吗,他想,那我这个梦也太不怎么样了吧,连个画面都没有,动都动不了……
慢慢的,他似乎能听清楚周围人的话了。
首先是一个甜美的女声,应该是个年轻女性:“病人今天状态不错,呼吸平稳,血压正常……”
然后是另一个较为成熟一点的声音:“老实说我还以为他挺不过来了呢,昨天医生不是说他的脏器都开始衰竭了吗,今天怎么能恢复得这么好?”
“可能是个奇迹吧……现在生命体征终于平稳了,我们也好跟他的那位家属交代,不然又要出现医疗纠纷了。”
“唉,他那个家属也真是的,明明不是医院的问题,非要说是我们治疗不及时才导致病人一直醒不过来,情况还不断恶化,昨天和他谈病危的时候,他那个表情吓人得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当场把这里砸个稀巴烂呢。”
“说起来他的家属也真够奇怪的,我问他们是不是配偶关系,他非常不高兴地说我的眼神有问题,我又问是不是兄弟,他更加不乐意了,只是一个劲地说躺在病床上的是他的人,诶呀,都什么年代了,还他的他的,跟演电视剧一样,我当时就恼了,说你再不配合,要是耽误了病人的治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他的气焰一下子就消下去了……”
“这个我记得,他第二天好像还拿来了水果,道歉说是他昨天态度不好,让我们不要迁怒病人……我们怎么会那么没有职业道德……”
慈默听得头疼,也完全无法理解她们在说什么,只是有些不舒服地咳嗽了一下。
这一下不要紧,所有声音都立即停止了。
等他努力地睁开眼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年轻护士愣在原地,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当即跑了出去,说什么“我去叫医生”。
所以,自己这是在医院?
年轻护士见他醒了,连忙上前关注他的情况。
慈默没觉得有其它不舒服的地方,他只想尽快弄明白自己在哪儿。
护士说了医院的名字,慈默的心一下子坠落到了谷底。
不是他不认识,恰恰是他太认识了。
护士的语气很温柔,但他听起来却像吞了刀子一样难受。
“你已经昏迷好几个月了,是你家属把你送过来,一直照顾你的……”
好几个月……
慈默的声音有些嘶哑:“家属……是谁?”
“我看一下……这边登记信息显示他叫……冯川。”
第42章 他害怕我
慈默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头脑这样混乱了。
他看着护士认真的表情, 心想她说的话应该作不了假。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感觉是这样的不真实呢?
慈默不由得露出茫然的神色,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许是他的表情有些不对,护士连忙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不舒服?他没觉得不舒服, 他只是……不明白。
又或者, 是他的潜意识不想明白。
这一定是个梦吧,他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人们经常会梦见自己害怕的东西, 但是梦都是假的, 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于是,他轻轻咬上了自己的舌尖——
好痛。
他逐渐清醒过来,但他讨厌这样的清醒。
有医生赶来检查他的情况,明亮的灯光对着他晃来晃去, 机器的滴滴声不绝于耳。
慈默只觉得人影绰绰,他想要活动一下自己的胳膊, 却发现手腕上戴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住院病人的腕带, 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年龄等个人信息。
他清楚地看见“慈默”两个字后,感到浑身像过电一样僵直了一瞬。
好久都没有看到自己的真实姓名了, 但现在却不断有人这样叫他, 给他一种割裂感。
难道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难道,难道那样的生活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胡乱地想着,慈默的心脏越跳越快,一边的监护直接发出报警声,惹得医务人员着急不已, 以为他的身体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
最后,以为较为年长的医生发话:“他太激动了,给他一针镇定剂。”
针头刺入皮肤,慈默在药物的作用下放松下来。
他的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他想,这样也好,他好累,他也不想……面对这一切。
但人是不能永远沉睡的,第二次醒来时,慈默看见同样的陈设,已经平静了一些。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陪在他床边的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一段时间没见,冯川似乎变得更邋遢了一点,头发乱糟糟的也不知道修剪一下,脸色也非常一般,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容光焕发。
他看上去……似乎像是遭受到了什么打击一样。
慈默是安静地睁开双眼的,所以直到过了将近一分钟,冯川才意识到他醒了。
冯川猛地站了起来,凑近盯着他的脸,面上闪过喜悦,然后有些结巴地说:“你,你……你醒,醒了?”
慈默有些奇怪,之前相处了那么多年,从来没发现过他说话有问题,难道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伤到了声带?
但很快,冯川又不结巴了,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的情况。
“你昏迷了这么久,但是医生一直查不出原因,他们说你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变得衰弱……前两天他们还跟我说你要死了,真是瞎说,你看,你现在明明醒过来了,可以出院了……”
慈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冯川似乎在担心自己。
他又想到之前护士的话,说这些时日是冯川一直在照顾自己。
虽然之前闹得不太愉快,但一码归一码,慈默还是说了句谢谢。
一听这话,冯川似乎又变成了从前的那个小混混:“有什么可谢的……你也别觉得你自己对我有多重要,我,我是……看在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的份上才大发善心帮上一把的……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住院这段时间的花费我可都记着呢,等你出去以后替我跑腿,一点一点慢慢还。”
这就是想让自己继续跟着他当小弟的意思。
可慈默却不想重复这样的生活了,在他看来,冯川既然同他动过一次手,就能动第二次。
他恐怕也没把自己当成过朋友,只是把他当作一个方便使唤的跟班,救他恐怕也是因为懒得换人。
而且自己现在还有好多事没有弄清楚,也没心思像过去一样顺着他。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给双方都平添不愉快了。
慈默打断了他,用有些正式的语气说道:“谢谢你救我,还有你的照顾,我真的非常感谢……这些钱我一定会还上的,我可以出去打工,绝不会欠你什么。”
一听到他这想划清界限的言语冯川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但他到底顾及着慈默还是个病号,压着情绪说:“打什么工啊,我不是说了吗,给我跑腿,我帮你记账……”
慈默摇摇头:“还是还钱吧,这样算得更清楚一些。”
冯川只觉得怒火中烧——
什么意思,自己救了他,他不仅不知感恩,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想要摆脱自己?
怎么着,让他跟着自己是会亏待他不成?
罢了,他昏迷了这么久,恐怕头脑还不清醒,在这儿说胡话呢,自己这么宽容大度,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慈默的头发长长了一些,有一缕贴在了额头上,冯川便想将它拨开。
这样的举动,他在慈默昏迷时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但这一幕落在慈默眼里,却变成了他冷着脸对自己抬起了手。
不好的回忆涌入大脑,慈默下意识地以为自己惹怒了他,他又要动手打自己,便猛地向后挣了一下。
冯川举在空中的手凝滞了。
像是冷水从头顶浇下,先前的怒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感觉,心脏密密麻麻得微微发痛。
他忽然意识到,慈默害怕自己。
他……以为自己要伤害他。
冯川想为自己争辩,说我这么努力救你,怎么会害你呢?
是谁在发现联系不上你的时候,跑到你家里查看,然后把昏迷不醒的你紧急送医?
是谁在得到小医院对你的病情束手无策的消息时,毫不犹豫地掏钱将你送到这里最好的医疗场所,为了你到处借钱?
医护人员都劝说该放弃的时候,又是谁一直花钱吊着你的命,相信你能醒过来?
但所有的这些,在他看到慈默眼中的不安时,又全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能神色灿灿地放下手,像是忽然被卸去了全部力气。
“你好好休息,我去办出院手续,我们……先回家再说。”
第43章 还好他没事
回家?
慈默的第一反应是, 我确实该回家了,但我的家不在这里。
无力的肢体以及强烈的因为刚刚醒来还未褪去的虚弱感不停地提醒他这一切的真实性。
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说,做了那么久的梦, 你该醒了。
可是……如果真是做梦, 会记得那么清楚吗?
还有在所有事发生之前的那个夜晚,自己在森林中看到的奇异景象也是假的?
不可能,如果只是想象的话,那也太真实了些。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 他开口问道:“我究竟是怎么进的医院?”
冯川的回答完全不是他想要的——
“你说说你也真的是, 大半夜不在屋里休息,非要一个跑到树林子里去,外面天气还那么糟糕,多危险啊……你看, 这不就出事了……医生说你应该是接触了某种有害的植物,产生了中毒反应, 我就说么,你当时离开的时候说话那么不对劲, 肯定是出现幻觉了……”
似乎觉得现在这种时候指责一个病号过于严厉了些, 冯川放轻了语气:“你真不知道我一直联系不上你有多着急,当天就赶回去了, 结果发现你一个人晕倒在家中, 怎么叫都叫不醒……”
冯川心里又生出一阵后怕,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时的场景——
他以为慈默在跟自己闹别扭才一直不接自己的电话,怒气冲冲地找上门准备跟他算账,却发现慈默家的大门没有关。
他先是有些不满,心想这蠢兔子怎么一点安全意识也没有,万一把小偷放进来了怎么办?
