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如果雨落下 > 30-40
    第31章 春发芽 每寸光好似为她撒。


    温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爬下床开了灯, 开完才想起宿舍熄灯了,这会儿没电。


    她打开手机电筒,借着光亮走到洗漱台, 胡乱洗了把脸, 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不知道人是不是在晚上容易胡思乱想, 一闭眼脑海里就自动浮现景栩被搭讪的一幕幕。到后来, 甚至开始脑补她没见过的搭讪画面、想象搭讪他的不同女生。


    到最后,她总无端地想象, 景栩有了女朋友之后的模样。想像他们牵手拥抱、彼此相爱的画面。


    她受不了。


    她头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嫉妒。


    她嫉妒那些可以对他大方表示爱意的人, 也嫉妒以后站在他身边的人。


    于是,“把景栩占为己有”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似春天竞相抽芽而发出巨大响动的公园, 不止不息。


    人在极度想做一件事的时候, 是会给自己找借口的。


    温夏花了一个晚上劝自己“和他不会有结果,尽早遏制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 却在第一缕阳光落在宿舍阳台时, 脑海里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句大写加粗的话。


    “这束光太珍贵了,我想试着抓住。”


    想起生日会上,他朋友们对他的调侃。


    他还是单身。


    所以。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温夏出门时, 世界已全然亮起日光。


    她抬头看了眼太阳。


    冬日的阳光没这么温度,却仍叫人不敢直视。


    本学期接近尾声, 她的实习生活今天过后也正式结束。


    今天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她拿着东西走出公司。本来以为她今天的心情也会和往常离开公司时的心情一样, 但在公交缓缓驶过那幢大楼时, 心里还是五味杂陈。


    陈湘早在三天前就结束了实习, 搬回了宿舍。


    温夏和其余两人都在今天才结束。


    温夏回去的时候,朱源松和孙洁妮已经在了。


    陈湘帮她接过手里的东西:“夏夏,今晚去云九香, 庆祝咱短暂脱离苦海。”


    朱源松走过来:“刚才还在这因为论文要死要活,这会儿就脱离苦海了?”


    “你懂个屁。”


    于是两人不出意料地打起来,温夏在一边看戏,她们俩这相处模式,从大二就开始了。


    一般以朱源松不敌陈湘而求饶结束。


    等她们闹够,温夏才缓缓出声:“现在还早,我收拾一下,休息好再出去。”


    因为公司离学校近,温夏要收拾的本就不多。


    她洗了个澡,陈湘见她休息得差不多了,才道:“走吧。”


    温夏换了身衣服,发现今天孙洁妮安静得有些过分,戴着耳机在追剧,整个人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一直没动,也不知道听没听到陈湘的话。


    温夏也没多想,正想叫她,却被陈湘拦住:“她不去。”


    温夏疑惑,却什么也没问。


    朱源松很明显也一脸茫然,走出宿舍后她才问:“怎么了?”


    陈湘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咱们把人家当室友,人家处处背后咱坏话。她说我乡下人,野蛮粗俗。我呸,公主命没有,病倒一大堆。


    “之前总让我们给她拿快递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过分。


    “朱朱不是总请我们吃东西吗,她在外面逢人就说那些东西是吃剩下才给她的。但每次她都吃的挺开心啊,还宝贝长宝贝短你真好,早知道给狗吃都不给她。


    “夏夏之前不是给她接了次热水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到处跟别人说夏夏故意接那么烫的,想烫死她。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刚刚我说宿舍的厕所的垃圾轮流倒,她说不,她不想倒,咱们仨轮流就行,哪有她这样的?”


    陈湘越说越气,语调也越来越高。


    孙洁妮总跟男朋友抱怨室友不好相处,细数了每个人的毛病。


    无数次失眠夜,温夏夜夜都听到这些吐槽和不满。


    温夏早就知道孙洁妮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她没必要挑起纷争,平静度过四年也就分道扬镳,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临到毕业,还闹这么一出。


    温夏安抚着陈湘,让她消消气。


    云九香今天人出乎意料的多,她们拿了号,起码还得等两个小时。


    最后陈湘决定不等了,拉着温夏和朱源松去了一家烧烤店。


    陈湘刚坐下,就说:“我想好了,我要回老家。”


    这个话题开启得猝不及防,温夏和朱源松都没说话。


    陈湘开了罐啤酒:“其实我也不是吃不了苦,我是实在不喜欢我妈口中说的那种所谓大城市的生活。之前出租房有虫给你们打电话,也不是因为虫子。我家里的虫比这多多了。


    “那天是因为我给我妈打电话,说我想回老家,她破口大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好像我不是她亲生的。


    “她说我堂姐争气,在堰青买了车和房,我伯伯有面子。而她因为我,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


    “我想明白了,我也该为自己的人生做一次选择。”


    说完,气氛陷入长久的沉默。


    勇于挣脱桎梏的人固然勇气可嘉。


    可摆脱父母对世俗意义上成功的追求,拒绝了人生前二十几年一直安排自己的人,同样是一个值得嘉奖的勇士。


    不知过去多久,温夏和朱源松同时举起饮料碰了碰陈湘放在桌面上的啤酒,异口同声道:“恭喜湘湘。”


    吃完饭他们去了学校广场的集市。


    集市上每个月都会有人摆摊,听说主要是学生会的成员,所得收益都会以学生会的名义捐出去。


    三个人转了一圈,走到最里侧时,发现一群人正在摆放架子鼓。


    他们身后,是许多大小不一的毛绒玩具。


    其中一个剪了短寸的男生看到她们,走过来介绍道:“同学你好,我们是律动社的,我是新任社长。打一次架子鼓得送一个娃娃。”


    陈湘看了看那些娃娃,里面甚至还有和一些奢牌口红的联名款,眨着眼:“你们真会做生意。”


    “没办法,社团没怎么来新人,当宣传宣传了。”短寸男生说。


    话音刚落,陈朝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温夏?好久没见了。”


    陈朝去年就毕业了,后来听说考研本校,现在在这遇到也不奇怪。


    温夏浅浅一笑,算作回应。


    寒暄几句过后,温夏要走,却被陈湘一把拽住:“夏夏,我喜欢那个丑兮兮的娃娃。”


    温夏:“……”


    陈湘撒着娇,“夏夏最好了,就随便敲一首曲子就行了。”


    温夏倒没觉得有什么,便答应下来。


    她自从遇见景栩后就没再去练过,现在都感觉有点生疏。


    但熟悉了会儿,她动作流畅地演奏完了一整首曲子。


    短寸把陈湘看中的丑娃娃拿给她,转而看向温夏:“同学,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


    陈湘在一旁笑出声:“同学,这是你学姐,还差几个月就毕业了,之前就是你们社团的。”


    短寸男生有些尴尬,却拿出手机:“是吗,我还以为是学妹。那加个微信可以吗,有空可以一起玩。”


    温夏连忙摆手,短寸男生却越走越近:“加一个吧学姐。”


    温夏连连后退了几步:“不了不了……”


    说完转身就走。


    却在猝不及防间撞到了人。


    她嗅到极淡的橡木苔味道,没来得及辨别什么,就听见另一个声音:“温夏,晚上好啊。”


    她目光偏去,宋陆鸣正欢快地和她打着招呼。


    再抬头一看,她撞到的人果然是景栩。


    她下意识大脑短路,一句“对不起”好半天没憋出来,尴尬对视半晌,她说了句:“你也来散步啊?”


    景栩愣了一瞬,随即无奈流出一个笑容,却能听出他强压的笑意:“是啊,来散步。”


    “……”


    温夏觉得不能再尴尬下去,心一横往前走,没多久宋陆鸣和景栩跟上来。


    宋陆鸣一直嘴欠:“没想到你还会架子鼓啊?你刚才打鼓简直帅炸了好吧!那个小学弟差点给你跪地唱征服。”


    温夏停住脚步,像个机器人一样的看向他:“……你们,看见了?”


    “对啊。”宋陆鸣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温夏目光不着痕迹地掠了景栩一眼,莹白耳垂不争气地在一瞬间红了个彻底。


    她或许这几年逐渐自信。


    在面对景栩时,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状态才最自然。


    看到朱源松和陈湘也过来了,温夏拉着她们赶紧走了。


    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景栩忽然笑出声。


    宋陆鸣挑眉,手肘搭在他肩上,视线始终追随着逐渐远去的温夏:“笑什么?”


    景栩并未收起笑意,只淡淡说了句:“没什么。”


    他以前不知道,温夏还有这样的一面。


    记忆里的温夏,温吞内敛,和他说句话都目光闪躲,好像他是什么凶煞的玩意儿。


    她打架子鼓的时候,展露出少有自信的一面。眉眼弯弯,动作流畅而大方,自信张扬到好似每一寸灯光都是为她撒的。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夏。


    这份自信却在见到他的时候尽数缩了回去。


    像含羞草猝不及防地被人触碰的瞬间。


    笑什么呢?


    不知道。


    大概是觉得。


    温夏原来是挺可爱一姑娘。


    第32章 勇敢者 爱是勇敢者的游戏。(二修)……


    温夏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很远才停下来, 暗暗地呼着气,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景栩还有没有跟上来。


    身后朱源松和陈湘,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 也有些失落。


    温夏的落荒而逃, 也让朱源松看出了些端倪。


    没等她开口问, 陈湘先出声:“她喜欢人家,在人家面前跟人机残次品似的, 总短路。”


    都这会儿了, 温夏对她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今早她和格格聊过天,格格鼓励她主动出击。


    甚至是怂恿, 恨不得在她身边推她一把。


    刚才抬头和景栩对视的瞬间, 她心里“轰”的一声,像是烟花炸开。


    她的某个念头, 也在那一瞬间彻底炸开了。


    有瓜要吃, 朱源松和陈湘干脆找了个环境还不错的清吧,打算慢慢听。


    温夏这次没藏着掖着,把自己少女时期的暗恋全盘托出。


    她说那个沉郁夏天的遇见, 说重逢那天的酸橘,说军训时的冰牛奶, 说她偷偷藏起来的纸星星, 说利口乐的冰川薄荷, 说只有自己知道的一场又一场的日落……


    哪怕知道这场喜欢暗无天日。


    也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她说。


    “我在自己的世界里, 反反复复爱了他好多次。”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只觉得胸口处有团棉花,堵得她一口气不上不下-


    实习结束后就是开组会写论文,大四的许多人已经签了工作, 从学校宿舍搬了出去,正式从象牙塔走向社会。


    温夏的三个室友在此期间陆续也搬走,陈湘回了老家,朱源松的家就在堰青,直接搬回了家里。


    两人说等五月论文答辩再回来。


    孙洁妮是第一个搬走的,和陈湘吵架的第三天就走了。她搬走那天什么都没说,其余三人也什么都没问。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之后有什么打算。


    寝室里又只剩下了温夏一个人。


    温夏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冷清清的宿舍,可她们全部搬走前两天,她还是感到孤单和不舍。


    好在她从小便学会如何适应离别,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提交论文初稿那天,温夏收到了一份翻译助理offer。


    最近短剧盛行,这家新媒体公司虽然成立不久,却势头正盛。从前两年就有发行海外短剧的计划,听说近期才开始落实。


    这家公司的翻译部门急需人才,温夏海投时顺手投了,没想到一周前收到面试通知。今天交完论文初稿,收到了入职通知。


    这段时间似无头苍蝇忙,和每个人的联系都被迫减少。


    这会儿心里石头落地,她腾出一口气。


    想起格格前几天给她打了电话,因为她太忙,没聊两句匆匆挂断,到现在也没再联系。


    她躺在床上,给格格去了个电话。


    格格那边很快接起,语调上扬:“夏夏我跟你说,我谈恋爱啦。”


    温夏并不意外,但想起这么多年程聿都没行动,她还是惊讶了一下:“和程聿?”


    “你咋知道?”


