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分化
分化?
慈默眼睛瞪得像葡萄, 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研究员有些好笑:“怎么,惊着了?”
慈默:“我……我……”
他都当了这么多年Beta,年纪早过了, 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第二性征发生变化的那一天。
“那……我以后就是Alpha了吗?”
他不免有些兴奋, 因为他觉得Alpha普遍身体更好更有力量,说不定将来能少生些病。
高研究员:……
“看看你的样子,你觉得可能吗?欸,别那样摸你的腺体, 你作为刚分化的Omega, 那里还没长好呢,小心摸坏了,到时候可没地方哭。”
Omega?
这怎么可能呢?
“可是,可是……我爸爸是Alpha, 妈妈是Beta,我怎么会是Omega?”
慈默说着说着便咳嗽起来, 那股水果的香气更加浓郁,像是有人打翻了果汁桶。
高研究员递给他一杯水, 帮他拍了拍背。
“一看你生理课就没好好听, 像你这样又是延迟分化又是隐性性征的,只是几率比较小而已……而且虽然分化的晚, 但你的身体早就向Omega靠拢了, 你就没觉得自己对疼痛越来越敏感,皮肤越来越细腻?”
慈默还真没觉出来,只想着生病的次数变得频繁了些。
这个消息有些过于重大,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脑袋变得清醒,那些纷杂的念头便纷纷涌现——
他现在成了Omega,以后的课程会不会跟不上?
要是没有钱买抑制剂, 他的发情期该怎么度过?
除了极个别学院,这里一般是不招收Omega的,如果自己的性别暴露,会被开除吗?
千头万绪让他苦恼不已,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
高研究员啧了一声,上来把他的手给拉开了。
“本来就不聪明,可不经这么打……”
慈默有些委屈地看向他:“高爷爷,你上次不还夸我机灵的吗?”
“这个时候就别计较那么一句两句的了!”
慈默:“但是,但是我害怕……高爷爷,你说我还能继续上学吗?”
听他这么一说,高研究员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一反常态鼓舞起他来。
“怎么就不能上了?哪条校规有写Omega不能入学?无非只是没什么Omega来报名而已……”
慈默深知理是这个理,但Omega的身份还是会为他带来很多麻烦。
他的专业还算好的,如果是需要上战斗课程的那一种,对方信息素一压过来,自己不就先输一头了?
他不禁有些气闷,觉得这种说出去都没人信的事怎么偏偏会发生在他身上……
让他一直安安稳稳当个Beta不好吗?
一想到以后还要操心随身携带抑制剂的事,他就觉得麻烦不已。
而且他曾经见过有的老师故意给成绩不太好的同学打低分让他们无法通过最终考核,以免拉低毕业班的人才质量。
慈默生怕自己的性征一旦被别人知道,也会有人给他穿小鞋,觉得他是个拖后腿的。
更别提曲天流和刘松友他们了,准会想出其他法子招惹自己……
慈默一个头两个大。
正当他唉声叹气时,一个念头却忽然划过他的脑海。
他唰地一下把小脸抬起来,有些兴奋地看向高研究员:“高爷爷,你说我如果把腺体给切了,是不是就能做回Beta了?”
即使了解的不多,他也知道这种手术确实存在。
虽然可能会花不少钱,但慈默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自己的未来考虑,还是当断则断为好。
只要能回到从前的生活状态,一个小手术算不了什么。
高研究员:“你这小崽子,那些后遗症是一概不提啊……你出去问问,有哪个健康正常的Omega会做这种手术?有患上信息素紊乱综合征的风险不说,还有可能会终身服药,这种重大的决定,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吃了顿饭一样简单?”
真是对自己的身体一点也不上心,稀里胡涂的,这么大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听他这么一说,慈默也觉得自己说话有些莽撞了,把脑袋耷拉了下去,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只是问一问嘛……”
高研究员给他冲了一包退烧药,慈默三两口便喝完了。
“谢谢。”
高研究员有些愣神,他本意是想放凉一会儿再给慈默喝的,谁曾想这小子虎到直接几口闷掉。
这么烫的水,他是没有知觉吗?
这时,高研究员似乎想到了什么,让慈默闭上眼睛。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嘛,但慈默仍然乖乖照做。
过了两秒,他的双手各被塞了一杯水。
慈默有些疑惑,这是让自己当个移动支架吗?
那闭眼睛又是为了什么?
高研究员:“感受一下,这两杯水有什么区别?”
慈默:“感觉重量差不多,杯子摸起来也一样……它们有区别吗?”
两个杯子被接了过去,慈默睁开眼,看见高研究员将水放下,神情似乎有些严肃。
“连冷热都感觉不出来了,有点严重呦……”
慈默这才注意到其中一杯水正冒着热气,低头一看,右手的皮肤已经被烫红了,甚至隐隐有冒出水泡的迹象。
高研究员拿冷毛巾帮他擦了擦手,心想Omega真是细皮嫩肉,只拿了一下就红成这样,偏他又没有感觉,手要被烫坏了都不知道。
“你这毛病,以前有吗?”
迟迟得不到响应,他一抬头,见慈默煞白着一张小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被吓着了?
高研究员有些无奈,他没有儿女,此时却生出些哄小辈的感觉,随手抓了个薄荷糖给慈默。
慈默平时不爱吃这些,此时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动作飞快地拆开包装丢到了嘴里,全程不到两秒钟。
高研究员:!!!
有这么饿吗?
要不要再给这崽子热个面包来?
慈默有些着急地问道:“高爷爷,你这薄荷糖,是薄荷味儿的吗?”
高研究员:???
这是个什么问题?!
“那当然,它都叫薄荷糖了,还能有其它味儿?”
这孩子,莫不是真的烧傻了……
待他正想再给慈默测个体温时,却发现两行清透的眼泪顺着小脸流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沿下巴滚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好不可怜。
高研究员一惊,心想不会是自己的糖太难吃了,把人吃哭了吧?
然而下一秒,他又看见小朋友破涕为笑——
虽然口中的糖果完全品不出滋味,但慈默却觉得这是自己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的味觉又一次失灵了,这是不是说明,曾经的那一切不是幻觉呢?
是不是……他确实变成过另一个人,确实见过自己的家人?
他确实……有个家呢?
第52章 出路
慈默这样大起大落的反应让高研究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问他怎么回事。
慈默也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失态了,用袖子简单擦了一下眼泪,挤出一个笑:“没事, 我就是忽然觉得人生又有希望了。”
如果自己能够回去, 他觉得做Omega也没有什么不好,好像只要有家人在身边,任何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坐在小船上不断起起伏伏,终于越过一望无际的海面看见了远处的地平线。
只要确认了目标, 自己就不会再心慌了。
然而, 他在这里乐呵呵地打着小算盘,一边的高研究员却突然说道——
“还乐呢,真是个傻崽子……”
慈默觉得一定是自己一会儿喜一会儿悲的样子让他疑惑了,连忙说道:“高爷爷, 我没疯,只是……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 重整旗鼓了!”
高研究员又给他测了□□温,发现仍然烧着, 把一个冰袋压在了他的额头上。
“喏, 自己拿着……我可没说你疯,我想说的是, 你要死了。”
“哈?!”
这犹如过山车一般的语句让慈默没转过劲来。
愣神了片刻, 他睁大了稀里胡涂的眼睛:“高爷爷你……你给我下毒了?”
看着高研究员那副无语的表情,慈默觉得自己真是说话不过脑子。
他都在乱说些什么啊……
高研究员也懒得计较这些,直接说道:“我抽了点你的血做检测,想看你的信息素浓度,刚开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是正常的分化而已……但你知道的, 我这个人就喜欢做实验,正巧新一批的小白鼠没到,我就拿你的血试了一下新配置好的几个试剂,你猜怎么着?”
慈默脸色变得煞白:“我,我不会得癌症了吧……”
听对方的语气,一定不是什么小问题。
高研究员也丝毫不避讳这些:“癌症还好呢,起码现在能有点治疗手段,拖上三五年没什么问题,但你这个情况……我估计没几天好活了。”
若是换作另一个人如此平静地说出令人心如死灰的判词,慈默一定会觉得对方在开玩笑逗自己玩。
但他知道高爷爷就是这个人生态度——活着就活着,死了也行,对一切都毫无顾忌,仿佛世界就是一个属于他的巨大游乐场,身边的人全是无关紧要,唯一的任务便是绕着他转的NPC。
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就是真的了。
高研究员:“你身体里的细胞好生独特,乍一看上去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在受到刺激时会以一种极高的速度开始分裂,而且分裂的方式很奇怪,癌细胞在它面前都只能当垫脚石……按照这个速度,我毫不怀疑你能在几分钟之内分裂出一个自己,其实那样想想也挺有意思的,直接多了个双胞胎兄弟,可以替你上学,你说好玩不好玩?”
