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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愈白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凌晨五点的天空已经有了些微的亮光, 空旷的机场关闭了将近一半的设施,只有部分区域还有少量乘客等待登机,看起来空旷而冷清。


    姜愈白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候, 终于接到了庄晏合落地的消息。


    她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又做了一遍心理建设, 这才朝着出口走去。


    庄晏合步履匆匆,导致拖着行李箱的两名保镖都不得不大步跟随。


    班机晚点了将近半个小时,过检以及取行李又花了一些时间,让她原本就迫不及待的心越发急迫。


    这三年,两人不仅仅是没有见面, 还完全断绝了联系。


    姜愈白换了手机号, 也很少更新社交平台的状态,除了听说以外,她无法从其他途径了解对方。


    她真的很想知道姜愈白的变化, 所以连“近乡情怯”的感觉都很少。


    庄晏合越走越快, 超过了一个又一个走在前面的人, 终于远远看到了那个等待在出口的身影。


    姜愈白穿得很随性低调, 白色T恤配了一条亚麻色的休闲裤,外面套了件浅色的防风外衣, 整体上来看平平无奇。


    但她个子高挑,面容精致, 一头灰得有些发白的长发又异常显眼, 实在很难让人忽略。


    加上她此时是孤零零地站在出口处,路过的人经过忍不住都会看上几眼。


    姜愈白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远远望来, 对上了庄晏合的视线。


    庄晏合的脚步缓了一缓,不自觉地深吸了口气, 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姜愈白冲她点了点头,因为太远庄晏合没从她脸上看到很明显的表情,心中不自觉地忐忑了起来。


    她的步伐又小了一些,似乎是在等身后的保镖,双眼却专注地、仔细地观察着姜愈白的脸。


    随着距离的靠近,她能看到的细节越来越多,对姜愈白这三年变化的感知也越来越清晰。


    个子好像又高了一些,脸上的稚气少了一些,五官看起来更立体了一点儿,眼神依然明亮但内敛了不少,给人的感觉也沉稳了很多。


    虽然凌晨赶来接机,但姜愈白脸上没有明显的疲惫感,双眼炯炯有神,身形姿态表现出来的也都很朝气精神。


    总体来说,姜愈白此时此刻很符合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成年人形象。


    没有过去那种过分跳脱,冷不丁就要给人一个“惊喜”的感觉,也没有沉郁幽怨,故作深沉沧桑的感觉。


    二十三岁的姜愈白,是一个身心健康,积极向上,理智稳重的大人了。


    “晏合,”姜愈白迎上前几步,目光看向了她身后的那两位保镖,“我们一起去停车场吧,他们的住处我也安排好了。”


    姜愈白的主动和自然让庄晏合有些措手不及,甫一见面,她就被对方拿走了主导权。


    “好……那让他们开车。”


    但这并不是什么抢夺主导权的时候,庄晏合知道自己应该改变思维以及对待姜愈白的态度,适应这种新的关系。


    “嗯。”


    姜愈白在这边并没有保镖或者司机,父母一开始想派吴叔和刘婶过来也被她拒绝了,只在当地雇佣了一个定时打扫的家政阿姨。


    四人上车,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坐在前面的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姜愈白和庄晏合坐在后座,气氛一开始有些沉默,最后还是庄晏合先开了口。


    “叔叔阿姨也是今天到吗?”


    “本来是今天到的。”


    庄晏合侧头看向姜愈白,语带疑惑:“本来?”


    姜愈白没有避开目光:“嗯,他们说临时有事,来不了了。”


    “临时有事?”庄晏合一时没反应过来,“最近好像没什么重要的事,而且我听他们说早就为你的毕业典礼空出时间了。”


    姜愈白勾唇一笑:“那就只有他们知道了。”


    庄晏合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有些坐立难安。


    “这……要不要我给叔叔阿姨说一下?毕业典礼一生只有一次,果然还是让他们也——”


    “无所谓啦,这又不是九诸的传统,你毕业的时候你爸妈难道——哦不对,他们是燕大的老师,没准真参加了,”姜愈白被自己的失误发言逗笑了,摇头道,“总之,他们过来也只是凑热闹加旅游而已,更别说旅游都游过好几遍了,不来正好省得麻烦。”


    庄晏合见她并不在意,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其实他们不用顾虑我的,我只是……”话语在舌尖上兜了一圈,她到底还是没把肉麻的话说出口,“只是也想旅行散散心。”


    无论是“想姜愈白”还是“想见姜愈白”都是实话,她在电话里能坦然地说出来,甚至会着重强调,此刻当着面却下意识地迟疑了。


    或许是因为从小养成的思维惯性,在做一件事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算计和计较,总是忍不住会思考自己的每句话,每个行为是出于什么目的,对这件事又有什么帮助。


    她说想要弄清楚自己的心情,这并非是一句假话,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想见姜愈白。


    要不是姜愈白态度那么强硬,她或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说不出口。


    她本能地想要避免用这种自我剖析的方式来面对姜愈白,这是她被逼到绝路才不得不说出来的真心话。


    可是见了面就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爱”姜愈白吗?


    庄晏合不确定,因为直到此刻她都没办法将“爱”这个概念具象化。


    应该怎么去理解,怎么去感受,怎么去确定呢?


    “你确实应该给自己放个假,”姜愈白看着身边与过去相比消瘦了许多的人,叹气道,“我听爸妈说你这几年很拼命,之前还没什么概念,现在算是知道了。”


    第一眼看到庄晏合的时候,她真的震惊了一下。


    虽说现在媒体上的审美比较偏向白幼瘦,但九诸上流圈层并不很追求这种审美,大家闺秀更崇尚丰腴匀称的体型。


    庄晏合过去为人称道的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她从里到外都很符合那个“标准”。


    姜愈白讨厌那个圈子里的条条框框,以及各种人为规定的标准,但从客观角度来说,那时候的庄晏合确实看起来更加健康。


    当初的庄晏合骨肉匀称、面颊饱满,给人意气风发的感觉,而现在的庄晏合,五官更加精致了,气质更加内敛了,身形也更加瘦削了。


    即使脸上化着妆,姜愈白也能明显地看出她的憔悴。


    那并不是坐了一夜飞机的旅行就能造成的疲惫,必然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


    “什么?”庄晏合的表情僵了僵,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我脸色很难看吗?”


    明明下飞机前她还特地补了一遍妆,应该没那么差劲才对。


    “有点,在飞机上有睡过吗?”


    庄晏合很想拿手镜或者手机出来检查一下自己的状态,却因为姜愈白坐在身边而智能作罢。


    她不由自主地偏开了脸,声音不自觉地透露了一些焦躁:“眯过一会儿,可能是赶飞机太累了。”


    她此刻才开始后悔赶了这么个时间,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无法用更好的状态面对姜愈白。


    愈白是不是对她失望了?


    她虽然没看过什么爱情故事,但也听说过那个道理,越是年少惊艳的白月光,越是经受不住光阴摧残。


    当那份心动成为一个符号,久别重逢只会成为这份感情崩塌的号角。


    经过这三年的洗礼,愈白显然更加成熟了,但她呢?


    她究竟是在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愈白?


    她有比三年前的自己更好吗?


    “你之前是什么时候吃的东西?”


    就在庄晏合神思不属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姜愈白关心的声音。


    于此同时,她感觉手被什么碰了碰。


    “什么?”


    她仓皇低头,看到的却是姜愈白递来的一袋面包。


    “要吃吗?”姜愈白的声音有些含糊,“这家店的面包还挺好吃的,牛奶也有,你先将就着垫垫肚子?”


    庄晏合抬头看去,发现她自己已经吃上了,似乎只是随口问她一句。


    “……嗯,刚好有些饿了。”


    庄晏合伸手打算拿一个,考虑到手脏又顿住了,姜愈白心领神会地抽了一张湿巾给她,又给她拿了瓶牛奶。


    庄晏合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牛奶,愣愣地吃了起来。


    姜愈白的变化真的很大,并不单只是相貌和气质上的变化,还包括态度、心智和习惯。


    过去的姜愈白,根本不可能这么自然又体贴地照顾人,那不是想不想和愿不愿意的问题,是她根本就没有那个意识。


    单是姜愈白读出了她因为手脏而停顿这点,放在过去就是难以想象的。


    姜愈白“长大了”,有“情商”了,这让庄晏合觉得有些陌生,还有更多的忐忑不安。


    在姜愈白答应让她来参加毕业典礼时,她还很有信心,可见面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那些信心正在迅速流失。


    其实在飞机上,她想象或者说在脑海里演练了很多遍两人相逢时的场景,觉得惊天动地或者干柴烈火一点的都不错。


    最不济,煽情一些的也可以,譬如红个眼眶、相顾无言之类的。


    可姜愈白对她的第一句话是“我们一起去停车场吧”,然后现在两人一起坐在后座上吃面包喝牛奶。


    庄晏合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有有一些恐慌。


    她怀疑自己的状态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差到完全打破了姜愈白的憧憬和喜爱。


    明明面对颜控,最应该包装好的就是外貌,她为什么会昏头忽略了这一点?


    第142章 姜愈白应该爱她。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两点, 庄晏合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


    这是姜愈白给她收拾出的客房,看得出来平时都空着,东西基本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她拿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不禁有些惊讶。


    这一觉她睡得相当沉,不仅罕见地睡了七个小时, 而且中途完全没有醒来,这三年她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


    给她的感觉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更像昏迷了。


    明明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公寓时,她还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想要找个机会和姜愈白交流一下, 却被对方态度强硬地要求休息。


    她本想洗漱过后再去找姜愈白, 没想到身体一占到床,人就失去了意识。


    庄晏合回忆起早上的事,下意识摸了摸脸, 爬起床冲去了盥洗室。


    梳洗镜上清晰地照出了她的模样, 凌乱的发丝、惺忪的睡眼以及消瘦的脸颊, 让她看起来很有几分疲态和狼狈, 脸色倒是在紧急补眠下好看了几分,不再那么苍白。


    庄晏合看得心惊肉跳, 不敢想象自己今早就是用这副样子去见得姜愈白。


    也难怪对方会无动于衷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谁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吧?


    庄晏合很少会那么在意自己的外表, 一方面是她还算天生丽质,另一方面是她认为外貌相比起内在只能算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所以没必要过度追求。


    总结来讲就是, 她曾对此十分自信。


    然而,当她仔细地审视自己这张看了二十多年的脸时, 她感觉到了极度的陌生。


    当她将自己的脸与姜愈白放在一起比较时,更隐隐生出了几分自惭形秽。


    这对她来说真的很奇怪,她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不够好的感觉,从内而外的。


    她连忙去行李箱里翻护肤品,想要在见姜愈白前做个紧急修复,可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庄晏合动作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晏合,你醒了吗?”


    姜愈白的声音不高,似乎是怕吵醒她,没听到回答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奇怪,还没醒吗?”


    庄晏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回话,手里提着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半的化妆包,僵在原地。


    大概是因为没人回应,门外响起了离开的脚步声,拖鞋触碰地名的声音不大,却让庄晏合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她放松警惕的这一刻,打开一半靠在床脚上的行李箱突然往下一滑,“砰”的一声整个摊开掉在了地板上。


    庄晏合吓了一跳,正要离开的姜愈白更是几步冲了回来,顾不上敲门直接拧开了把手。


    “怎么了晏合?”


    庄晏合穿着一身睡衣,披头散发地站在行李箱旁,手里提着一个化妆包,有些无措地看了过来。


    “呃……没事,我找个东西。”


    庄晏合强自镇定着情绪,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空着的那只手因无处安放而下意识地整理着发丝。


    姜愈白见她没事,神色微松:“你准备起来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庄晏合既想赶紧摆脱这个尴尬的处境,又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接口道:“你做吗?”