    “……”


    程聿喜欢格格并不是什么秘密,程聿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不解风情。


    但他对格格不一样,在格格面前,他行动永远在前面。尽管毒舌,但每件事都温柔细致,事事为她考虑。


    但格格神经大条,在这种事上反应半慢拍。


    温夏曾经以为,程聿在高考过后就会跟格格表白,但他没有。


    他说,想等她去认识完更多的人之后,再选择他。


    没想到这一等就拖到了大学快毕业。


    每次温夏和格格聊天,聊得更多的一方总是格格。


    这次也没例外,温夏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听她说。聊完和程聿的事儿后,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堆,格格说她最近很喜欢一个爱豆,只可惜没能成团出道。


    然后,猝不及防间,格格话锋一转:“夏夏,他说他喜欢我很久很久了。但是……是我先喜欢他的。”


    温夏听到这话,微微一顿。


    她自诩了解格格,却一点都没察觉出来。


    她一直以为,格格在感情方面总是不够敏锐。听格格这么说,温夏回忆起他们一起相处的点滴,似乎也有迹可循。


    格格向来是个胆大的人,在程聿面前会变成咋咋呼呼的胆小鬼;格格是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人,却千里迢迢从辽城跑回树阳过暑假;她说过自己比较喜欢北方的城市,却在填报志愿时选了南方的学校……


    每一件事都是在把她的少女心事昭告天下,而他们一直自以为是地觉得,格格是个对感情反应迟钝的人。


    沉默顺着电流蔓延开,温夏不知道说什么,正想着措辞,格格突然开口说:“夏夏,出来接我,我在青外东门。”


    温夏震惊一瞬,“马上。”


    她睡衣都没换,套了件外套就匆忙往东门跑去。


    格格先看到她,冲她跑过来,把手放在她帽子底下:“冷死我了。”


    温夏顺着格格扑过来的力道往前走:“怎么过来了。”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格格说话时有种独特的调子,“我太高兴了,我想过来和你喝酒。”


    温夏转了个弯:“那我们先去超市。”


    除了买酒,温夏还买了些饮料,之后又去买了些零食和熟食。


    比起温夏,格格的酒量好得不是一星半点,温夏一口酒没沾,买的一打酒全进了格格肚子里。


    格格喝了几口就和温夏聊起程聿。


    聊着聊着靠在温夏怀里哭起来,然后又笑起来,再哭起来。


    她把脸从温夏胸前抬起,瓮声瓮气问:“夏夏,我这样会不会很奇怪啊?可是,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温夏轻拍着她的背,没忍住也跟着她流泪:“不会。我的格格,就该这么幸福。”


    格格抬手替她擦眼泪,自己的眼泪却更凶:“我的夏夏,也要快点幸福。”


    算起来,她们很久没见。


    各自有事要忙,但几乎每年至少会见一次面,每次见都会聊个通宵。


    这次也不例外。


    格格买了一早的高铁票,两人聊到天亮,温夏带她去吃了早餐,然后马不停蹄奔去车站。


    每次送走格格,温夏都会站在原地看很久,等彻底看不见最后一节车厢才离开。


    从高铁站出来,温夏遇到温悦。


    温悦高考并不理想,分数不够上大学,高考结束那个暑假就进了厂,走了那个小县城大多数女孩子的旧路。


    温夏已经很久没见她了,哪怕是大伯出车祸那次,她也没露过面。


    她变化很大,化了很浓的妆,头发大概是很早之前染了酒红色,现在长出了一大截黑发。


    她大概没想到会遇到温夏,表情滞凝一瞬后立刻朝她走过来。


    随着她越走越近,一股劣质廉价的香水味混着冷风扑向温夏。


    “给我拿点钱。”


    温悦毫无预兆地说了这句,说得极为理所当然。


    温夏没打算理她,抬脚往前走却被她拦住:“你一直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这是你欠我的。”


    温夏看向她:“我想你搞错了。我欠了大伯和大伯母的,不欠你。”


    温悦愣在原地,她没想到温夏会这么说,因为记忆里的温夏逆来顺受,无论被她怎么欺负,都默默承受。


    等她回过神,温夏已经走出去好远。


    温悦的出现,像是提醒着温夏那段晦暗的过去。


    看到温悦的那一刻,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下初雪那晚,在第三盏路灯下的雪。


    她和景栩明明隔的很远,却仍能感觉到纷纷扬扬飘下来的雪,融在他肩上。


    而且那晚,好像只有他周围的雪融了。


    温夏无力地扯扯唇角,笑自己莫名其妙地将两件毫无关联的事串联起来。


    她回到学校后,在宿舍改了论文初稿。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去食堂随便吃了点东西,她去了田径场。


    她戴上蓝牙耳机,在列表里添加了很多场强度不一的雨声,听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道第几圈的时候,她感受到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她拿下右耳的耳机,转头,看到景栩。


    他眼底含笑,极浅。


    耳机好似突然发烫,烫得她耳尖红红。


    她又变成了陈湘说过的那种人机残次品,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做什么。


    好半晌后才问:“你来青外找宋陆鸣吗?”


    景栩“嗯”了声,“本来约了吃饭,他临时被教授扣了,我想着来这儿转两圈等他,看到你过来打个招呼。”


    走了会儿,景栩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她捏了捏手里的耳机,默了默,递给他:“你要听吗?”


    景栩从她手心里捡起耳机,冰凉的指尖却好像将她的手心烫出一个洞。


    温夏抬头,闯进她的眼睛里,看到他眼里倒映着的自己。有一瞬间,她以为回到了那年树阳的夏天。


    景栩戴上耳机后,笑了:“还这么爱听雨声啊?”


    “嗯。”


    他记得这件事。


    温夏心里的调味瓶被打碎,各种感觉混杂在一起,一时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滋味。


    两人并肩往前走,步调都很慢。


    以往的温夏,听着雨声情绪就会沉静下来,可今天怎么都没办法平静。


    像阳光下无休无止翻飞的灰尘。


    而萦绕鼻尖的橡木苔味道,似乎就是搅动灰尘的元凶。


    在田径场走完一圈,温夏对景栩说:“如果你有事就先走吧。”


    她不知道为什么景栩拒绝了:“很久没有这么悠闲地散步了,再走走吧,不着急。”


    没过几秒,温夏看到一个穿了白色羽绒服的姑娘追在一个黑色羽绒服的男生后面,“没关系,你现在不喜欢我,以后会喜欢的。”


    她看着他们走远,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温夏捏着衣角,脑海里循环播放格格鼓励她勇敢迈出第一步的那些话,和卢杭说的那句“勇敢到底吧”。


    这两种声音在脑海里交织,在她完全理清前,停住脚步喊了景栩的名字。


    第33章 桃花酒 “我想……蹭蹭你的好运气。”……


    她喊完就停下, 或许是她声音太小,景栩没察觉到,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几步才发现她没跟上, 停住脚步转身看她:“怎么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田径场只有入口处有一盏大灯, 此时灯光昏暗, 只有一缕微薄的光线贴在他侧脸上,眼睛稍下方的位置。


    映得那双漆黑的眼发亮。


    视线对上的瞬间下起了雨, 温夏大脑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没说, 拉起景栩的袖子转身就跑,跑到了一个能避雨的屋檐下。


    景栩把耳机还给她, 思绪并未被突如其来的雨打扰到:“对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


    温夏:“……”


    她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几乎快要被大雨淹过去:“我忘了。”


    景栩扬起嘴角:“这样, 那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嗯。“


    雨突然大起来, 还吹了阵风,雨丝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朝他们扑过来。


    景栩抬手帮她挡了一下,只是后面风和雨都越来越大, 一只手没法儿挡,他侧头看了一眼, 犹豫一秒后挪动脚步, 整个身体罩在她前面, 替她挡住了气势汹汹扑打过来的风雨。


    两人距离因他这个举动而被瞬间拉近。


    在他靠过来的那一瞬, 温夏清晰地感受到独属于他的气息立刻霸道地侵占她的所有感官。


    她抬头, 视线正好和景栩撞上。


    下一秒,她先移开了视线。


    耳边尽是雨声,温夏的心跳和此时的雨声一样, 杂乱又剧烈。


    温夏手垂在两侧,她努力做出一副自然的模样,手却暗暗攥紧。


    她一直低着头,没敢再抬起半分。


    目光落在他鞋尖,上面沾了些湿泥。大概是刚才跑过来,经过绿植种植的地方时,不小心蹭到的。


    她讨厌下雨。


    但如果他在的话,她希望这样的时光可以再长些。


    景栩比他高出整整一个头,眼睛稍稍往下垂能看到她的头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浮现这姑娘玩架子鼓时的一幕。


    张扬又自信,仿佛眉眼间都溢出光。


    景栩忍不住回想她跟自己相处时,似乎总是一副温暾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温顺和气,完全没有锋芒。


    还很容易害羞。


    就连此刻,他垂眸就能看到她红透的耳尖。


    景栩没来得及深想,思绪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宋陆鸣终于被教授放出来,刚走出办公室就给景栩打电话,问他现在在哪。


    此时雨也停了,景栩退到和温夏并肩的位置:“和温夏在……”


    他顿住,抬头看了眼才说出具体位置:“一号会议厅。”


    宋陆鸣声音很大:“温夏也在啊?等着啊,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后,景栩问:“你吃过饭了吗,不介意的话,等会儿一起吧。”


    “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温夏一向没办法拒绝景栩,哪怕她吃过了,哪怕景栩还没说他们要去哪里吃。


    景栩笑起来:“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吃顿饭。”


    没多久宋陆鸣气喘吁吁过来了三人一起朝南门位置的停车场走去。


    宋陆鸣今天换了一辆粉色SUV。


    温夏印象里,每次见他,开的车都不同,就连车身颜色都有好几种。


    景栩的车也是辆SUV,黑色,比宋陆鸣的低调许多。


    吃饭的地儿是宋陆鸣定的,他先把车开了出去。


    温夏正纠结着坐后座还是副驾,景栩就已经把副驾的门打开了。


    刚上车,温夏就开始担心一路上要和他聊什么话题才不算尴尬,但好在车子开出停车场后他就开始放歌,气氛倒也还算融洽。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家私房菜馆。


    在闹市区,装修似古代园林,一进门便是罕见的绿植,院子里有开了梅花,花香混杂着雨后湿泥微腥的味道萦绕在院子里。


    侍者将他们带到二楼,窗户也是仿古的木格窗,此时半开着。


    点菜全由宋陆鸣来,问了温夏有没有忌口,有没有比较爱吃的菜后,他就在菜单上大手一滑:“暂时就这些。”


    没过几分钟,一名侍者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是陶瓷酒瓶。


    酒瓶里装的是桃花酒,是老板娘送给宋陆鸣的礼物。


    因为宋陆鸣说这酒度数不高温夏也尝试着喝了一口。


    酒香醇厚,口感和味道都像饮料,尝不出什么酒精味,温夏觉得这酒自己能喝,于是大着胆子喝了两杯。


    马路对面有家超市,宋陆鸣说吃咸了想过去买瓶水。


    三个人又一起去了超市,逛着逛着宋陆鸣不知道去哪了,就剩下景栩和温夏。


    两人走到饮料区,手不约而同地伸向同一瓶可乐。


    肌肤相碰的瞬间,温夏触电似的弹开了。


    景栩一手拿了两瓶,贴心地递了一瓶给她。


    刚才喝的酒好像上头了,她觉得有些晕。


    稳住心神后,才伸手接过:“谢谢。”


    结完账后,两人站在超市门口等。


    等了几分钟没见到宋陆鸣,景栩才给他去了个电话。


    宋陆鸣拉肚子,没来得及买纸就冲进了厕所。


    他冲着景栩喊救命,让景栩给他送过去。


    景栩半个字没多说挂断电话。


    他看向温夏,动作极为自然地将手里的可乐递给她:“可能要麻烦你稍微等会儿。”


    “没关系,你快去吧。”


    “外面冷,进去等?”


    “好。”


    两人重新走进超市,景栩买完纸后问了老板洗手间的位置,走之前又对温夏说了句不好意思。


    景栩走后,温夏接了大伯母的电话。


    一开口就是一顿训斥,然后温夏习以为常地听完了那些难听的话。大伯母骂完才说出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悦悦管你要点钱怎么了?这些年你在我们家花的还少吗?!白眼狼,今晚你给悦悦转点过去,她要是冷着饿着,我饶不了你!”


    一直没出声的温夏终于有了点反应:“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温夏立刻找到温悦的微信,给她转了两千块钱。


    温夏身上剩下的钱不多,留了点必须的生活费,剩下的都给温悦转了过去。


    对方秒领,但一句话都没说。


    温夏也懒得管。


    没多大会儿景栩出来,从温夏手里抽走了自己的可乐:“先去车上?”