然后, 他忽然想到自己和慈默是前后脚离开的,说不定对方根本没有到家,这门……是被撬开的。
于是,他谨慎地环顾自周,甚至拿了一把菜刀准备随时和偷盗的家伙面对面。
结果小偷没看到,却看到了以一种不舒服的姿势倒在床边一动不动的慈默。
冯川当时就吓得把手里的刀扔了——慈默的皮肤是那么苍白,整个人是那么安静,有一刻他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冯川鲜少有这样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慌慌张张地跑上前,颤抖着手去试探慈默的鼻息。
慈默的呼吸很浅,开始的几秒他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在那短短的数秒,他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
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伤害他了?有人冲进他的房间,把他杀害了?
是谁?
是谁干的?!
还有你,你这蠢兔子,我还没允许你死呢,你凭什么给我这么大的惊吓?
你凭什么让我这么紧张?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别闹了……
求求你,别闹了……
终于,微弱的气流打在他的手指上,他那颗悬着的心才开始缓缓回落。
他没事。
还好他没事。
只是,这喜悦还来不及升起,就被另一种慌乱所替代——
他发现自己叫不醒慈默。
无论怎么呼唤,眼前的人都像是一个无知无觉的玩偶,任由他怎么摆弄。
他确实是想让慈默表现得乖一些,但绝对不是以这种方式。
他紧急将人送到了医院,却被告知情况危急,需要向上转诊。
医生问他是不是家属,他摇摇头、
“他的情况太严重,早些叫直系亲属来沟通吧。”
冯川顿了一下:“他……他是孤儿,没有其他人了。”
一声叹了口气,说转向更好的医院可能要花很多钱,劝他思考清楚。
“如果你们只是朋友,你对他就没有那样大的责任,你可要想好了……”
冯川感觉莫名其妙。
什么叫想好了,这是……在劝自己放弃吗?
简直是荒谬!
既然这里治不好,那就换个地方再治!
慈默可是他的,他的……
总之,没有自己的允许,他不能死。
但医生有句话说得不错,住院就是在变相烧钱。
把存款拿出来还不够,他就跑出去借。
天天在医院里晃悠,甚至在隔壁房间的病人都认识他了,说他对老婆真好,照顾得这么尽心尽责。
他头一次对于别人的误会没有反驳,因为他看着慈默的睡颜,大脑中突兀地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我这样费心费力地救你,你不需要报答些什么吗?
谅你也没钱,要你把这么多钱还上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接受其他的报答方式。
既然你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那不如……就把人赔给我吧。
至于自己……就索性凑合凑合算了,你虽然脑袋笨了点,但总体上还算熟悉,适合过日子。
脑筋这么一转过来,剩下的思路就通畅多了。
只是,当慈默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准备好的说辞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了。
他忽然有些拉不下脸,觉得自己像在求着他和自己搭伙一样。
所以,他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说法——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男主角收留因为各种原因无家可归的女主角时,总是抛下一句“你跟着我吧”。
他有样学样地说出口,却没像影视剧里的桥段一样得到一个感动的拥抱。
相反,他被拒绝了。
他安慰自己说,没事的,慈默还没回复,他脑袋转的慢,需要点时间才能想明白。
他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有耐心了,慈默这么跟他说话,他还忙前忙后替他安排出院,然后亲自开车将他接回家。
他都安排好了,医生说病人最近需要持续观察情况,最好身边不要离人,慈默又没其他人,自己就勉为其难将他带回家中再看顾一段时间吧。
反正以后要以另一种方式跟着自己,这儿也算是他的家。
而且到底和从前跟班的身份不一样了,自己为他做点事也是应当的。
只是,他的提议又被否决了。
车上,慈默的语气很轻,但态度却很明确:“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现在觉得挺好的,不需要别人陪护,还是请你把我带回自己家吧。”
说完,他又怯生生地望着他:“麻烦了。”
好像自己是什么让人避之不及的大恶人一样。
短短一天,他被拒绝了两次。
冯川的脾气让他不能容忍这些,他想,你不是要回家吗,不是要和我摆脱关系吗?
好啊,那我们就算算账,看能不能算的清!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随口说出这段时间的各种零碎消费时,慈默居然认认真真地一条条记了下来。
结束之后,对方甚至保证道:“我一定会还上的,绝不会欠你什么,你放心。”
冯川一个急剎,将车停在路边。
他吐出一口气,神色晦暗:“好啊,那我限你一个月全部还上,否则……我要你把命还给我。”
第44章 天上掉馅饼
要在一个月之内凑出这么多钱来, 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但即便如此,慈默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冯川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你确定?”
慈默点点头。
冯川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在他看来就是慈默为了不再和他有牵扯竟然宁愿选择背负这么多的欠款, 这分明是对自己的好意不屑一顾。
他冷冷道:“那你要是还不上又当如何?”
慈默想说还不上就慢慢还嘛,但转念一想觉得冯川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便说我要是还不上就随你处置。
冯川被他的直言直语弄得简直要没脾气了,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我不管了”, 然后把慈默赶下了车。
本身也就快到家了,慈默便直接往回走,走了几步发现车子似乎在后面慢慢地跟着自己,但他一回头, 那车就突然停下来不动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头一次在一辆车身上看见了尴尬的表情。
难道冯川还有什么要求吗?
慈默走上前正打算敲敲窗户询问,结果车子猛地提速一溜烟开走了。
慈默:……
真弄不懂冯川是怎么想的。
回到家中, 慈默看着熟悉的家具,感觉又怀念又失落。
他简单收拾了一阵, 在把家门锁好后, 将手机充上电,长出了一口气, 有些紧张。
因为害怕得到否定的答案, 所以他先前一直没有尝试联系那牢记的熟悉号码。
现在……终究还是要确定的。
他忐忑地拨通了牧修远的通讯,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结果熟悉的声音没有听到,空号的提示音却传了出来。
晴天霹雳般,慈默吞咽了一下,不死心地重新拨了一遍,希望是自己刚才输错了。
仍旧是空号。
他又试了白毅和叶曼文的, 全都是空号。
怎么回事……
恐慌的浪潮瞬间将他裹挟,把他藏在心底的那点希望打得粉碎。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假的?
是自己接触了森林里的有毒物质后产生的幻觉?
他不死心地开始搜索白家的公司,却发现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名字。
怎么会呢……
如果真的是梦的话,他宁愿自己不要醒来。
他觉得命运给他开了好大的一个玩笑,简直是把他当作小丑在戏耍。
一想到自己现在不但变回一无所有的样子,还欠了那么多钱,慈默就有些想哭。
但他终究忍住了,因为他觉得自己也算死过一次的人,捡回一条命已经实属不易,不应该要求更多。
他的接受能力向来很好,而且这样的生活也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就当是……黄粱一梦吧。
当慈默不想让自己陷入情绪的泥沼时,他会刻意找一些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
此时此刻,他便试图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在如何在短时间内筹到一大笔钱款上。
由于他实在没什么商业头脑,便想上网搜索一下。
搜出来的结果不尽人意,不是网友提的意见少,而是那些意见……似乎都不太遵纪守法。
无奈之下,慈默只好屏蔽那些没有建设性提议的信息,开始在求职网站上筛选。
成年以后倒是多了很多选择,但奈何那些眼下都不能满足他的需求。
他需要钱,需要来钱快的工作。
最终,一条招聘启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娱乐伙伴……这是什么东西,价格竟然开得这样高?
慈默仔细数了数后面的零,确认自己没看错。
点进详情,里面给出的信息很少,只有地址。
慈默想了想,开始咨询招聘网的人工客服。
慈默:“您好,我想请问这项娱乐伙伴的工作内容具体是什么呢?”
客服回复得很快,而且言语间颇有人气:“就是一群富二代闲的没事约人出来打打牌,纯粹是嫌钱多没地方花。”
慈默:……
就算真是这样,你直接这么说真的好吗?