    姜愈白笑了一下:“你要是不介意,我也会做一些简单的面食,不好吃就是了。出去吃的话,这附近就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也可以点外卖。”


    “哦……”庄晏合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我现在还不是很有胃口,你看着办吧,我想先洗漱一下。”


    姜愈白看了她一眼:“行。”


    房门重新关上,庄晏合有些脱力地坐到床边,心头升起些微的懊恼。


    她很不喜欢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


    姜愈白似乎变得陌生了,也变得更难捉摸,但仔细回忆一下,这种感觉又似曾相识。


    对方好像只是把她曾经看不透的那部分扩大了,然后变得更成熟,也更不喜形于色了。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不能畏畏缩缩再被牵着鼻子走。


    姜愈白既然接受了她的说法还同意见面,就说明对她还有留恋和期望,这是她的机会。


    庄晏合站起身甩了甩长发,振作起精神朝盥洗室走去。


    外卖到的同时庄晏合也终于收拾好了自己,她一路从卧室走到饭厅,沿着行进的动线打量了整个房间。


    早上到的时候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来得及好好观察姜愈白的住所,现在一看,发现除了简约的装修风格以外还科技味满满。


    公寓不仅配备了全套智能家居系统,书房里更是架设了好几台她看不懂的仪器,客厅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游戏厅,一整面分格柜上塞满了稀奇古怪的设备。


    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想象那位帝都明珠如今住在如此“宅”味十足的家中。


    但如果仔细思考一下的话,也不难发现其中的蛛丝马迹。选定专业后,姜愈白对这方面不仅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也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


    那个曾经整天招猫逗狗、惹是生非、炫耀攀比的姜家大小姐,找到了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如她自己三年前所说的一样,走到了她所追求的道路上。


    “晏合你来啦,”姜愈白正在拆外卖,看到庄晏合招呼道,“坐吧,外卖正好到,你说没胃口我就点了粥,这样晚上还能吃得下。”


    庄晏合已然改头换面,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和从容。


    睡了一觉后,她的精神状态明显比早上好了很多,紧急修护以及精致地妆容也为她增添了几分气色。


    柔顺的发丝被她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盘在脑后,琥珀色的瞳眸波光流转,鲜红的唇瓣娇艳欲滴。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姜愈白,嘴边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柔声道:“愈白,谢谢你。”


    姜愈白动作顿了顿,有些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嘴巴半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庄晏合心里一突:“怎么了?我有哪里不对吗?”


    她在镜前折腾了半个小时,使出了生平最高的化妆技巧,甚至喷了点香水,没道理还有破绽。


    愈白* 五年前很吃这个一套,她确实因此确定对方是个颜控的。


    “没,”姜愈白偏开目光,拆开外卖盒帮她盛了一碗粥,“就是看你了化妆……是吃过饭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庄晏合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今天的时间估计不够逛什么景点了,这周边也没哪里好玩的,商场里的那些KTV或者游戏厅你应该不喜欢玩吧?”


    姜愈白似乎很想尽地主之谊,绞尽脑汁道:“倒是有个电影院,但最近没什么好看的电影。”


    庄晏合的脸色微沉,一边坐到椅子上,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没想出去。”


    “哦……”姜愈白也不觉得惊讶,催促道,“那你快吃饭吧,别待会儿犯胃病。”


    庄晏合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和这个没情商的未婚妻计较,拿起调羹尝了口粥,皱着的眉眼才慢慢舒展开。


    不吃东西还不觉得饿,一口热乎软烂、清淡又不失鲜美的海鲜粥下肚,身体各个器官又仿佛重新恢复了机能,让她有了点饥肠辘辘的感觉。


    庄晏合连吃几口,而后才觉得有哪里不对,看向一旁站着的姜愈白。


    “你不吃吗?”


    “我中午吃过了,现在还不饿,”姜愈白看了看时间,“你吃完叫我,我来收拾就行。”


    庄晏合皱了皱眉:“你要去干吗?”


    “也没什么事,我想再去背一下明天的发言稿。”


    作为优秀毕业生,姜愈白明天要代表全体学生发言。


    “你还需要背发言稿?”庄晏合一脸不信,“你不是过目不忘的么?”


    她辅导过姜愈白的功课,知道对方记忆力好得惊人,加上胆子又大,这种场合发言还不是随随便便就手到擒来么?


    姜愈白目光游移,支吾道:“多看一下也没什么坏处。”


    庄晏合猜出她是有意避开自己,声音不自觉一沉:“那就在这里看。”


    姜愈白鼓着脸,偏开头,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嘟囔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看……”


    “你——”庄晏合噎了一下,看着姜愈白有些倔强的漂亮侧脸,语气又软了,“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你就当陪陪我。”


    她很想质问姜愈白是不是那么不愿意看到她,可话都到舌根了,最后还是被理智压了下去。


    她怕姜愈白真就虎了吧唧地说“是”,搞得自己下不来台。


    姜愈白瞟了她一眼,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坐了下来:“那好吧……”


    庄晏合只觉得血压正在蹭蹭地往上冲,刚还觉得饿,此刻又快气饱了。


    她很不喜欢姜愈白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也很不喜欢她用这种眼神看待自己。


    姜愈白应该爱她,应该用渴望的目光看她,应该用热烈的态度对待她。


    退一万步说,姜愈白用更冷淡,更厌恶或者更激烈一些的态度也好过这样的不咸不淡。


    庄晏合慢吞吞地又喝了几口粥,有些受不了沉默的气氛,主动开口道:“你不无聊吗?”


    姜愈白一只手支着脑袋,仿佛是在看着她喝粥,但眼神其实没有焦距,更像在发呆。


    “有点……可你又不让我走。”


    庄晏合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我们可以说说话,交流一下这三年的境况。”


    “好吧,”姜愈白点了点头,却又道,“不过我身上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学习工作三点一线。你说说你的吧,虽然爸爸妈妈有告诉我你的情况,但说得不是很清楚。”


    听到她这样说,庄晏合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嗯……你比较想知道哪部分?”


    “咦?”姜愈白有些不解,“这个还分哪部分吗?”


    “当然,否则从哪里开始说起?”庄晏合觉得自己终于掌握了一些主动权,“你不知道该怎么问的话,我可以先问你。”


    “好吧,你问吧。”


    “不准撒谎。”


    姜愈白叹了口气:“我知道。”


    庄晏合放下调羹,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当初说自己喜欢虞秀凝,是骗我的吧。”


    姜愈白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一脸愕然地看着她:“你……你相信了?”


    当时那种情况,她那个说法不管怎么想都是气话吧?


    “我没信,”庄晏合笑了一下,“只不过很讨厌你那么说,想要听到你亲口否认。”


    姜愈白撇了撇嘴:“好吧,确实是骗你的,我当时只是想表达自己就算喜欢虞秀凝也不想喜欢你了。”


    第143章 既然爱我不求回报,你为什么不能一直爱着我?


    姜愈白觉得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


    刚醒来的头两年里,她对庄晏合戴着厚厚的滤镜,为她的一切“异常”行为找合理的借口, 就是不去想庄晏合也是人,也有自私和不讲道理的那一面。


    直到三年前在虞秀凝车上吼出那些话后, 她才彻底理清了庄晏合的做事逻辑。


    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被梦中带出的羞愧感,以及庄晏合的温柔表现蒙蔽了双眼,不愿意那么去想对方。


    分开的这三年,她不仅有更多时间理清自己的头绪, 也终于能更客观地看待庄晏合以及两人间的感情。


    即使庄晏合没有她幻想中的那么“完美”, 她也依然爱着对方,只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接受一份虚假的感情。


    看到庄晏合打扮得光鲜亮丽,表现得亲昵温柔, 还开始循循善诱, 她心中就警铃大作。


    她知道庄晏合是在试探她、引诱她, 在为自己增加筹码。


    庄晏合喜欢掌控主导权, 也喜欢站在优势地位上谈判,即使处于不利地位, 她也能虚空造牌。


    姜愈白现在理解了她的逻辑,自然不愿意跟着她的节奏走。


    她看出来了, 比起搞清楚爱不爱她, 庄晏合显然更在乎能不能“挽回”她。


    比起谈一场恋爱,对方似乎更想赢得这场谈判,甚至可以为此不择手段。


    太没有诚意了, 亏她还那么真心实意地招待庄晏合,希望两人能好好探索一下情感问题呢。


    “行了, 你先吃饭吧,”看着因自己的话语久久沉默的庄晏合,姜愈白站起了身,“有什么话我们晚些再聊。”


    庄晏合张了张唇瓣,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姜愈白离开了。


    她不明白听到这句话时,自己心中的酸涩是怎样的感情,比起受到打击,似乎更像是难过和愧疚。


    她真的对愈白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吗?


    明明她一直都在努力满足愈白,也一直坦诚相待,只是没办法做到感情上的回应而已,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吧?


    庄晏合机械地喝完了粥,再去找姜愈白时发现对方已经出去了。


    智能管家系统显示主人正在健身,她迟疑片刻后最终还是决定先整理行李。


    东西很多,她一边整理一边思考,整理完出了一身汗后又去洗了个澡。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五点,姜愈白依然还没回来,庄晏合漫无目的地探索了一下公寓,最后还是因为无聊躺回了床上。


    一直忙碌的事告一段落,她难得清闲下来,也觉得是时候解决自己和姜愈白的问题了。


    她本以为只要见面,自己就能拿回主动权,姜愈白当初落荒而逃之前,不也一样被她牵着鼻子走吗?


    可姜愈白的大变样让她迟疑也让她不自信了,她越是着急取得主动权,就越是将姜愈白推得更远。


    她很想要改变现状,却找不到突破点,曾经好用的手段如今不止再无用处,还总是触及姜愈白的雷点。


    人真的能在三年间变化那么大吗?


    啊可是,姜愈白上一次转变好像只是因为昏迷了一个月。


    庄晏合越想越是不安,有一种类似于惶恐的情绪几乎要将她淹没。


    也就是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些声音——姜愈白回来了。


    姜愈白因为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而不想面对庄晏合,干脆跑去健身冷静一下。


    她真的很想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个至今依然爱着的人,双方的想法却无法合拍。


    梦里她是那个追逐者,强迫庄晏合爱她,现实里两人的立场似乎对调了,是庄晏合不肯放弃,企图挽回这场无爱的婚约。


    老实说,就像梦里庄晏合后来把她捡回去一样难以理解。


    两人虽然执念不同,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只是有过一次经历的她,不会允许重蹈覆辙。


    姜愈白一边洗澡一边下定了决心,如果庄晏合还想用这种敷衍的方式蒙混过关,今后自己就再也不见她。


    靠着健身发泄了郁闷,姜愈白洗完澡后正觉得神清气爽,结果一出盥洗室的门就被一个身影扑进了怀里。


    她向来没有锁门的习惯,因为在家的时候需要人伺候,一个人住的时候又没有必要,这一下完全是措手不及。


    “晏合?”


    她下意识扶住了那个熟悉的身躯,虽然感觉上瘦弱了很多,但毫无疑问是庄晏合——这不是废话嘛,这个家里就只有她们俩!


    “愈白……”庄晏合仰头看着她,浅得犹如琥珀般莹润剔透的瞳仁泛着温柔的波光,“我承认以前是我不对,不该总是逃避那个话题。你埋怨我是应该的,但这样冷淡地僵持下去,并不能解决问题,不是吗?”