慈默:……
我都要死了,你还用这种玩笑的语气说话,这真的合适吗?
但对着这么一个随性的老顽童他也说不出什么埋怨的话,只能有些可怜巴巴地问:“高爷爷,我真的没救了吗?”
就不能挣扎一下吗?
要是死在这里,他这一生过得可真是太失败了,什么都没完成,而且临死前连家人的面都见不到……
高爷爷或许是说得有些口渴,仰头灌了一杯水。
“也不全是,”他看向慈默,“你是没救了,但另一个你却不一定。”
什……什么?
好像突然被丢进了冰窖中,慈默瞬间清醒了。
另一个你……
高研究员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了?他发现了多少?
慈默有些秘密暴露的恐慌,但高研究员转过身背对他看向自己的显微镜,没注意到他的神色,自顾自说道——
“我又做了几个实验,发现当你的细胞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本体之后,会以一种过快的方式开始凋亡,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了你的身上,你恐怕会很容易出血,还有其他并发症也说不准……但我发现有意思的是,分裂出的细胞和它的来源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关联,杀死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恢复正常。”
他走过来,用手电筒检查了一下慈默的眼睛。
“我看你这情况……恐怕已经有一个复制人了吧。”
慈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人是怎么如此迅速地接受这些,然后平静地说出这段在外人听来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的说辞的呢?
高研究员看到他吃惊的表情有些好笑:“怎么,觉得我的反应太平淡?我告诉你,这些小问题在我看来都不是事儿,你跟我比还是太嫩了……”
慈默:“可是……您不觉得,我……我是个怪物吗?”
高研究员:“我没说你不是啊。”
慈默:???
高研究员:“当个怪物有什么不好?我还见过往自己身上移植星兽的器官想要进化的疯子呢!而且怪物这个词无非是愚昧的人给他们不理解的东西套上的硬壳而已,我喜欢别人这样叫我,显得气派!”
慈默这才想起,对方在学校里有个称号就叫做“研究所里的老怪物”。
虽然没听到什么切实的安慰,但慈默忽然觉得自己被理解,被接受了。
这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研究所,似乎突然从工作的地方变成了他的半个家。
慈默:“那您的意思是……我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才能活下去?”
高研究员:“别整那些文绉绉的,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停顿了几秒,他有些好奇地问道:“喂,你分裂来分裂去……是公用一个脑子的吗?”
“那当然,”慈默接话道,“不然我不成了批量生产的机器人了?”
高研究员点点头:“也是……不过真能批量生产也行,我多买几个回来同时为我打工,省钱。”
慈默此时也是完全放下戒心,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以保密的了,便把自己当初碰到不明物质,醒来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事情说了出来,但隐去了和家人有关的部分。
高研究员听了他的话,没发表什么评论,而是岔开话题,将一盒药片递给他。
“这是什么?”
“给你续命的,在你做决定之前,它能抑制你体内的信息素,不让这些东西加快机体的衰竭,一定要按时吃,不然准有苦头给你受的!”
慈默一边说着知道了,一边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
有感觉,但是不痛。
看来分化确实让他的情况变严重了,不过他觉得不知道疼应该算是个好事。
他想,就先用药物钓着,然后平时贴好抑制贴,别让其他人发现自己是Omega。
等攒够钱了,他就去找家人,他还是想尽量保留自己这副身体,毕竟用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不过到时候要让另一个自己死掉……听上去有些奇怪,但也只能如此了。
自己没有恢复,说明作为白风眠的身体起码没有被火化,应该是像自己之前一样陷入了沉睡的状态。
如果真是这样……哥哥他们免不得又要开始操心了。
就这么想着,慈默一心扑在了攒钱上,风平浪静地过了好些天。
他出门习惯戴着帽子,用的抑制贴还是隐形的,而且每次都有喷气味阻隔剂,所以还真没让人发现。
但是天不如人愿,该来的还是来了。
看着靠在树干上冲他招手,一脸灿烂笑容的刘松友,慈默只觉得晦气东西又贴过来了。
对方开门见山:“在躲我?”
慈默冷着脸想走,刘松友接着说道:“听说你那个竹马被调到分校区义务劳动一个月,走了这么久,你该不会很想他吧?”
反应了好一会儿,慈默才意识到他说的应该是冯川。
慈默:“有这回事吗?”
刘松友显然有些诧异,然后似是而非地笑了一下:“你这小没良心的,他为了你大半夜找上我的门说要单挑,你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这下慈默更疑惑了:“他还找你单挑过?谁赢了?”
“他被我的人打得哭爹喊娘的,你说呢?”
知道他说这话肯定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冯川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必不可能服软。
但他都这么说了……恐怕冯川也没少吃苦头。
慈默皱眉:“不是单挑吗,怎么还让其他人插手?”
刘松友:“哼,他说单挑就单挑?我的人那么多,真当我傻啊!”
慈默:……
好吧,看来冯川那套街上的规矩在这里不管用了。
“既然他能被派出去劳动,说明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而且就算真的怎么样了也和我没有关系,是他主动去找你结果却挨了揍,这不关我的事,我们已经很久都没有联系了,我可没指使他。”
“是吗,”刘松友:“可是冯川说你是他老婆,你们早就私定终身了,他在你落魄时对你不离不弃,还说是我们这些蛀虫败类带坏了你,让我们离你远一点,不然就把我们揍得满地找牙……啧啧,好凶呢。”
慈默:……
冯川这家伙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得了失心疯不成?
第53章 屏气
此时早已得知了真相, 慈默便不再认为刘松友对曲天流有什么想法,只觉得他是一条对他百依百顺的走狗而已。
既然不是他自己的意思,慈默也没必要跟一把出鞘的刀生闷气, 他该气的是握刀刺向他的人。
然而, 他需得保留这点认知作为他唯一的先手,便不显山不露水地说:“你每天都不用上课吗?实在闲得无聊可以去找个兼职,肯定比总是来堵我有趣多了,还能给社会创造一点价值。”
刘松友只想着这话说得颇为可笑, 只有穷人才需要操心这些东西, 成天为了一点工资过得凄风苦雨的,就像活在草丛里的蚂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掀翻他们的一方天地。
心里把人比成小虫子,刘松友却觉着自己是人类, 要不要顺路来上一脚全凭他的心情。
“我为什么要给社会创造价值?我有钱,我可以直接让社会来服务我。”
慈默:“是吗, 但在我看来你可没站在金字塔尖上,曲天流一句话你就累死累活地替他卖命, 我估计他揍你一顿你还要赔笑呢。”
别的嘲讽刘松友都不会太在意, 但唯独拿他跟曲天流比会狠狠地扎在他的痛处。
不论是资质还是能力,他扪心自问并不比曲天流差, 但不论是谁都只能看得到对方, 却将自己视为可有可无的奉承者。
是因为曲天流装得像吗?
可又有谁知道,他那风光霁月的模样背后,是自己出手替他把脏事处理得干干净净。
到头来,所有的夸赞与名声都落在了曲天流身上,真正做实事的人却半点都得不到。
“你一个贫民区的Beta,也敢这么辱骂我?”
慈默这个时候可不想和他硬碰硬, 一是自己打不过,二是如果靠的近自己的Omega身份可能会暴露。
“我没有骂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他脑筋转了转,觉得最好的方式是想办法让刘松友把冲突的矛头转向曲天流,这样自己就能趁乱避开了。
“我觉得我们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同病相怜的,都是被人压迫的存在,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这话让刘松友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但他是必不可能承认自己觉得慈默的话竟有半分道理的。
在来之前他刚刚又替曲天流完成了一项学校的任务,拿到了很好的成绩,挂的却不是自己的名字,此时心里正不快着,恰巧遇上慈默便想前来出出气,没想到对方三两言语让他觉得更加憋闷了。
对方到底是曲天流感兴趣的人不好动手,他便恶狠狠地撂下一句“一派胡言”,然后怒气冲冲地走了。
慈默感觉自己找到了拿捏刘松友的窍门,不免有点小得意,正要继续往前走,却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一串钥匙,应该是刘松友掉的。
这人也真是,上次还以抢他的钥匙为乐,现在却连自己的钥匙也不看好。
慈默懒得捡这种人的东西,心想我不把它踹沟里已经很大度了,正欲忽视它离开,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绕了回来。
这串钥匙……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啊。
哦对了,这好像是信息管理部门的钥匙,刘松友是学生会成员,拿着它也不稀奇。
这时,一个念头慢慢在慈默脑海中凝集——
有了这个钥匙,自己是不是能进入大楼使用他们的通讯设备?