客服:“不过这种好事不是谁都能遇上的,你想报名的话先把照片发过来看看。”
哦,看来确实不会天上掉馅饼,这样高回报的工作,要求恐怕也很高吧。
慈默有些担心自己还没有进入学院,各方面经历都很少,但客服说不需要那些,发个照片就行。
这么简单吗?
慈默直接举起手机来了张自拍发了过去,不到五秒,客服就热情地响应了——
“亲亲,恭喜您得到了这份工作呢!”
慈默:?
这么快吗?
而且,你这语气转变得有点夸张了吧,像双重人格一样。
慈默忍不住问了句:“你这工作,到底正不正经啊?”
客服:“亲亲这话说得,能在这边登记的都是得到过联邦认证的,怎么会有假呢?亲亲不用担心,这份工作很简单的,只需要陪着玩玩牌就可以啦……”
慈默:“可是我打牌的技术很糟糕。”
客服:“没关系,亲亲这个条件,上去把牌桌掀了都可以。”
慈默:!!!
客服怎么知道自己什么条件,他不就只看到了一张照片吗?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客服却只是把时间和具体地址发了过来,说了一堆恭喜的客套语,然后快速结束了对话。
行吧……好歹也算是找到了还钱的门路。
慈默看了一下时间,就在一周之后。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
————
迎接新工作的第一天,外形还是要重视的。
慈默穿上了自己最新的一套衣服,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似乎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地方。
他搭乘公共交通到了约定的地址,站在明亮的大厅外,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不过最终还是把钱还上的渴望压倒了担忧,他平复了一下心情走了进去。
前台在听到他和人约好了在包间中见面后,贴心地将他带到了电梯口。
为了彰显自己的诚意,慈默特意换上了他唯一的一双皮鞋,现在却觉得这个决定真是大错特错。
不合脚的旧鞋走在光洁的地面上不断发出声响,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在白家的生活,同样是豪华的装修,那里让他感到安全,这个地方带给他的却只有紧张。
这段时间他从未停止寻找过那些人真实存在的证据,但越找越觉得心冷。
唯一能和他的记忆产生联系的,就是他查到乔成公司的所有人确实性乔。
但他很快便回忆起自己以前好像在新闻里听到过这个公司,不由自主地把他编进了自己的幻想中也是有可能的。
慈默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来到包间外,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脚步声,过了不到十秒钟,包间的门被打开了。
慈默有些被眼前人的装扮惊到——
这人……是把钻石穿在身上了吗?
总之一定特别喜欢亮闪闪的东西,不然也不能穿得像个灯泡一样。
来人是个高瘦的年轻男子,眼型上挑,五官棱角分明但脸型似乎有些歪。
他看见慈默也愣了一瞬,然后堆起笑容让到一边:“网上约好的是吧,快请进。”
走进包间,慈默才发现沙发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人,黑发耷拉着遮住半个眼睛,有些戏谑地说:“刘松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礼貌了?”
慈默走近时才发现这人留头发是有原因的——虽然遮挡了一部分,但还是能看出他额角留有明显的疤痕。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对方笑了一下,直接将刘海掀了起来:“想看这个?跟我爸吵架,被他拿刀砍的。”
慈默内心震惊但面上不显,只好局促地笑了笑。
与他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余两人放松到像回家了一样,招呼他坐下吃水果。
慈默时刻谨记着最好不要在陌生地方吃东西的真理,委婉地拒绝了。
他们也不强人所难,而是邀请慈默一起玩牌。
慈默放松了下来,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们应该也只是想找个玩伴而已。
在玩的同时,几人聊起天来,刀疤男抱怨自己被逼着去联邦学院读书,而被称为刘松友的钻石男说不过是混个证书,随便报个到,一个月去两天就行了。
说完后,刘松友转向慈默,问他知不知道联邦学院。
慈默有些疑惑,自己怎么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嗯,我还打算去那里读书呢。”
话音刚落,两人便齐齐看向他,沉默的包间中,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慈默弱弱地问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吗,刘松友听完,上下扫视了他一番,然后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慈默觉得有些不舒服,因为他感觉对方的表情在嘲讽自己。
刘松友:“你去那里干什么,刷盘子吗?不过哪儿有钱人多,你穿的宽松点,可以多塞点小费。”
说完,两人齐齐笑了起来。
而慈默却觉得身体冷了下去——就好像原本和善的人突然撕下了面具一样。
不过没关系,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自己只要专注于挣钱就可以了。
刘松友察觉到了他的不快,看似贴心地揭过这个话题,提议换个游戏玩。
“二楼的射击场你去过吗?”
慈默摇摇头,他从来没学过这些。
说来就来,刘松友二话不说带着他和刀疤男下楼,在电梯里侧过头似笑非笑道:“可有意思了,你会爱上这项运动的。”
慈默不置可否地笑了下,表情有点僵硬。
来到场地内,刘松友先自己试了两把,慈默开始时听到枪声有些害怕,后来就渐渐习惯了。
刘松友招招手让慈默过来:“该你了。”
慈默上前想接过他的枪,刘松友却将手一抬:“你干什么?”
慈默诧异:“不是说让我试试吗?”
刘松友的声音很平,没有一丝波澜:“我不是让你碰枪,这枪可是我的宝贝,是自带的私人用品,不是谁都能碰的。”
慈默:“那……我去拿另一个?”
反正这里的枪多的是。
“不用”,刘松友冲着前方抬了抬下巴:“你去拿着靶子就行。”
第45章 曲天流
慈默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刘松友便又重复了一遍, 说得清清楚楚。
慈默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但他很快想明白了,这些人就是喜欢拿别人的性命开玩笑——要是子弹打偏了, 他可就真的走不出这里了。
既然这样, 那这钱不要也罢。
然而,当慈默说出自己想要先行离开的时候,刘松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并且伸手捉住了他的胳膊, 弄得他有些痛。
“都玩到一半了, 哪有中途退出的道理?而且你不是还要去联邦学院么,胆子这么小?”
慈默心神一震,挣了一下但没有挣开。
他现在对先前为了拿钱甘愿冒险的自己无比痛恨——为什么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是跑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变成了被捕兽夹夹住的动物, 怎么也无法挣脱。
正当他感到有些绝望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松友, 又在欺负人了?”
几人齐齐回头,只见一个身着休闲服饰, 闲庭信步一般在场地内晃来晃去的年轻男子慢慢朝这边走来, 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
刘松友立刻松开慈默,满脸堆笑跑了过去:“天流哥, 你今天有空来这里玩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真是招待不周……”
对方切了一声:“家里有合作而已,还真把自己当这儿的主人了?”
这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但刘松友仍然笑呵呵的,好像那是什么恭维一样。
刀疤男也十分有眼色地在一边递烟,不过被推回去了。
如此截然不同的态度让慈默意识到来者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他悄悄打量他——是较为成熟稳重的长相,五官协调, 嘴角自然的微微上扬让他看上去似乎在微笑。
而且与刘松友他们夸张的装束相比,这人穿得显然正常多了,这让慈默有种自己碰上好心人救场的感觉。
男子听着刘松友在一边拍马屁,直接开口打断了他:“又换新枪了?”
刘松友一边点头一边谄媚地把枪递了过去。
男子拿在手中掂了掂,挑眉提议道:“来比一场?”
刘松友似乎有些犹豫,但男子的下一句话立马征服了他:“你赢了的话,我把手头万天城的项目交给你。”
刘松友顿时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能跟天流哥比试一场,也算这辈子没有白活!”
接着,男子把枪口往慈默的方向一指:“那要是我赢了,你把他交给我。”
本以为可以偷偷溜走的慈默瞬间又变成了焦点。
慈默:???
他怎么记得自己只是接了一份陪玩的工作,应该没签什么不平等的协议吧……
不等他开口,比赛已经开始了,而且刀疤男一直盯着他,想走都走不掉。
慈默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谁赢。
在他看来,这里的人都不太正常,他只想赶紧离开。
最终,刘松友以巨大的差距输掉了比赛,面上有些挂不住,但仍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说是天流哥太厉害了,他甘拜下风。
对方把枪往他手中一扔,然后拽着慈默往外走。
慈默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跟着男人来到场外,正在思考要不要突然咬他一口然后拔腿就跑时,对方却松开了他。
“你没事吧?”对方显出关心的表情,“刘松友他就是这样,总是一点也不尊重别人,仗着自己家有钱就胡作非为……不过你不用担心,他说话还是算话的,既然已经输了比赛,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
没料到他会突然露出这样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样子,慈默既诧异又惭愧。
自己刚才还在担心对方会对他不利呢,原来真是碰上热心人了。
他连忙说谢谢他的解围,对方冲他笑了笑,很是和善,让他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没事,我也看不惯他们嚣张跋扈的样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对了,我方才听他说,你打算去联邦学院?”