    姜愈白的发丝还带着刚刚出浴的水汽,额前的几撮刘海因为没有好好梳理而凌乱地翘着,配上她唇瓣微张的惊愕表情,很显出几分呆气。


    眼前的庄晏合换了一身丝质的吊带睡裙,显然已经洗过了澡,紧贴在她身躯的柔软白得令她头晕目眩,那一脸的真诚与温柔更是一下下地撞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仔细想想的话,晏合其实说得没有错,夹枪带棒地说话并不能解决问题,她不应该那么应激。


    “等、等下,”姜愈白抓着庄晏合的手臂,努力地想要稳住心神,“我知道了,那个你先让开一下,我们换、换个姿势再聊。”


    “为什么要换个姿势?”庄晏合熟练地勾住了她的肩膀,踮起脚尖主动献上红唇,“你让我来见你,不就是想知道我是不是爱你吗?”


    姜愈白有些招架不住,却还是努力后仰着脑袋:“那是因为你说你想搞清楚自己的感情……”


    “是啊,我现在就是为了弄清楚,”庄晏合的语气渐渐低哑暧昧,“只是见面果然还是不够的,心灵上的共鸣也需要桥梁,不是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但是她们过去也没少建立桥梁啊,怎么不见庄晏合和她心灵共鸣了呢?


    “不行!”姜愈白双手一箍,把庄晏合紧紧地束在怀里,偏着脑袋气恼道,“庄晏合,你不能总用这招!我现在意志非常坚定,别以为美人计还能对我奏效!”


    庄晏合微微喘着气,眼中有一丝得意:“但你动摇了,你还在乎我,对不对?否则你不会同意我来见你。”


    姜愈白瞪着她:“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不好,觉得你这次很有诚意所以见个面。这不止是为了确定你的想法,也是为了确定我自己的想法,没想到你又要耍诈!”


    “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什么意思?”庄晏合皱着眉,语气里有一些不满,“你的意思是,即使确定我爱你,你也不一定会接受?”


    姜愈白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要说的这么计较,那我也没办法。这次是你说想要确定自己的感情,我才愿意见面的。你的感情究竟如何和我的感情究竟如何并没有因果关系,感情不是拿来交换的筹码,更不是你爱我,我就必须得爱你的交易!”


    庄晏合如果能爱她,她毫无疑问会欣然接受,但现在的问题是,庄晏合说的“我爱你”真的是爱吗?


    对方之前并不是没有说过,但那不过是庄晏合留住她的手段,如果她在这里给出什么承诺,庄晏合大概率会故技重施。


    要说有什么证据的话,庄晏合现在的重重试探就是最好的证据,见了面以后不说自己是否确定了感情,倒是先拷问起她来了,这不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吗?


    庄晏合面色微沉,似乎也有些气恼:“既然你这样认为,为什么要因为我不爱你而解除婚约?你爱我不就够了吗?”


    “哈?”姜愈白都要气笑了,伸手一堆把她扔到了床上,“庄晏合你搞搞清楚,我没有强求过你爱我,没有要求你用感情或者其他任何方式回报我,是你不讲道理,不可理喻,你知道吗?”


    这个女人真是太会说歪理了,要是以前她肯定就被绕进去了!


    但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姜愈白了!


    “你能不能问问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肯爱我却又纠缠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两人似乎突然接上了三年前的那场争吵。


    庄晏合被摔到床上,除了身体上的疼痛,更有心灵上的煎熬。


    就连最后的手段都没有起效,姜愈白已经不是那个能被她轻松掌控的少女,或许也已经不再爱她。


    “我也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也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庄晏合撑起身,披头散发眼眶通红地看着姜愈白,“我弄不明白自己,更搞不懂你!姜愈白,你为什么爱我,爱我的什么,为什么爱我会不求回报?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我做不到,我没办法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计较,我没办法理解你的感情,也没办法像你那样付出,”庄晏合捂住了脸,泪水大滴大滴地从指缝间流下,“我不明白你说的爱,也做不到你说的爱,我只是不想失去你,只是不想你像爱我一样爱上别人。”


    “既然爱我不求回报,你为什么不能一直爱着我,为什么一定要解除婚约,为什么要离开我?”一直有淑女之称,被冠以成熟稳重品质的庄晏合,此时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放声哭泣,“你既然那么无私,为什么不能一直无私下去?”


    姜愈白愣愣地看着破除了一切伪装,从容不再、歇斯底里的爱人,心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念头。


    第144章 你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姜愈白都没见过这样的庄晏合。


    在她眼中,这位未婚妻无论是温柔还是冷酷的时候,都呈现出一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与克制。


    就连“报复”她的时候, 就连歇斯底里的时候,表现出的也是扭曲和压抑的情绪, 这样放纵放肆且又脆弱迷茫的宣泄,她一次都没看到过。


    更不用提庄晏合说的那些话了。


    因为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她一开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从话语表层去理解,庄晏合话简直像在无理取闹,就像那种要不到玩具就躺在地上耍赖, 哭着喊你为什么不给我的熊孩子。


    但她好歹已经成长了, 阅读理解能力也有了长足的进步,听着听着就听出了不对味。


    庄晏合对她的占有欲,无论如何都超过了友情的界限吧?


    那实在很难说是出于单纯的不甘心, 或者责任感, 如果是她的话, 至少会把这样的感情归类到“喜欢”里。


    可是庄晏合, 不知道是情商太低无法理解,还是太过实诚觉得一定要与她的感情对等才配称之为“爱”, 竟然说自己不知道。


    在姜愈白眼中,无论是梦里还是现实里的庄晏合都与情商低扯不上关系。


    认识她的人谁不认为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事实上, 庄晏合也相当懂人情世故。


    所以与其说是情商低, 不如说是恋商低更为合适?


    但庄晏合之前明明又很擅长拿捏她,三年前在她宣布解除婚约后,也知道要说“我爱你”来挽回。


    那真的是撒谎吗?


    姜愈白望着伏在床上狼狈哭泣的身影, 终于回过神来,几步冲去了盥洗室。


    庄晏合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 但此时此刻她再没有余裕和自信去挽留对方。


    刚刚那些话是她最后的歇斯底里,自暴自弃地喊出自己最卑劣的想法后,她已经不知道还能怎么去挽回姜愈白。


    毕竟,这样的话甚至说服不了她自己。


    她自小信奉契约精神和“等价”交换,认为只有建立在这样的基础上,关系才会稳定。


    她不是不懂钻漏洞,譬如她并不介意交换物的价值并不是真正等价,只要让双方都满意就够了。


    但前提是,想要回报总得先付出一些什么,否则那样的关系与空中楼阁又有什么差别呢?


    姜愈白爱她是一件让她无法理解的事,她既恐惧于对方的慷慨,又贪婪地想要更多。


    那样的大小姐是远远称不上体贴和周到的,相处的过程中是她更多地在迁就对方。


    可姜愈白愿意给她的都是她最想要的东西,甘于下位的听话,无条件的信任以及全方位的支持。


    姜愈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掌控欲以及野心,大方到让贪心的她都渐渐地坐立难安,疑神疑鬼。


    她一开始明明还在想可以用什么来交换和回报,所以她极尽温柔地对待姜愈白。


    可当不安产生时,她开始变得不安,开始说服不了自己,开始不自觉地采用更强硬的手段。


    而姜愈白竟然连那些都欣然接受了,像个笨蛋一样被她骗得团团转。


    越是感觉到无法等价交换,她的掌控欲就越是膨胀,越是害怕失去,她就越是只能依靠索取来证明姜愈白还爱她。


    她感觉到自己准则正在崩塌,却什么都做不了,想要用力抓住些什么,最后却只看到了自己的贪婪。


    她该怎么去说自己爱姜愈白?


    如果把那么自私自利的感情定义为爱的话,那她和那些情感纠纷案件中以爱为名的罪犯有什么差别?


    庄晏合从没打算去理解爱情,却那么幸运又不幸地在最近的距离感受到了纯粹的爱。


    她得意、怀疑、恐惧,最后贪得无厌。


    她说服不了自己放弃,所以只能去指责姜愈白。


    既然一开始能无条件爱她,为什么不能一直爱下去。


    她明明没有变不是吗?


    啊不是的,她原本在姜愈白的眼中是温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是她在大众面前展现出的完美形象。


    而现在的她,已经彻彻底底的暴露了。


    那种濒死的体验又来临了,庄晏合不可遏制地急促呼吸着,原本的低声哭泣也变成了更为激烈的抽泣。


    身体由内而外的疼痛像是要将她撕裂,就在她止不住开始颤抖时,身体突然被人从后面抱了起来。


    “晏合!”姜愈白将她搂在怀里,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往她嘴上套,“慢一点、慢一点呼吸……”


    她本来只是想去拿条毛巾的,转念想起庄晏合情绪激动下可能过呼吸,保险起见又拿了个纸袋。


    没想到就这么会儿功夫,庄晏合真的发病了。


    还好如今她已经有了经验,抱着庄晏合不慌不忙地安抚。


    “不要紧张,不要着急,慢慢来。”


    庄晏合眼泪模糊,发丝凌乱,模样前所未有的狼狈。


    她看到姜愈白,通红的双眼微微睁了一下,而后泪水越发汹涌。


    “愈、愈——”


    她想要说话,却因为哽咽抽泣和激烈的呼吸无法成句。


    姜愈白连忙道:“我在,你不要说话,先憋一下气……对,慢慢呼吸,调整好节奏。”


    庄晏合知道她是在帮自己,努力配合着她的指导调整呼吸。


    因为无法说话,她只能用目光来表达自己的情绪,不安、羞愧还有无尽的委屈。


    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可是被姜愈白这样温柔地对待,她就忍不住想要恃宠而骄,忍不住想要指控对方的无情。


    爱她的话,就不要让她那么难过啊。


    “很好,冷静下来,我哪里也不会去,你也不会有事。”


    姜愈白面色担忧,眼中带着焦急与关心,抱着她不断地柔声哄慰。


    感觉到怀抱的力道与话语的温柔,庄晏合终于慢慢平复了下来,只是还有些哽咽与抽泣。


    姜愈白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再漂亮的脸,大哭过后也无法避免的邋遢,姜愈白一点儿也不嫌弃,用纸巾和湿毛巾帮她清理干净,又倒了水给她漱口。


    庄晏合喝了几口温水后人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只是脸色还不太好看,嘴唇苍白,脸颊泛着异样的红晕,奄奄一息地靠在床头。


    姜愈白想再倒杯水,刚要起身却庄晏合她抓住了手腕,力道不大带着些微的颤抖。


    “愈白……”


    姜愈白坐回到床沿,随手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回握住她的手:“我只是想再给你倒杯水。”


    庄晏合双眼通红,带着哭腔和鼻音问她:“你现在……现在是不是很讨厌我?”


    姜愈白愣了愣,而后笑了起来:“没有,我还爱你。”


    庄晏合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欣喜又像是痛苦,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为什么?”


    姜愈白有丝疑惑:“没有为什么啊,我一直都爱你。”


    庄晏合不自觉收拢了手掌,指尖掐在她手腕的皮肤上,脸上显出了更多的惶恐和不安:“你不是在骗我吗?你……是不是可怜我?是不是因为我现在状态不好,所以你在哄我?”


    她说着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爱我,但还是不愿意和我再一起是不是?因为我不爱你……可是我、可是我……”


    姜愈白有些无奈,看着她慌乱迷茫的模样,干脆亲了上去,直将她吻得泪眼迷蒙才退开。


    “都不是,我答应你了,等我回去之后,我们就结婚吧。”


    庄晏合迷蒙红肿的双眼终于亮了亮,有些恍惚地问道:“真的吗?”


