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她这个情况不能一下子停药, 需要一个更温和的戒断过程。我现在给她开了一周的药量,要控制好服用量和服用间隔。”
庄晏合皱眉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人, 声音清冷地道:“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十几年,中间她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吃过止痛药, 为什么还会这样?”
“疼痛的原因暂且不明,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也可能是心因性的。至于止痛药,如果产生心理上的依赖, 就算停药很长一段时间也非常容易再次成瘾。”
庄晏合脸色铁青, 双眼微微眯起:“她最近有吃过?”
“血液检查显示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有,我看她身上有一些外伤,但这种程度应该不至于给她开这类易成瘾的止痛药。”
庄晏合扯了扯嘴角:“我明白了, 谢谢医生。今晚辛苦了, 麻烦你尽快给她制定一套治疗方案。”
“好的。”
医生离开后,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了庄晏合与姜愈白两人。
姜愈白并没有睡着, 在床上慢慢蜷缩成背对着庄晏合的一团。
庄晏合抱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周身都是低气压。
“谁给你吃的?”
姜愈白的身体似乎僵了僵,呼吸沉重了一些, 没有回答庄晏合的话。
“我在问你话。”
庄晏合低沉的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上位者的气势, 姜愈白突得转过身来,双眼通红地瞪着她,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谁给我吃的?我疼还不能吃止痛药了吗?”
“你疼?”
庄晏合缓缓站起身来, 露出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条皮制马鞭,隔着被子甩在姜愈白的身上。
“出车祸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你现在还疼?”
姜愈白闷哼了一下,忿忿不平地与她对视着:“你以为外伤好了就不疼了吗?我是个瘸子,我每走一步路都在疼,你明不明白!”
“变成瘸子也是你咎由自取!当初你要是不耍大小姐脾气,肯好好吃苦复建,你现在用得着当瘸子吗?”
姜愈白面色涨红,气急败坏地道:“不要和我说当初,三成的康复概率,才三成!就算我好好复建也不一定会好的!”
“你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庄晏合狠狠甩下鞭子,心中涌出怒其不争的火气,“你该倔的地方不倔,不该倔的地方死倔。当初不肯吃苦,现在不肯忍痛,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她这一下力道不小,姜愈白吃痛地叫了一声,本能地抱着被子往后退了退:“庄晏合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受伤的不是你,吃苦的不是你,毁容残废的不是你,你有什么资格那样指责我?我可以吃止痛药,为什么一定要忍着?”
虽然还在反驳,但她的声音明显低了很多,带着显而易见的心虚。
“那是会成瘾的止痛药,你真的不知道它们的危害吗?”庄晏合冷冷地看着她,“你当初答应过我,等伤好了会慢慢停药的。”
“当初,当初,”姜愈白抓起枕头狠狠砸向庄晏合,“你现在和我说当初还有什么意义!你当初还说会一直陪着我,结果呢?庄晏合,是你没有遵守约定,是你要解除婚约!”
庄晏合真的要气笑了。
她被逼到解除婚约这一步能怪谁呢?
要不是姜愈白整天疑神疑鬼,还想要控制她,她没必要走这一步。
她自觉对这位大小姐足够忍让了,要不是——要不是那些梦……
“给我下来。”
她神色阴沉,语气严厉,姜愈白看着她手中的皮鞭,身体抖了一下,从床的另一边滑了下去。
“下来就下来,谁稀罕睡你的床。”
庄晏合看她梗着脖子,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眉心怒火直跳。
“我不管你过去怎么样,从今天开始,你得配合医生的治疗方案,把止痛药给戒了。”
“哼。”
姜愈白没有理她,一瘸一拐就要往外走。
这里曾经是姜家的庄园,她对这里非常熟悉,庄晏合知道她是想另外找个房间休息。
“我让你走了吗?”她呵住姜愈白,把鞭子嗑到床头柜上,发出“啪”的一声,“给我滚过来。”
姜愈白停下脚步,瞟了眼她手里的马鞭,目光有些闪躲。
“觉得眼熟吗?”庄晏合笑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我说过你是来还债的,滚过来。”
姜愈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咽了口唾液,最后还是拖着脚慢慢走了回来。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报复啊——”
她的话没能说完,马鞭就落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也不重,隔着衣服刚刚好打得她有些疼。
庄晏合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阴恻恻的:“既然怕疼,那就多习惯一下,以后就不用吃止痛药了。”
从再次见面的那一刻开始,姜愈白就认定她是来报复的。
比起生气,她更觉得可笑。
她还以为姜愈白总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呢,原来她不是没意识到,只是不肯承认。
这家伙知道自己当初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所以忍不住心虚。
啊,往好处想,孩子至少还是有是非观的,不是吗?