    “不用,在这等他吧。”温夏说。


    温夏拧开瓶盖,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瓶盖内。


    景栩看到她的小动作,“你也习惯看瓶盖啊。”


    温夏被问得心虚,他的许多生活习惯和学习习惯渗透在她的生命里,到现在似乎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


    顿了顿,她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景栩也拧开了自己手里的,然后看瓶盖内侧。


    本来没抱中奖的希望,瞥一眼就准备盖上,没想到瞥到了“再来一瓶”的字眼。


    得到意外的小幸运的景栩不自觉笑了起来,几分钟前还笼罩在温夏头顶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


    一阵冷风灌进来,景栩重新盖好瓶盖,“走吧,去车上,先送你回去。”


    温夏这会儿感觉头有点晕,点点头。


    没走几步她感觉自己像是飘着的,脚似乎没有踏在实地上。


    被冷风一吹,她意识到,可能是刚才喝的两杯桃花酒后劲上来了。


    走到一盏路灯下,天上飘了雪。


    温夏顿住脚步,抬头,脸上落了些雪花。


    她侧头看景栩,眉眼弯弯地笑起来,“景栩,下雪了。”


    景栩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好像每次下雪你都挺开心。”


    “算是吧。”温夏伸出手,试图接住雪花,“我想看雪,是因为你说堰青的雪很漂亮。也不是每次下雪我都会开心的,我开心,是因为你在。”


    这些话听得景栩一愣。


    温夏感觉大脑一片混沌,之后又像是被劈成两半。


    一半理智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些话现在还不能说。


    另一半则是叫嚣着活在当下。


    在温夏还没彻底想明白时,脚步已经往景栩身边挪了。


    她往他胸前靠,靠着就不动了,也不说话。


    景栩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喝醉了。


    清醒着的温夏,绝对不可能这么大胆,也绝不可能用那样的语调跟他说话。


    景栩下意识想把她推开,却在行动的去按一秒却停了下来,然后笑得有些无奈:“温夏。”


    “嗯?”


    “酒醒了不许说我耍流氓。”


    此时温夏话语里的醉意比刚才明显不少,轻柔低软,像是在撒娇:“你放心吧,我没喝醉。”


    景栩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附和着她:“嗯,没醉。”


    说着,他抬手替她挡了即将落在她头顶的细雪。


    她像是察觉到他的动作,抬起头:“这风好像有点冻手,你别挡了。”


    “冻了就冻了。”


    “哦,那随便你。”


    景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喝醉的温夏。


    挺不讲道理。


    好像。


    还有点可爱。


    这么站着吹冷风不是办法,景栩轻声道:“上车了?”


    温夏没说话,只是无声在在胸前蹭了蹭。


    小猫似的。


    景栩轻笑出声,问她:“你干嘛呢?”


    他说话时总带着融雪的温柔。


    温夏脑子里响起刚才大伯母尖锐刺耳的声音和那些难以入耳的话,有点委屈。


    在很大程度上,景栩和大多数人比起来,算是少见的幸运者。


    “我想……蹭蹭你身上的好运气。”她说话时嗓音似是染了雾,“希望下辈子也有很多很多人爱我。”


    景栩隐约感觉她发生了什么事儿,想了想,把那个瓶盖拧下来:“那我把好运气送给你好不好?”


    温夏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眶红红:“那你怎么办,我不想让你变倒霉。”


    景栩把瓶盖递给她:“我分你一点没关系的。”


    第34章 不是梦 是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希望。……


    温夏很乖地将那个瓶盖收起来, 即使她醉着,也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口袋里。


    景栩没来得及开口让她上车,她就又靠回来了。


    景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 居然也就任由她这么靠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 风雪越来越大, 她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像是找到一个暖炉。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景栩连哄带骗让她上了车。


    她一上车就睡着了。


    车库几乎没有灯光, 只有昏暗的几盏, 他们上方正好有一盏,灯光透过车的挡风玻璃照射进来, 正好落在了一块在她脸上。


    似是睡的不舒服, 睫毛轻颤,紧接着动了动脑袋, 似乎找到了一个还算舒服的位置。


    景栩靠近, 帮她系好安全带。


    他弯腰时离她比刚才还近,呼吸若有似无地交缠着,之前从来没有靠得这么近, 现在他好像闻到独属于她的味道,像来自于发梢, 很淡, 好像空气稍微一浮动就立刻消失。


    他看着她居然有一瞬的愣神。


    几秒后景栩惊觉着眨眼, 但还是温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


    把温夏送到宿舍楼下时, 她还没醒。


    景栩拍了拍她的肩后轻声叫她:“温夏?”


    喝醉的人美梦被打扰到, 蹙了蹙眉,把脸侧到另一边了。


    景栩没再叫她,想起吃饭时她说了一嘴最近总失眠, 室友都不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这个状态,就算把她叫醒了,他也不太放心让她一个人。


    思忖几秒,他发动车子,将温夏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到他家楼下时温夏倒是醒了,但仍醉着。


    景栩搀着她,进了电梯。


    她酒量不行,酒品倒好,不哭也不闹,连话都没几句,让她往哪走就往哪儿。


    乖得有点危险。


    景栩开了门,先把她扶到沙发上,开了空调,又折身回去在玄关处的柜子里拿了双新拖鞋回来。


    他开了沙发旁的落地灯,窗帘没关,窗外是城市灯火,或明或暗,像夏夜里天上的星星。


    他在她面前蹲下,动作温柔地替她换了鞋。


    温夏这会儿来劲了,她看了一眼拖鞋后直接踢掉。


    因为喝醉,她说话有些含糊不清:“鲸须,你这个拖鞋好丑,最讨厌这个颜色了,我不要穿。”


    景栩听到自己的新名字,手搭在膝盖上看她:“那夏夏喜欢什么颜色?下次给你准备好,行不行?”


    “绿色。”温夏嘟囔着,也不知道她的话说给谁听,“我喜欢春天。”


    景栩没多想:“行。”


    景栩跟她商量:“那这次先将就着穿?”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勉为其难。”


    说完,她自己弯腰,将拖鞋穿好了。


    景栩把她带去了客卧,用热水给她擦了脸和手之后,又去了厨房给她泡了杯蜂蜜水。


    温夏靠在床头盯着门口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景栩把蜂蜜水递给她:“喝了休息。”


    温夏轻轻推开:“不想喝。”


    “不喝明天会难受,就喝一点成不?”


    温夏盯着他看了两秒:“那你喂我。”


    景栩看着她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笑得十分剧烈,肩膀微颤:“行。”


    他在她身边坐下,把蜂蜜水一勺一勺喂进她的嘴里。


    等喂完,景栩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正想起来找纸巾给她擦一下嘴角,温夏忽然动了动,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压,他就又坐了回去。


    温夏慢慢挪到他跟前,半跪在床上,而后突然直起身体。这样一来,她突然比他高了半个头。


    “看起来……”她猛然凑近,那股清香极为短促地扑在他脸上。她捧起他的脸仔细端详,几秒后目光停在他的唇瓣上,随后手指在他唇瓣上摩挲两下,“很适合接吻的样子。”


    “……”


    景栩这次没再由着她,怕她真的会有下一步动作,所以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立刻起身。


    在与人相处时,他头一次暴露出慌张。


    他起身后连连后退两步,“你该休息了,我先出去了。”


    他说完就立刻关上门出去了。


    说话时,他甚至没敢往温夏的方向看一眼。


    回到房间后随便冲了个澡准备休息,但脑海里不断播放今晚温夏的反常。之后又想到温夏现在醉鬼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犹豫几秒,他还是起身去了客卧。


    刚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他一下慌了,没顾得上礼貌,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温夏没在床上,而是光着脚坐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


    看起来可怜极了。


    景栩脑海里自动浮现出前几天下班回来时,在雨夜里无家可归的小猫。


    那只小猫也是像她这样缩成一团,身体一颤一颤,看得人心疼。


    他收留了那只小猫,给它取了名字。


    可此刻,面对温夏的难过,他似乎无能为力。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温夏感受到他的存在,慢慢把头从膝盖间抬起,慢慢转头看向他,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这一眼看得景栩心里一紧。


    那种感觉很难说得清楚,可能是替朋友着急,也可能是他一向能够共情别人的难过。


    还有一抹极淡的情绪在他脑海一闪而过,却抓不住,说不清。


    他情不自禁抬手替她擦眼泪,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开口。


    房间内气氛安静,直到温夏哭着冲他嘤咛了声:“妈妈。”


    说完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头深深埋进去。


    下一秒,景栩就感觉到脖子传来湿意,沾在上面的眼泪滚烫得像是要灼伤他的肌肤。


    景栩之前从外婆那儿了解了关于她的一些情况。据说她妈妈在她很小时就离开了,而她一直都表现得不在意。她从来不跟别人提起自己的父母,就好像她的生命里是不是有他们都无所谓。


    所有人都以为她无所谓。


    因为她坚强,勇敢,或许表面看起来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


    原来不是这样。


    她和所有小女孩一样,渴望有疼爱自己的妈妈。


    景栩轻轻拍着她的背,短暂地扮演了“妈妈”的角色:“宝贝不哭。”


    到后半夜她似是哭累了,靠在景栩肩膀上睡着了。


    一双手紧紧抱住景栩的一条胳膊,好像这是漂浮在海里的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希望。


    景栩反手在床上抓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就这么让她枕了一晚上。


    可能是睡得不舒服,又或者是温夏的生物钟太强大,反正她一早就醒来了。


    醒来后看到眼前陌生的景象吓了一跳,处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又看到自己死死抱着景栩的胳膊,直接魂都给吓没了。


    景栩这会儿闭着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太了解自己了,抱景栩这种事给她一万个胆子她都不敢。基于对自己深刻的认识,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万一是梦呢?这一定是个梦……这绝对是个梦。”


    说着说着她自己信了,然后打算验证一下。


    她眼一闭心一横,直接在景栩手臂上使劲掐了一下。


    景栩嘶了声,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疼得皱眉。


    大脑反应了一秒,他睁开眼睛:“醒了?”


    “……”


    看起来他很疼,所以……不是梦。


    温夏脸在一瞬间红了个彻底,大脑没法思考,只凭着这几年和陈湘插科打诨的本能胡说八道:“没醒。你也快闭上眼重睡。”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肯定像个白痴。


    没想到景栩很配合:“你现在去客厅我就当你是今天早上才过来的,怎么样?”


    “……”


    温夏思考两秒:“也行。”


    温夏去了客厅没几分钟,景栩也跟着出来了。


    他到了杯温水递给她:“早餐随便吃点?”


    温夏端着水杯,指尖握得泛白。


    虽然她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但看今天早上的场景,她喝醉后应该不安分。


    她主动道:“我请你吧。”


    “嗯?”走向厨房的景栩回头看她。


    “昨天麻烦你了。”


    “现在太早了,外面冷,你想出去吗?”景栩问。


    “要不冰箱里有东西吗,早餐就我来做吧。”


    景栩知道她不喜欢欠别人,没跟她抢着做:“应该还有点鸡蛋和午餐肉,牛奶应该也还有。不着急,你先洗漱。”


    “好。”


    “洗手间的明黄色那个柜子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景栩说完,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把里面能用到的食材拿出来。


    而后又拿了牛奶,倒了两杯加热后端了出去。


    等温夏洗漱完,他已经把早餐做好了。


    整个早餐过程气氛都十分尴尬。


    因为刚才洗漱的时候,昨晚发生的事儿挤牙膏似的挤在了脑海里,且每一帧都无比清晰。清晰得像是把她公开处刑了一遍。


    她简直想一头撞死在牙膏上。


    她没想到喝醉的自己那么胆大妄为。跟个莽夫一样,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只顾当时得爽快。


    现在好了。


    没脸见人了。


    吃早餐的整个过程,她都没敢抬一下头。


    狼吞虎咽地吃完,立刻起身,然后不带一丝停顿地说:“昨天晚上麻烦你了谢谢你今天的早餐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你不用送我了地铁挺方便的下次请你吃饭再见。”


    她说完就跑,就好像景栩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


    景栩要去端牛奶的手滞在半空,反应过来后笑了一下。


    他慢悠悠的拿出手机给她发消息:“楼下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这个点这个地儿不好打车。”


    温夏出了电梯后脚步不自觉加快,看到消息时景栩已经出现在她身后了。


    她硬着头皮上了车,然后迅速调整状态。


    只要她不说,景栩就不知道她全都记得,那么气氛就还没到特别尴尬的地步。


    这么想着,她转头看景栩:“放首歌吧?”