    姜愈白点了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没必要骗你。”


    庄晏合高兴过后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神情苦闷又不解地道:“可是为什么?”


    姜愈白发现了,庄晏合与自己不同,自己心大跟着感觉来,可是对方什么都要追根究底,什么都要问为什么。


    所以才那么容易钻牛角尖吗?


    不过,她的感情确实是有那个“为什么”的,那个她一直深藏在心中的秘密就是庄晏合困惑的源头。


    庄晏合有一点说得没错,她的喜欢在对方看来犹如无根浮萍,或许这也是导致庄晏合那么纠结的原因之一吧。


    姜愈白无奈地笑了笑:“因为我有一个秘密……嗯,回去再告诉你。”


    姜愈白在此之前从没想过分享这个秘密,因为那个梦太荒唐,也因为梦中的她太不堪。


    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庄晏合。


    庄晏合有些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袖:“为什么要等回去才能说?”


    “因为我要做些心理准备,”姜愈白虽然想说,但一时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黑历史叙述起来总是艰难的,“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但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


    “可是……”


    庄晏合迟疑挣扎,不安和掌控欲让她本能地想要刨根问底,却又害怕因此毁掉姜愈白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态度。


    “看来你还有很多精力。”姜愈白倾身吻住她,不准她继续发问,“那我们现在来做点你刚刚想做的事吧。”


    庄晏合方才因回不过神来而只是被动承受,此时听懂了姜愈白的暗示,毫不犹豫地揽住了她的肩背,热烈地回吻了过去。


    她本来就想要引诱姜愈白,虽然绕了点弯路,但现在也算回到了正轨上。


    她确实很在意理由,但更在意能不能挽回姜愈白。


    姜愈白先前只想用亲吻表态,毕竟对方刚刚才犯了病,她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可架不住庄晏合太有探索精神了,再聊下去可不知道要说到猴年马月。


    相比起聊那种沉重的话题,她觉得在这种时刻还是做点更美妙的事比较好。


    第145章 或许她也像笨蛋一样。


    安静的客厅一角, 一台送餐机器人突然开始运行,不远处的智能饮水机同时工作起来。


    当出水口下的杯子装满了温热的水时,送餐机器人用机械抓手将它拿到了自己的餐盘上。


    依靠着电子感应眼, 它轻松地绕开客厅障碍物,平稳地向着卧室方向行进。


    主卧的大门敞开,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卧室中传说的暧昧呻吟也越来越清晰。


    并无智慧的送餐机器人没有理解此类声音的功能,只是尽忠职守地完成着程序的指令,将饮用水送到主人手边。


    当它在床头柜前停下时,床上的呻吟与它轻微的电机声一同消失, 房内只余下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声。


    隔了一会儿, 一条修长有力的手拿走了餐盘上那杯温水。


    姜愈白灰色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揪揪,额前没能扎起的碎发因汗水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精致白皙的脸庞看起来有几分潮湿的氤氲感, 双眼却精神奕奕, 炯炯有神。


    “晏合, 喝点水吧。”


    她一只手拿着水杯, 一只手撑着枕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庄晏合。


    三年不见, 她发现对方的体力好像更差了。


    “嗯……”


    庄晏合从鼻腔中发出轻哼,身体歪歪地躺在床上, 脸颊绯红、发丝凌乱, 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眼泪水迷蒙,神情却相当放松餍足。


    她一边摩挲着姜愈白支持着身体的手臂,一边从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呢喃:“你喂我……”


    姜愈白微微倾身, 搂住她的肩膀:“那我扶你坐起来?”


    庄晏合终于掀起了一点儿眼皮,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臂摸上肩膀, 嘴角含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要。”


    有人满足了,放心了,不装了。


    虽然还没能彻底明白姜愈白怎么突然就松口软化了,但她已经确定,对方确实还爱着她,并不是骗她或者哄她。


    心里那种纠结迷茫,惶恐不安一下就都被驱散了,她又久违地感觉到了踏实和安心。


    愈白现在已经知道了全部的她,对她不再有滤镜后依然接受了她,是不是证明愈白爱的是真正的她?


    那她不再伪装得那么温柔体贴,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吧?


    啊,好像之前她就在那么做了,一边忍不住暴露本性,一边又生怕被姜愈白发现。


    姜愈白看着她的表情眨了眨眼,面对这两个矛盾的答案分析了一秒,然后举起杯子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水。


    庄晏合忍不住笑了起来,拉着她的肩膀抬头吻了上去。


    她发现姜愈白这三年间在情商方面确实有了长足的进步,或许离开家长一个人生活真的有助于孩子的成长。


    虽然她真的、真的很讨厌姜愈白离开自己的掌控,分开这几年也根本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但这样长久的忍耐至少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甘甜的温水从唇缝流入口中,庄晏合感觉到自己从身体到心灵都得到了滋润。


    她这三年一心扑在工作上,扑在报仇上,满脑子想的是自己不开心,那就要让那些搞破坏的人也不开心。


    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她才能不去想姜愈白,不去想两人的关系最后何去何从。


    她努力说服自己,或者说催眠自己,只要扫清那些挑拨离间的臭虫,她就能修复和姜愈白之间的关系。


    她甚至有那么几个瞬间还思考过,自己需要成长到什么程度才能够无视姜家和姜愈白的意愿,使用强硬手段把姜愈白捆绑在身边。


    幸好,幸好愈白还爱她,幸好愈白还愿意接受她,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十几年那么久。


    那太漫长了,她就算有耐心也一点儿都不喜欢。


    “啊——”姜愈白吃痛地低呼了一声,抬头抿着被咬的舌尖,可怜巴巴地看着身下的庄晏合,“你怎么又咬我?”


    庄晏合舔了舔唇瓣,笑眯眯地道:“又没有咬出血。”


    “小狗才喜欢咬人。”


    姜愈白坐起身,气鼓鼓地把剩下的水自己喝了。


    庄晏合也不生气,攀着她的身躯像条美人蛇般贴了上去:“咬一下就生气啦?你刚刚咬了我那么多下,我都没生气。”


    姜愈白被她柔软娇嫩的身躯紧贴摩挲,心脏又扑通扑通快速跳了起来。


    “明明是你说咬重一点儿也没关系的……”


    她嘟囔着为自己争辩,庄晏合一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即使有些红肿也依然漂亮诱人。


    “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也不是很生你的气……”姜愈白把空杯子扔到了一边,抓着被单将庄晏合裹在怀里,“只要你说真心话,我就不气了。”


    庄晏合微微愣了愣:“即使我……没能确定,也没能说出我爱你吗?”


    姜愈白看着她,目光里有种欠抽的洋洋得意:“重要的不是话语,是感觉。如果你不爱我,就算你说了爱又有什么用呢?”


    “你是因为看重我而不是看重姜家,并且不是因为责任才想和我在一起,这对我来说就是爱,你不理解也没关系。”


    庄晏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样就行了吗?你就不怕我骗你?不怕我是故意装可怜?”


    姜愈白看着她,笑得更开心了:“以你的性格愿意装这样的可怜给我看,那你肯定很爱我。”


    庄晏合露出了有点一言难尽的表情:“你就那么确定?”


    姜愈白歪头想了想:“因为你其实很在乎形象,就像那种偶像派演员,如果是演戏的话连流泪也要漂亮的45°角,示弱就会用惹人怜爱的上目线,不会那么狼狈那么真实那么……难看。”


    庄晏合一双柳眉顿时竖了起来:“你说谁难看?”


    “没有没有,不难看不难看,”姜愈白立即显出了讨好的表情,“漂亮得我立即吻上。”


    庄晏合确实很在乎形象,尤其在乎在姜愈白面前的形象。


    她希望自己一直都是姜愈白心中不可磨灭的白月光,希望姜愈白能被她的表象所迷,爱她爱得不可自拔。


    可后面,她自己却演不下去了。


    “真的很难看吗?”庄晏合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眼皮有些疼,“我眼睛是不是还很肿?”


    想起自己那时泣涕横流,还因为过呼吸差点抽搐,庄晏合更忧虑,更难受* 了。


    两人刚一见面的时候姜愈白就说她脸色不好,现在不会更丑了吧?


    “不难看,我和你开玩笑的,只是想让你相信我的说法。”


    姜愈白有点后悔开这种玩笑——虽然也不完全是玩笑,但对爱人比起“难看”肯定还有更好的形容词,她怎么就大意了呢!


    除了演员,现实里哪有人失声痛哭的时候会美美的?


    不都是狼狈不堪的吗?


    她喜欢就好。


    “那你什么时候哭得那么难看给我看看,”庄晏合心里有些不平衡,“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出丑。”


    “怎么还有这种要求啊?”


    姜愈白觉得好离谱,放飞自我的庄晏合也太会强人所难了。


    “我不管,你现在哭给我看。”


    “我现在又不难过,怎么哭啊!”姜愈白把她往床上压,“太过分了庄晏合,你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昂,我现在可不怕你!”


    庄晏合装模作样地挣扎了几下,而后抬起双腿盘住了姜愈白的腰,仰着脑袋亲她下巴。


    姜愈白的汹汹气势立即就软化了下来,抱着她哼哼唧唧地磨蹭,像只找主人撒娇的小狗。


    “晏合……”


    两人交颈而抱,皮肤相接,肢体交缠。


    庄晏合搂着她的肩膀咬耳朵,喘息轻笑着问:“愈白……你的腰还好吗?”


    姜愈白想起了第一次的那场乌龙,动作下意识地顿了顿,有些懊恼地道:“你干吗突然说这个?我现在锻炼得可好了。”


    庄晏合轻轻摩挲她的头皮,指尖滑过她还残留着的疤痕,心中一片酸软。


    “我只是想知道车祸的后遗症还严不严重。”


    “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姜愈白享受着她爱怜的按摩,只觉得从头皮开始,整个人酥酥麻麻的,“你还说让我哭得难看点给你看呢,明明以前我在你面前哭过好几次。”


    姜愈白以前是还挺常哭的,像那种小孩子一样,情绪一来眼睛就红通通的。


    记得去虞秀凝生日会那次和于文海有了纠纷,回来后躺着床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难过得她都有点莫名其妙。


    “但你只是哭,又不丑。”


    虽然也挺狼狈的,但与其说是难看不如说是狼狈,而且因为哭得太像小朋友了,配上那张漂亮的脸,看起来还有点可爱。


    想起那时候的姜愈白,想到她是因为什么那么难过,庄晏合胸口就像被羽毛挠搔着一般。


    虽然从头至尾她都“自信”地认为姜愈白爱她,但认为和现实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哎呀,你也不丑,我刚刚胡说的,很好看很让人心动,所以我才忍不住想亲你。”


    姜愈白还以为她仍旧在意自己说的那句话,又是亲又是讨好。


    “愈白……”


    庄晏合催促着她往下吻,无论是骚动的情绪还是鼓胀的心口都急需纾解。


    姜愈白似乎完全理解她的想法,乖巧听话又尽心尽力地服务着爱人——她在这上面向来很有天赋。


    “嗯……”


    庄晏合抱着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无比充实和满足的心绪填满了她整个胸腔。


    她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姜愈白的头顶,深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情使人盲目。


    姜愈白因为爱她,所以竟然就因为她哭得凄惨而无条件地原谅了她,接受了她。


    像个笨蛋一样。


    这样好骗的笨蛋如果不好好留在身边,被别人骗了可怎么办呢?


    啊,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重点是……


    庄晏合紧紧抱着姜愈白,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安心,满足又昏沉地想。


    重点是,或许她也像笨蛋一样。


    第146章 梦可能是假的,但对她而言的经历和感情都是真实的,


    “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回去?”