先前被嘲讽了一通,慈默现在有些不自信地点了点头。
与刘松友轻蔑的反应完全不同,对方眼睛一亮,说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他告诉慈默,他通过了第一批招生,过些天就去报到。
慈默深知提前选拔的一般都是地位极高的贵族,又对眼前人的身份畏惧了一些。
但他觉得他并没有那些大人物的架子,反而非常平易近人。
“我叫曲天流,以后请多多关照。”
慈默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笑着握上了他的手。
他觉得,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交到了一个朋友。
本来慈默觉得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已经是幸运万分了,没想到曲天流在了解到事情的原委后直接帮他要到了和之前说好的价格一样的报酬。
慈默觉得自己基本上什么都没做,无功不受禄便想推却,但转账已经到了,曲天流说这钱你安心收着,是他们自己不争气输掉了比赛,这是你应得的。
好运来得太快了些,慈默回家时还觉得脑袋晕乎乎的。
困扰了自己一周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
他拿出手机,对着新存好的联系方式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和慈默说自己要去忙其他事的曲天流却没有离开,而是回到了射击场,好整以暇地晃悠到长椅边坐下。
刘松友二人见他去而复返,连忙颠颠地凑了过来。
这次,曲天流没有拒绝,而是收了笑接过烟,轻轻皱眉等着点好。
刘松友观察着他的表情,揣摩过后试探地问道:“天流哥这是……看上这小子了?”
曲天流不置可否地吐出一口烟雾。
刘松友立马来劲了:“您早说喜欢这个类型的啊,我这就让人物色几个听话的……或者您就乐意这一个的话,我帮您搞定,这种人我最清楚,只要钱够多……”
曲天流嗤了一声,他立马像个鹌鹑一样不吱声了。
沉默持续了好几秒,曲天流才慢慢悠悠说道:“突然兴致来了而已,犯不着用你那些手段。”
他的嘴角浮现出似有似无的微笑:“而且你不觉得他把我当初救世主的样子,蠢得有些好玩吗?”
第46章 玩味
冯川以为自己下一次见到慈默, 对方会回到之前几乎对他百依百顺的样子,一边笑着说好话一边求他能不能把还钱的时间宽限一下。
毕竟这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再加上他知道慈默根本不认识什么有钱人, 短时间内一定是借不到的, 所以他非常笃定首先服软的会是对方。
所以他需要做的只是开开心心地留在原地守株待兔罢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慈默就直接把所有的欠款一并转账过来了。
他看着自己账户的收入提示,一下子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一边确认不是自己看错了, 一边觉得这件事无比荒谬。
慈默怎么可能突然有这么多钱?
他怎么弄来的?他为了还钱去干什么了?
如果不是因为他太了解慈默,知道他是一个甚至有点刻板的人,都要以为他这是把银行给抢了。
他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没有接。
他才不会就此放弃, 而是一个接一个打,这件事情他非要立刻弄清楚不可。
慈默本来看来电人是冯川, 有些不想和他交流,但奈何对方一个劲地给他打电话, 十分干扰他休息, 但他又不能将电话关机,因为他前两天刚刚参加了联邦学院的考试, 现在正有些忧心地等着结果通知。
无奈之下, 他只好认命般按下了接听键。
瞬间,冯川几乎有些失真的声音就从对面传了过来。
面对冯川的质问,慈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他打断了对方的话,说道:“这钱是我自己挣来的,至于是怎么挣的,应该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在他看来自己已经把钱还上了, 冯川理应放过他才是,但此话一出,对方似乎更加不满了,一直冲着他嚷嚷。
冯川只觉得这个世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原先总是乐呵呵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在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不但再也不肯亲近自己,还为了和自己撇清关系不知去做了什么不靠谱的工作。
短时间内能拿到这么多钱,绝对不是通过正规的途径。
他还想一问到底,但慈默现在没心思和他辩论这些有的没的,便直接说既然我们两清了,以后也不要再联系了吧,然后挂断了电话。
冯川听到对面传来的忙音,有些愣神。
然后是怒气在不断上涨。
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冯川思来想去,总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即想直接上门问明白,但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假装登门拜访,意图给对方台阶下的时候吃了个闭门羹,弄得他很没有面子,便抛下了这个想法。
他想,我凭什么要拉下脸来求和呀?
慈默这么不知感恩,应该让他求着我来和好才对。
他想,慈默或许还在因为上次自己揍了他一拳而跟他赌气,故意用这种事来气自己。
就那么一点芝麻大小的事儿,自己从小到大不知道揍过多少人挨过多少打,也没见谁这么斤斤计较。
心眼真是比兔子还小,他恨恨地想。
但想着想着,他的怒气渐渐消了下去,因为他知道不管慈默这段时间如何排斥自己,等入学以后都不得不重新依靠自己,毕竟在联邦学院那种有钱人遍地走的地方,从贫民区出来的学生可是很难生存的。
虽然自己也并不富裕,但好歹这么多年算是打出了点名声,估计那些见人下菜的家伙也不会刻意找自己这个一看就很不好惹的Alpha麻烦 。
但慈默就不同了,脑筋转得慢不说,看着就呆呆的,根本不会察言观色,也不知道如何讨人高兴,而且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惹得火冒三丈,很可能会成为那些人戏弄的对象
他想,没了自己慈默去到那种环境中必定是要吃亏的。
到时候自己就先让他长长记性然后再出手,绝不能一上去就叭叭地主动摆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姿态,不然自己成什么了?
好歹也有个小霸王的称号,绝不会这样自降身价。
他想,自己就先等个十天半个月,等慈默真正想起来自己的好,带着赔礼前来道歉,自己再借坡下驴也不迟。
然而他这么规划的好好的,可真的等到了那一天,却发现心心念念的人一个正眼也不给他,就好像他是什么看不见的透明人一样。
报到时他特意在门口等着慈默,可对方却直接绕过他,还满脸笑容地跟一个陌生人招手。
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人谁呀?
第二反应是他是怎么认识慈默的,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慈默见到他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开心,与见到自己时完全不同……
如此差距巨大的待遇让他气得想笑,忍不住咬紧了牙。
但他在这里气的不行,慈默那边却是开心又兴奋的。
事实上,慈默压根没有看见淹没在人群中的冯川,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了不远处站在树下和自己挥手的曲天流身上。
他原先还对自己能否通过考核感到焦虑,毕竟他除了理论还可以,身体机能可谓是一塌糊涂,在这方面丢分不少。
事实证明老天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让他能够成功考进梦寐以求的植物系。
而且好事成双,他在最近得知有些星球的通讯是不对一般的设备开放的,这是一种消除骚扰的手段,毕竟阶级差距过大的通话往往都是一些广告推销之类的。
他在确认了这条信息的真实性后,只觉得欣喜不已,也就是说他之所以无法拨通那些号码,或许并不是因为它们是他幻想出来的,而是自己的设备被屏蔽了而已。
只要攒够钱买到能够长距离通话的通讯器,或许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觉得生活都有了盼头。
于是在开学的这一天,他还特意给自己买了一套新衣服,打算以一个崭新的面貌迎接接下来的生活。
到了报到的地点,他一眼就看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曲天流。
并不是他穿的有多么特立独行,而是他谈吐间的自信与从容与周围的人形成了对比,而且大家似乎有意接近他,全都挂着笑将他围在中间,让他更加显眼了。
但曲天流似乎对这些奉承没什么兴趣,看到慈默前来便丢下那些人招呼他过去。
慈默上前与曲天流攀谈,对方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领报到的物品,慈默欣然同意。
但他没想到曲天流口中的领物品就是拉着他去咖啡馆小坐,然后指挥别人帮他们搬。
慈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动手被去天流按住了。
“那个是我的管家,我给他发钱就是让他做这些的,你跟我一起,拿你的东西也变成了他的工作内容,你就不用管了。”
听他说的那么笃定,慈默只好一边坐回去一边暗自思忖,曲天流的家是有多大,竟然还需要专门的管家。
两人一边吃小蛋糕一边交谈,好不容易恢复的味觉让慈默觉得任何食物都好吃的不行,但这甜而不腻的口感仍旧让他惊艳了一下。
不过这种惊艳在他看到标价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这一小块蛋糕,居然要这么多钱?