    说完,她视线不自觉地瞥向景栩的嘴唇,然后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景栩看她一眼:“看什么呢?”


    温夏僵硬地收回视线,神色变得不自然,整个人往下滑了点,然后拉起围巾罩住了整张脸。


    下一秒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没什么。”


    景栩侧头看过来,看到没被发丝藏好的微红耳尖。


    温夏的脸一直没再露出来过。


    一直到景栩提醒她快到青外了。


    她让景栩在南门停车。


    车子刚停稳,她就立刻解了安全带逃似的下了车。


    她没想到会被景栩叫住:“夏夏。”


    她回头,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景栩解释道:“我们应该算朋友吧?我听你朋友都这么叫你。”


    温夏憋了两秒只好说一句:“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她刚想转身,景栩又叫了她一次。


    她再度看向他:“怎么了?”


    “下次请我吃饭……”景栩说,“下次,是什么时候?”


    第35章 六便士 “它叫幸运六便士。”……


    景栩回去的路上, 等第二个红灯的时候,想起刚才温夏说完“我微信通知你”后逃跑的背影,无声扬起嘴角。


    他其实完全不用问的。


    但她下车后, 大脑未经思考就问出来了。


    现在仔细一想。


    他觉得自己。


    好像。


    是在期待着跟她的下次见面-


    温夏上楼后心跳一直平稳不下来, 脑海又循环播放着昨天和今天发生的一切, 一帧比一帧清晰, 到最后脑子居然自动放大和慢放一些细节。


    大脑不受控制地想,景栩的嘴唇摸起来真软……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乱七八糟的, 她在原地生无可恋地转了几个圈, 停在镜子前指着镜子中的自己严肃道,“温夏啊, 你在干什么!不准想这些有的没的, 听见没有?”


    两秒后:“看吧,温同学的自制力还是不错的。”


    十秒后:“说不想就不想。”


    一分钟后:“根本没办法不想。”


    两分钟后:“太尴尬了。”


    真!的!太!尴!尬!了!


    她还是想一头撞死在牙膏上-


    从那天之后, 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温夏的实习生活十分忙碌, 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实习生的杂活也多,每天几乎腾不出什么时间来做其他事。甚至面试时谈好的双休, 温夏也没体验过。


    她猜测景栩也很忙,之前好像总能看到他来青外找宋陆鸣, 从那天之后就没再见到过他。


    温夏偶尔闲暇, 也会对着手机里和景栩的聊天框发呆。


    她不是没想过约景栩吃饭, 但想出的无数理由似乎都不太过关。


    他不主动联系, 她不敢联系。


    在那一天, 两人的关系似乎有出乎意料的进展。


    但也是在那一天,他们的关系也就此停滞。


    景栩的确很忙。


    工作室最近接了市实验高中新校区图书馆设计的活儿,最近忙着和校方接洽。充分了解完校方的需求后, 景栩和工作室的同事冒着冷风实地勘察了几天。


    这天实地勘察结束才中午,景栩没吃午饭,直接去了停车的地方,想开车回家休息。


    这几天几乎都在高强度工作,现在闲下来,脑子就活跃了。


    刚坐上车,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他听到温夏的声音:“景栩,放首歌吧。”


    他往副驾的位置看去,发现那个位置空荡荡。


    他愣了一下没多想,只觉得是自己确实得好好休息了,都出现幻听了。


    这么想着,他不自主地打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


    他记得那天温夏说,“下次”不会太远。


    手机上新消息倒是挺多,但他往下滑了会儿才找到温夏。


    从那天过后,温夏一直没联系过他。


    他心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情绪,却来不及察觉。


    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木工手作坊。


    这家店在车窗外一晃而过,景栩本来没怎么在意,但在车开出去几分钟后,他在路口转弯,折了回来。


    停好车,走到店门口时,推门的手却凝滞了一瞬。


    他居然折回来了。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他把车开出去几分钟后,脑海里莫名闪过那晚温夏哭得眼眶红红的模样,在大脑做出决策前,他就已经打了方向盘转弯了。


    景栩推门进去,立刻有人上前:“欢迎光临。先生,您之前有过做木手工的经验吗?”


    他倒是常常跟各种木材打交道,但做这种小手工,还是第一次。


    于是他摇摇头:“没有。”


    店员把他带到一张又长又宽的木桌前,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工刀和各种木材,最旁边的地方摆着砂纸和夹具。


    没过多久,一个带着画家帽的男人过来:“你想要做什么类型的手工呢?对于选材有想法吗?”


    景栩很少有被问住的时候,但此刻他有些回答不上来。


    因为他确实没想好要做什么。


    他想不到可以做什么,片刻后起身表示歉意:“不好意思。”


    画家帽微微一笑:“欢迎下次光临。”


    这事儿只是一个小插曲,景栩并未放在心上。


    回到家,他随便冲了个澡后倒头就睡。


    醒来时已经快要零点。


    一天没吃东西的他看了眼时间,起身去厨房煮了碗面。


    回房间后,景栩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又去冲了澡。


    此时的他毫无困意。


    自从创立了工作室,他作息常常昼夜颠倒。


    家里大,即使他早出晚归在家里开派对都不一定会对家人有影响。但和家人住久了他们难免担心他的工作状态对身体不好,他就干脆搬出来一个人住。


    此时房间里没什么声音。


    在安静的环境里,人难免思维活跃。


    温夏喝醉那晚发生的事儿此刻一帧一帧浮上脑海。


    最后定格在她说“我想蹭蹭你的好运气”。


    他像是想起什么,起身一阵翻箱倒柜后,翻到一个精致的蓝色天鹅绒盒子。


    盒子里安静躺着一枚硬币。硬币的两面,一面是年轻的英国女王,另一面是英格兰玫瑰和三叶草。


    这枚硬币还是早年间外婆在英国留学时收到的礼物,他工作室正式成立那天,外婆把这枚硬币送给了他。


    外婆说,这枚幸运六便士代表好运。


    他想把这份好运送给温夏。


    休息了一天,景栩又回了工作室。


    堰青的风越来越刺骨,出了趟国的宋陆鸣一回来就立刻给景栩打电话,连寒暄都没有直接提要求:“晚上给小爷办个接风宴,地儿你随便挑。”


    景栩接到电话时,正好开完一个视频会议,和工作室的伙伴们商讨出初步的设计概念。


    宋陆鸣说完,他揉揉眉心,轻轻合上因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和熬夜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本来想说一句“你不就出了三天国,接的哪门子风”。后来想想,宋陆鸣爱玩爱热闹,连生日都要庆祝两次,平日里哪怕没有由头都要组局,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行,晚上七点,老地方见。”


    宋陆鸣:“好嘞!”


    景栩在撂电话之前多问了一嘴:“还请了哪些人?”


    “没了,就和你。”宋陆鸣听起来大概也是没休息好,“等我休整两天再请大家出来玩。”


    景栩出门前,把硬币装进兜里。


    或许吃完饭,还能拐去青外一趟。


    因为这段时间两个人都累,这顿饭结束得很快,甚至和上次聚一样,没品尝老板娘送过来的桃花酒。


    宋陆鸣问景栩去哪,景栩低垂着眉眼淡淡回了句:“青外。”


    宋陆鸣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随口接了句:“去干嘛?”


    这是短期内,景栩第二次被问住。


    见他迟迟没回答,宋陆鸣察觉出些不对劲。


    以前的景栩,有事就说事,不会支支吾吾半天,甚至有点遮掩的意味。


    “怎么回事儿?”宋陆鸣八卦基因觉醒,“有情况?”


    景栩懒懒掀着眼皮睨他一眼,没说话。


    要说有情况,现在这个程度肯定还差得远。


    他不会因为一个模糊不清的念头,就匆忙表达些什么。


    这样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对方,都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做法。


    宋陆鸣很少能看得透景栩,现在景栩不愿意多说,他也不会胡乱瞎猜。


    景栩往前走两步,看到本来想去青外偶遇的人。


    之前听她说找了份工作,算一算她应该入职了一段时间。


    这个聚会要么是跟新朋友,要么是跟同事。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


    看起来是同龄人,两人有说有笑,男生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


    甚至在大家站在路边打车时,男人还特意去买了热饮给她暖手。


    景栩距离他们并不远。


    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那群人的起哄声——因为男人只给温夏一个人买了热饮。


    宋陆鸣自然也看见了,“什么情况?”


    “不知道。”景栩目光瞥向那处,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看见温夏礼貌一笑,接过了那杯咖啡。


    宋陆鸣没想看久,他催着景栩:“走吧。”


    两人一起去了车库,在路口分开后,景栩开往了温夏所在的位置。


    此时街边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


    他没来由地,觉得车里有些闷。


    他干脆把车停在街边,车窗半降,冷风立刻灌进来,他才觉得好了些。


    他在街边停了许久,突然瞥到后视镜里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温夏和刚才送她热饮的男人。


    两人并肩而行,在街边等了会儿,男人拦了辆出租车,两人又交谈几句,最终温夏没上车。


    男人面露遗憾,说了几句话后自己上车离开了。


    男人走后,温夏站在路边。


    景栩按了一下喇叭,而后向前开了一小段距离,到温夏面前时,他降下车窗:“回青外?”


    温夏没想到会遇到他,愣了一瞬后浅浅点头。


    “上车,送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我打的车应该很快……”


    景栩第一次不太礼貌地打断别人:“不麻烦,正好上那边办点事儿。”


    说完他身体侧过去,开了副驾驶的门。


    温夏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弯腰坐了进去。


    景栩升了车窗,然后开了空调,才缓缓将车启动。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想起喝醉的温夏,想起堰青下初雪那晚站在路灯下的温夏,想起刚才和别的男人站在一起的温夏,甚至还想起了在树阳时的温夏。


    他觉得。


    宋陆鸣好像一语成谶了。


    他好像,真的“有情况”了。


    可是他不清楚温夏的想法,温夏的醉话应该当不得真。


    他现在也不了解温夏的感情状况。


    他也害怕现在这个想法只是自己一时冲动,只是因为前段时间刚和她那么接触过所以头脑一热。


    他应该理智,应该在深思熟虑之后,再有所行动。


    可是,有些事情哪怕是作为朋友也可以关心的。


    在过最后一个红灯的时候,他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男朋友?”