    参加完姜愈白的毕业典礼后, 庄晏合又待了三天。


    除了参观姜愈白的学校和工作场地之外,她还去当地的知名景点旅了个游,算是了解一下姜愈白这几年的生活状态。


    只不过假期结束, 已经是愈合实质一把手的庄晏合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不得不按照计划尽快回国。


    而在她威逼利诱、软磨硬泡之下, 姜愈白也终于答应将团队带回九诸工作。


    “是现在不能和你一起回去,搬实验室是大事,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呢。”


    其实在确定庄晏合的感情后,她就决定早点回国了,只不过原本想着很多事要亲力亲为, 怎么也得花个小半年, 谁知道庄晏合这点时间也等不了。


    “一个月,各种手续办下来最多也就一个月,你监督一下最重要的部分, 其他我可以处理。”


    庄晏合拉着姜愈白重新戴上了订婚戒指的手, 语气不容商量。


    这三年她又卷又狠, 如果过去还有人以为她是温婉的大家闺秀, 现在也都看清了她野心家的真面目。


    在这样的历练下,庄晏合的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改变, 变得更凌厉,更锐意也更强势了。


    知道姜愈白仍然爱着自己之后, 她不再掩藏自己的内心想法。


    “一个月时间太紧迫了, 至少三个月吧,”姜愈白和她讨价还价,“我可以假期的时候回去看你。”


    她见过更强势更不讲道理的庄晏合, 所以心理接受度很高,适应起来也很快。


    她原本就不是个听话乖顺的性格, 前期对庄晏合的顺从是多方面因素作用下的。


    比起说是顺从,不如说是她想弥补庄晏合,对庄晏合好,所以在小事上“让让”对方。


    她如今成长了很多,对庄晏合也更加了解,加上有那个“梦”的经验,已经不会被对方轻易拿捏。


    她可是知道的,庄晏合很擅长得寸进尺,不该退的时候一步也不能退。


    “……我只是怕你太累了,”庄晏合的眼神有些哀怨,见强硬的不行立即又来软的,“每周来回飞十几个小时,多折腾?”


    她什么时候说每周都回去了?


    姜愈白无语地看着她。


    庄晏合只得又道:“半个月至少回来一次吧?否则总共就三个月,你才能回来几次?”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过好几次,临了上飞机庄晏合还是不想放弃。


    她发现姜愈白现在不好糊弄也不好哄了,飞走的小鸟心玩野了,一点儿都不听她的话了。


    就算套上了戒指,套上了项圈,她现在还是无法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会很久见不到眼前的姜愈白。


    “既然你说总共才三个月,那我看还是不用回去了,早点办完早点结束。”


    庄晏合脸色一沉,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两名保镖拖着行李箱立即追了上去,姜愈白冲着她的背影挥手:“晏合,一路顺风~”


    庄晏合气冲冲地走了十几步,见姜愈白完全没有要追的意思,突的调转脚步又走了回来。


    “一个月至少一次,”她仰头看着姜愈白,退到自己的底线,“这不过分吧?”


    姜愈白无奈地看着她:“好吧,至少两次,我有时间就会回去的,飞四五个小时而已,一睡就过去了。”


    她做事比较随心所欲,想的是有空了就回去,但庄晏合不一样,她喜欢有计划、有规律还有保底。


    庄晏合要到了承诺,脸色这才好看点,攀着姜愈白的手臂,仰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记得想我。”


    姜愈白想着伸手给她个离别拥抱,结果庄晏合亲完就走,头也不回。


    真无情。


    姜愈白有些尴尬地放下举起的手臂,直至看不到庄晏合的身影这才转身离开。


    上车的时候,她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庄晏合发来的。


    “我会尽力确定自己的心意,给我一点时间。”


    姜愈白忍不住笑了一下,回了一条消息。


    “等我整理好思绪,我会把秘密全部告诉你。”


    这三年姜愈白一边工作一边也没忘研究自己的那个“预知梦”,而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她越来越确定那是一场“梦境”。


    他们现在的研究进度卡在了能让人短暂做梦这一阶段,受限于设备和个人状态的不同,那些“梦”都没有她的真实,也似乎只有她做的“梦”会涉及到“未来”。


    头戴式设备的“入梦”局限性很大,大概是和大脑连接不够紧密,受试者多多少少都能感觉出自己是在“做梦”这件事,并且梦境十分不稳定。


    倒是另一个方向更有实际操作价值,那就是结合游戏模式,先构建场景剧本再来让人“入梦”,虽然也不太真实,但更加稳定。


    在确定那真的只是一个“梦”之后,姜愈白除了有些失落和遗憾以外,还有些庆幸。


    计算机根据个人性格以及现实参数所作出的构建和推演拥有着非常高的正确率,换句话来说,她的那个梦境真的可能成为现实。


    当初对设备下达的指令具体来说就是“唤醒并拯救姜愈白”,推演出最坏的结局并加以提醒,怎么不算是“唤醒和拯救”呢?


    不过这些都只是基于小型计算机算力条件下的实验结果,如果有机会,她真的很想用飞越的大型主机做一次实验。


    越来越明白那很可能只是一个“梦”时,她的感情很复杂。


    她不是没考虑过自己“重生”的可能,只是因为不肯接受梦中的那个自己而懦弱地选择了“预知梦”。


    做过一次知道错了再改正,和提前知道提前改正还是不太一样的,倒是没想到现实反而可能更接近于她对自己的催眠。


    是梦的话,她该如何面对那份对庄晏合的感情呢?


    姜愈白烦恼过,却没有烦恼太久,因为那时候她已经解除婚约了。


    至于现在,她更不烦恼了,因为她确定了庄晏合的感情,也确定了自己的感情。


    梦可能是假的,但对她而言的经历和感情都是真实的,不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她都爱上了庄晏合,起因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她连车祸毁容这个可能导致她人生尽毁的坎都看开了,还有什么看不开?


    她已经决定了,要把那个梦告知庄晏合,要让她明白自己感情的分量,也要和她一起努力,避免现实到达梦境的结局。


    “叮。”


    给姜愈白发去短信后庄晏合并没有熄灭手机屏幕,所以她很快看到了对方的回复。


    那个秘密姜愈白已经钓了她四天,导致她越来越好奇。


    可惜姜愈白今非昔比,硬的不吃,软的也只吃一点点,非常棘手,所以她也只能耐心等待。


    看了一会儿短信,就在她忍不住想给姜愈白再打个电话时,一通电话却打了进来。


    “薄语,”庄晏合看了眼备注,等铃声又响过一遍才接了起来,“怎么了,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想着你说今天回来,现在和你汇报工作应该不打扰吧?”


    庄晏合忽略了她调侃的语气,平淡地道:“说。”


    “官司赢了。”


    “哦?”庄晏合并不意外,“他们没有上诉?”


    “暂时没有,星语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加上之前愿意给它贷款的银行已经破产重组,我估计他们也离破产不远了。”


    庄晏合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那很好啊,这种劣质公司早点破产,对行业也有好处。”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严成那家伙还想用‘语’字来蹭你和薄羽,听着真膈应。”


    “嗯……”薄语的声音有一些迟疑,“其实我打电话给你也是想提醒你一下,感觉严成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他说让你等着瞧。”


    “哈,”庄晏合笑出了声,“放狠话谁不会?让他放马过来好了。”


    薄语想了想也有些失笑:“也是,他都自顾不暇了,还能掀起什么大浪。”


    她只是因为严成猩红双眼里的狠厉有些心惊,这才忍不住借着汇报工作提醒庄晏合一句。


    “我马上就上飞机了,你还有什么急事吗?没有的话,等我回去再说吧。”


    “工作上的事是没有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听一下八卦。”她能感觉出庄晏合心情不错,所以直白地问了出来,“你和愈白和好了?”


    “可以这么说吧,”庄晏合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愉悦,“她说等她回来后就办婚礼。”


    “哈哈哈,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干吗说那么像插flag的话。”


    庄晏合的声音淡了些:“她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和你聊了,我要登机了。”


    “好好好,我就等着喝你俩喜酒了。”


    庄晏合挂了电话,起身带着保镖走向了登机口。


    又是四五小时的旅程,即使坐得头等舱,即使落地后有专门接送的车辆,庄晏合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疲惫。


    不过这趟出行她的收获很大,不仅挽回了姜愈白,沈玄星那边的事也彻底解决了。


    那位前王女殿下对这次的合作似乎很满意,把不准动她加入到了谈判的条件里,算是解了她的后顾之忧。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严成的事已经完全被她抛到了脑后,那个人无论是对姜愈白还是对她来说都已经是别的世界的人,要不是对方孜孜不倦地碰瓷,她根本不想搭理那样的臭虫。


    车辆在公路上平稳地行驶着,在即将到达一个路口时,庄晏合昏沉的大脑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般,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下意识朝外望去,抬眼看到了自己和姜愈白摆订婚宴的那家酒店,想到两人曾在这里出过的车祸,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些不安。


    “怎么走的这条路?”


    说是迷信也好,忌惮也罢,自从姜愈白出事后,姜家的司机都是尽量避开这条路的。


    这个十字路口车流量大,经常有大型车辆驶过还有视觉盲区,本就是事故高发带,所以只要不是赶时间,他们都是能绕路就绕路了。


    保镖点了一下导航,回答道:“庄小姐,另一条路在维修,您是想更改目的地吗?”


    “……没,你继续开吧,小心点。”


    “好。”


    庄晏合收回了目光,拿出手机准备再给姜愈白打个电话。


    如果姜愈白回来就结婚,那么现在就可以开始商量婚礼的举办地点了——反正她不要放在这里办。


    红灯跳到了绿灯的同时,车辆也开始缓缓启动。


    保镖听从庄晏合的吩咐,驾驶得十分小心谨慎。


    电话那头传来了姜愈白的声音,庄晏合那种不安感稍稍减弱,语气柔软地道:“愈白,我快到家了,你现在在干什么?”


    “在吃饭呢,要聊天吗?”


    “嗯,我是想问问你对婚礼有什么想法,”庄晏合听到对面传来的低笑有些不满,“这有什么好笑的?早点准备才——啊!”


    车辆突然来了个急刹车,庄晏合的手机脱手而出,头也差点撞到前座上。


    紧接着,外面传来了车辆的连环撞击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两位保镖的惊呼。


    “庄小姐小心!”


    庄晏合心中警铃大作,开车的司机重新启动了汽车,然而在车辆加速到足够速度之前,一辆巨大的工程车已经从侧后方撞了过来。


    庄晏合够感觉到开车的保镖试图紧急避让,然而猛烈的撞击以及天旋地转让她知道车辆没能避开。


    失去意识前她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幸好愈白没有一起回来。


    第147章 这是一个噩梦吧?


    庄晏合艰难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雪白的颜色。


    就在她努力回想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时,耳边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晏合醒了,太好了, 她醒了!”


    她努力聚焦视线,很快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也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


    狭窄的白色床铺,拉开的环床长帘,还有淡淡的消毒药水气味——这里毫无疑问是医院病房。


    “晏合你还好吗?还认得我们吗?”她的父亲庄臣一脸紧张地询问着,指着身边的妻子道,“这是你妈妈, 我是你爸爸。”


    周莲杏拍了他一下, 嫌弃道:“你胡说什么呢,医生说了她只是小伤,醒了就好!”


    “晏合都昏过去了, 没准伤到了脑袋呢?”


    “你快小声点!”周莲杏压低了声音, 不满道, “晏合这点伤你就咋咋呼呼的, 让先涛他们怎么想?”