真正重要的东西都放在总研究楼,那些不包括在核心区内的地方……晚上是没有保安的。
慈默吞咽了一下,不知是铤而走险的念头让他紧张,还是他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让他兴奋。
如果真的能成功……自己是不是就能联系上家人了?
慈默吐出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将钥匙收进了口袋里。
————
夜深人静,慈默特意穿着一套黑衣服,带着口罩和兜帽,偷偷摸摸地朝信息科走去。
快到大门口时,他环顾四下无人,又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反而显得鬼鬼祟祟的。
若真被路人碰见,就说自己是这个学院的学生,忘拿东西了回来一趟,又有什么稀奇?
想到这里,他将帽子拿了下来,决定光明正大地开门走进去。
夜晚空无一人,开锁的声音格外响亮,让慈默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好不容易开了门,他飞速挤了进去,转手将门关上。
室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为了不惹人注意,他只是打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
通讯设备并不难找,慈默很快边摸到了位置。
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又有些犹豫了。
虽然高研究员的话已经让他有些认定那段时光不是幻觉了,但他害怕……万一他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他又该怎么办呢?
慈默咬住了内侧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了片刻。
最后,他下定决心地抬起手——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必须要试试。
私人通讯可能会被干扰,但公司的通讯应当是最好接的。
于是,他拨通了牧修远办公室的号码。
他拨得很慢,生怕自己出错。
听着对面穿来的忙音,他屏住了呼吸。
“喂?这里是智源总部,您是哪位?”
犹如天光乍泄,让在黑夜行走了太久的旅人终于得以看清前路。
慈默的嘴唇在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口,却因为太过激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个熟悉的声音,他是真的,他是真的……
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譬如自己忽然冒出来自称是对方的弟弟会不会被当做骗子,但这些念头很快边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离开这么久,他想和哥哥说说话。
只是,正当慈默调整好情绪打算开口之际,后方却忽然穿来一阵动静。
慈默猛地一惊,将电话挂断了。
如果被发现他可是要被记过的,说不定还会被开除,通话以后还有机会。
伴随着脚步声,似乎还有交谈声传来——
来的竟然不止一个人!
慌乱间,慈默往大楼深处跑去,却发现自己跑进了一个死胡同,只能顺手摸进了一个旁边的房间。
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门无法从内部锁上,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躲进了角落里的衣柜中,仓惶地用悬挂的衣物遮掩着自己,大气也不敢出。
慈默不停地在心里念叨着,千万别进来,千万别进来……
怕什么来什么,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衣柜的门中间有一条细缝,慈默悄悄向外看去——
等等,这两个人他认识!
刘松友和他的跟班刀疤脸,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难道是发现自己拿了钥匙,跟着来打算抓自己一个现行?
很快慈默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刘松友似乎喝醉了,站都站不稳,刀疤脸想要伸手扶他一下却被他粗暴地拍开。
“我没醉!”
刀疤脸也有些不快:“是你大半夜非拉着我喝酒,喝完又说要来找什么钥匙,真是发疯。”
刘松友:“这钥匙不能丢,肯定是落在哪儿了……欸,我怎么跑到这个房间来了?怎么说也不能扔在其他人的休息室啊!”
刀疤脸冷笑道:“还不是你幻听说有动静,怀疑是贼非要进来看看,喏,明明什么都没有!”
慈默的心脏跟着停跳了一瞬。
好在醉酒的刘松友不再纠结这件事,跌坐在椅子上开始揉太阳穴。
许久,他有些疲惫地说:“可能是只猫吧。”
他看向刀疤脸:“我上次说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刀疤脸也跟着坐下:“曲大少爷交代的,自然准备好了……等过个几天,恐怕就该有消息传来了。”
刘松友点点头:“那个叫冯川的也是够倒霉,如果只是惹到我顶多废他一条腿,但谁让他这次……把手伸到了曲天流身上呢。”
他感叹道:“这年头上个学总是出意外,真是世事无常啊。”
第54章 误杀
刀疤脸:“不过那小子虽然运气不好, 但起码有一件事说对了。”
刘松友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话道:“是啊,不得不说他也算有点脑子, 还真能发现曲天流的弱点……那家伙平时看上去目空一切, 好像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其实对于有人把他偷偷干的丑事捅到他爸面前怕得要死……”
他说着说着嘲讽地笑道:“又有谁能想到,一个被人追捧的无私英雄,会生出这么一条毒蛇呢?”
慈默藏在柜子里, 想起自己之前听说的事——
曲天流的父亲曾经立过军功, 在队友几乎全军覆没的情况下顶住压力勇闯敌营完成任务,确实值得倾佩。
这么说……他的父亲不知道自己儿子的真实性格?
听上去有些离谱,但也未必不可能,自己之前不也被他的外表和伪装出来的性格迷惑了吗?
所以, 冯川并没有傻到单枪匹马直接上门找事,而是真的发现了他们的弱点。
只可惜, 不论他进行过何种谋划,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不但没伤到这些人分毫, 还让他自己被送走了。
听他们的说法,或许还要对他下手害他的性命……
慈默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这里完全不存在公平, 这些人根本不把其他人当人。
希望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 他要赶紧提醒冯川才是。
但很快,慈默便意识到他首先需要担心的是他自己。
只见刘松友抽了抽鼻子,皱眉道:“哪儿来的柑橘味……不对,感觉不像柑橘,又有点像莓果……你吃什么了?”
慈默屏住了呼吸。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闻到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刘松友他……不是Beta吗?
慈默的手脚变得冰凉, 把身体向后缩了缩,祈祷抑制贴多撑一会儿。
好在刀疤脸的话帮了他——
“我可什么都没吃,可能是屋里的香水吧。”
刘松友嗤了一声:“老头子还在办公室喷水果味的香水,真是骚包。”
慈默:……
刀疤脸:“喂,你酒醒了吗?我有事要告诉你。”
“什么?”
刀疤脸沉声道:“我觉着,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你什么意思?”
刀疤脸:“我是说曲天流,我们凭什么要一直被他掌控?抛开他爸,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刘松友不屑道:“别说疯话了,我可不想被他报复。”
刀疤脸:“你愿意继续当他的走狗那就当,我不干了。”
这话戳中了刘松友恼怒的点,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做的所有事都是逼不得已!”
或许这样的对话发生过不止一次,刀疤脸也早就心怀怨恨,此时一起爆发了出来:“是吗?我看你舔他舔的挺开心的,他敲敲碗你就摇着尾巴过去了……”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借着酒劲,他们谁也不让谁,有好几次甚至打到了柜子外面,慈默搁着一层木板感到心惊肉跳的。
最后,这场赤手空拳的战斗以刘松友把刀疤脸狠狠地推到了墙上为告终。
见刀疤脸不动,刘松友又用力往他脸上招呼了几拳,接着大骂了几句才作罢。
他喘着气,一边擦指关节上沾染的血迹一边嘟囔着“让你犯贱,挨这顿揍就是活该。”
然后,过了大约十几秒,他发现对方仍是没动静,脑袋耷拉着,像个挂着的皮大衣。
刘松友抬脚踹了一下:“干什么,还不服气?”
这时他才发现不对。
刘松友脸色一变,走上前查看。
他抬手往刀疤脸的后背上摸了一下,满是鲜红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屋里的灯光不是十分明亮,他之前没有看清楚,这才看到对方后面的墙壁上立着一根长钉,现下已经贯穿进了他的胸膛里。
刘松友酒醒了。
他用手去试呼吸,什么也感觉不到。
他又不死心地去摸脉搏,仍旧是一片死寂。
层层迭迭的惊慌向他袭来,他咬破自己的舌尖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首,毕竟自己也不是故意的,顶多算个过失杀人。
但他又立即意识到不行,即使自己能请到最好的律师,履历也会带上污点,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的位置,决不能让曾经的努力毁于一旦。
而且,杀人这种事他虽然之前没做过,但也算是盘算过。
他本以为,冯川会是经由自己手的第一个受害者,没想到现在竟多了一个。
同伴死去,他没有半分悲痛,只想赶快把尸体处理好,然后撇清关系。
这里的监控早就坏了,只要不让任何人发现,没人会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将尸体拉到地上,然后不知从哪里翻出一口麻袋,利索地装入其中。
慈默透过门缝看他打扫着犯罪现场,身体有些僵直。
如果之前他被发现藏在这里顶多受点为难,但现在慈默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发出任何动静把刘松友引来,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就没了呢?