这可够他自己做一周的饭了!
他不是个擅长遮掩自己情绪的人,曲天流一眼便看出他的情绪波动,暗自笑了一下,主动把单买了。
慈默觉得自己占了对方的便宜,但曲天流挥挥手说这点钱不算什么,掉在地上他都不带捡的,让慈默有种回到了白家的错觉。
随着交谈的深入,他越来越觉得曲天流是个顶好的朋友——
虽然身为贵族,但一点架子都没有,说话亲切又随意,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但美好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曲天流有事先离开了,说管家给他发消息,慈默的东西已经放在他的宿舍了。
等人离开后,服务员又端上来了点心和水果,慈默惊讶地说我没有点这些东西,对方说是您的朋友在离开前替您点的,还让我同您说这儿的几个招牌都还不错,请您一定要尝尝。
慈默有些受宠若惊,不明白曲天流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明明他们也没有认识几天,只是之前见过一面,然后偶尔在网上交流一下对方的兴趣爱好而已。
他一边吃一边心想,或许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吧,那自己可真是幸运,一入学就能交到这么真诚的朋友。
但他这种开心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一个不想看见的人没有询问就直接坐在了他的对面——
是刘松友,他今天换了一身没那么闪亮的衣服,但款式仍旧很是独特,挂的全是链子,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一辆自行车自己骑过来了呢。
慈默冷下脸来:“有事?”
刘松友不经过他的询问就自然而然地把那盘没有动过的水果拉到了自己面前,拿起一颗葡萄丢到嘴里。
慈默:“那葡萄还没洗呢”
刘松友:“端上来的必定是洗好的,这你都不知道?”
慈默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熟悉的鄙夷,但也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快速吃完了盘中的蛋糕打算起身离开。
可不等他走到门口,另一个人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正是上次和刘松友一起的那个刀疤脸。
对方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慈默觉得周围的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有人正看热闹一般转头望向这里,但似乎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手干预。
刘松友在他身后说,别着急呀,来聊聊天吧。
慈默只好无奈地坐了回去,说你想聊什么。
刘松友又吃了一颗葡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声音压低了一些:“别紧张,我只是想了解点事情。”
“什么事情?”
“你跟曲天流做了什么交易让他给你开后门进入学院的呀?”
他直直地看向慈默,眼里满是审视:“他这么照顾你,你一定给了他不少甜头吧?”
第47章 误会
听了他的话, 慈默的情绪急转直下,愤愤道:“你什么意思?”
刘松友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就是你想的意思。”
慈默调整了一下情绪,正色说道:“请你不要误会我们的关系, 我和曲天流纯粹是朋友……”
刘松友不语, 只是质疑地望向他。
慈默说了后半句话:“……我才没有给他打工,更没有让他给我开后门!”
他想,这人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话里有话说自己私下巴结曲天流, 给他干活作为好处, 靠关系才考进的学院。
他明明是凭借自己的能力进来的,这人凭什么往他身上泼脏水!
而且如果单说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他实在懒得辩驳,因为他不想和这种人计较, 但这样一来曲天流在他口中也变成了一个动用私权扰乱秩序的人,他决不允许这样的污蔑出现在他的朋友身上!
听了他的话的刘松友:???
他感觉自己幻听了。
见慈默说得义正言辞, 似乎完全没有开玩笑地意思,他反倒有些开始怀疑自己了。
不是, 他们确定在一个频道上吗?
没有出现什么平行时空互相交错吧!
刘松友皱眉:“你装什么啊……”
正在给剩下的点心打包的慈默手中一顿:“我为什么不能装, 这是我朋友给我买的东西,我完全有权利带回去吃, 你不可以因为这个指责我, 节约粮食才是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做的!”
刘松友:!!!
他有点脑瓜子嗡嗡的。
刘松友:“你真听不懂?”
慈默:“听不懂什么啊,你又没有说外语。”
刘松友:……
他有种火气没处撒,一跺脚却溅了一身水的感觉。
实在跟人说不通,他便换了一种说法:“我是问你跟他睡了没!”
慈默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想,我是Beta呀。”
在他看来,曲天流那样优秀的Alpha应该找一个和他契合度非常高的Omega过日子, 生理课本上说过,这样的搭配才是最好的,可以帮助对方稳定情绪。
刘松友:“Beta怎么了,Alpha凭什么不能找Beta?”
他想,这小家伙见识的还是太少了,那些富二代玩起来可是不管性别的。
他起哄般笑了一下:“你别装傻不承认,其实你早就看上人家了吧……虽然你长得也不赖,但地位差距摆在这里,你配他属实是高攀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喜欢曲天流又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事,毕竟他有钱有颜有身份,如果真能撞了大运,以后到哪里都能横着走了……”
听刘松友如此夸赞曲天流,慈默只觉得灵光一现,好像突然想通了其中关窍。
他真是太笨了,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刘松友又是说Beta配Alpha没有问题,又是这样吹捧曲天流,而他自己就是一个Beta,那这样的原因就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他疯狂地迷恋着曲天流!
没错,就是这样,不然为什么解释自己刚和曲天流见过面,刘松友就跑过来阴阳怪气地质问自己?
这分明是在吃飞醋!
如果碰到心意相通的有情人,慈默不建议撮合一把,但他们两个……他属实觉得不大合适。
像刘松友这样总是欺负人,没有一点礼貌的家伙,想必曲天流是看不上的。
而他作为曲天流的朋友,既然受了人家的帮助,也该帮他抵挡一些烂桃花才是。
于是,他直接说道:“你死心吧,曲天流是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的。”
刘松友:???
慈默见他似乎很震惊,心中升起一点小得意。
看吧,果然是被我戳穿了心思。
他趁胜追击:“而且呢,你如果真的想要开启一段正常的恋爱,首先需要做的是摆正你自己的心态,不要动不动就吃醋,还因为自己的苦恋没有结果就挤兑别人,说些无中生有的话……你如果不改掉这些坏习惯,很难追到心上人的。”
慈默自认说得还算诚恳,但对面刘松友的表情却像吃到了老鼠屎一样,应该是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算了,他提点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慈默叹了口气,拎起打包袋离开,这次没有人阻拦他——
刘松友愣在原地,而他的跟班刀疤脸也没动,看上去似乎在憋笑,也不知在笑些什么,可能是突然想到高兴的事吧。
慈默走后,过了许久刘松友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刀疤脸,用大拇指指了一下慈默离开的地方:“他……他有病啊?”
刀疤脸不知说什么才能不落下他的面子,只好点点头。
刘松友只觉得现在学院的招生标准真是越来越低了,就算有曲天流的招呼,也不能把一个脑子有问题的招进来吧?
一想到对方说他和曲天流……他就像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
可怕,太可怕了。
刘松友只感觉浑身一机灵,好像遭受了灵魂的洗礼。
然后是愤怒——
慈默怕不是在故意招惹他吧,就因为上次的事,想要刻意恶心他一下。
脑海里浮现出那张离开时趾高气扬的脸,他只觉得那姣好的面容越来越不顺眼。
一个傍大腿的兔子罢了,凭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
是了,恐怕这家伙纯真的样子都是装的,因为大人物普遍都喜欢这款,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懂,想要把人当狗耍。
毕竟能为了钱找上自己的,可从来没有乖乖仔。
他恨恨地想,你就得意吧,反正也得意不了几天。
你以为曲天流是真心对你好?
那你可太不了解他了,他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喜欢把人高高捧起,然后冷眼看着他们在他面前摔在地上的狼狈样子。
等人家玩够了,你就算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没有用。
对于刘松友在心里发了一通这么大的脾气,慈默确实一概不知。
他还以为自己劝人迷途知返及时止损的言论把人镇住了,觉得自己说话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他甚至心情颇好地在宿舍里囤了一些食物,又给曲天流发了个消息再次谢谢他帮忙拿物品。
曲天流:“不客气,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慈默笑了一下,放下手机,哼着小曲开始收拾物品。
电话铃响起,慈默还以为是曲天流,却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不认识,多半是推销,直接挂断。
过了半分钟,那个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我说怎么忽然要和我断绝关系,原来是攀上高枝了啊。”
慈默:“这位先生或者女士,你发错人了。”
对面的冯川:?
好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一定是故意的!
冯川:“就这么讨厌我?”
慈默:“您真的发错了,麻烦再检查一下号码把,别耽误您吵架了。”
冯川快要气晕过去:“老子是你的债主!”