    庄晏合听着父母的对话,只觉得脑袋昏沉, 下意识问道:“爸爸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庄臣大惊失色:“你看吧, 她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那你还不快去叫医生给晏合检查一下?”周莲杏摁着他嘱咐, “不要去麻烦慧敏他们,等医生给晏合检查完报个平安就行,知道吗?”


    庄臣想起了什么般, 连忙点了点头:“我知道,晏合, 你先好好休息,想不起来别着急硬想。”


    庄晏合呆呆地看着父亲跑出门,只觉得大脑从来没那么混乱模糊过,昏迷前的事,她竟然一点儿都记不得了。


    “晏合,你还好吗?”


    就在恍惚之际,她听到了母亲的询问,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温柔握住。


    庄晏合舔了舔嘴唇:“妈妈,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周莲杏叹了口气,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你和愈白遭遇了车祸。”


    “愈白?”


    “你连愈白也不记得了?”周莲杏看起来越发忧心,“那你还记不记得今天是你们的订婚宴?结束后你们在路上一起出了车祸,愈白现在还在……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订婚?”庄晏合混乱的思维因为这些讯息而稍微有了些头绪,“对……今天是我和愈白订婚的日子,愈白怎么样了?”


    她想起来了,不久前姜家上门提亲,虽然她并不喜欢姜愈白,但还是她答应了这桩婚事。


    “她比你严重很多,现在还在手术室……”


    周莲杏的话说到一半,庄臣已经带着医生回来了。


    经过检查,确定她暂时没有大碍两人才稍微放下心来。


    “可能是惊吓导致的短暂性失忆,庄小姐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两位要实在不放心,晚些我们可以做个更详细的脑部检查。”


    “不用了,谢谢医生。”清醒一些后,庄晏合能想起来的事已经越来越多,“我差不多都想起来了,刚刚只是有些犯迷糊。”


    她和姜愈白一起出的车祸,因为救援困难,两人还一起在车里困了一会儿。


    现在除了还有些头晕以外,她基本没什么感觉了,反倒是姜愈白……


    庄晏合脑海中闪过了姜愈白满是鲜血的脸,那狭窄的空间里充满了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她似乎现在都还能听到对方的哭泣声。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生命正从一具年轻的身体上流失,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那是一个才成年不久的少女,是她刚刚订婚的未婚妻。


    庄晏合感觉到心口莫名刺痛了一下,虽然医生说她没有受伤,虽然她也没有感觉到身体有哪里难受,但她就是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她的思维好像不再敏捷,反应也有些迟钝,仿佛是在梦游般,她的心灵和身体有种异样的错位感。


    最最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多愁善感的心绪感到陌生。


    姜愈白虽然是她的未婚妻,但她们并没有感情基础,至少对她来说,这不过是一场互利互惠的联姻而已。


    但是……


    “愈白还在做手术吗?”


    姜愈白那张脸像是刻印在她脑海中般挥之不去,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啊,”庄臣满脸忧愁,“手术已经做了四个小时,医生还改了一次手术方案……”


    “那我们一起等她手术结束吧。”


    姜愈白的手术做了十几个小时,庄晏合一起等到手术结束,手术室灯熄灭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好消息是姜愈白的命暂时保住了,坏消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


    她看着姜愈白被推出手术室,看到了她被包裹着的脑袋,也看到了那张被呼吸面罩遮掩的脸庞。


    姜愈白曾有一头柔顺的长发,精致漂亮有瓷娃娃之称的脸总是明媚又张扬,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脸血肿可怖,身上仿佛没有一点儿生气。


    庄晏合对这张脸很熟悉——熟悉未婚妻是很理所当然的事,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姜愈白的父母将人一起送进了ICU病房,一同祈祷着对方能顺利苏醒。


    疼痛、担忧以及期望她醒来的情感是那么强烈,强烈到庄晏合觉得莫名其妙,不可思议。


    但从理性和道德角度考虑的话,她确实应该期待对方能够醒来。


    “晏合,你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愈白这边有我们看着,你放心。”


    未来的公公和婆婆虽然万分担忧,但情绪还算稳定,这两位的好脾气是她答应这门婚事的原因之一。


    “叔叔阿姨,愈白不会有事的,我明天再来看她。”


    庄晏合给出了最适宜得体的回答,就像已经预演过了一遍。


    “唉……”


    两人没有劝阻,只是叹着气离开了。


    她游魂般跟着父母回到家,而后洗澡,上床,睡觉。


    庄晏合疲惫至极,本该立即睡着的,可是她没有。


    混沌的大脑仿佛和疲惫的身体似乎无法同频,她昏沉疼痛却难以入眠,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姜愈白的身影。


    庄晏合觉得自己很奇怪,理智、情感以及言行似乎都脱离了掌控,分别遵循着各自的逻辑在运行。


    她明明和姜愈白不算熟的,即使对方是她的未婚妻,她也不该产生这些情绪。


    可当表演理智思考出的言行时,她又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种违和感,好像她不该这样平淡和冷血。


    姜愈白是她的未婚妻,是未来的家人,是重要的人,她应该更在乎也更关心对方一些。


    太荒唐了。


    庄晏合翻来覆去,终于带着深重的疲惫沉沉睡去,可在梦里,她又梦到了姜愈白。


    那是一个阳光开朗、乖顺听话又单纯可爱的少女,确实有她记忆中姜家大小姐的特质,却全面美化了一遍。


    即使有情人眼里出西施那样的说法,她觉得这种程度也过了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梦很真实也很让人愉快,姜愈白或许就是那样一个人。


    她一边觉得奇怪,一边却又更加期待姜愈白能够清醒过来。


    等待是煎熬的,三天过后医院才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姜愈白苏醒了。


    只是她受了重伤又刚做完手术,每天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更多,清醒时也几乎无法说话,只是不停地流泪。


    曾经漂亮的天之骄女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得奄奄一息,庄晏合难以遏制地产生了一丝怜惜。


    她觉得那不应该是自己的感情,觉得自己不会轻易地产生这样的感情,可每当看着姜愈白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心就情不自禁地软了下来。


    姜愈白不过十八岁,不久前还是在读高中的未成年,作为姜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小姐,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遭逢这样的变故,确实太凄惨了不是吗?


    她理智地认为自己的怜悯之心是正常的,可又无数次地将对方和梦中的人重叠。


    好可怜。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姜愈白,不想看到对方自怨自艾、自暴自弃,不想自己的未婚妻被这样的苦难击倒。


    在她的印象中,姜愈白应该更加坚强,也更加积极。


    她主动负担起照顾姜愈白的职责,用最温柔的态度对待她。


    无论是从理智上还是感情上,她都认为这是自己该做的事。


    而姜愈白,姜愈白也变得越来越依赖她,越来越离不开她。


    她知道姜愈白喜欢她,好像是因为……因为她救过姜愈白,在虞秀凝的那场生日会上。


    姜愈白有和她说过……姜愈白有和她说过吗?


    庄晏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止是姜愈白不对,她觉得自己也不对。


    越是梦到姜愈白,她就越是感觉到违和,很多时候她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而姜愈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姜愈白呢?


    这个自私自利、懦弱自卑、恶劣任性又敏感多疑的人,真的是姜愈白吗?


    每当她这样想时,对方却又能显露出一些她熟悉的特质。


    单纯好哄,对朋友仗义,还有感情丰富。


    她能够感觉到姜愈白的感情,带着激烈与毁灭倾向的强烈占有欲,像一团汹涌的火焰,将她和自己灼烧得遍体鳞伤。


    庄晏合觉得自己应该能有更好的应对方法,可她的身体,她的灵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照着既定的命运不断推着向前走。


    解除婚约吧,解除婚约就好,这样的姜愈白一点儿也不值得她留恋。


    她总是能冷静地这样想,可每当面对姜愈白的眼泪,面对她伤痕累累的脸和残破的身体,这些话就难以出口。


    她依然能梦到那个美好的姜愈白,就像是为了故意折磨她一般。


    这是一个噩梦吧?


    第148章 她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这是什么?”姜愈白指着桌上的几张男女看起来亲密无间的照片, 目眦欲裂地看着庄晏合,“你告诉我,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庄晏合神色木然地看着照片里的沈玄星和自己, 语气平静无波。


    “只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你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桌上的物品被拐杖一扫而空,摔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姜愈白一手撑着桌面,一手用拐杖指着庄晏合,神情阴郁,语气愤怒。


    “你和普通朋友那么亲密?”


    曾经风华绝代的少女如今瘦骨如柴,形容憔悴又带着一股阴翳狠绝的气质。


    她原本打理得还算柔顺的长发因这大幅度的动作而变得有些凌乱, 干枯的发质微微炸开, 显露出发根未染色的斑白。


    她眼角的疤痕原本在几次修复手术之后已浅淡了很多,可对于力求外貌完美的姜家大小姐而言,那是她无法容忍的瑕疵与缺憾。


    她采取了更为激进的治疗方案, 却留下了更加显眼狰狞的疤痕。


    那道凸起的伤疤沿着她的眼角没入额头, 因激动而显现出鲜红的色彩, 就像一条匍匐在她脸上吸血的肉虫, 在她愤怒表情的牵扯下看起来越发丑陋。


    她变得更加自卑,也变得更加暴躁多疑。


    “你和严成比我们更亲密, 不也是普通朋友吗?”庄晏合已经习惯了她的疑神疑鬼,低眉顺目地回答道, “还是说, 你和他有别的关系?”


    她厌恶……不,她憎恨眼前的姜愈白。


    憎恨,她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感情, 因为在曾经的她眼里,爱和恨一样没有价值。


    讨厌一个人的话, 可以战胜对方,淘汰对方,并不需要付出恨这样的感情来折磨自己。


    可姜愈白对她来说不一样,那个虚无缥缈的梦困住了她。


    信任她,爱护她的时候,姜愈白会对她很好很好,好到能够与她梦想中的人重合。


    可姜愈白反复无常又敏感多疑,明明谁都不信,却谁的话都听。


    老实说,她已经受够了被这样对待。


    她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没能下定决心解除婚约。


    姜愈白对她的感情像一张令人窒息的网,她明明想要逃脱,却又忍不住舔舐陷阱中的蜜液。


    为什么呢?


    她明明又不喜欢姜愈白。


    已经几年了,庄晏合仍然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她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也无比讨厌被困在这样的旋涡和泥潭中。


    “你说什么?”姜愈白似乎因为她的话有几分震怒,“你在质疑我和严成的关系?”


    庄晏合掀起眼皮看她:“我只是在做和你一样的事。”


    她受够了忍耐,受够了退让,受够了眼前的姜愈白,也受够了这个自己。


    沈玄星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机会,那个想要在九诸搅起风浪的未来储君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到退婚有望。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对沈玄星有好感,不如说她其实很讨厌对方。


    就是那种莫名讨厌的感觉让她有了一丝触动,因为这其中的不讲道理就像她和姜愈白之间的关系一样。


    姜愈白愤怒的眼神渐渐平和了下来,指着她的拐杖也落回了地上。


    她跛着腿朝庄晏合走了两步,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


    “所以……你也在吃我的醋吗?”


    她的语气里甚至有一丝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讨好与渴望,就像一个祈求母亲怜爱的孩子。


    姜愈白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清奇,那么让人猝不及防,庄晏合却已经不再稀奇。


    她只是讨厌这种熟悉感,讨厌眼前的姜愈白与她梦中的人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她不想那个人再被玷污,不想自己的感情再——她的感情?


    庄晏合有些恍惚地看着姜愈白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听到对方紧张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严成喜欢男人,我和他只是‘好姐妹’,你和沈玄星难道也是好姐妹?”