一直等到刘松友扛着麻袋离开,慈默在心里数了两百个数才敢推开衣柜出去。
纵是如此,在向外走时他仍然有些心悸,生怕刘松友会杀个回马枪。
他将钥匙扔在了大厅中,一出大楼,就半走半跑地离开了。
回到宿舍中,他关上大门,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成了……一桩谋杀案的唯一证人。
他太害怕了不敢去举报,只能祈祷这件事不要牵扯到自己。
他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刘松友用紧绷的表情擦除地上血迹的样子。
一夜无眠。
————
第二天早上,慈默是被电话声从床上叫起来的。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慌张地拿起电话,发现来电人是曲天流,有些犹豫要不要接。
他胡思乱想了一晚上,此刻挂着两个黑眼圈,头疼欲裂。
看到名字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对方知道自己看见了刀疤脸出事的过程,前来兴师问罪的。
但他随即又觉得不对,索性按下了接听键。
曲天流声音如常,甚至听起来心情还不错,邀请慈默和他一起完成一项多人作业,还说他都把预案写得差不多了,两个人商量着完善一下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慈默哪里有什么心情写作业,但一时又不知道如何拒绝。
看他不说话,曲天流话锋一转:“是不是那些人又找你麻烦了?”
听上去颇为关切,但落在慈默耳朵里却成了假仁假义的糖衣炮弹。
他想,一直找我麻烦又看我笑话的应该是你才对吧。
曲天流依旧自顾自说道:“这我就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了,刘松友那个脸上有疤的跟班退学了,估计是成绩不好读不下去了……”
退学了?
慈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异样:“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早,我才听说的。”
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不论刘松友做了什么,他似乎很好地将事情掩盖了起来。
原来,让一个人消失对他们来说就是这么容易,刀疤脸尚且如此,何况是自己呢……
慈默生怕再聊下去自己会露出破绽,便找了个生硬的借口结束了通话,又以自己已经提前找好搭档为由拒绝了曲天流。
“抱歉啊,下次有机会我再跟你一组。”
说完这句话,慈默飞速地挂断了电话,身体向后仰,整个人砸在柔软的枕头中。
他拉起被子,把自己的脸藏了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他害怕见到这些人,害怕面对今后的生活。
他好想回家。
第55章 剖白
慈默也没想过, 自己会主动拨通冯川的电话。
危险的胁迫如此之近,他早已顾不得心里那点别扭的情绪,将对方从黑名单中拉了出来, 让他重见天日。
拨通之后, 慈默说了声喂,因为没听见冯川的声音,嘟囔了一句是不是信号不好。
一个叹息的时间过后,他才听到对面蜻蜓点水一般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的手机被偷了呢。”
如若不然, 为何会主动联系自己?
他早已被推拒得太远, 现在连空间的距离也横亘在他们中间,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像一把巨大的砍刀,把他们之间的沟壑越砍越深。
慈默的脑子没转过来,以为对方在讽刺自己丢三落四, 小发雷霆地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但大事为重,他没功夫计较嘴皮子上的矛盾, 便让冯川不要扯远,然后告诉他曲天流和刘松友他们要害他。
“你这几天一定要小心一点, 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有什么事推后再说。”
他就不信冯川成日留在宿舍中,那些人还能破门而入, 明目张胆地加害, 青天白日,也要披张人皮才是。
冯川得知这通电话是特意来警示他后,乐滋滋得有些飘然,往别扭的语气里放了一勺糖,成了酸甜口。
“真的吗?那太可怕了,你是不是担心得不行?”
嘴里说着可怕, 话中却没有半分避让的意思,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想从慈默口中确认自己的份量。
能压在他心头自然让人欢喜,但这样又会让慈默平添担忧……
真是甜蜜的负担。
好不容易把消息传递到了,冯川却是这般寻常的态度,慈默觉得他分明是不相信自己,着急道:“我这次没跟你开玩笑,你如果不重视会没命的!”
冯川从小就喜欢贱嗖嗖地戳小动物的脑袋,等它们生气了又哈哈一笑潇洒退场,端的是混世魔王不管不顾的态度。
但这次不一样,还是需要哄哄才是,毕竟是自家的,气坏了急得团团转的也只能是自己。
收了调笑的表情,冯川说,你不用操心这件事了,他们已经下过手了。
慈默:“下……下过手了?他们找人袭击你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得了这么久的冷脸,骤然被关心砸得晕头转向,冯川好像回到了从前在街头当小霸王,想揍谁就揍谁,闲来无事还能掐掐小跟班软乎脸蛋的快乐时光。
他告诉慈默,在训练时重力控制器突然失效,自己差点从十几米高空直接摔下来,幸好自己臂力惊人抓住了墙边,不然就被拍成一团浆糊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慈默听得心惊胆战。
设身处地,自己如果碰见这种情况,肯定会六神无主,哪里能反应得那么快捡回一条命。
“那……那你还好吗?有没有被吓着?”
脱离了危险后总爱把刺激的经历当炫耀资本的家伙此时却厚颜无耻道:“当然吓着了,我可是差点死掉了。”
冯川鲜少有示弱的时刻,硬碰硬吵架慈默只会无视他,但对方忽然变成诉苦的大狗狗,他就不知该如何做了,甚至想拿个碗给他盛点饭,再摸两把狗头以示安慰。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做的吗?”
冯川这番虽不能说是无妄之灾,但多少因自己而起,慈默做不到坐视不理。
小菩萨心软,对曾经发誓割袍断义的旧友伸出手,放下芥蒂想将他拉出泥沼,却不知对方早已在潭底滚成了没脸没皮的泥人,只想顺着他白玉般的手臂爬到他身上。
“我真的怕的不行,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害怕那些人再对我出手……我这症状,恐怕需要一个亲亲才能好了。”
哦,看来还想舔舐他莹润的指节,明知会被责罚,内心却偷偷期待能得到巴掌的赏赐。
但小菩萨没如他的意:“想亲人就去谈恋爱啊,我又不是红娘,不会拉红线。”
冯川呛咳了一下:“可是我不想跟别人谈,我都不认识他们。”
“那就主动出击啊,说句‘你好,我叫冯川,想和你认识一下’很难吗?”
冯川垂眼,他本来站在窗边,神色微动下走出了阳光照到的地方,迈入阴影之下,似乎潜意识觉得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见不得光。
他把手机靠近嘴唇,沉声道:“你好,我叫冯川,想和你认识一下。”
他以为慈默会说自己有病,但响应他的只是一声叹息。
激烈的责骂只会被他当作情趣,可这般失望的语气却让他的心跌入了谷底。
慈默没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我听刘松友说,你跟他说你喜欢我,这话是真的吗?”
多年对这种谈话避之不提,冯川只以为他害羞,现在却大喇喇单刀直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像考验的时刻忽然来临,肃然起敬的紧迫让冯川站直了身子。
“真的,比真金都真。”
慈默从前把冯川当朋友,后来把他当陌生人,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若即若离的合适状态,自己对他早已没了记恨,只想同仇敌忾多个关系一般的盟友,自觉这种关系无比令人舒适。
但对方却忽然对着他剖白,并非让他恍然大悟,却是撕开了他刻意视而不见的窗户纸,让他看到了不愿日日面对的邻居在对着他跳着无聊的健身操秀肌肉。
慈默:“既然你喜欢我,从前为什么要欺负我?”
冯川慌忙解释:“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这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想让你多看我两眼……但不管怎么说,我上次跟你动手真是太混账了,这样,我让你打回来,你把我的牙打掉我都不会还手,好不好?”
喜欢强词夺理的人,也会因为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的对立面感到苦恼。
慈默可没有喜欢看人说话漏风的习惯:“我打你干什么,我已经不气了。”
“真的?”
“嗯,只要你保证以后遇事冷静一些,我不介意和你重新做朋友,但也只是朋友了。”
即使早知道了答案,冯川仍像被捅了一刀。
朋友也好,他安慰自己说,起码比陌生人要强。
然而,还不等他说什么,慈默那边就听见门铃响了。
“稍等一下,应该是外送。”
慈默起身去开门,一抬头,却看见了曲天流似笑非笑的脸。
他的呼吸凝滞了一瞬,不自觉地抿紧了嘴唇。
来人手里拎着水果和奶茶,不等被邀请,直接自然地走进了屋内,慈默连忙退后才没有同他撞在一起。
“小默,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第56章 遇险
慈默看着曲天流泰然自若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 然后靠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挑眉等着他的回答。
联想到冯川的遭遇定然有他的指使,曲天流在慈默眼中已经变成了可怕的代名词, 就连微笑都显出不似人类般的瘆人。
慈默一时间口干舌燥, 什么也没说出来。
曲天流的样子与他的紧绷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对方用眼神扫射他,如同在审视一件商品是否合自己的心意。
最后,那目光落在了慈默亮着的手机屏上。
曲天流叹了口气:“诶呀, 怪不得不理我, 原来在跟其他人打电话呢。”
慈默生怕再让曲天流记恨上冯川,手一抖把通话给挂断了。
“是外卖,”他声音有些艰涩地说道,“我点的外卖快要到了……”
曲天流神色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不知有没有相信。
他慢条斯理地说:“不是同你说过少点外面的东西吗?吃到不干净的食物可是容易生病的……”
他从果篮里拿了一个苹果,扔到空中又接住。
“交朋友也是一样的, 总是接触不干不净的人,也容易不舒服……”
曲天流恨铁不成钢一般叹了一口气:“真是太不乖了。”
他表现得风平浪静, 慈默却只觉得汗毛直立。
短短几句话, 总让慈默感到他随时要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一边笑一边抹他的脖子, 说他不乖。
虽然曲天流没有放什么狠话, 可与之前温文尔雅,包容又大度的样子截然不同。
这是……意识到自己因为识破了他的真面目而疏远他,所以连装都不装了吗?