    温夏一直低着头,没敢主动和他讲话。


    她时不时用余光偷偷瞥他,他似乎也没有想要主动开口的意思。


    这么冷不丁冒出一句,温夏脑袋没反应过来,“啊?”了声。


    “刚才那位。”


    怕他误会,温夏没有任何停顿脱口而出:“不是。”


    “只是同事。”


    景栩听到这句话,嘴角几步可查地动了一下。


    随即又试探性地问了句:“这么晚了,怎么没让男朋友过来接你。”


    “没有男朋友。”


    景栩彻底开心了,但面上仍看不出情绪。


    好像这些问题他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对问题的答案丝毫不在意。


    温夏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知道自己和他没什么可能,但还是不希望他误会什么。


    景栩把温夏送到宿舍楼下,在她下车前终于想起自己兜里有礼物。


    他把盒子拿出来:“这个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温夏看着他手里的盒子迟迟没有动作。


    “无功不受禄。”温夏说,“我不能收。”


    景栩看她一眼。


    似乎不太理解。


    因为他身边的女孩子,似乎都心安理得地接受礼物,表达开心并大方表达喜欢。


    温夏被看得有点不自然,垂着头低声解释:“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好。”


    如果现在换一个人,她似乎也能接受。


    但现在送她礼物的人是景栩,她不敢收。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乱想。


    景栩当然不知道她的心思,只说:“里面就是个硬币,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它叫幸运六便士,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


    景栩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大不了改天请我吃顿饭,一个硬币换一顿饭,我还挺划算的。”


    温夏捏着盒子:“好。”


    回到宿舍后,温夏看着硬币愣了半天神。


    好半晌后,鼓起勇气给景栩发了条消息:【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景栩大概在开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回过来。


    【看你时间来。】


    温夏:【看宋陆鸣朋友圈说你最近很忙,那……等你忙完这段时间?】


    几秒钟后,景栩发过来一条语音:“我对你有时间。”


    第36章 下雪夜 “温同学,我想追你。”……


    他声音一向温柔, 像初春融化的池水。


    温夏没开公放,是放在耳边听的,短短几个字, 听得她耳朵发麻。


    她还没来得及开灯, 宿舍里只有学校大灯晃进来的亮度, 很暗, 但也不影响视线。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嗓音莫名勾人。


    这句话似乎没什么不妥, 但又似乎暗含暧昧。


    她不敢猜景栩的心思, 害怕最后结果只是自己一厢情愿。


    她怕在自己世界里惊涛骇浪的事,在他的世界里毫无涟漪。


    她像见鬼一样把手机丢了出去, 没再回。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 开了灯去洗澡。


    等洗完澡出来,她忍住没看手机。想着等会儿吹干头发直接睡觉。


    但睡前还是没忍住, 看了眼手机。


    景栩发来的一条:【明天你有时间吗?】


    看时间, 这句是在他发完那条语音后十分钟发过来的。


    温夏彻底不淡定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爬起来去桌上拿了双那枚幸运六便士握在手里,心跳砰砰。


    而让另一边, 回到家的景栩心跳似乎也不太听话。


    他盯着天花板发呆到后半夜,实在睡不着便打开了投影仪, 随便找了部电影。


    而电影内容他也没看进去, 每隔几分钟就要看一次手机。


    而温夏一直没回。


    他忽然想起给她买热饮的男人。


    他是在追求她吗?还是说两个人已经在暧昧阶段了?温夏说“只是同事”, 是不是因为温夏觉得没必要跟自己说这么多?


    可是她喝醉的时候, 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也不是每次下雪都会开心, 开心是因为他在……真的只是醉话吗,完全不具备参考意义吗?


    本就毫无困意,现在更是睡不着了。


    终于在他迷迷糊糊间, 手机响了一下,温夏回:【有的。】


    景栩:【那明天一起吃个饭?】


    温夏:【好。】


    景栩想了想,但又怕她觉得冒犯,还是没说出去接她下班的话。


    两人约定了吃饭的地儿,互道晚安,景栩关了电影,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温夏临时加了个班,给景栩发消息让他饿了就先吃,下次再约。


    没想到景栩发过来:【没关系,我可以等会儿。】


    他一向如此绅士,温夏有些不好意思让他等着,于是反复说自己会尽快,如果到七点她还没忙完,让他先吃。


    温夏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小活,像平时一样一个小时内搞定。


    没想到等她结束已经晚上十点。


    她赶紧拿起手机,这期间景栩没给他发过消息,也没有催过她。


    她不会自恋到景栩会为了等自己而真的饿着肚子,但她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你吃过了吗?】


    景栩:【吃过了,你晚饭吃的什么?】


    温夏:【面包。】


    景栩:【现在加完班了?】


    温夏:【嗯。】


    景栩:【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温夏抿着唇打完一句:【想吃什么?】


    景栩:【你那打车不方便吧?我来接你一起过去?】


    温夏垂着眸,想着这样太麻烦他,正想拒绝,景栩又发来一条:【地址发我。】


    景栩看了地址,说大概二十分钟到。


    温夏看时间差不多了,才收拾包去楼下等。


    景栩带她去了上次那家私房菜馆。


    这家店这么晚了居然还营业。


    宵夜有专门的菜单,景栩把菜单递给温夏,她大致看了一眼,都是些健康的菜肴。


    但汤面比外面贵了几倍。


    温夏觉得这家店还真人性化。明明可以直接抢,但她还是得到了一碗汤面。


    景栩点了碗海鲜粥,又点了一些当季的水果,最后给她要了杯温开水。


    吃完景栩说送她回去


    这段时间温夏想活在梦里。


    因为景栩好像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存在感极强。


    她从小就擅长及时止损,在自己彻底沦陷无法自拔前,她跟景栩说:“景栩,你不用这样的。”


    因为在他看来一个正常不过的举动,她会胡思乱想。


    景栩开着车,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什么样儿?”


    “送我礼物,约我吃饭,送我回宿舍……”温夏声音越来越小。


    景栩靠边停了车,他心里想着措辞。


    他害怕冒犯到她,所以良久才开口:“温夏,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温夏听到这句话,心跳停住一拍。


    景栩似乎认真想着要怎么给她解释,沉默的气氛在车里蔓延开。


    隔了好几分钟景栩的声音才再度响起:“我之前没有谈过恋爱,好像也没觉得自己喜欢过谁。


    “我也不知道现在对你是不是喜欢,我必须要跟你坦诚这一点。


    “但是我这几天总会想起下初雪那天你喊我时的模样,雪就这么飘下来,你站在路灯下,像好宁静的一幅画。


    “我会送好朋友礼物,参加过不少生日会,我甚至也送过不少女性朋友生日礼物。但没有哪一次礼物,像送给你这一次一样。我会担心你会不会喜欢,是不是需要,送出去的东西会不会让你觉得边界被跨越,会不会让你不舒服……


    “那天你喝醉之后的事你应该不记得了。


    “你说你觉得我很幸运,所以想要蹭蹭我的好运气。所以我想把外婆送我的幸运六便士送给你。


    “我之前路过一个做木工的工作室,在我没有想好之前我就走进去了。因为我下意识想要送你礼物,想让你开心。可我坐在工作室里,发现自己好像不了解你。我不知道送你什么你会开心。


    “看到有人给你送热饮,我心里不是滋味。我会想,他为什么要给你送?你们是不是正在交往……如果你正在交往的话,按常理来说,我会替你高兴。可是我没有。


    “温夏,喜欢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事。


    “你说你也不是每次下雪都会开心,你会开心,是因为有我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醉话,我也不知道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但是我觉得,我对你的这些反应,应该就是喜欢。”


    温夏越听心跳越快。


    因为他的话,在一步一步印证她这段时间她自以为的胡思乱想。


    温夏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哭的无声无息。


    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景栩想替她擦眼泪。


    但她一直没说话,他敢做的事只是给她递了一包纸巾,然后温柔询问:“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温夏想止住哭,却发现此刻对自己的眼泪无能为力。


    她怎么能忍住不哭。


    这一刻,被她藏在心里那些百转回肠的话,和那些曲折灰暗的时光好像都不重要了。


    因为。


    她年少努力追逐的少年。


    现在在对她说喜欢。


    她走到了他的世界里。


    被他看见。


    并且。


    被他喜欢。


    她抽抽嗒嗒好半天才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景栩,我好羡慕你。”


    喜欢就大方表达,勇敢尝试。


    至于会不会有后续,那是以后的事。


    他一向如此。


    不像她,谨小慎微,瞻前顾后,思虑良多。


    景栩没听懂这句话,“什么?”


    温夏没回答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侧头看向他,路灯透过挡风玻璃投映在她的睫毛上:“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景栩愣住,随即一笑:


    “温同学,不明显吗?


    “我想追你。”


    这句话像一颗炸弹,猝不及防间被景栩扔进温夏的世界里。


    温夏听完这句,眼泪更凶了。


    记忆里,温夏只哭过一次。


    其余的任何时刻,她都像蒲草般坚韧,好像不会掉眼泪。


    她这一哭,景栩就有些慌了。


    他不知道温夏为什么哭,只能一遍一遍地说一些苍白的语言安慰她。


    到后面,他从她手里拿走纸巾,一遍一遍替她擦眼泪。


    景栩害怕是因为自己突然说这些话吓到她,给出了一个解决方案:“温夏,这毕竟是我第一次对女孩儿这么表达心意。如果你觉得受到打扰,我跟你道歉。今后的相处你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直接告诉,我来想办法找一个你可以接受的方式……行不行?


    “但是,那句话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我对你好,但好像……我好像还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什么,比如送礼物、请你吃好吃的、接送你上下班等等,这些也都是正常的,是我愿意做的。这些事不应该成为你的负担。”


    景栩谈合作做方案汇报时条理清晰,现在跟温夏说这些话却毫无逻辑,大概是因为慌张,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他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要说的表达清楚,也不知道温夏这个状态是不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他说完停下来,等温夏给反应。


    雪忽然飘下来,落在挡风玻璃上,但很快消失不见。


    温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不知过去多久,她没头没脑轻声说了句:“景栩,下雪了。”


    他不明所以:“嗯。”


    温夏终于看向他,无声眨了眨眼后一字一顿:“那你要追久一点。”


    她说完身体往座椅更里的位置靠,耳尖泛红,一双眼睛只敢偷偷瞥他。


    她看到他愣了一下,随后唇角微挽。


    然后她听到他说:“行。”


    第37章 开出花 “温夏,你喜欢我吧。”……


    今晚发生的事, 温夏一直到回宿舍都没缓过来。


    像一场梦。


    不仅仅是今晚。从在树阳遇到他开始,一直到现在,在她生命里, 每一段与他有关的记忆都像是绵长而温暖的梦境。


    她躺在床上, 回想起景栩说的那些话, 后知后觉地翘起了喜悦的小尾巴, 在床上左右滚。莫名想起喝醉那晚她对景栩做的那些胆大妄为的事儿,脸在一瞬间变得滚烫。


    尽管宿舍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还是害羞得将脸藏进被窝。


    在她把脸埋进去那一瞬, 放在枕边的手机振动一下。


    她拿起手机看,是景栩发来的消息, 给她报了平安, 还跟她说了晚安。


    她正要回“晚安”,景栩又发来一条:【明天送你上班?】


    温夏矜持了两分钟:【好。】


    景栩:【明天见。】


    温夏嘴角的弧度就没平过, 看到这句, 眼底笑意更深。


    她翻身双手撑在床上,双脚勾起一晃一晃,边笑边回:【明天见。】


    温夏刚把手机放下, 手机又震动了。


    这次不是景栩的消息。


    是卢杭的。


    想起来,她的确很久没见过卢杭了。


    他估计在忙毕业的事。


    温夏对于朋友关系一向是顺其自然, 更大的原因是怕给别人造成困扰。


    所以她极少有主动联系别人的时候。


    卢杭说:【温夏, 抽个时间见一面吧。】


    温夏回了个“好”字。


    自从来堰青, 卢杭都挺照顾她的, 她发了实习工资, 本来想正式请他吃顿饭,但在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前,卢杭已经确定好了时间地点:【明天下午六点, 请我吃青外的食堂吧。】


    温夏盯着这行字,半晌才回“好”。


    卢杭看着两人的聊天框,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这段时间一直盘踞在他脑海里:如果他不主动联系她,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想起身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忙,但仍会每天来青外。


    他知道温夏有自己的世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很自得。也知道温夏只是把他当朋友,所以他不敢频繁地出现在她生活里,怕惹她厌烦。


    所以每次来,都只是远远看她一眼。


    月初时,导师说近期需要做个实验,让他跟着学习一下。


    他好不容易拿到假期,走出实验室的时候,他还去蛋糕店给她买了草莓蛋糕。


    没想到看到了景栩。


    那天堰青下了初雪。


    他提着草莓蛋糕,就站在他们不远处,看到下雪时她想叫住景栩时的纠结和犹豫。


    她倒不是胆怯的人,但很多时候她会隐掉自己的勇气,以此来减少许多麻烦。但那天她在纠结犹豫过后,还是叫住了景栩。


    他也不是没想过和景栩公平竞争,但他之后又看到一向内敛的温夏,主动而坚定地,一步一步走向了景栩,并抱住了他……


    就在那一个瞬间,他明白自己做什么都会是徒劳。


    不如保持着朋友的关系。


    或许还能换来另一种意义上的“天长地久”。


    景栩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以朋友之名陪在她身边。


    他就当是自己捡来的时光。


    他该知足。


    有时候,人是不该奢求太多的-


    翌日,温夏在生物钟前醒了。


    她爬起来化了个淡妆,拿出生日时格格送她的那支大牌口红,对着镜子想了半天这口红薄涂还是厚涂。纠结了几分钟,想着还是不要打扮得太刻意,就薄薄涂了一层。


    昨天和景栩约的时间是七点,她出门时才六点半。


    下楼时看到景栩已经在楼下了。他手里拎着纸袋,里面有一杯热豆浆和一瓶热牛奶,另一个纸袋子里装了可丽饼和欧姆蛋,最底下还有两个粢饭团。


    温夏步子不自觉加快:“怎么过来这么早?”