所以对于姜愈白信任严成信任到家破人亡,却一直提防戒备她的事,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她就是来打击报复姜愈白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反正姜愈白以后只能依附她,她们的角色和地位已经完全对调了。
她有的是时间好好调教对方,迟早能调教到让自己满意的。
*
“姜愈白!”庄晏合掐着姜愈白的后颈,怒气冲冲地把她压到水池边,一边用食指和中指抠姜愈白的喉咙,一边骂道,“你是狗吗?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吗?”
姜愈白似乎想要咬紧牙关,牙齿磨得她手指生疼,但终究没能抵挡住本能反应,“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浓烈的酒气和酸臭味扑面而来,庄晏合打开水龙头一边冲洗那堆污秽物,一边在其中翻找有没有没消化的药丸。
“你什么时候吃的药?那一瓶药你全吃了?”
姜愈白趴在池子上哇哇一顿吐了个干净,人看起来还有些晕乎乎的。
也不知道她* 有没有听清庄晏合的话,像是神志不清般低低笑了起来。
“庄小姐,庄小姐!”
刘婶匆匆赶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两瓶东西。
庄晏合头也没回地问道:“车准备好了吗?”
不管是什么时候吃的,吃了多少,都得送去医院治疗。
“不是不是,小姐她没吃药,药瓶找到了!在水槽下面!空的药瓶是之前吃完那个!”
庄晏合神情一松,手也放开了姜愈白的脖子。
姜愈白歪头看着她,双眼充满血丝,涨红的脸上带着挑衅的笑意。
庄晏合冷冷地看着她:“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姜愈白扶着水池慢慢滑坐到地上,仰头与她对视着:“好玩啊,这多好玩。”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刘婶忙不迭想去扶她,却被庄晏合伸手拦住了。
“不准管她。”
“可是……”
“药都交给我来保管,酒都锁到酒窖里去,”庄晏合严肃地看了刘婶一眼,“你现在的雇主是我,不要私自给姜愈白带什么东西,你也不想她出事吧?”
刘婶张了张嘴,叹出一口气,把手里的药交给了庄晏合。
“那我去收拾药和酒……”
她最后看了眼姜愈白,摇着头走了。
庄晏合手里握着药瓶,神色阴骘:“你到底要伤多少关心你的人?”
姜愈白满脸嘲讽:“你不会想说你很关心我吧?”
“我是说刘婶,”庄晏合放下药瓶,仔细地洗起了手,“你利用她对你的好和信任这么耍她,无论你有没有事,她都会伤心难过。”
姜愈白怔了怔,愣愣地看着虚空不知道哪一点,好半晌没有说话。
庄晏合一边洗着手,一边平复着自己大起大落的心情。
出差大半个月,她本来听刘婶说姜愈白最近表现很不错,还想着回来看看,没想到睡了一觉起来,对方就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惊喜”。
仔细想来,对方好像每次都是她不在的时候安安稳稳,她一来就开始瞎折腾。
而且折腾的方式逐级递增,这次算是给她搞了个大新闻。
庄晏合不止被气笑了,还觉得手痒难耐。
她知道姜愈白是故意的,故意挑衅她,故意试探她的底线,故意引起她的注意。
姜愈白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既不肯服软,又想获得关注,所以采取这种激烈的方式。
明明从始至终都没有向她道过歉,却以为可以用这样自毁的方式胁迫她退让。
她庄晏合最讨厌的就是被威胁,也从来不吃硬的。
她不是没有温柔地对待过姜愈白,可换来的是什么呢?