    庄晏合听着她说出这些无厘头的话,忍不住笑了。


    姜愈白,她真的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和残忍。


    “你笑什么?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姜愈白又生气了,懊恼道,“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不给我解释?为什么不——”


    她蓦的停住了口,有一丝倔强和狼狈。


    庄晏合知道她想问什么。


    姜愈白想问她为什么不肯说爱,就算是骗骗她的也好。


    庄晏合知道该怎么骗人,也没有高尚到不愿说谎的地步。


    她知道自己如果愿意哄哄姜愈白的话,日子或许会好过一些,可是她说不出口。


    她不是不愿对眼前的姜愈白撒谎,不是因为撒谎会愧疚,她只是因为……因为不想在爱上撒谎。


    她好像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好像知道自己爱着什么人,好像知道为什么对姜愈白狠不下心。


    “庄晏合……”姜愈白伏下身紧紧地抱住她,声音低哑似带着一丝哭腔,说的话却那么霸道,“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让给别人,你别想从我身边逃走。”


    庄晏合神情木然地任由她抱着,神思仿佛渐渐脱离了身体,飘向了遥远的地方。


    车祸后的姜愈白像是一* 只刚刚出壳的脆弱小鸟,遵循着印随的本能,死死地抓着她不放。


    她觉得比起爱,那更像是一种执着。


    可是她呢?


    经历过车祸的她就像是生活在一场梦里,彷徨迷茫身不由己。


    她必须要让一切结束,即使那意味着要对抗本能,她也要利用身边的一切来结束这场噩梦。


    就算是爱姜愈白,那也必须由她来选择,由她来主导,由她来掌控。


    她才是自己命运的主宰。


    *


    “愈白,我知道你很担心晏合,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每天这样熬,你会撑不住的。”


    游慧敏担心地看着女儿,而姜愈白却透过玻璃窗痴痴地望着躺在病床上的人。


    庄晏合出车祸时她们正巧在通话,听着意外发生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刻印在心底,时时刻刻折磨着她。


    她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害怕庄晏合就这样离开自己。


    “我没事……”姜愈白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对母亲挤出了一丝笑容,“晏合也会没事的,她比我伤的轻,一样的方法能治好我,一定也能治好她。”


    “没错,所以你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晏合。”


    姜愈白闭了闭眼,眼底两团青黑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几分阴郁。


    “严成怎么样了?”


    游慧敏提到他忍不住显露出厌恶的表情:“还在医院,警察已经审问过几次了。”


    她不敢想,自己和丈夫竟然还起过招赘对方的心思。


    “他是主谋?”姜愈白语气平淡,“主谋亲自动手?”


    “以目前审问出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游慧敏有些欲言又止,“……他很恨晏合。”


    严成的这次行动称不上缜密,甚至不能叫暗杀,他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宁愿制造出这么一起连环车祸也要拉庄晏合一起死。


    这无法怪警方也无法怪保镖保护不力,因为选择亲自动手,他甚至没留下多少谋划的痕迹。


    “以他制造出的伤亡,怎么也应该判死刑了吧?”


    工程车在车流密集的马路上横冲直撞,造成了很多伤亡,严成当时已完全陷入了癫狂之中。


    “嗯,不会有意外的。”


    “我能和他见个面吗?”


    游慧敏惊讶于女儿的提议,担心道:“愈白,他会受到法律的惩罚,你——”


    “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有些因我而起的事该说清楚了。”


    在梦里,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把严成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朋友,醒来后,她又因为想要改邪归正而没有赶尽杀绝地报复对方。


    对她而言,严成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她以为只要将对方赶出自己的世界,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严成罪该万死,可她的傲慢也成了帮凶,害了晏合,也害了其他人。


    她想起梦中父母的意外。


    那也是这样一场连环车祸,甚至地点都没有改变,或许那也是严成在背后策划的。


    她以为自己帮父母避开了那次事故,事实上只是严成转移了目标。


    姜愈白心中有无尽的懊悔,也想通了更多梦境中的事。


    “好吧,”游慧敏叹了口气,“我让人安排一下,你想什么时候见他?”


    “就现在。”


    相比起其他人,严成受的伤不算重,只是断了几根骨头,内脏出了点血而已。


    姜愈白走进病房,看到那个曾被她当作朋友和哥哥的男人安静地靠在床上,目光嘲讽地看着她。


    “采采,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姜愈白拖着椅子坐到离病床还有两米左右的地方,严成的双手被拷在床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伤害到她,但她不想离对方太近。


    “你会被判死刑。”


    “我知道,”严成露出了无所谓的笑容,“与其像条狗一样活着,我宁愿轰轰烈烈地死。”


    “像条狗一样活着?”姜愈白发出了一声冷笑,“就算星语申请破产,对你个人也没有太大影响。你依然比一般人更富有,那也叫像条狗?”


    她流浪的时候那才叫像一条狗,如果不是庄晏合把她捡回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即使那是一场梦,也会在记忆与灵魂上烙印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醒来后为什么一点儿都不恨庄晏合,她不止是理智上反思了自己,知道自己做错了,也早就在感情上明白庄晏合一直在帮她。


    只是梦中的她放不下自尊,不肯承认这点,好像这样就没有输一样。


    第149章 如果无法再梦到那个姜愈白,那她就亲手去创造。


    “你懂什么!”严成目露凶光, 眼神中尽是嫉妒与怨恨,“姜愈白,你是姜家大小姐, 从小横行无忌,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


    “你不用看别人的眼色, 不用卑躬屈膝,不用斤斤计较,你只要肆无忌惮地享受人生就好。哈,你说我背刺你,可你又什么时候把我当过朋友?我给你当狗, 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换来的是什么?”


    “我在你眼里连狗都不如,你一点儿旧情都不顾,做得那么决绝, 把我像条抹布一样扔了!”


    “你知道别人是怎么笑话我的吗?你知道我都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庄晏合有多狠毒吗?她想要让我一事无成, 想要把我赶尽杀绝!”


    “都是你们逼我的, 都是你们的错!是你和庄晏合把我逼上了绝路, 被牵连到的那些伤亡也有你们的一份责任!”


    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不仅取得了姜愈白的信任, 还获得蒋先涛和游慧敏的赏识。


    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是姜家的女婿,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不敢再小瞧他,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不得不讨好他。


    即便有人暗地里嘲笑他给姜愈白这个臭脾气的大小姐当保姆, 表面上也是对他奴颜媚骨。


    他从小就知道,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想要获得别人的尊重, 就只能不断地往上爬。


    他只是找到了捷径而已,别人的诋毁不过是对他的妒忌。


    只要有朝一日他和姜愈白结婚, 只要姜家能为他掌控,这世上就再没有人敢看不起他。


    他曾经离这个目标那么近,直到庄晏合的出现。


    姜愈白像着了魔一样对那个女人产生兴趣,姜家提亲订婚一气呵成,让他措手不及。


    他一下成了九诸最大的笑话,他输给了一个女人。


    而车祸后的姜愈白,更是毫不留情地将他扫地出门。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短短一瞬,他所有的努力灰飞烟灭。


    什么比一般人更富裕的生活?


    那对他而言,对他的目标而言都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他不甘心。


    “最该死的就是庄晏合,是她抢走了我的一切。”严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我早就想亲手杀了她,你告诉我,她死了没有?”


    他想让庄晏合品尝和自己一样的痛苦,想让庄晏合也感受到从顶端跌落的滋味。


    可即便姜庄两家解除了婚约,庄晏合依然获得了姜家的全力支持,高高地站在云巅。


    而他,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失败者,一个被人嘲笑和遗忘的存在。


    严成知道自己无法再翻身了,他所有的后路都被庄晏合斩断。


    只有那些权利在手的人才能享受上流圈子的体面,而唯有死亡才能赋予他公平。


    他要拉着庄晏合同归于尽,要让整个九诸都记住他。


    姜愈白垂着眼帘听完了对方的疯言疯语,勾了勾唇道:“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啊。”


    就像梦里的她一样。


    只要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别人,自己就能轻松一些了。


    严成说得并不对,如果她成为了梦中的那个姜愈白,就算是姜家的大小姐,一样会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但看到已经完全疯癫,死不悔改的严成后,她又有那么一丝庆幸。


    至少在梦里她没有像对方一样伤害那么多人,最后也幡然醒悟了。


    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丝羞惭和恐惧终于消散,即使是执念最深重的时候,她也没有像严成这样丧心病狂。


    她不再害怕面对梦境中那个偏执的,不够成熟的,犯过错的自己,她要将那段记忆当中一面镜子引以为戒。


    “也?哈哈咳咳咳……”严成因疯笑和情绪激动而有些岔气,“什么叫作也?姜愈白,你难道也这样想过?我就知道哈哈……我早就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信只是一场车祸,就能让你真正改变……”


    姜愈白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床上想要借着狂笑来遮掩恐惧的男人,平静道:“晏合不会有事的,而你……不管你后悔不后悔都要承受法律的惩罚。你想把自己的过错怪罪到别人身上是你的事,但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天真和愚蠢。”


    “无论是我还是晏合,都不会为你的罪孽负责,你的痛苦、你的失败、你的惩罚都是你咎由自取。”


    姜愈白最后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等等,姜愈白!采采,采采!”严成的呼喊终于带上了几分无法掩藏的恐惧,“采采你来看我是不是还念着我们旧情?采采——”


    姜愈白低着头一路向前走,直到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声音。


    她知道,等待死亡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即便一个人一心求死。


    而比这更煎熬的,是眼睁睁看着爱人处于生死危难之中却无能为力。


    *


    “刚刚得到消息,姜愈白要被提前放出来了。”新竹划了划手里的平板,对着庄晏合道,“要不要把她接过来?”


    庄晏合坐在办公桌前,美丽的脸庞在岁月的酝酿下显得成熟而冷艳。


    她看着电脑屏幕,神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平淡地道:“我和她早就解除婚约了,这监狱都是我送她进去的,为什么要把她接过来?”


    “哈,我的大老板,你就别装了,”新竹倚在办公桌缘,笑嘻嘻道,“我原本确实以为你很讨厌她,但这么多年下来我算看清楚了,你把她送进监狱是为了保护她,否则她大概和她爸妈一个下场了。有一说一,监狱里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些,但作息规律,营养均衡,我看她照片比之前还健康了很多了。”


    庄晏合掀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新竹:“还有呢?”


    “还有?”


    “还有其他理由吗?”


    新竹愣了下,仔细思索一番后道:“更重要的当然是防止严成耍阴谋诡计,飞越被他搞成这样,我们现在正是收网的时候,他放姜愈白出来肯定不安好心。我们早一步把姜愈白接过来,可以断绝后患。”


    庄晏合笑了一下:“那为什么不等严成骗完姜愈白,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呢?”


    “啊?”新竹一脸震惊,“你舍得?不是,你真的讨厌姜愈白啊?”


    “这不是我讨不讨厌的问题,姜愈白并不信任我,就算我们早一步去接她,她也只会以为我们想算计她。”


    新竹张了张嘴:“所以说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当初她要和你订婚,应该是很喜欢你的吧?我以前在游戏里给她打工,感觉她还挺好骗的啊,凭你竟然哄不住她?”


    “因为太好骗了,所以谁都可以骗她,”庄晏合垂下眼帘,嘴角拉得平直,眉宇间显出几分木然,“你应该知道,有一种人的想法永远取决于最后一个和她聊天的人。我觉得确保自己当最后一个人很累,所以懒得再哄她了。”


    “所以你……真的不打算管她?她如果被严成骗,下场可能会很惨诶。”


    庄晏合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新竹讪讪笑了一下:“嗯……她毕竟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给予过我金钱上的帮助,而且脸也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如果不打算做什么,那我可不可以等她没人要了捡回——”


    庄晏合的脸色陡得冷了下来:“不可以。”


    新竹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是不是知道我好这一口,所以从来不让我见她啊?”