慈默生出一种和野兽共处一室的危机感,他记得在网络上看到过,当你遇见猛兽的时候,最好的选择是原地不动直接装死, 一旦选择拔腿就跑,便会被当作猎杀的对象,那样死得更快。
所以,慈默吞咽了一下,给他倒了一杯水,特地倒的凉水,想让他消消火气。
但显然曲天流并不吃这一套,把水杯推了回来:“走,我们出去吃,我请客。”
邀请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慈默只觉得自己骑虎难下。
无奈中,他努力作出开心的样子,同曲天流一起下楼。
路上他的手机响了两次,毫无疑问都是冯川打来的。
慈默直接挂断,但对方仍旧锲而不舍,似乎不听到他的声音就不罢休。
曲天流走在慈默后面堵住了他的退路,悠悠然说:“这次也是外卖吗?”
慈默感觉后颈发凉,来电像是死亡铃声一般让他的心脏一颤一颤的。
他索性直接将手机关机,免得进一步惹曲天流不快。
两人来到了从前常去的餐厅,顶层的明亮包间从前让慈默感觉温暖又舒适,现在却只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似乎所有的想法都在灯光的映照下无所遁形。
曲天流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切着牛排,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他沉默着不开口,弄得慈默也不敢打头阵,只能埋头翻盘子,那点蔬菜快被他翻烂了。
许久,曲天流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中走了出来,叉起一块肉,放在了慈默的盘子里。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像个骨头架子一样,明明开学的时候脸上还有一点软肉,怎么还没了呢?”
这般有些示好的话语让慈默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正想顺着台阶往下走说上两句,但当他的目光落在盘里的肉块上时,酝酿出的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牛排只有三分熟,甚至能看到其中的血丝。
慈默从来不喜欢吃这种不熟的食物,就连土豆也要烤得焦焦的才满意。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同曲天流说过这种事,当时对方没说他没口福,只说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
曲天流知道他的习惯,他是故意的。
如同一种强加的命令,测试他会不会欣然服从。
慈默觉得有些恶心,其实以他现在的味觉根本尝不出什么,眼睛一闭,心一横也就咽下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慈默就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凭什么他要遭到这样的对待,既然瞧不起自己,那就不要来招惹自己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他现在已经完全把曲天流放在了自己的对立面,心中剩余的那点倔让他不允许自己露出半分委屈的样子。
于是,那不满就变成了恼怒,催生出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他把餐具一丢,抬起脸直直看向曲天流,像是要和他打擂台。
他干巴巴地说:“我吃饱了。”
慈默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语气没什么气势,反而有些打肿脸硬充胖子的托大感,看着曲天流面无表情的脸,那点勇气飘飘呼呼落了下去,像是融化在空气中的水雾。
我在干什么,他想,我为什么要跟曲天流对着干,这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此刻,被称为大魔头的人用一旁迭好的餐巾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一阵沉默之后,他怕说得弯弯绕绕慈默听不懂,选择直奔主题。
“冯川走了,你有没有很伤心?”
这话题怎么又绕回去了……
“我伤心什么,”慈默装作不在意地说,“他以前总是找我麻烦,我躲他还来不及呢。”
曲天流瞳孔幽黑,许久,才慢悠悠说道:“那就好。”
不管慈默是不是真心的,这个回答在某种程度上取悦到了他。
人生在世难免有走错路的时候,现在讨人厌的家伙就要永远消失了,自己不是不能大度一些,包容慈默先前的那点抵触。
诶,自己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心软。
慈默不知道对方勉强“原谅”了自己,紧张的情绪中,他往嘴里塞了一口蔬菜。
曲天流看着他凸起的脸颊肉,一鼓一鼓像小仓鼠一样,忽然稍微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举动。
干嘛要吓他呢,没有挑拨离间的家伙,他还是蛮乖的……
但这点想法很快被唾弃所取代——
自己也不能太包容他,不然让一个玩物得寸进尺,左右自己的想法,可就贻笑大方了。
慈默还没嚼完,就听曲天流提议道:“宿舍多少有不方便的地方,很多东西都是公用的,今天收拾一下东西,到我那里去住吧,空房子多。”
慈默差点被食物呛到。
他连着喝了半杯水才把食物顺了下去,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住宿舍挺好的,怎么能总是麻烦你……”
曲天流没有回话,而是伸手敲了两下桌子。
慈默皱眉,觉得他这样打断别人说话的方式很不礼貌。
先前和他相处得那么舒服,说明他并不是不懂如何尊重人,现在肯定是有心的。
反观曲天流,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丝毫没觉得自己的举动有问题。
“慈默,”他很少这样喊大名,“你确定要放弃站在我这边的机会吗?”
哦,原来是让他站队啊。
慈默如果答应,恐怕以后曲天流便会觉得他十分好拿捏,随意唬两句就耷拉着脑袋跑过来对他言听计从。
但如果不答应……
思来想去,慈默决定先稳住他。
“那……那好吧,不过我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
开什么玩笑,一会儿卷着包袱就溜,任何事都没有保命重要。
曲天流对他的顺从较为满意,大发慈悲地把涌到嘴边的“你那些破烂有什么好收拾的”话咽了回去。
暗流涌动下,这顿饭好在终究平静地收场了。
慈默最后艰难地露出一个笑,然后在逃离对方的目光范围后跑得飞快。
曲天流说晚上派车来接他,他必须抓紧时间赶快开溜。
可等真的轻装简行带着包袱出门时,他却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他先前的设想是一边打工一边去找家人,可这样的计划太过理想化,他根本没有拿到文凭,是找不到高薪的工作的,而且保不准曲天流会想办法追上来,他只能逃难一般一直向前走。
如果这样,那和流浪又有什么区别?
慈默抽了一下鼻子,为自己的生活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感到难受。
如果……如果睁开眼睛就能回家就好了。
慈默情绪激动时就容易感到不舒服,现在身体更是微微有些发热,连带着大脑都变得模糊起来。
高爷爷说了,只要其中一具身体死亡,另一具就会好起来……
所以,他距离曾经近乎完美的生活,或许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不需要做多余的事,他只需要狠下心来对自己……
“小心!”
惊叫声中,慈默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把自己往后拽去,他瞬间失重跌倒,但没有直接摔在冰冷的马路上,而是砸在了一具躯体上,飞速的货车擦着他的脚呼啸而过。
“对不起对不起,压着你了吧……”
慈默道完歉,才发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冯川。
冯川心有余悸地喘着气,动作有些粗暴地拉着慈默一起站起身,不由分说拽着他走到更安全的地带。
“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过马路不看车!你差点就被撞到了你知不知道!”
与危险擦肩而过后,慈默才意识到自己真是烧胡涂了,怎么如此莽撞。
要是高爷爷说错了呢,万一自己醒不过来了呢?
曲天流还没对自己怎么样,自己就慌不择路差点被车轧死,听上去真是太不聪明了。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小,似乎意识到做错了事,“我刚才走神了……”
冯川的心脏仍然砰砰直跳,方才那一幕差点直接把他的魂给吓飞了。
如果他没有察觉到不对及时往回赶,如果没有恰巧碰见慈默……
差一点,就那么一点,他就失去他了。
批评的话想要说出口,冯川却忽然发现慈默眼眶发红,表情也是六神无主。
他的心一下软了下来,想着慈默或许是被曲天流欺负了才会这样失态,以至于路都没看清。
这下他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责备了。
他看着慈默手中的背包,顿了一下:“你是……要搬出去?”