慈默这才反应过来对面人的身份,然后想起自己之前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他想,我钱都还完了,你怎么还这么说呢?
真是没一点信用。
慈默:“我有转账记录的,你别想告我,告不赢的。”
冯川:“我都知道了,曲天流是吧,算你厉害……不过你欠我的钱是欠,欠他的钱就不是了?他这种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道貌岸然的,你被他玩得团团转都不知道!”
慈默:“我也没欠他的钱,那钱是我自己挣的。”
冯川:“挣的?怎么挣的,能有那么多,根本不可能!”
慈默觉得自己要是不和他说清楚他会一直胡搅蛮缠,便解释了一下:“我陪他玩了一次而已。”
电话铃再次响起,慈默不想听见冯川的声音,又挂断了。
冯川只好打字:“你怎么陪他的?你说清楚!你给他了?你要不要开脸啊!为了钱人都不做了!”
慈默也有点恼了,冯川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干什么了要被他这么说!
慈默:“我怎么了,你自己心思龌龊看什么都龌龊!”
想着冯川也是误会了他们的关系,慈默觉得不能败坏曲天流的名声,便多说了两句——
“而且上次的聚会不止有他,还有他认识的人,最后也不是他付的钱。”
说完这句话,慈默觉得自己说明白了,就又把他拉黑了,不想再和这种人有过多纠缠。
冯川手机都有些拿不稳了,打了一长串文字,却发现发不出去。
他几乎要两眼一黑。
愤怒过后,是巨大的悲恸涌上心头。
慈默居然为了离开自己,甘愿去做……那些事。
为什么?
他就这么厌恶自己?
就这么恨自己?
咔嚓一声,他发现手机屏被自己捏碎了。
到底是高级别的Alpha,失控时力量也会跟着变得不可控。
他把碎裂的手机扔到脚边,看着屏幕中倒影的自己的脸——
被一道裂痕劈成两半,不成人形。
他忽然冷静了下来,因为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太清楚慈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慈默眼里只有植物与他的偶像刀锋,不会为了钱自甘堕落。
一定是……那些人骗了他。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对上层圈子里的事情略有耳闻。
一个个都是些游戏人生,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没错,必然是他们花言巧语诱惑的他,是他们欺骗本应属于自己的人,仗着他的小兔子脑袋不聪明就占他的便宜。
是他们将他从自己身边夺走……
冯川深吸一口气,把目光从支离破碎的手机上移开,表情从凝固变得静默,像一尊雕塑。
他想,我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是街道上长大的混混,从小手机就攥着刀,不知砍过多少人。
他倒要看看,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佛,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不坏金身。
第48章 解围
为了加学分, 慈默报名了一个名叫“研究助理”的职位。
他选这个纯粹是觉得它加分多还没人选,正好奇为什么这种好事别人看不见,就有同学告诉他他跳进火坑里去了。
“你要给那个怪老头打下手?啧啧啧, 那你这个学期可要惨喽……”
慈默有点紧张, 心想自己真是没有考虑周全,如果这活计真有那么好,恐怕早就被别人抢走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他扯住那个同学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那位研究员人很糟糕吗?他会不会打人?”
同学:“倒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他性子怪得很, 动不动就训人,跟骂街一样。你也别想太多了,全当听不见,拿到学分就走人。”
慈默点点头, 在踏进研究所时心里也还在一直默念这句话。
和同学形容得很是类似,那位性高的研究员确实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一头花白的头发, 厚重的眼镜,佝偻的背, 洗得发旧的衣裳, 让他打眼看去像是一个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过季蒲公英。
很快,慈默也知道同学说他说话难听是什么意思了。
他刚来什么都不懂, 对方让他拿东西他总要问来问去, 成功被噼里啪啦一通责骂。
不过慈默经过了冯川的洗礼,对这些聒噪的声音早已习以为常,站在原地不动如山,脸上甚至还挂着标准的微笑,活脱脱一副百毒不侵的模样。
高研究员看了也有些惊奇,一天下来, 在结束时忍不住问道:“我这么说你,你不生气?”
以前也不是没有学生前来,但都受不了他的脾气,不到一天就临阵脱逃了。
他也乐得清闲自在,这些个学生都是些达官显贵送进来镶金边的废物,才帮不上他,不添乱就不错了。
但是今天来的这一个,似乎有些不一样。
他第一眼看到慈默时就在心里给他下了定性——一定是个娇气得不行,分明不能吃苦但就是要来凑热闹的家伙。
可一整天过去了,他发现不管自己说得多么难听,对方始终乐呵呵的,像没听到一样。
而且虽然开始时不大熟悉,但慈默的记性显然很好,到后来都不用他开口就知道递什么东西了。
自己指示他去搬实验用的花草他也毫无怨言,似乎对干体力活习以为常。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个植物系的,还是贫民区自己考进来的。
高研究员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有所改观——
看来这学校里的,也不全是些废物蛋子。
而对于他的询问,慈默擦了擦手,说道:“我犯错的时候您才会说我,本来就是我的责任,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高研究员:“小时候你爸妈是不是经常骂你啊?”
要不然也不能这么习以为常。
慈默:“我在孤儿院长大的。”
若是换做旁人,想必要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而暗暗后悔,觉得说错了话。
但高研究员心里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本就不是注重人情世故的人,对于和他人的相处也只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他眼下也是随口说道:“怪不得干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原来没爸妈惯着啊。”
这话说得难听,容易让人生气,但高研究员却没觉得丝毫不对,反而接着说道:“挺好的,像那些有爸妈的,都被养成温室里的花朵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指挥他们干点活就唧唧歪歪……孤儿好啊,孤儿事少,你以后就多留在这里吧,我可以给你开点工资,正好你看上去也像没什么钱的样子,一看就是贫民区来的,饭盒都不保温,我这个提议也算互利双赢,怎么样?”
这番近乎有些挖苦的言论放在谁那里都要让人听了心里不舒服,但慈默何许人也,此时只捡自己乐意听的听。
他从高研究员的话里提取了几个关键词——
“开工资”,“互利双赢”。
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正想着找份兼职赶紧攒钱换通讯设备呢,这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两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不过慈默走之前忍不住说:“那个,高老师,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高研究员:“别叫我老师,听上去就难受,我跟那些成天只会做样子挣名号,私底下舔着脸巴结高层学生的家伙可不一样。”
不让这么叫,那应该叫什么呢?
总不能叫高老头吧,不太礼貌。
慈默:“高……爷爷,你能告诉我如果我经常来,时薪会有多少吗?我不是非要刨根问底,只是您看上去也不像是个有钱的……”
慈默不会故意用对方的话刺回去,他和高研究员一样,也只是实话实说。
他是真的有些担心自己干了活对方却拿不出钱来,毕竟这屋里除了科研设备,剩下的一切都可以拿到古董市场卖了。
高研究员:“你这小兔崽子……按市场价算,少不了你的!”
慈默这才放下心来,喜形于色,弄得高研究员骂他财迷,天天就只关注那一点事情。
慈默心想,财迷又怎么样,谁不喜欢钱啊……
再说了,他只是想回家而已。
就这样,慈默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打工的生活,挨骂挨的多了,他的工作也越来越娴熟,弄得高研究员竟然破天荒地夸他变得有眼力见了。
研究员一高兴,也会教他一些琐碎的科研方面的问题,这些实用的小知识点在他的专业课上派上了用场。
当时老师的提问只有他一个人回答出来了,这本来没有什么,但这位老师偏是个口无遮拦的——
“我让你们读书,你们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在坐的各位,只有慈默同学拿出了认真严谨的学习态度!”
这句话一下子把仇恨拉起来了,不过一般人顶多心里别扭两下,也不会把这种事拿到台面上说,而且就算真的有些生气,只消看一眼慈默的脸便能使那怒气顷刻消弭,更别提找他的麻烦了。
可惜的是,那间教室里还坐着他的死对头——
说是死对头,但其实只是刘松友在一直单方面地看不惯慈默,总是找机会挤兑他而已。
而慈默压根不想理他们,觉得他们可能是太闲了,不用赚钱才会把精力浪费在这种幼稚的事情上。
于是,这天下课慈默在看到迎面走来的刘松友时转头就走,不想和他起冲突。
但对方显然不想让他如意,拦住他不让他离开。
慈默有些后悔走这条小路去小卖铺了,前后不通的,跑都不好跑。
老实说,他对他们这种孜孜不倦缠着自己的行为有些厌倦了:“今天又要干什么啊?”