但凡姜愈白能够道个歉,能够乖顺一些,能够振作一些,她都可以多给一份宽容和忍让。
姜愈白明明可以不这样的,她明明可以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为什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刘婶还关心我吗……”
安静了许久的姜愈白突然喃喃地问了一句,庄晏合低头看去,见她眯着眼,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庄晏合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就算要算账也要等对方酒醒了之后再算。
姜愈白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三十多岁的年纪也不是小年轻了,现在又要吃不少药,受不了太大的折腾。
但是,等到酒醒,她会让姜愈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的。
第152章 伺候她也是天经地义。
庄晏合的床脚多了一个可以睡下成年人的大狗狗床垫, 比起让姜愈白在其他地方胡乱搞事,她觉得还是把对方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全。
喝醉了的姜愈白强撑着洗漱完后就一睡不起,此时蜷缩着身体, 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在窝里睡了整整一天。
庄晏合被她折腾得怒火攻心、精疲力尽, 这一天也几乎什么都没干。
她盯着姜愈白看了一天,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依然强烈。
两人纠缠十几年,老实说她仍然没有彻底了解这个人。
姜愈白似乎很好看穿,她的情绪很直接,表现很直白, 性格说好听些也很单纯。
可另一方面, 她的成长环境让她的思维方式和反应都太异于常人,所以做事总是出人意料。
她像是一个蒙昧的,矛盾的, 极端的集合体, 把孩子残忍无知又任性的那一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每一步都会选错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也很罕见吧?
庄晏合觉得自己真的很讨厌她, 可这张脸,这个人以及那些熟悉的特质又让她割舍不下。
她其实有想过再也不和姜愈白有交集, 为此还看过很多次心理医生,差点被怀疑是人质认同综合征。
那个心理医生被她开了, 因为这世界上根本就没什么人质认同综合征, 都是骗人的。
她最终选择不为难自己,把姜愈白调教成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形象。
她以为不会很难,没想到这么不轻松。
睡着的姜愈白神情仍不放松, 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经历着一场噩梦般, 但比起清醒时那种又倔又欠抽的样子,此刻的她看起来可怜可爱了很多。
其实庄晏合也不知道自己想把姜愈白具体调教成什么样,她只记得自己做过很多次梦,但醒来很快就会忘记。
梦里的很多事直到现实中遇到相似场景或者关键词,她才会猛然想起一些片段。
科学点说,这是所谓的既视感。
心理医生说这种情况很普遍,不需要担心,她只不过是直觉更加强烈而已。
她也就把这当作了自己的天赋,在关键的投资上取得先机、无往不利,而姜愈白也最终在她心中有了一个朦胧美好的形象。
庄晏合轻轻梳理着姜愈白已经长长了一些的头发,指缝间滑过干爽枯硬的发丝,指尖触摸过带着伤疤的头皮,那种酸涩发软的感情就又情不自禁地涌上了心头。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给睡梦中的姜愈白戴上项圈,将锁链缠到手上准备睡觉。
姜愈白睡了一天没吃东西,晚上很可能会起来觅食,到时候有动静她可以看着,免得对方又瞎折腾。
不过她更希望,今晚能有个好梦。
*
安静的看护病房中只有仪器运行发出的轻微响动,坐在病床边原本在假寐的姜愈白突然睁开双眼,迫不及待地看掀开被子一角,看向自己和庄晏合握着的手。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就在刚才,她感觉到庄晏合回握了她的手。
“晏合?”