慈默:“我只想离曲天流远一点,我……不愿意见到他。”
“出去躲一阵也好,我帮你找地方,很隐秘的,不容易被盯上。”
但那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想让慈默安安稳稳地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必须彻底解决曲天流这个心腹大患。
其实他早早便想好了应对方式,只是上一次因为刘松友的干预失败了,没能见到曲天流的父亲。
而他最近刚拿到了那人两天后的行程表,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接近机会,没人能够阻止他了。
“你放心,你很快就不用再怕了。”
他隔着布料摸了一下口袋里的U盘,强行装出胜券在握的样子。
第57章 败露
慈默站在洗手间抹了把脸, 冰凉的水流却仍然没有带走他的疲惫。
温暖的出租屋尽可能布置成了让他过得十分舒适的样子,但心里一直有事惦记着,他始终无法得到充分的休息。
慈默心情有些沉重地走进了客厅, 发现上面摆放着保温的三明治, 盘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抽出一看,冯川那奇丑无比的字迹让他忍不住有些想笑。
“记得吃早饭,我去去就回。”
冯川并没有说他要去哪里,但慈默的心却一下子悬了起来。
距离他搬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冯川也曾与自己说过他的计划——
闯入会场找到曲天流的父亲, 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都犯下了什么恶行。
既然控制不住曲天流,就让他老子来管他。
慈默在听完后觉得不大靠谱:“你怎么知道他父亲会站在你这边?”
冯川让他放心,说他都打听好了,曲天流瞒着他爹的事情可真不少, 如果他不怕事情败露,也不会对自己出手了。
慈默还是觉得危险性太大, 好说歹说让冯川放弃这个想法从长计议。
冯川当时口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是今天恰好是宴会当天, 他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告而别……
慈默当即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冯川一开始还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想要骗他:“你醒啦, 早上吃饱了吗?要不要我带点东西回去?”
“你不要跟我绕弯子,老实跟我说, 你是不是自己跑去会场了?”
冯川沉默的时间越久, 慈默的情绪越往下沉。
既然猜到了,冯川也不再瞒着他:“这是一劳永逸摆脱那些人的好机会,我不能错过。”
“但你根本不认识他的父亲!”慈默着急道,“万一他包庇自己的儿子呢?”
指望他大义灭亲,听上去十分不可靠。
冯川说,他们父子完全不一样, 他做过详细的调查,不会有问题的。
他固执己见,慈默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动他。
“我快到了,你放心,一完事我就立马回去。”
说着,冯川便挂断了电话,慈默便再也打不进去了。
他懊恼地瘫坐在椅子上,现在赶过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希望冯川能被外面的人拦下来。
但他心底又有个声音说,这种可能简直是微乎其微,冯川这么一个从小在街头混生活长大的家伙,最擅长浑水摸鱼了。
慈默觉得头疼,后颈的腺体又在微微发烫,他疲惫地给自己更换了抑制贴。
他想,冯川虽然有时候比较机灵,但也有傻乎乎的时刻。
昨天因为自己的失误让他闻到了信息素的味道,自己随便编了一个喜欢上喷香水的借口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不过也幸好两人的房间搁着一条走廊,才让他能守住自己的秘密,不然一举一动都被盯着,还真是不方便。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慈默以为是冯川回心转意了连忙去拿手机,却发现打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难道冯川还叫了外送?
他一接听,对面传来的声音让他瞬间有一种一脚踩空的失重感。
“早啊,小默。”
是曲天流,怎么会是曲天流……
自己不是已经换了手机号的吗?他是怎么找到的?
逃走的那天对方也曾打来电话,他因为害怕当即将手机关机,现在都还放在抽屉的最里面。
隔了这些天,对方却重新找了上来,还用如此寻常的语气同他问好,简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
慈默压低声音:“你打错电话了。”
他害怕通话的时间久了曲天流能直接定位到自己,便想直接挂断。
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手指一僵——
“你今天穿的白毛衣真好看,很衬气色。”
站在窗边的慈默猛然抬头,手脚发麻。
眼神飞速在窗外的各个地点移动,最后停在了楼下的一辆黑色轿车上。
曲天流穿着一件皮夹克,带着墨镜,像是要出去度假的装扮,靠在车边,把插兜的手拿了出来,抬头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慈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挂断了通话,然后唰得把窗帘拉上了。
他真的找上门来了……
不管了,先跑了再说!
慈默什么东西也不准备带了,但却发现自己无路可走。
他偷偷掀开帘子往下看了一眼,发现曲天流正在朝着楼道走。
慌乱中,他当即选择向上跑。
他一路上到顶层,推开铁门来到天台上,这里风很大,吹得他的头脑也变得清醒了。
慈默暗自懊恼,不应该上来的,这里各处都不通,简直是走投无路。
他站在边缘估摸着两栋楼之间的距离,最后发现就算出现奇迹自己也没有办法跳过去,更别提自己一到高空就容易腿软了。
他听到后面传来了脚步声,皮鞋踏过,节奏并不紧促,那人是慢慢走过来的,气定神闲,甚至有些志在必得。
慈默转过身面对他,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曲天流先看向他的脸,夸张地皱了一下眉:“怎么又瘦了。”
慈默在心里腹诽,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定时炸弹在担惊受怕。
曲天流:“你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饭都吃不好,这又是何苦呢?昨晚只喝了一碗粥,我看着都心疼。”
慈默浑身猛然一震。
他原以为曲天流是今天才发现自己的踪迹的,没想到他早就开始监视自己了,连自己去门口小店吃饭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此这般,却等到这个时候才来找自己,是想趁冯川不在少些麻烦,还是故意在逗弄自己玩?
毕竟对于囊中之物,拿不拿都是一样的。
慈默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离边缘更近了。
曲天流心惊了一瞬,随即很快调整好表情:“怎么,你想跳下去?”
他笑了一下:“就这么害怕我,连命都不要了?”
他满脸写着“有种你就跳,反正我也不在乎”。
慈默抿着嘴唇,思考应付他的策略。
这时,曲天流接了个电话,忽然像变了一个人,神色和语气都恭敬起来。
“爸,找我有事吗?”
慈默好像忽然看到了希望,难道冯川真的做到了,现在曲天流终于要被制裁了?
他看着曲天流连连应声,不用知道对话的内容就能猜到他正在接受责问。
冯川,你真是干得漂亮!
通话结束后,曲天流叹了口气,看向慈默的眼神颇为复杂。
“你们两个还真是……不过不得不说,能找到那些视频,也是你们的本事。”
慈默梗着脖子试图硬气一点:“现在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纠缠我们,我……我就不计较你做过的那些事了!”
曲天流上前一步:“我承认我是输了,但你以为你就赢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慈默吞咽了一下:“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现在你爸爸已经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你要是跟我动手,肯定会被他训斥的!”
“他确实骂了我,”曲天流说,“他骂我做事拖拉,被别人抓住了把柄,真是给他丢脸。”
慈默:“什……什么?”
曲天流的声音在他耳边化成了动摇人心的低语——
“你们真的以为,我和他有什么不同吗?”他凑上前,按住了慈默的肩膀,“我是被他养大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教给我的……只不过,他比我更会伪装。”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慈默的侧脸,冰凉的触感让慈默联想到黏糊糊的毒蛇。
“你那个朋友真是可惜了,之前他侥幸活下来,我本来都想放过他了……是他自己不识趣。”
慈默的声音微微颤抖:“冯川……你们把冯川怎么样了?”
第58章 死遁
曲天流耸了耸肩, 没说话。
慈默恨不得上去拽住他的领子质问他,但是……他不敢这么做。
他一边唾弃自己的怯懦,一边压抑自己的愤怒。
看他这么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曲天流冷冷道:“你不是说他总是欺负你吗, 现在他死了,你难道不该开心?”
真的听到这句话,慈默觉得双腿发软。
冯川……真的没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
“我不信”,他摇了摇头, “你在骗我, 你在吓唬我!”
曲天流没说什么,而是把一段视频调出来给他看。
慈默紧紧地攥着手机,看着上面的画面——
这明显是路人随手拍摄的,一群人站成一圈, 把里面围了个水泄不通。
背景音很是嘈杂,但慈默还是听清楚了其中的几句。
“咋回事啊, 前面怎么那么些人……”
“诶呦好像是有人跳楼了!”
“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嘞,啧啧, 真是可惜……”
很快, 救护车来了,人群自觉让出一条道路来。
马路边, 鲜红的血液浸湿了地面, 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冯川侧过的脸,睁着眼睛,头发散乱,甚至还穿着慈默为他挑选的衣服。
急救人员判定了他的死亡,知道没有抢救价值后,将一块白布盖在了他的身上。
画面就此中断, 这个视频显然是发在公共平台上的,底下的评论自动跳了上来。
“我也听说这件事了,好像是有个联邦学院的学生因为不遵守校规被开除,想不开直接跳楼了!”