    景栩把纸袋子递给她:“本来想早点起来,过来接你一起吃早饭。没想到起太早了,就干脆自己做了,第一次做,希望会好吃。”


    他记得高中时温夏挺喜欢吃粢饭团的,就学着做了。


    他担心不好吃,来的路上就又买了些面包。


    温夏结果纸袋,道了句谢。


    景栩给她拉开副驾的门,她怕冷,赶紧坐了进去。


    景栩做的,温夏很给面子地把两个粢饭团吃完了。但面包和牛奶豆浆都原封不动地待在纸袋里。


    景栩中午要开会,校方说初步的设计概念需要调整,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他就约了温夏吃晚饭。


    温夏没答应,说今天约了卢杭。


    景栩记得卢杭,顺着聊了几句。


    两人没深聊,似乎只是提到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知道高中时的同桌现在过得不赖,景栩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温夏下班前临时被扔了个小活儿,她认命般地叹了口气,坐回工位加班。


    她给卢杭发消息表示抱歉,只能改天再约。


    卢杭向来善解人意,但今天态度十分强硬,这顿饭似乎非吃不可。


    温夏加快速度,想尽快赶回学校。


    只是,她赶回去时食堂已经关门。唯一开着的二食堂只有一楼的三窗口还亮着灯。


    三窗口是卖粉面的,眼下温夏似乎只能请他吃牛肉面。


    此时食堂没几个人,食堂阿姨大概也想早下班,很快将两碗面端出来。


    两人取了餐后,就近挑了两个位置坐下。


    温夏问:“怎么了。”


    卢杭半挑着眉,从他的语气和表情温夏都看不出异样:“好久没见了,今天得空,想着约你吃个饭。”


    温夏起身去食堂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水,递给卢杭一瓶。


    卢杭拧开喝酒似的灌了一口,视线定格在温夏脸上,忽而开口:“我要去西霖市了。”


    “去旅游吗?”温夏没察觉什么不对。


    卢杭移开视线,“不是。我保研了,西霖大学。”


    温夏愣了一瞬后笑得眉眼弯弯:“听说西霖的临床医学很厉害,恭喜你啊。”


    说着,她举起水:“敬以后的卢医生。”


    卢杭举起水瓶和她碰了碰:“借你吉言。”


    温夏低着头吃东西,卢杭看着她,忽然自嘲地笑笑。


    她刚才说的那句恭喜至少比刚来堰青时顺耳多了。


    至少不是疏离而客套的。


    她作为朋友,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


    温夏向来胃口小,所以即使上了大学后营养跟上了,依然很瘦。


    卢杭把碗里的牛肉全部夹给她:“多吃点。”


    温夏以为卢杭专门约她吃顿饭是有话要说,但他什么都没说。


    温夏隐约察觉到什么,但又拿不准。


    因为回忆起来,他对自己和对别人好像没什么不同。


    所以,应该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这次道别似乎也没什么特别。


    她松了口气。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饭,卢杭顺手给她递过来张纸巾:“走吧。”


    卢杭送她到宿舍门口,整个人匿在树影里,旁边就立着路灯,温夏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说:“温夏,西霖市离这儿很远。”


    “嗯?”


    “树阳离西霖也很远。”


    “……”


    “我以后估计就留在西霖了。”


    “挺好的。”


    卢杭欲言又止,两秒后才缓声道:“我们估计很难再见了。”


    温夏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还是会再见的。”


    “常联系。”卢杭故作轻松吐出一句。


    温夏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卢杭本来想直接抱住她,但内心挣扎几秒,还是决定只微微张开双臂,然后轻声询问她:“抱一下吧?”


    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大胆的一次。


    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敢先一步有动作。


    他最大的勇气,只是张开双臂,等着她自愿。


    温夏看着他,每次和格格分别的那种酸涩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的朋友算不上多,所以她尽可能地珍惜和每个人相处的时光。


    现在卢杭猝不及防要去那么远。


    道别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她向前走了两步,抱住卢杭:“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


    卢杭收紧手臂,好半晌才闷闷道:“温夏,再见”


    “嗯。”


    “多吃点饭,太瘦了。”


    “会的。”


    “好好的。”


    “嗯。你也要保重。”


    耳边只剩下隆冬的风声。


    “常联系。”他又说了一遍。


    温夏从他怀里退出来:“祝你一切顺利。”-


    回宿舍后,温夏收到景栩消息。


    景栩给她发了家里猫咪的照片,他说猫咪叫元宝,是他半个月前在小区垃圾站旁捡到的。


    他应该把元宝养得很好,现在的元宝看起来依然很瘦,但干干净净。


    元宝可能被他逗烦了,趴在玄关处的鞋柜上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温夏想起自己很久之前买了一个猫咪挂件,那个挂件和元宝很像。


    但时日太久,她已经不记得扔到哪个角落了。


    在宿舍里翻了一圈,在衣柜最下方翻到了。


    她拍了张照片给景栩发过去,景栩说真巧,这大概是缘分。


    温夏看着缘分这两个字,喜悦从眼尾溢出。


    微微的甜蜜感萦绕在她周围,和景栩聊的短短几句话她反复看了又看,那些字好似长出花儿来。


    她沉浸在和景栩分享日常的甜蜜里。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天晚上。


    有一个人,在寒风里,站到了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卢杭把最后一支烟按灭,扔进垃圾桶里。


    他抬头看了眼温夏所在的楼层,低声说出了昨晚没说出口的话:“温夏,你喜欢我吧。”


    这句话很快融进冷风里。


    很快他嘴角扬起一抹笑:“算了,祝你幸福吧。”


    第38章 梧枝绿 “那要不要试试?”(修)……


    景栩是一个很好的追求者。


    他懂分寸, 却没有让温夏感受到被冷落或者敷衍,任何事情都停在恰好的地方。


    他邀约她一起做许多日常的事,比如吃饭逛街看电影, 偶尔也会约她去看一些展览, 或者去博物馆……他们之间没有惊心动魄的经历, 甚至很多时候的相处画面不似爱情电影般唯美。温夏却久违地感受到沉稳安心的幸福。


    美好得甚至让人恍惚间会觉得置身幻境。


    温夏常常想, 如果这场幻境注定有破碎的那天,无论到时有多支离破碎, 多痛苦, 即使这会成为她余生的痼疾……她都将对这场短暂的幻境终身铭记。


    二月中旬,温夏卡里多了一笔钱, 是月初就本该发的工资。


    收到短信提醒时, 连续加了好几天班翻译剧本的温夏脸上的疲倦都淡了不少。连看着工位上那盆快枯死的绿萝都能高兴得哼小曲儿。


    午休时她忙里偷闲给景栩发了消息,编辑好了“今天主管发了好大的火, 假发套都气掉了, 他的光头比灯泡都亮”,却在发送前一秒换成了较为保险的一句:【在忙吗?】


    景栩大概是在忙,没立刻回复她。


    有同事约温夏一起聚聚, 温夏婉拒了。


    说来也巧,这段时间景栩几乎每天都会接送温夏上下班, 却没有一次碰到过温夏的同事。


    毫不知情的同事们说周末没花头的单身男女一起约个趴, 也好打发时间。


    温夏早在一周前就和景栩约好了今天的时间。


    当时宋陆鸣也在场, 他说好久没和朋友们聚了, 周五晚上大家都正好没事儿, 正好把大家叫在一起热闹热闹。


    发呆间,紧挨着工位和她同期的余清跑过来:“温夏,中午反正没事儿, 又发了奖金,逛街去呗?”


    温夏正好有要买的东西,拿起手机温温道:“走吧。”


    云信传媒所处地段还算繁华,周围一圈好几家大型商场,她们选了一家最近的。


    景栩之前送了她礼物,她一直想着回礼。


    说到底是根深蒂固在她心里的自卑心,送便宜了怕拿不出手。


    尽管她知道景栩对这些并不看重。


    和余清出来逛,也是碰碰运气。如果实在找不到称心的礼物,就送一支钢笔好了,钢笔似乎不会出错。


    余清并不是想逛街,只是不想待在办公室,有人陪她,她自然乐意出来。


    只是下午还要上班,她始终逛得不太尽兴,没多大会儿就拉着温夏从商场的另一方位走,“等放假了再来好好逛,先搬砖吧。”


    经过一个橱窗前,温夏停下步子。


    走出几步的余清察觉她没跟上,折回来:“怎么了?”


    她顺着温夏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温夏正在看一款围巾。雾青色,摆在一众色彩明亮的围巾里,算不上显眼。


    不显眼却自成一派,像在一片喧嚣中兀自生长的桃花源。尽管素净,却有令人无法忽视的气质和存在感。


    这个形容,余清傍晚下班见到景栩时,感受更为具体。但这是后话。


    她和温夏买完围巾,温夏又说要去买礼物盒,精挑细选了半个小时,还是选了一个平平无奇的灰色方形盒子。


    余清看到价格时还调侃她:“花半个月工资买一条围巾,礼物盒就买这个?”


    温夏微微一下以作回应,没多说。


    回到工位上,温夏很快进入工作状态。


    她中午给景栩发的消息,快下班了他才回过来:【刚开完小组会。】


    【来接你下班?】


    今天都不加班,甚至好多人已经提前走了,现在只剩下余清和她。


    温夏起身去茶水间接了半杯热水后回:【好。】


    期间景栩发来过消息,说路上这个点有点堵,她可能得稍微等会儿。


    余清也在等男朋友过来接她,两个人就闲聊着打发时间。


    将近两个小时后,温夏手机屏幕亮了。


    景栩说他已经在她公司楼下。


    温夏没什么可收拾的,但还是检查了一下妆容,补了层口红,又稍微打理了下头发,才拿起包往外走。


    她远远就看到了景栩,他把车停在了马路对面。


    景栩穿了身韩系长款风衣,内搭是黑色的高领毛衣,都是黑色。在昏暗的街道里,远远一看,他整个人像是和他身后的黑色G63融为一体。


    他没在车里等,而是倚靠在车门处,微低着头,一手拎着牛皮袋,另一只手因为嫌冷而藏进了大衣口袋。他身高腿长,身材比例极佳,头发修剪得干净利落,站在那处,像极了余清总给她看的那些韩剧男主角。


    温夏等了个十秒的红灯,景栩早早就在马路对面交通灯下等着。


    显示绿灯的时候,他和温夏从马路两端一起出发,在马路中间接到温夏,笑着嘱咐她:“不用跑,不着急。”


    说话时,他把纸袋里冒着热气的榛果热可可拿出来,递给温夏:“暖暖手。”


    余清在温夏走出办公室后没多久也走了,此时她正站在公司大厦门口看着这一幕。


    男人大概是温夏男朋友。


    她脑子里冒出这个猜测,却也没找温夏求证。她和温夏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同事关系,她还没有八卦到不知分寸的地步。


    男人像极了温夏在商场选的那条雾青色围巾,站在车水马龙的热闹里,却独树一帜,可以轻松抓住别人眼球。


    她没再多看,上了男朋友的小电动车脆生生喊了句:“去吃那家我们馋了很久的烤肉吧!”-


    温夏捧着热可可,一到冬天就冰凉的手显得不那么单薄。


    眼下快要春天了,气温回升,微小的涨幅却无济于事。


    景栩车里暖气很足,温夏摘下围巾,“走吧。”


    说完这句话后她便一言不发,景栩也不像往常那样开车载音乐,车内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


    这是温夏第二次和他的朋友们见面,要说不紧张是假的。


    且这一次的身份和第一次时有所不同,虽然她仍不是他的女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切切实实更近了一步。且两人都有意愿往更进一步发展。


    她坐在副驾,整张脸都紧绷着。


    等红灯时,一向温柔有礼的景栩毫无征兆地轻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不带任何色.欲地摩挲两下,似安抚。


    他好像能看穿她的心思:“如果觉得不自在,今天我先把他们推了。”


    那些是他早就约好的朋友,而且和他们相处过那一次,她知道他们都是好相处的人。温夏纠结几秒后回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的。”


    景栩有些意外她的回握,却很快调整好:“如果一会儿有任何不舒服,直接告诉我。”


    他们到的时候,宋陆鸣和其他三两好友已经把要采买的东西搬到客厅了,甚至花了点心思用灯条和彩带将房间装饰了一番。原本冷冰冰的房间温馨起来。


    景栩从玄关鞋柜里拿了双新拖鞋,是她喜欢的梧枝绿。


    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二次来景栩家。


    她万万没想到,景栩真的给她准备了绿色拖鞋。


    喝醉那天的事儿一旦有个开端,就像毛衣上脱了针的线头一发不可收拾,她回忆起所有细节——回忆起自己的撒娇,脆弱,难堪和酒精作用下莫名滋生的勇气……


    视线再次落到那双梧枝绿的拖鞋,她表情滞凝一瞬,而后不经意扫过其他人的拖鞋,都是统一的灰色。她这双,是唯一的。


    意识到这个事儿,她后知后觉地飞上一片红晕,手指也不由自主地蜷缩。


    她所有的小动作都落在景栩眼里,景栩眼底浮起了然。


    那晚的事儿,她应该记得不少。


    他们打算今天在景栩的阳台上烤肉,他这个地方临江,风景极佳。


    温夏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想起之前宋陆鸣说,这里绝对是看烟花的最佳视角,足够宽阔,且足够高,离烟花够近,像触手可及。


    他们围坐在一起,聊天喝酒。


    温夏突然感受到肚子不舒服,热流缓缓淌出,她心喊大事不妙。


    她经期按理说还有几天,可能因为持续一周作息都不规律,提前了。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温夏正纠结着要不要发消息给景栩求助,就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敲响,紧接着传来一道清丽的女声:“需要帮忙吗?”