“不干什么,”刘松友嬉皮笑脸地踢开路边的石子,“我听老师的话,向好学生来取取经。”
慈默:“其实多实践才是最好的,不能总是纸上谈兵,只要你肯用心,一定能进步的。”
刘松友就不明白了,慈默为什么总是能找到这种奇奇怪怪的方式来把自己的话噎回去。
这就好像他写了长篇大论,用尽一切词语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地嘲讽对方,然后将信寄到门口,结果对方告诉自己他不识字一样。
像一圈锤在棉花上,刘松友打的腹稿从来都派不上用场。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一伸手把慈默挂在背包上的钥匙拿走了。
钥匙圈在手指上呼啦啦转了几下,刘松友低头看了一眼:“呦,你这挂件还蛮好看的,天流哥送给你的吧……但我觉得和你不相称,就先替你保管了。”
挂件不是重点,他只是想把慈默的钥匙拿过来让他着急。
但慈默却无动于衷,因为上面那个钥匙是原来用来锁自行车的,现在车都被他转手出掉了,钥匙自然没什么用,挂在那里只是他懒得摘。
至于挂件……其实是商家赠送的,但既然刘松友这么喜欢,送给他也未尝不可。
诶,这人真是执迷不悟,都说了他和曲天流没可能了,还要这么横吃飞醋。
慈默正想说那我不要了,后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是冯川。
慈默有些诧异,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不用上同样的课,还以为碰不到呢。
冯川走到他身前,死死盯着刘松友,面若冰霜:“把东西,还给他。”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信息素横冲直撞冒了出来。
一般人可能会被他震慑到,但刘松友却嘲讽地笑了起来,问他是不是在马戏团兼职。
冯川皱眉:“什么意思?”
刘松友:“不然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扮演小丑啊?”
冯川攥紧了拳头,动手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不过这场冲突最终还是没有爆发,因为刘松友在笑完后居然让步了,把钥匙扔了回来。
“喂,别那么紧张,我只是跟他开个玩笑而已。”
他都这么说了,冯川也不好再揪着不放,只好用眼神剜了他一下,然后带着慈默离开。
到了无人处,他急切地问:“他一直这么欺负你?”
见慈默没什么反应,他着急道:“你说话啊!”
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又觉得自己语气冲了些,慈默可能刚才被吓着了,他不应该这么凶才是。
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如果这次不是自己特意找来撞见了……
慈默现在面对冯川有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他的本意是既然还了钱大家便井水不犯河水,但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自己。
而且每次来的目的还都不大一样,有时是来吵架的,有时又说想要和好,有时让他别闹了,有时又突然给了他自己一巴掌,说都是他不好,没有保护好他。
慈默真不知道他脑袋里成天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而这次,虽然他的本意是帮助自己,但这玩意儿其实没什么用,所以冯川这是为了替自己抢回一点垃圾得罪了刘松友,慈默有些替他不值。
“你不该那样跟他说话的,”他说,“小心他背地里给你下绊子,他父母认识领导,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冯川:“开玩笑,我会怕他?!”
这句话说完,他又后知后觉品出一点甜味来:“你……这么担心我啊?”
慈默:?
我好心好意提醒你,你干嘛用这么腻歪的语气跟我说话,真是奇怪!
但既然对方是为了自己才淌这趟浑水的,他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说清楚:“我没跟你说笑,他真的会暗地里难为你的!”
冯川收了笑:“他对你做过什么?”
慈默:“我?他顶多当面说我几句,不敢真的做什么,因为曲天流是我朋友,他多少还是要顾及……”
一听这话,冯川的火气蹭的一下窜了起来:“曲天流,又是曲天流……你被那些人欺负的时候,他有替你说话吗?他要是真的有半分在乎你,这些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
其实慈默也和曲天流提过这些事,对方和他说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地方,慈默表示理解。
当时,曲天流保证说:“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只会动动嘴皮子,使些下三滥的不成气候的招数……虽然我表面上能得到他们的尊敬,但碍于身份也不能完全得罪他们,如此一来,只好委屈你了。”
听了他的开解,慈默自然也不会怪他视而不见,反而觉得他生活得也蛮辛苦的,需要考虑的事情那么多。
眼下,他把这解释说给冯川听,却被粗暴地打断了。
冯川不可置信道:“你真的相信他那些胡编乱造的话?我告诉你,只要他开口,刘松友跑过去舔他的鞋都心甘情愿,更别提这点小事了!他就是故意放纵他们排挤你的!”
慈默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雅:“别那么说,刘松友虽然喜欢曲天流,但我觉得这种事他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冯川震惊在原地:“你刚才说什么,谁喜欢谁?”
慈默:“没错啊,刘松友一直暗恋曲天流,所以才锲而不舍地针对我,我已经劝过他放手了,但他不听我的。”
冯川:“姓刘的他,他……他什么品味啊!不过也好,就让他们两个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吧!”
慈默有点为自己的朋友鸣不平:“曲天流只是被缠上了而已,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冯川慢慢靠近,眼神幽暗:“你为什么总是替他说话?”
他接着说:“那些上层学生没一个好东西,人面兽心,你真是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第49章 陌生
慈默觉得冯川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看曲天流不顺眼, 老实说,他似乎看谁都不顺眼,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能够打服的, 一种是打不服所以不是什么好东西的。
而曲天流,显然被他归为了后面的一类。
慈默觉得自己就算费再多的口舌也改变不了冯川的想法,便撂下一句“我不想和你多说”然后直接走人。
若放在平时冯川必定跟上去接着吵,直到对方自愿或被迫接受他的想法, 但此刻他正在气头上, 觉得这时如果表现得太过反而显得他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在慈默那里就把曲天流衬托得更加稳重克制,出淤泥而不染了。
这样可不行……
而且冯川现在真有些怕了慈默了,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好说话了, 一点小事就能记这么好久,要是自己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出些未来会后悔的话可就遭了。
于是, 他叹了口气,觉得现在的世道真是不一样了, 自己这个硬茬子都能被削得人模人样的, 偏自己又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反而上赶着往慈默手里递刀, 希望他这个业余的雕塑爱好者能把自己弄得稍微好看一些。
“你现在可能不相信我说的话, ”他沉声道,然后抬起垂下的头看向慈默,好像背负了无比的重担,“但是没有关系,我会让你看清楚的……你只需要记住,发生任何事, 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冯川一口气说完这段话,自觉深情无比,于冷风中转过身,萧萧瑟瑟地走了,只留下一个落寞又坚毅的背影。
而慈默不明白他为什么上一刻还暴跳如雷,下一刻就开始上演影视剧中生离死别的桥段,只当他戏瘾又犯了,不以为意。
什么“发生任何事都会站在你这边”,还是算了吧,慈默害怕他站在自己后面捅刀子。
慈默有些头痛,心想既然冯川在自己面前已经这么不遗余力地诋毁人家,恐怕下一步就是跑到曲天流面前当面对峙了。
虽然知道冯川就算真的过去了恐怕也只是招笑,但慈默觉得自己也需要提醒一下曲天流。
他掏出手机想要发消息,却发现电量快要耗尽了。
这个时间点,曲天流应该在训练室——
与自己不同,他在体能方面要求得更严格。
其实慈默本来接下来是有课要上的,但因为场地原因调整了时间,正好空闲下来。
说起来也有好几天没有见过曲天流了,他应该也会很高兴见到自己吧。
说去就去,慈默背着书包去找自己的朋友,路上还带了两杯饮料,可以让曲天流在训练完之后喝。
上次自己拿了杯混合果汁曲天流说很喜欢,还夸他品味好,这次就带同样的吧。
拿着冰凉的饮料,慈默来到训练场内直奔楼上,那是曲天流最喜欢的地方。
讨厌的是,上楼梯时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饮料撒出来一点,黏黏糊糊粘在了手上。
慈默皱了皱眉,把饮料放在外面的台子上,跑进卫生间清洗一下。
凉水流过他的指缝,他觉得清醒了一些。
不知为什么刚才有些头晕,可能是被冯川气的吧。
他看了看镜中自己的脸色,似乎真的有些苍白。
但他最近也没不好好吃饭啊,胃口反而比以前大了些,好不容易拿回味觉,让他无比珍惜进食的过程。
他想,可能是顶光造成的错觉吧。
擦干净手正要出去,他却再次听到了那个让他避之不及的声音。
“……还真是让人手疼,每次都要损坏训练器材,又难用又不经打,早晚投诉他们。”
怎么又是刘松友,阴魂不散一样。
慈默本来都要出去了,现下又把迈出的脚收回来了。
虽然之前有惊无险,被冯川搅和一通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次碰上……
可能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这家伙估计心里也憋着气呢,自己就不跑上前碍他的眼了。
听声音应该只是路过,自己避一下好了。
可是下一秒,未曾想到的声音出现了——
“只在训练场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有种出手弄死几个不长眼的,我也能高看你一眼。”
这是……曲天流?