“唉,好像还是在什么宴会上,当时那个很有名的慈善家曲先生也在场,还跑到楼顶去劝他,结果小伙子什么也听不进去……”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慈默手一抖,手机摔在了地上。
曲天流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他润湿的脸。
“都结束了,别哭了……”
哭?自己在哭吗?
无所谓了。
害怕消失了,慈默胸中只剩下悲怆。
他看向曲天流:“你们父子还真是……一手遮天啊。”
他现在明白了,比同谋更紧密的关系,是血缘。
过了约有十几秒,曲天流才接着说:“现在我父亲已经因为我让他给我善后感到生气了,我只有一种方法取悦他……那就是杀了你,让这件事到此为止。”
“是吗,”慈默淡淡道,“还真是难猜呢。”
话中毫不遮掩的嘲讽意味让曲天流手上的动作变得用力,由擦转为掐,在慈默脸上留下两个明显的指印。
“但我不打算这么做,因为谁让我们是朋友呢……这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走,我可以既往不咎。”
做我的小跟班,小宠物,我就施舍给你那么一点善意,你应该摇尾乞怜才是。
“那你父亲呢?”
“不必在意他,我可以伪造你的死亡。”
慈默推开了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确实把你当成过朋友,但我那时是瞎了眼。”他说,“我的朋友已经被你杀死了。”
曲天流冷笑:“你觉得,你有拒绝的权利吗?”
慈默当即后撤一步,站在了边缘。
曲天流瞳孔一缩:“你拿自己来威胁我?真是自作多情,你以为我会在意?”
话虽然这么说,但当他真的感觉到天台起风了的时候,仍然是心中一紧。
那么薄薄一片人,万一被风吹了下去……
慈默不为所动,而是又后撤了半步。
这里没有围栏,他半个身子摇摇欲坠。
眼看整个人就要跌下去,曲天流终于咬着牙喊道:“停下!”
他简直是怒火中烧,慈默竟然想要拿捏自己?
冯川死了,他也要用同样的方式给他殉情?
真是好一对苦命鸳鸯啊……
不过没关系,自己还有别的方法。
曲天流向来习惯了别人巴巴地凑到他眼前吸引他的注意力,受不了有人对他伸出的手不屑一顾。
无妨,他会让慈默主动来找自己。
那个时候,就不是说两句好话那么简单了。
曲天流深吸一口气:“慈默,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
“一个月以内,你必定会求着我做你的靠山,到时候我可以拉你出困境,但我要你像狗一样跪在我脚边认错。”
“那要是我赢了呢?”
“那我从你的世界里消失。”
如此全然不对等的协议,慈默却答应地很快:“一言为定。”
曲天流最后冷冷地撇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天台上只剩他一个人,慈默有些脱力地坐了下来。
他裹紧了外套,想到昨天冯川还夸过他穿这件衣服很好看,鼻子就又开始发酸。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凭什么是这样的结局……
他感觉很累,很难受。
他想回家了。
他想,自己终究惹不起曲天流,仅凭他的力量想要给冯川讨回公道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所以,他选择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但他很快发现,这件事远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不知曲天流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完全找不到工作,甚至租住的房子房东也限他日期一到就退房。
这样下去,他不但买不起飞船的船票,很快连食物也要吃不上了。
就这样,他被赶出了屋子,手里只剩下一点零钱,住不起酒店。
曾经的住处早已被抵押了出去,他无处可去。
他的东西很少,只有两本证件,几件衣服,还有……冯川那天给他写的纸条,被他收了起来。
月明星稀,他来到公园中,站在湖边看着自己的倒影,忽然一颗石子砸在了他的脚边,在地上咕噜噜转了几个圈,然后噗通一声跳入水里。
他以为是脾气暴躁觉得自己占了位置的流浪汉,扭头一看才发现是刘松友。
对方冲他抬了抬下巴:“呦,几天不见怎么还流落街头了呢?”
这人眉目间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慈默懒得搭理他,当即要走。
“别着急啊,”刘松友将人拦住,“同是天涯沦落人,我们聊聊?”
慈默:“我跟你不一样,你是为了好处才心甘情愿为曲天流办脏事的,我没你那么无耻。”
本以为在他面前能扬眉吐气的刘松友眼神冷了下来。
“你再说一遍?”
慈默本来也只是一时口快,不想再和他起冲突,但抬脚意图离开时却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
这一摔不要紧,颈后本就松动的抑制贴居然掉了下来!
他慌忙爬起,用手捂住腺体。
但已经太晚了,清甜的水果味在空气中漫延。
刘松友的表情顿时愣住:“你……你是Omega?”
这个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等等,他想起来了,那天失手杀了自己的跟班时,屋里也有这个味道!
虽然他自己没有信息素,但到底是个Alpha,他绝不会闻错!
他走上前,堵住了慈默的退路:“上个月的27号晚上,你在哪里?”
慈默本就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他一说假话就容易结巴:“我……我还能在哪里,当然……当然是在宿舍睡觉啊。”
脸上的表情早已出卖了他,刘松友:“你去了信息科大楼,躲在了柜子里,是不是?”
怪不得,怪不得他的钥匙会莫名其妙不见,又自己出现在大厅中……
慈默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然而,不等他站稳,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将他迎面推倒。
慈默本来就站在湖边,这下更是直接摔进了湖中。
冰冷的湖水呛入他的口鼻,他松开了抓着背包的手,奋力想要游出水面。
但一只手却伸了下来,狠狠将他压在了水里。
慈默拼命地挣扎,溅起阵阵水花。
他不能呼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的痛觉完全退化呢,为什么要让他感受到这个……
慢慢的,他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小。
他终于没了力气,任凭自己不断地往下沉。
透过水面,他只能看到刘松友的影子,是一团模糊的黑色,不像人类,更像是来索命的厉鬼。
但在这一刻,他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起码……不用再伤心,不用再辛苦了。
这样真的……挺好的。
第59章 回家
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好像被包在了柔软的云朵里,湿漉漉,软乎乎的。
似远似近的交谈声在他耳边响起——
“小乖……”
“……他的眼皮在动……”
“我看到……”
好熟悉的声音。
这是一场梦吗……
一只微凉的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慈默想要躲开, 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意识才刚开始有回来的迹象, 不能很好地指挥他的肢体。
先前被压在水中的感觉让他对触碰生出了一种恐惧。
但那只手没有伤害他,只是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把一缕发丝从他额头上拨开。
“……默默,睁开眼睛看看妈妈好不好?”
他醒了。
慈默努力掀开眼皮,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围着他的几个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好几秒, 他们才如梦初醒一般,开始七嘴八舌地问他感觉怎么样。
最后,是一句有些着急的话让纷乱结束的——
“小点声,我们吵到他了。”
慈默的眼珠慢慢转动, 看向了说话的人。
牧修远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下巴上也能看到没有剃干净的胡茬。
爱干净到似乎有点强迫症的人, 怎么变得和冯川一样不修边幅了?
如果这是梦,是不是说明是自己把他想象成这个样子的, 真是有些恶趣味……
牧修远:“小乖, 你能听到我讲话吗?”
慈默睁大了眼睛。
这不是梦 。
在梦中,牧修远会喊自己真名, 那里没有秘密, 没有困苦,只有安全与欢乐。
他的目光移动,落在了站在另一侧的白毅和叶曼文脸上。
似乎没有记忆中的那样神采奕奕,但确实是他们。
呼吸变得急促,巨大的情感冲击让慈默感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
欣喜,委屈, 不可置信,各种情绪一股脑得涌了上来,让他简直承受不住,以至于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他本不想哭的,因为他不愿在家人面前丢脸,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他动不了,眼泪顺着眼角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滑,浸湿了柔软的床单。
这下可把其他人吓坏了,以为他是痛得不行。
医生赶来,各种仪器对着他绕来绕去,氧气面罩盖在了他的脸上。
似乎意识到是自己的反应让他们慌乱了,慈默咬住舌尖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他听到医生说他没什么事,只是需要休息。
外人离开了,但重要的人一个也没有走。
不知从静脉里打了什么药,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恢复。
最开始,是能自如地眨眼。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用这种方式和他交谈。
牧修远:“默默你听到我们的话就眨一下眼睛,好不好?”
他眨了一下。
如此简单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却像是完成了什么旷世奇举一样。
“还有没有哪里难受?有的话就眨一下,没有就眨两下好吗?”