    温夏听出是坐在她左边的杜嫄的声音:“我来月经了,你有没有带卫生巾?”


    “抱歉啊。”杜嫄说,“你稍微等一下,我现在下去买。”


    等了大概十来分钟,洗手间的门被再次敲响。


    杜嫄的声音再次传来:“给你放门口了。”


    温夏忙喊了声“谢谢”。


    杜嫄是个十分体贴的人,购物袋里除了卫生巾,还有一次性的内裤和一条黑色线裙。


    等她换好出来,回到位置上,坐在她右手边的景栩这会儿没在位置上。


    温夏坐下,趁着其他人起哄让宋陆鸣干了的时候,杜嫄凑过来小声问:“有事儿吗?需不需要休息?”


    温夏微微摇头:“没事。”


    杜嫄突然转了话题,只是音量仍低:“你和阿栩在交往?”


    “啊?”尽管那是温夏向往的事,她还是不想有误会,垂着头解释,“……没有。”


    杜嫄立刻得出了结论:“他在追你。”


    温夏瞬间变红的脸颊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杜嫄说,那些东西都是景栩交代她买的。


    虽然他不交代她也会买,尽管景栩也知道这一点,他还是多嘴交代了几句。


    要不是怕温夏不好意思,景栩可能都不会麻烦杜嫄下楼。


    杜嫄还想说些什么,景栩已经端着一杯牛奶回来了。


    他动作自然地将牛奶放在温夏面前,温夏端起来喝了一口,是温的。


    等大家喝得差不多,宋陆鸣跑去连了蓝牙,很快音响里穿出节奏感十足的音乐。


    他们推杯换盏,屋内响起玻璃杯相碰的清脆声。


    窗外也正绽放烟花,五光十色。


    增添了这座本就金光闪闪的城市的繁华。


    杜嫄看了眼:“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宋陆鸣想了想:“老顾家投资的东宜广场不是建成了吗,资本家庆祝多了个韭菜槽呢。”


    宋陆鸣口中的“老顾”叫顾云白,坐在温夏对面。


    他把话头接了过去:“你小心点,资本家杀人不见血,别等会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宋陆鸣目光落在顾云白手里的那杯橙汁上:“怎么,打算用那杯破饮料灌死我?酒也不喝,你多扫兴,我不弄死你就不错了。”


    景栩偏头往窗外看了眼后缓缓出声:“今晚不是有庆功宴,真不打算去?”


    顾云白沉默两秒:“不了。人家送给小儿子的成人礼,我凑什么热闹。”


    宋陆鸣眼看着气氛凝重起来,赶紧插科打诨把这个话题盖过去。


    他们花了十来分钟把剩下的食物消灭完,又聊了几句,就起身道别。


    房间里很快只剩温夏和景栩。


    景栩抬起手腕看了眼宇舶,原本要送她回去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在这将就一晚?现在过去太晚了。”


    温夏体谅他今晚喝了酒,这个点代驾不好找,便应下来。


    窗外的烟花还在放,快要将整个天空铺满。


    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像一个画框,将烟花炸开的瞬间框住。


    景栩挽起袖子,打算收拾干净聚会过后的狼藉。


    温夏想要帮忙被拒绝了,他让她先去客卧休息。


    温夏没好意思真的去休息,就只好坐在沙发上和元宝玩,也顺便和景栩聊聊天。


    聊了没几句,她想离景栩更近些,就抱着元宝去了落地窗前的地毯上盘腿坐下。


    景栩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将狼藉打扫好,去厨房给她煮了杯红糖水,又去卧室给她拿了家居毯。端酒红糖水出来时,他鬼使神差地去将客厅的灯关掉了,只留了沙发旁的那盏弧形状的落地灯。


    他借着烟花和落地灯的光走到她身边,也学着她的模样在象灰色羊毛地毯上盘腿坐下。


    他们挨得很近,近得温夏能隐隐感受到他的体温。在烟花停歇的间隙,她甚至可以听见房间里两道交缠的呼吸。


    烟火仍在继续,映得两人面孔时明时暗。


    不远处的落地灯发出柔和浅淡的光。


    不知道是出于默契还是别的什么,两人都没说话。


    房间越发安静。


    更显暧昧横生。


    温夏从他关灯的那一瞬间就心跳加速,到现在他们手臂贴着手臂,心跳更是不听话。


    她觉得时间的流速刚刚好,这样的暧昧也刚好。


    和他这样坐着即使什么都不做,她也不觉得时间被浪费。


    即使是浪费,她也愿意花一生的时间陪他浪费。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见景栩的声音。


    像是带着某种克制的低喃:“夏夏。”


    “……”


    “其实你都记得吧?”


    他没有明说记得什么,温夏却福至心灵地了然。


    她在黑暗里红了脸,却默不作声。


    景栩知道她是默认,又说:“那……要不要试试?”


    温夏大脑完全空白了,茫然地问:“什么?”


    默了几秒,景栩身体稍稍侧向她,一手撑在身侧,一手扣住她纤长的脖颈,然后整个人凑过来。


    两人额头相抵,她听见他微粗的呼吸声。


    两秒后,他的手指放在她唇瓣上轻挲,手掌几乎覆住她半张脸。


    他嗓音比平日还要低,带着某种不具名的诱惑问:


    “不是说我看起来很好亲,要不要试试?”


    第39章 猫薄荷 “那再亲会儿?”


    他说完就没再有动作, 温夏脸发烫,本能地摇头。


    烟火短暂地停止了。


    雪却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只是屋内的人,此时都没功夫在意窗外的景色。


    景栩用鼻尖轻触着她的鼻尖, 似带着请求:“夏夏, 你不想亲我吗?”


    他音量极低, 夹杂着刻意伪装的委屈, 温夏脑海里忽然闪过刚才元宝跟她要猫条时的模样。


    他身上的橡木苔味,像猫薄荷勾着元宝一样勾着她。


    她遵循内心, 视线在他脸上定格两秒, 而后微微点头。


    温夏点头的下一瞬他就吻上去。


    元宝就在这时识趣儿地跑开。


    唇瓣相触时的那份柔软即刻触发电流,很快遍布全身, 麻得她手指蜷曲, 无意识扣着地毯。


    窗外响起烟花炸开的声音,她听见自己血液里也有相同的响动, 噼里啪啦的, 热闹得很。


    她呆愣地看着景栩,他闭着眼,睫毛鸦羽似的乖顺地垂着, 窗外烟花的光亮将他的脸映得更加深邃立体。


    景栩察觉到她没回应,睁开了眼, 脑袋往后退开了些, 笑着同她商量:“夏夏, 闭个眼呗?”


    还没等温夏有反应, 他又说:“还是说……夏夏喜欢看我接吻的样子?”


    “……”


    她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多想, 也没办法像景栩一样说那些令人脸热的话。赶紧乖乖闭上眼睛。


    她听见景栩极浅地闷笑一声,而后她感受到景栩的呼吸越来越近,两道温热缓慢交织。她意识逐渐回笼, 手主动攀上他的脖颈,青涩地回应着他的吻。


    他吻得极为温柔,温夏心里小猫挠似的痒。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烟花的彻底停息而结束了。


    景栩的唇停在她耳边,嗓音磁沉:“夏夏真美。”


    他想看看她更美的模样——汗涔涔地勾着他、求着他不让他离开的模样。


    景栩这个想法冒出一瞬便竭力压了下去,然后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一句“真不是东西”。


    温夏不知道,在她闭眼后,让他闭眼的人却悄悄睁了眼。


    各色烟火映照下的温夏比平时更美,他全程看完了她被他亲的浑身发软双颊微红的样子。


    温夏很容易害羞,她把脸埋进他胸口。


    景栩回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低声问:“夏夏谈过恋爱吗?”


    温夏声音轻得可怜:“没有。”


    “那——”景栩将语速放缓,“要不要跟我刷个恋爱经验?”


    温夏脸皮薄,没立刻答应,而是转了个弯:“看你表现吧。”


    “啊——”景栩故意拖长尾调,“夏夏这是嫌弃我技术不好。”


    “那再亲会儿?”


    这次他没再等温夏回答,手指微曲勾住她的下巴,稍稍往上用力,在他们四目相对那一瞬就吻住她的唇。


    此时不再有烟花炸开的声音,温夏的感官就变得十分敏感,好像所有感受都被无限放大了。


    她听着他们呼吸交缠的声音,感受着景栩的舌尖在她唇角留下的涟漪,也明显地听见因接吻而发出的细微而又无比暧昧的啧啧声,景栩指尖滚烫,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从她下颌处划过,烫得她心惊胆战……


    他把她抱到沙发上,落地灯柔和的灯光默入他的发丝,露出一副委屈小狗的模样,在她脖子上轻蹭。


    温夏呼吸都有些不稳:“你干嘛?”


    他抬头看她:“要个名分。”


    “不给。”


    温夏发现,这段时间在景栩面前,她胆子大了不少。


    甚至有时候工作忙起来,都能给景栩甩脸色了。


    景栩瘪着嘴问:“为什么,宝宝?”


    这句宝宝听得她头皮发麻,别过脸不看他,然后控诉:“渣男。”


    “啊?”


    “都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你刚刚就……”温夏说不下去,“不是渣男是什么?”