    “我不知道你好哪一口,姜愈白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还想跟着我干就别靠近她,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女人。”


    新竹撇了撇嘴:“好吧,我的庄大老板。”


    庄晏合抬起手,揉了揉因皱眉而印出了浅痕的眉心,懊恼道:“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看着新竹恭恭敬敬地退出办公室,庄晏合身体微微放松靠到了椅背上。


    她双眼微睁,视线渐渐聚焦在手腕那两条泛白的伤痕上,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新竹说的没错,她很讨厌这个姜愈白,越是意识到自己仍会被她触动,就越是讨厌她。


    当梦境越来越清晰,而两个姜愈白的差别越来越大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选择了退婚。


    她以为自己做了不少准备,应该可以全身而退,但姜愈白选择了更不讲道理也更霸道的做法。


    被囚禁在姜家庄园的那几个月里,庄晏合曾一度想过用死亡来摆脱这场噩梦。


    但她最终熬过来了。


    无论是不是做梦,用死亡来解脱都是懦弱的行为,即使要摆脱噩梦,她也要以胜利者的姿态来摆脱。


    尹家,祝家还有那位野心勃勃的前王女殿下,她利用一切自己可以利用的势力和资源,靠着那些似是而非的梦境碎片武装自己,最终把姜愈白从那个舒适的,任她为所欲为的温床里扯了出来。


    她把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和折磨尽数还了回去,让曾经不可一世的姜家小姐进监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让自己和姜愈白的孽缘可以到此为止。


    可她当不再做那些梦时,惶恐淹没了她。


    她发现自己仍旧身处在噩梦之中,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世界好像再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东西。


    医生说她得了抑郁症,她也这么觉得。


    她还不想死,至少不想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没有价值地死去。


    如果姜愈白就是她的心结,那她就去亲手解开。


    如果无法再梦到那个姜愈白,那她就亲手去创造。


    如果分不清现实和梦境,那她就模糊现实与梦境的边界。


    她永远不会放弃,也永远不会认输。


    第150章 我说了你还有债要还。


    “庄姐姐, 姜学姐她走了,”薄言的声音有些迟疑,“真的不告诉她是你……”


    “我知道了, ”庄晏合坐在黑色轿车中,目光冷冷地看着车窗外, “接下来的事你不用再管,我会处理好的。”


    薄言迟疑了片刻:“她不会有事吧?”


    庄晏合嘴角露出了一丝凉薄的笑容:“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黑暗的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一道人影一瘸一拐地从幽暗的小巷中跑出来,在地上的水洼中踩出凌乱的脚步声。


    巷口的路灯朦胧地照出了对方的脸, 花白的短发配上还算年轻的面容, 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姜愈白原本美丽精致的面容不可避免地有了岁月痕迹,显眼的伤疤匍匐在她曾有帝都明珠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狰狞与丑陋。


    年过三十的她已经不再是姜家的大小姐, 在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刺后, 她剩下的只有狼狈和落魄。


    身败名裂、家破人亡, 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进泥潭, 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一个任性愚蠢的孩童是无法保住那令人眼红的巨大财富的,在姜愈白几乎无条件地信任严成那刻起, 庄晏合就预见了她的结局。


    “在那里,快, 快抓住她!”


    小巷深处有两人紧追而出, 而那个慌张逃跑的身影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


    “庄小姐……”


    车内的两名保镖欲言又止,庄晏合紧抿唇瓣,看着地上努力想要爬起来的身影。


    “去处理一下。”


    两名保镖立时下车, 一名直接向着巷口冲去,另一人为庄晏合打开车门, 撑起一顶伞。


    庄晏合迈步下车,闲庭信步般慢慢走到姜愈白身前,姜愈白似有所感,抬头看清她的脸后,脸上是惊愕难堪和难以置信。


    过去了八年,姜愈白那双灰色的瞳眸看起来黯淡了许多。


    她不再意气风发,不再傲慢张扬,可那份固执和倔强依然深深地刻在她眼底。


    父母双亡,坐了八年牢后又被朋友背叛,她本该更乖顺隐忍才对,可庄晏合从她的双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桀骜难驯。


    “庄晏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她不再爬起身,反而跪坐在泥水里,看着庄晏合吃吃笑了起来,“还是想报复羞辱我?”


    庄晏合垂眸看着她,柳眉拧出一道细细的褶皱:“为什么要跑?”


    落魄成这样,姜愈白还是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只要状态稍微好一些她就会逃跑。


    是因为不再信任别人了,还是无法放下那份高傲?


    姜愈白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傻子,别人追我当然要跑。”


    庄晏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笑,很想问一句,她不是傻子那谁是傻子。


    但她到底没有问出口,那边保镖已经把事情解决了。


    姜愈白现在是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圈子里多的是小心眼人,不介意在这时候来踩上一脚。


    庄晏合看着她努力抬起的头,看着她不肯认输的表情,看着她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瞳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精心打扮一下的话,还是很漂亮的一只宠物。


    要是能调教好,或许她的心也不会再那么空虚。


    “你在我那儿还有些债得还,跟我回去吧。”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愈白,虽然是商量的口吻,语气却不容置疑,仿佛已经完全主宰了对方的命运。


    姜愈白歪着脑袋看她:“你想折磨我?”


    庄晏合勾唇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果然还是在乎你的呢。”


    位置对调,姜愈白骨子里的骄傲似乎也被折断了。


    她难堪地撇开脸,恶狠狠道:“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你的感情?哈,我只是无法忍受未婚妻的背叛,这是面子问题。”


    “确实是面子问题,我也无法忍受曾经的未婚妻被别人这么羞辱。”庄晏合对着一旁回来的保镖道,“把她带上车。”


    姜愈白甩开保镖伸出的手,艰难地爬了起来:“我自己会走!”


    庄晏合瞥了她一眼,转身率先上了车。


    姜愈白跟着一瘸一拐地钻进车厢,却听到庄晏合道:“不准弄脏座椅。”


    姜愈白脸上显露出愤怒与懊恼,对上庄晏合平静冷淡的目光,最终还是咬着唇忍了下来。


    她缩起身体挤在落脚的狭窄空间里,却昂着脑袋怒视庄晏合,像是一只身受重伤不得不忍辱负重的狼。


    很可怜……但也有点可爱,因为弱小者的张牙舞爪看起来很无害。


    过去的姜愈白可以仗着身份为所欲为,如今的姜愈白却只能狠狠瞪她。


    庄晏合回忆起了一些相似的感受,怀念和愉悦涌上心头。


    早知道结果还是这样,不如一开始就把她捡回来呢。


    *


    “放开我!我会自己呜呜咕噜咕噜……”


    庄晏合摁着姜愈白的脑袋,把她整个人压进水中,看着一连串的水泡冒上来才放开了手。


    姜愈白抓着浴池边缘冒出脑袋,一边咳一边骂:“庄咳咳咳庄晏合你、你这个疯子咳咳咳……”


    庄晏合没有搭理她的叫骂,双手抓了洗发水,按住她枯燥短硬的头发一顿揉搓。


    “你有多少天没洗澡了?”


    姜愈白想要挥开她的手:“一个星期而已!”


    庄晏合坐在岸边,抬脚压住她的手臂,嫌弃道:“脏死了,不洗干净我不会让你上床的。”


    姜愈白气得用力摇头,甩了庄晏合一身泡沫。


    “谁他妈要上你的床!”


    庄晏合脸上是点点泡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你就给我睡床脚。”


    “你是想把我当狗养吗?”


    姜愈白额角的疤痕因愤怒跳动着,一张已经三十多岁的脸,在朦胧的水汽里竟然还能看出一丝少年气。


    “不要侮辱狗,”庄晏合抓着她的头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狗比你可爱多了。我要是替狗洗澡,它没准还能汪汪叫两声哄我开心呢。”


    姜愈白气得心胸起伏,纤瘦单薄的肩头颤抖着,咬牙切齿地道:“既然我们相看两厌,你干吗带我回来?”


    “我说了你还有债要还。”


    “我坐了八年牢难道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庄晏合舀起一勺水,对着她的脑袋淋了下去,“在我觉得满意之前都不够。”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将近两个小时,把姜愈白洗脱了几乎一层皮后,庄晏合才觉得她看起来稍稍顺眼了些。


    “吃吧。”


    桌上摆满了丰盛的美食,姜愈白臭着一张脸,垂下眼帘看也不看。


    庄晏合抱着手靠在椅子上,老神在在地道:“你住在这里迟早是要吃东西的,干吗一定要饿着自己?这是刘婶做的,你应该有很久没吃到过了吧?”


    姜愈白神色微动,终于抬眼看向庄晏合:“霸占我家庄园,聘用我以前的佣人,你就想用这样的方式羞辱我?”


    “你想得还挺多,”庄晏合冷冷地与她对视着,“你怎么不想我是打算下毒毒死你?”


    姜愈白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拿起了碗筷:“那还挺好的。”


    庄晏合支着脑袋看她吃饭,姜愈白一开始似乎还想慢条斯理,但不一会儿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在洗澡的时候,她就听对方的肚子叫了好多声。


    姜愈白现在的力气并不比她小,只是被人追了一路又一直饿着肚子,所以只能被她压制。


    她知道对方会乖乖跟自己回来是因为实在无处可去了,严成也还在找姜愈白。


    她知道的,比起被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折辱,姜愈白宁愿被她羞辱。


    庄晏合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和姜愈白之间的恩怨纠葛更纯粹,和那些利益纠纷、勾心斗角没有太大的关系。


    一桌饭菜瞬间没了大半,姜愈白咕嘟咕嘟喝着汤,眼睛还偷偷暼庄晏合。


    “你想说什么?”


    姜愈白抹了抹嘴,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样子:“没什么。”


    庄晏合挑了挑眉:“没什么是什么?”


    “……我就是在想,现在我身上还有什么价值,”姜愈白身子一瘫,靠在椅子上,“我的财产已经都被严成骗光了,你在我身上榨不出油水来了。”


    庄晏合眯了眯眼:“你觉得我是想骗你,所以在对你示好?”


    对庄晏合来说,这种猜想比所谓的报复更可笑,也更小看她。


    噢不对,报复这个猜想还算挺靠谱的。


    姜愈白抬起下巴:“难道不是吗?”


    “姜愈白,你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是那么幼稚,”庄晏合面露嫌恶,“给你吃顿饭洗个澡就是对你好了?不知道我有什么目的,就拿严成往我身上套。”


    “哈,会被严成那种恶心下作的手段骗到的人只有你这样的傻瓜,我既不屑于用,也根本没必要。你不会以为我能找到你,却不知道你是什么情况吧?”


    姜愈白顿时不说话了。


    庄晏合语带嘲讽:“你要是能把对我的警戒和提防放一半到严成身上,现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


    姜愈白愤怒地扫落身前的餐具:“是,严成骗了我,是我愚蠢识人不清,是我活该,可是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


    庄晏合的视线落扫向摔碎的碗,目光阴沉:“姜愈白,这里现在不是你家,也不是你耍大小姐脾气的地方。”


    姜愈白刷地站起了身:“那就让我走!”


    她说完便朝外走去,只是没走几步身体就摇晃了起来。


    庄晏合冷淡地看着她有些佝偻的背影,看着单薄衣服下显露出的脊椎形状,看着她抱着颤抖的身体缓缓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