他眨了两下。
又是一阵欢欣,弄得慈默都有些脸红,觉得他们在把自己当小朋友哄。
慢慢的,他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回来了。
他先看着牧修远,喊了一声“哥哥”。
效果立竿见影,要不是场地不够,牧修远甚至想出去跑上两圈。
他也没忘了白毅和叶曼文,喊了句“爸爸妈妈”,他们连连应声。
他的声音仍有些沙哑,叶曼文让他先不要说话了。
“小乖你感觉说话累就休息一会儿,可以先听妈妈说……你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了,现在情况才刚好一些,绝对不能累着。医生说只要好好休养,你的病就能好起来。”
似乎是觉得小孩醒来是件天大的喜事,不能让氛围这么沉重,叶曼文硬生生将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收了回去。
她略过了这段时间一家人的提心吊胆,略过自己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要跑来好几次确认她的孩子仍然在呼吸。
她专挑些开心的事情说,说慈默喜欢的那家甜品店推出了新口味,说白毅犯胡涂买东西点了一百份包装盒,说“极乐新世界”游戏开发了全新的板块,牧修远早已把全套的装备买好了,就等着他醒来玩。
慈默听着听着,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得有点不真实。
他……真的回来了?
直到叶曼文说家里现在添了游泳池,医生说适当的锻炼可以帮助他恢复,温暖的情绪才猛然消失。
他好像又回到了水中,他要溺水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连连摇头:“不要……我不要游泳,我不要游泳,求求你,我不要游泳!”
叶曼文显然没想到慈默会是这样的反应,因为原来她也提到过这件事,慈默的态度并不排斥。
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但他知道“游泳”这两个字吓到她的小乖了。
她忙说小乖不愿意那就不去,白毅也急忙跟着说立马拆掉。
深呼吸了几次,慈默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自觉失态,便垂下眼,说对不起。
牧修远让他不要道歉,建泳池是他的主意。
“不过能告诉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去游泳吗?”
慈默知道自己从前并不怕水,这个借口不成立,便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叶曼文正温柔的擦掉自己眼角的水痕。
“我梦见……有人把我压到了水里,我没办法呼吸了,那水好冷啊,像在拿针扎我的皮肤一样……我好痛,妈妈。”
然后,有冰凉的水珠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茫然地睁开眼,看见叶曼文两眼通红,好像她的世界直接坍塌了。
她刚才表现得最平静,现在却是第一个压抑不住的。
把她的孩子夺走,和剜下她一块肉又有什么区别?
一想到他的小孩可能在昏迷的时候也在受苦,她就想要发疯。
慈默也是委屈得久了才那么说了两句,一看她反应这么大,顿时有些六神无主,忙说自己已经不痛了。
“而且那只是梦而已,都是假的,你不要……伤心了。”
叶曼文抹了一把脸,说妈妈都听你的,挤出一个笑。
但她的眼泪仍然掉得很凶,而且固执地拉着他的手。
慈默知道,她是害怕自己离开。
他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在想念家人的同时,家人也在同等地想念他。
他们的感情是同样的,他爱他们就如同他们爱他。
与上次初到这里时不同,现在的慈默终于有种在外漂泊了许久,跋山涉水才回到家中的感觉。
他再也不想离开。
慈默露出一个安慰的浅笑:“妈妈,别担心,这次我不会再走了。”
第60章 见面
经历了天差地别的两种生活, 慈默有时仍会怀疑周围的一切是不是假的。
因为回来后的这段时间实在是好得有些不真切。
此刻,他穿着姜黄色的毛衣,胳膊放在桌上撑着脸, 挤出一点软肉, 眉头紧锁,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然后,似乎想到什么,他坚定地抬起手——
在棋盘上走了一步。
坐在对面的牧修远似乎感受到了威胁, 谨慎地走了一步棋。
然而, 这一下正中慈默的下怀,这是他设下的圈套。
慈默的嘴角微微勾起,又走了一步。
他笑起来不会给人嘲讽的感觉,露出得意洋洋的小虎牙反而更显可爱。
“哥哥, 我又赢啦!”
牧修远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是我太差劲了……”
慈默拍了拍他的胳膊:“别灰心嘛, 这种星际军棋是要设战术的,一会儿我教你, 下次你就能把老爸杀个片甲不留啦!”
牧修远点点头, 然后从桌子下面拿出了一个礼盒。
慈默:“这是什么?”
牧修远:“给小默老师的报酬。”
慈默拆开一看,发现是“极乐新世界”升级过的全息头盔!
牧修远怎么知道自己想要这个的?
其实他早就想去全息游戏里逛逛了, 但因为怕碰见乔成迟迟没有动作。
不过如今这个忧虑已经被他抛在了脑后, 因为乔成现在已经自顾不暇了,肯定不会有时间跑到游戏里来的。
他得知这个消息也可以说是他主动开口的结果——
慈默从前害怕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会觉得自己不正常,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不正常就不正常,他想,爸妈只会说我是他们的小怪物,不会把我丢出去的。
当时, 他这么默念了三遍,把叶曼文叫到了房间里,打算同她坦白。
一方面是他不想再守着秘密,另一方面也害怕乔成那个阴险小人会再对自己和家人出手。
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开头,叶曼文便说她已经知道了,还说很高兴慈默能把这件事主动告诉他。
慈默:“知……知道了?”
叶曼文点点头,说当时他的情况突然恶化就是那个礼物引起的,他们排查了所有信息,最后成功找到了乔成身上。
对方也不推卸责任,还说没将人直接杀掉才是他的失手。
他的项目被白家截胡,他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白毅。
“现在他的公司已经被打击得濒临破产,他本人也像缩头乌龟一样躲了起来根本不敢露面,不用再理会他了。”
而实际上,叶曼文只说了一部分。
她隐去了白毅差点动用非法武器把乔成的家夷为平地,当时还是自己说闹得大了会进监狱,到时候就没人保护默默才让白毅冷静下来。
她想,乔成确实不敢出来,但凡他露面……不用叶曼文和白毅出手,自己会亲自了解他。
明面上不行,还不能暗杀吗?
自己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但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大的道理。
想当年自己刚遇见白毅的时候,还是一脚把人踹服,两人个才算真正认识的。
论“以理服人”,自己也不遑多让。
听了她的话,慈默眨了下眼睛,又把斟酌好的措辞咽了回去。
他是真没想到,乔成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真的说打就打。
不过叶曼文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在游戏中的事情,自己和他的那项“交易”也被掩藏了。
乔成承认是记恨白毅才对自己出手,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为什么要那么说?
不过乔成现在恐怕正焦头烂额,有再多的谋划也实现不了了。
慈默想,既然自己的事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理由,那也不用再多加解释了。
现在的生活就是最完美的,难道不是吗?
而且,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并不想将自己的另一种生活完全暴露在家人眼中。
不单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他还想完全摆脱曲天流那些人的影响。
不过是些闲得无聊总是以欺负他人为乐的家伙罢了,没必要再费心。
他其实暗自在星网上查过关于曲天流的信息,发现这段时间他似乎也不好过,小道消息说他和他父亲之间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个人正斗得不可开交,连学都不上了。
有人说曾经在街上碰见过他,一举一动像半个疯子。
活该,慈默在心里说道,真是恶人自有恶报。
不过刘松友……倒是没找到半点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真希望他也不好过。
就这样,慈默选择将自己的曾经掀了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他觉得自己需要做的是珍惜眼前的生活。
于是,他接过牧修远递来的头盔,丝毫不掩盖自己的兴奋。
他说,谢谢你,你是全世界的小孩全都梦寐以求的哥哥。
他以为听到这样的夸赞牧修远会很高兴,但对方却有些扭捏地说不要其他人,只想要他一个弟弟。
这般独有的待遇让慈默很是受用,让他觉得自己在牧修远心中无比重要,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我也一样,我也只想要你一个哥哥。”
不过说归说,到了玩游戏的时候,慈默还是更喜欢自己转转。
无他,实在是被牧修远动不动就砸钱的行为整怕了。
他只想当玩家,并不想当股东。
其实单说游戏并没有特别吸引慈默,他返回其中纯粹是为了见到自己的朋友。
他又回到了赛车场的等候厅,那是自己以前约定的和顾千峰与大头见面的地方。
顾千峰还穿着从前的装扮,大头在一边侃侃而谈,这幅画面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就像是他从未离开一样。
大头眼睛多,首先看到的他,脖子顿时挺直了,啪的一声拍在背对着他的顾千峰后背上,差点把人拍散架。
顾千峰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来,却在看到慈默的一瞬间停止了说话。
顾千峰翻身直接从敞篷车中跳了出来,连着说了好几个你你你。
慈默笑道:“怎么,一段时间没见,结巴了?”
为了解释自己的缺席,他主动承认自己这段时间生病了。
顾千峰绕着他团团转,问他严不严重,看医生了没有。
“怪不得不上线也不回消息,我真怕你出事……”
他看着慈默,心疼道:“都瘦了。”
慈默:……
大哥,这是游戏人物建模不是真人,又不会数据同步,你能看出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