    “冤枉啊。”景栩笑着,“我可没有抱着别人又亲又舔的。”


    “……”


    这些话被他直白地说出来,不经逗的温夏立刻红了脸。


    她推开他起身:“我要休息了。”


    景栩没再逼着她给名分,只站起身说:“晚安。”


    温夏走出去几步,又转身回来,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仰头看他:“晚安。”


    “晚安。”


    “男朋友。”


    她说完就跑进了客卧,小兔子似的。


    关上门手放在心脏处顺着,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然后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看人家景栩多淡定,温夏,你也淡定点。”


    隔了几分钟发现自己没办法淡定。


    她把自己藏进被子里,没一会儿裹着被子翻来翻去,像炸油条似的。


    而实际上,景栩也比她好不了多少。听到这个称呼,他瞳孔放大,站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用在平常不过的语气说了句“晚安男朋友”,就撩得他手足无措。


    像是心神被勾走了没被还回来。


    缓过神来后,他看向十分钟前被她紧紧关上的客卧门,拿出手机,点开唯一置顶,给她回了一条:【晚安,女朋友。】


    温夏看完消息,原本笼罩着她的倦意一扫而空,但或许某种遥不可及的东西终于被她触碰,她很快睡着。


    且今晚是她十几年以来,难得的一个好觉。


    景栩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甚至爬起来举了半小时哑铃都毫无困意。他尝试过数羊,但越数越清醒。


    温夏送他的礼物,他进房间时就顺手拿进来了。


    他已经拆开了,是他常穿品牌的经典款围巾。


    他嘴角的笑没消失过,今晚他已经无数次回味她唇瓣的温度和甘甜。


    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暂时也想不到词语形容。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他悉心浇灌多年却迟迟不开花的种子终于长出了花苞。


    那种感觉,等同于花苞长出来那一瞬带给他的冲击与惊喜。


    他将围巾仔细地叠好,放在电脑前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想想还是连带着礼物盒一起拍了进去。


    最后似乎又觉得力度不够,万一他们没注意温夏送的礼物盒可怎么办?想了想,他干脆直接套在脖子上,找了各种角度自拍了几张,又对镜拍了几张。


    拍完精挑细选了一张看起来并不刻意的发了朋友圈。


    配文是:女朋友送的,很喜欢。


    他的朋友们都是夜猫子,要么熬夜赶方案,要么通宵达旦喝酒唱K。


    很快朋友圈底下多了几条评论和一堆赞。


    宋陆鸣评论了一个感叹号后,直接聊天框信息轰炸:


    【???】


    【????】


    【操?】


    【你玩游戏输了?】


    【你选了大冒险?】


    发完又觉得拿感情开玩笑不是景栩的作风,花了两分钟接受了“景栩找到对象了”的事实:


    【我靠,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想通了?】


    【哪家姑娘没长眼看上你了?】


    【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我就说你最近都约不出来了,还以为你在搞事业,没想到你在谈恋爱!】


    【什么时候谈的?】


    【今天怎么没带过来见见?】


    【……】


    到最后似乎懒得等景栩回复,他干脆一个电话打进来。


    宋陆鸣在感情方面算是经验丰富,在一系列的震惊问句之后,大概能猜出来景栩朋友圈提及的“女朋友”是谁。


    只是,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两人似乎不太有可能。主要是温夏太淡了,丝毫没表现出对景栩的特别。而景栩一向对感情方面的事又不太上心……两人实在不像会有发展的样子。


    思及此,他又担心他们之间那些暧昧泡泡是自己在乱想。


    干脆直接打电话求证。


    如果温夏和景栩真能走到一块儿,也是美事一桩。


    景栩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在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就直接说了三个字:“是温夏。”


    “……”


    宋陆鸣听完他略带炫耀的话,默了几秒后缓慢吐了个脏字。


    他断定现在从景栩嘴里除了秀恩爱,撬不出来其他话来,于是毅然决然挂了电话。


    今晚景栩收到许多老友的消息,有的远在大洋彼岸,也没忍住冲他打听。


    他没多说,只说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他不确定温夏是不是会愿意活在他的朋友们讨论的中心,所以暂时将她保护起来。


    他不多说,他们也没越线多问,说了句祝福的话就没再说什么-


    景栩从说想追她后,每天雷打不动送温夏去上班,但今天不同,今天是景栩作为男朋友第一次送她。


    在温夏下车前,他不要脸地索吻:“作为男朋友,连个告别吻都没有吗?”


    温夏唇线崩直,竟十分配合地凑过去在他唇角处落下一吻。她没想到景栩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这个吻加深。


    结束时她照了照镜子。


    口红都给她亲花了。


    于是瞪着眼又吻上去,报复似的咬在他嘴唇上。最终还是没舍得用力就松开了,那点劲儿跟调情似的。


    她咬完就开了车门一路小跑进了公司。


    景栩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好笑。


    温夏这一整天心情都很好,就连时常气的假头套掉落的主管多给她派了活儿、开会的时候故意找她茬她都没计较。


    第40章 绿玫瑰 “宣誓一下主权。”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 温夏每天的时间几乎都被挤满。


    她之前翻的一个小短剧在国外小火了一把,编辑部那边给她的剧本也因此多了起来。每天都泡在翻译、校对、润色的循环里。往往是这个剧本还没翻完,那个剧本就又递过来了。


    景栩那边似乎也忙极了, 趁着假期, 他们团队跑学校的时间多了起来, 经过多方协商, 近期才和校方确定了最终的设计方案。


    确认方案后,景栩就住在了工作室, 想抓紧时间拿出设计草图, 和施工团队进行技术交底,对方也好尽早安排施工。


    即使忙得抽不开身, 景栩仍会那天接送温夏上下班。她几次表示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她坐地铁很方便。他每次都乖乖应下,第二天又准时出现在宿舍楼下和公司门口。


    今天是半个月来难得准时下班的日子, 景栩回家洗了个澡后就出发去接温夏。


    温夏校对完手上的剧本, 正好收到景栩的消息。


    她拿上包小跑到电梯口,出了电梯后一路小跑着到景栩身边。


    天气还未转暖,他仍给她带了热饮暖手。


    以往她接过热饮, 他就会顺手给她开副驾的门。


    今天却不同,他弯腰抱住她, 下巴搁在她的肩膀, 冲她撒娇:“抱一下。”


    温夏不明所以, 没拿着热饮的那只手抬起, 轻拍着他的后背:“怎么了?”


    “没事儿。”景栩说着已经直起身体, 替她整理了围巾,“宣誓一下主权。”


    温夏没听懂,没开口他又说话了:“上车了。”


    温夏坐上副驾, 才透过车窗看到站在公司门口的陈博。


    陈博之前确实在追求她,甚至在聚餐时不顾她的意愿,也不顾她是否尴尬,当着许多同事的面只给她一个人买了热美式。


    她当时顾及着同事情分,没直接拒绝,接过了那杯咖啡。


    当晚等同事们都走了之后,她单独找了陈博,将那被热美式的钱转给了他,并且清楚地表示自己有喜欢的人,希望他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和景栩在一起,只是单纯地觉得,即使和景栩没有任何未来,她也不想随便找一个人将就。


    之后陈博不止一次对她表示过好感,送过不少礼物,即使温夏没有任何回应也从未间断。


    后来温夏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他仍坚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最近才渐渐没在温夏面前刷存在感了。


    想起之前景栩还问过她和陈博的关系……温夏脑海里闪过一句话——景栩吃醋了。


    温夏转头看向他,带着试探问:“吃醋了啊?”


    景栩眉半挑着,起了逗她的心思:“是啊,吃醋了,打算怎么哄我?”


    温夏也没想到他承认的如此坦荡,顿住。


    景栩没再逗她,“晚上什么安排?”


    温夏意识回笼:“改论文。”


    “先去吃饭。”


    景栩带温夏去了一家日料店。这家店是前几天同事刷短视频时分享给温夏的,温夏看完视频后随手发给了景栩。


    她还记得同事说这家店虽然才开业小半年,但选址在租金贵得吓人的地段,据说厨师也是专门从国外请的,加上营销宣传,噱头做得很足,所以很难约,一般得提前一周。


    她问景栩:“你提前打过电话了?”


    “没有。”有人替他们推开了原木色的推拉门,景栩牵着她的手走进去,“宋陆鸣的店,不用预约。”


    侍者给他们拿了两份菜单,之后又端来烧酒,说了句“请慢用”后退了出去。


    温夏没什么胃口,加上导师发回来的论文上批注似乎有点多,她更没食欲了。


    她随意看了眼菜单,没有特别想吃的,看向景栩:“你随便点吧。”


    景栩按着她平常的习惯,缓缓开口:“前菜就一份蔬菜沙拉,一份星鳗寿司、牛肉寿喜烧和刺身拼盘,加一份考银杏……甜品想要什么?”


    温夏眨眼:“红豆羊羹吧。”


    他合上菜单,转头说:“暂时就这些。”


    温夏刚才进来时看到人挺多,做好了等很久的准备。


    没想到上菜极快。


    也是,宋陆鸣的店。


    景栩过来,估计后厨给开了个贵宾通道。


    景栩拿起酱汁浇在烤得金黄的寿司上,先给她递了一个,在刺身拼盘里选了会儿,在鲷鱼上抹了萝卜泥,也递给了她:“尝尝。”


    温夏尝了一口。


    得出“贵有贵的道理”的结论,她立刻又要了一份醋饭和山葵。


    房间内暖气开得足,空调将浓郁的香味吹得飘满各个角落。温夏的食欲被彻底勾了起来。


    点的东西她吃了大半,连带着景栩的那份饭后甜品都进了她的肚子。


    吃完她才发觉这个问题。


    天天和景栩一起吃饭,胃被养大了些。就连余清都说她最近胃口很好,饭量比之前大了不少,气色看起来也比之前红润许多。


    昨晚和格格视频通话,格格也说她比之前胖了点儿。


    吃完饭,景栩把她带回了住处。


    停好车后他们没直接从地库乘电梯去楼上,而是十指紧扣散了会儿步。


    沿街是商铺,马路边也有小摊儿。


    温夏说,这座城市白天冷冰冰的,从傍晚开始就有了烟火气。


    有个十七八岁模样的姑娘走到他们面前,笑容甜甜:“哥哥,给女朋友买束花吧。”


    景栩才惊觉,他送过她许多小玩意儿,唯独没有送过她花。


    杜嫄之前拒绝别人的理由是:“恋爱要有仪式感,至少告白的时候得有束花,我不喜欢空手套白狼的人。”


    温夏拉着他要走,他却在篮子里认真挑选起来,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她的喜好。于是只好朝她投去求助的眼神。


    温夏抽出一支苏格兰绿玫瑰:“这个吧。”


    景栩付了钱,走了几步问:“喜欢这个?”


    温夏觉得没必要撒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都差不多,刚好看它顺眼,随手拿了。”


    景栩只说了声知道了。


    因为温夏还要改论文,他们没逛太久。


    即使温夏不常过来,这里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了她的生活痕迹。


    浴室里有了她专属的洗漱用品;她上次来月经换下来的裙子和睡衣洗干净了挂在景栩的衣柜里;在清一色的灰色客用拖鞋里,只有一双梧枝绿,和景栩的一起放在玄关鞋柜的最顶格;一开始她睡的那间客卧,景栩按照她的喜欢重新布置了一番——多了不少绿色元素的摆件,窗帘也换成了绿色系的——现在已经变成了她的专属房间。


    温夏去浴室冲了个澡,出来时没在客厅看到景栩,大概是在书房弄毕业设计。


    她吹干了头发,拿出电脑打开,盘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按照批注修改论文。


    她也不知道自己改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困的,反正就这么趴在茶几上睡着了。


    景栩出来时看到她安静趴着,轻轻走过去,看了眼电脑屏幕,她已经改得差不多了。


    于是动作极轻地将修改好的文档保存,关了电脑,才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温夏被他弄醒,动作迅速地看了眼电脑,景栩被她逗笑:“放心,保存了。”


    温夏这才安心靠在他身上,“要是没保存,我就徒手把你天灵盖儿拧下来。”


    她刚醒,声音轻轻软软的,毫无威慑力。


    景栩笑出声:“这么残暴呢?”


    “嗯。”温夏脑袋蹭了蹭他,“不过保存了,你可以不用死了。”


    景栩笑意越发明显。


    景栩刚把她抱进房间,她圈住他脖子的手忽然微微收紧。


    景栩轻声问:“怎么了?”


    她脸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这么哄你,行不行?”


    景栩低头看她,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眼睛像是氤氲了一层雾气,有几根发丝懒懒散散地搭在脸颊,衬得她比平时多了几分妩媚。


    偏她素着一张小脸,毫无攻击性,看起来却更加动人。


    景栩喉结无意识滑动,喉咙里挤出一声笑:“还记得呢?”


    温夏“嗯”了声,她想起之前孙洁妮谈恋爱的时的状态,因为吃醋而和男朋友吵架。明明一开始她并不想吵架,但发展到最后却闹得两个人都不开心:“我看吃醋的人都不太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


    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景栩直接愣在原地。


    他缓过神来,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到床上,轻声解释:“夏夏,我没有不开心。”


    温夏闻言“嗯”了声,或许是太累,她没再多说什么,很快睡着了。


    景栩感受到她呼吸均匀才起身,关灯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好像不是一个称职的男朋友,因为她在自己面前好像永远是小心翼翼的,没办法真正做自己。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他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


    在别人面前的她,想笑就笑,虽然看上去一副好脾气,但想拒绝一些不合理要求的时候她也会坚决拒绝。


    但面对他的时候,她好像把那一面藏了起来。


    他们之间似乎隔着一层纱,透过这层透明的薄纱,他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彼此,却没办法真正地、完全地触摸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