他确实应该出现在这里,但他为什么会和刘松友在一起?
或许是恰好碰上的……
但他的语气格外熟稔,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明显能听出说话的人十分放松,比起针尖相对更像是朋友间互损的调笑。
有一瞬间慈默觉得自己听错了,这声音似乎比平时的曲天流更懒散,更……陌生。
刘松友紧接着说道:“诶呦,我哪儿敢啊,我可是遵纪守法的模范公民来着,上次的宣传片我还出镜宣传善良美德来着呢,天流哥说的这些我可听不懂。”
外面的曲天流笑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不轻不重踹了刘松友一脚。
“混小子,假话张口就来,欺负人的事儿可没少干……不过上次那件事做的还行,杀鸡儆猴,免得让贫民区的老鼠骑到我们头上来。”
“天流哥,我可什么都没做啊,都是意外而已……这么强的训练强度,出点意外太正常的,是看管器材的人疏忽大意,让那钉子恰恰好捅到了他的脑袋,真是太不幸了,我还专门发了个帖子替他哀悼呢……”
曲天流嗤了一声:“就你会说话!”
刘松友嘿嘿一笑:“认真的,我好久没特意欺负过人了,我现在可是好学生来的……唯一可以玩玩的对象也是为了你,哥你跟我说说,那个慈默有没有哭着跑去找你啊?”
“他确实有意无意跟我诉苦来着,怪有意思的……”
“天流哥,你好像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不会是认真的吧?你知道伯父伯母不会允许的。”
“你在开玩笑吗?一个贫民区来的Beta而已,随手逗逗罢了,回头玩腻了送给你……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别伤了他的脸,不然影响我的心情……但也别让他太好过,不然没意思,他哭起来还是蛮好看的。”
“得令,保证完成任务!”
脚步声忽然停住了。
刘松友:“怎么了?”
曲天流:“你确定……慈默下午有课?”
“那是,我看过他的课表,有什么问题吗?”
曲天流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没什么,只是那杯饮料像是他会拿的……难喝得要死,上次我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直接扔掉了。”
“没办法,这些人就喜欢这种便宜玩意儿……”
两人逐渐走远,他们的声音也变得不真切了。
慈默靠在墙上,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深呼吸了几次之后,他推门出去,走廊空无一人,好像刚才的一切是他的幻听。
只有饮料仍静静地放在原处,慈默忽然想起当时自己给曲天流喝这个时他说的话——
“太合我的口味了,而且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我要留着慢慢喝。”
第50章 车祸
慈默是个很擅长安慰自己的人, 因为他知道当事情变得无可更改的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便是调整心态接受他。
这没什么,他想, 不过是看错了人, 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就像冯川,自己也曾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现在也分道扬镳, 桥归桥路归路了。
只当是被人骗了吧, 幸好没有陷入这个用谎言编制的罗网中太久,不然就真的无法挣脱了。
但即便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一个声音在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曲天流……你为什么不能真的成为你伪装出来的那个人呢?
如果你瞧不起我, 为什么不直接说,反而一边虚情假意地哄骗我, 一边指使别人招惹我呢?
还是说我真的就是你口中的那样一个蠢人,活该被你算计?
不是的, 他想, 这不是他的问题,他没做错什么, 他只是, 只是……识人不清。
可能是受到了思绪的影响,慈默觉得浑身的气血有些上涌,脑袋昏昏沉沉的。
他扶着墙一路走出了训练场,觉得头重脚轻。
奇怪,难道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不应该啊,既然发现了那些人的真面目, 以后远远地避开就是,这并不算他遇到的挫折中数一数二的事情,但慈默就是觉得无比难受,好像有一团气堵在胸口,连带着行动都变得无比迟缓。
不对,其实来之前他便有些不舒服了,或许是生病了也说不定。
慈默本想着回宿舍休息一段时间,可失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旋转,整个天地对他来说变成了一片混沌。
这样不行,还是去医院吧……
慈默拖着步子往前挪动,一心只想赶紧往前走,混乱的大脑却压根让他接收不到危险的信号。
他完全没有听到鸣笛与路人的惊呼,只觉得忽然有什么东西撞向他。
一瞬间他没有感觉到痛,反而觉得自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像是一片飘落的羽毛。
急剎之后,事故的周围不断有人走上前来。
撞了人的老爷车车门被推开,一个老头骂骂咧咧走了下来:“哪个不长眼的在大马路上乱窜,怎么着,想讹人啊?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我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哪里就……”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觉得倒在地上的小趴菜似乎有点眼熟。
他凑近一看,诶呦,这不是在他那儿打工的小家伙吗?
高研究员见他脸色惨白,有点心慌,但在检查了他的情况后叫停了一旁正要打急救电话的路人。
“没事的,都散了吧,这是我学生,他没什么事,只是晕了而已,我把他带回去喂点儿药就成,你们别在这儿围着扰乱交通秩序了……”
有路人不放心,怕是他这老头子撞死了人又逃避责任,想要上前查看慈默的情况,被高研究员怼了回去:“你干什么,你要是敢碰我学生,我连你一起撞!”
他这言论一出,众人纷纷作鸟兽散,谁都不想因为招惹到一个精神病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高研究员将昏过去的慈默搬上车,在心里感叹这小兔崽子平常是不吃饭吗,怎么轻得跟个纸片似的。
自己给他发的那些工资也不知都跑到哪里去了……
高研究员有种喂了只兔子却越喂越瘦的心累,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
慈默觉得自己像是在大海里徜徉的一条鱼,海水暖乎乎的,又舒服又自由。
好像所有作为人类的烦恼都被抛得一干二净,此时此地他忘记了自己是谁,只想这么平静地继续下去,仿佛过了这一秒,再无此刻。
然而,一个声音还是把他从半梦半醒间拉了出来——
“醒了就起来吧,别总躺着,像具尸体一样。”
慈默睁开眼,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放在了不远处的高研究员身上。
哦,原来他在实验室的休息区啊。
回忆纷纷袭来,慈默皱着眉撑起身子——
他怎么记得自己是被车撞了,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
手上传来异样的感觉,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打吊瓶。
“我这是……怎么了?”
高研究员哼了一声,“还能怎么,被车撞了呗……”
如果不提慈默还想不到,此时才记起回忆中向自己冲来的车子似乎有些眼熟。
“是你撞的我?”
“你还好意思说?”高研究员手里动作不停,摆弄着一瓶淡蓝色的试剂,时不时往里面加着东西,“大白天的不看路,唰的一下窜到马路上,真把自己当兔子了?”
慈默也知道这次事故是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我当时有点不舒服,头晕得很……”
高研究员:“现在还晕吗?”
“现在还好,就是手有点疼。”
高研究员:“哦,我扎针技术不行,扎了好几次,就当练手了。”
慈默:……
好吧,自己还要谢谢他呢,哪里还会介意这些。
看高研究员一直在忙活,他忍不住问道:“您在弄什么,是有新的课题吗?需要我帮忙吗?”
高研究员撇了他一眼:“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对的地方?
难道他的身体又出问题了?
没有啊,他现在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一些,头也不晕了,看东西也不转了,甚至能站起来蹦两下。
只是……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让整个房间都清新了不少。
慈默抽了两下鼻子,确认自己没闻错:“你喷香水啦?”
居然这么有闲情雅致,都不像他了。
高研究员:“你觉得可能吗?”
慈默也觉得不大合理,他这么不修边幅的,恐怕没功夫鼓捣这些。
“那是哪来的味道……”
高研究员走上前,一边撕掉了贴在他后颈的什么东西一边叹了口气。
“你这脑瓜子真的是……闻不出来是自己的味道吗?”
慈默:??
“你给我喷香水了?”
高研究员:……
别是刚才发了会儿烧,真的烧傻了。
他摸上慈默的额头,确实还有些烫。
小朋友顶着这么一张病殃殃的小脸瞧着他,他心里也多少生出点若有若无的怜惜。
罢了,说胡话就说胡话吧,自己对病人应该多点耐心。
“你没喷香水,你是分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