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庄晏合面色平静地躺在病床上,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般。
比起她当初在车祸里受的伤,庄晏合稍微幸运一些,没有伤到脊椎,头部的伤势也没有那么严重。
但是失血过多加上各种内伤骨折还是让她差点丢了性命,和姜愈白一样,庄晏合的心脏曾经停跳过,抢救回来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因为有过前车自己这个之鉴,姜愈白非常果断地给庄晏合上了自己曾使用过的设备。
不同的是庄晏合的头部不像她伤得那么严重,可以在手术过程中顺便植入端口,所以现在用的是新研发的浅层植入端口,不一定能达到她当初的效果。
虽然姜愈白一直表现得很有信心,但内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这几年她参与了研究,可在很多方面还只是一知半解。
这台改进过算法的量子计算机可以帮助保持大脑微管的活性,以避免丧失“意识”而脑死亡,但究竟能做到哪个一个地步,她没有一点把握。
“晏合……”
姜愈白紧紧地抓着庄晏合的手,想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想给予她更多力量。
她记得,自己会醒过来是因为看到了晏合。
“晏合……晏合……”
庄晏合眉头紧皱,只觉得身体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难以动弹。
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她,她隐约知道对方是谁,想要回应,嗓子里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无法发出声音。
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尖,喉咙一松终于发出了一点轻哼。
“愈白……”
紧接着就有一条柔软的灵舌滑入口中,安抚她被咬痛的舌尖。
她无意识地回应着对方,熟练地搂住那具瘦削的身体,就像是做过了无数遍一样。
这样的梦庄晏合确实做过很多次,单身那么多年,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一定是最近太忙了,好不容易有点休息时间又因为要管姜愈白,没能好好纾解,所以才会欲求不满。
她这样想着,又不禁投入了几分,毕竟这么真实的梦不做白不做,还帮她省了力气。
姜愈白向来很知道她要什么,倒也算得上是少有的一个优点。
“啊……”
感觉到指尖的动作,庄晏合情难自禁地发出了低吟,身体快乐地颤抖起来。
朦胧的意识因为快慰而逐渐清晰,残留在脑海中的那一丝关于梦的记忆也被冲到了九霄云外。
她紧紧抱着身上的人,眯着双眼无力喘息,神情迷蒙地不知望着哪一点,回味着刚刚的激情和适意。
伏在她身上的人也是气喘吁吁,两人的呼吸交织起伏,带着些微汗湿的皮肤相互厮磨。
庄晏合神智稍稍回笼,渐渐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并不是什么鬼压床,是她养的那条顽劣小狗,没经过主人的同意就爬上了床,还压在她身上又舔又咬。
庄晏合懊恼地抓了一把姜愈白的后背:“谁让你上床来的?”
姜愈白发出一声痛呼,报复性地咬了回去,庄晏合又疼又气,摸到她脖颈处的项圈往后一拉,骂道:“你属狗的吗?又咬我。”
被咬过的手指现在还疼着,她还没想好要怎么惩罚姜愈白,这家伙竟然得寸进尺地敢爬她的床。
姜愈白被拉得偏了下脑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森森笑道:“我不就是你养的狗吗?”
庄晏合看着她这副欠抽的表情,气得想踹人。
“知道自己是狗就听话一点,不要做我不让你做的事。”
姜愈白抬起自己湿淋淋的手,咧嘴笑道:“明明是你叫我的,而且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庄晏合没理她的调侃,眼角抽了抽:“我是说你喝醉还假装吃了整瓶药的事。”
姜愈白似乎没料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提那件事,嘴巴张了会儿,吐出一句:“我不记得了。”
庄晏合气得发笑:“那看来应该让你长长记性。”
“哼——”
姜愈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伏下身就要啃,庄晏合抓着她的头发,呵斥道:“不准咬!”
姜愈白的动作顿了顿,到底是没咬下去,一边舔一边咕哝:“明明是你先挠我的。”
庄晏合呼吸急促了些,十指插入发丝,抱着她的头气息不稳地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现在几点了?”
姜愈白一天没有吃饭,哪里来的力气一起来就想这种事?
“不知道……”姜愈白着急地四处乱拱,有些不耐烦地道,“你明天又不上班,管它现在几点。”
“你以为……啊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日夜颠倒?”庄晏合一只手顺着她的颈肩摸到手臂,内心有几分矛盾,身体却没有一点挣扎,“轻一点儿……敢弄疼我,我让你好看……”
姜愈白如果没爬床也就算了,这爬都爬了,她又不排斥,那还矫情个什么劲?
她养了姜愈白大半年,总不能白养。
姜愈白是脚瘸了又不是手废了,伺候她也是天经地义。
“你要怎么让我好看?”姜愈白一边往下亲,一边闷声闷气地问,“用鞭子抽我?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会抽我……”
她说着就咬了一口,疼得庄晏合忍不住捶她:“那么喜欢被抽,我看你的止痛药可以直接停了!”
这个威胁很有效,姜愈白哼哼着放轻了力道。
感觉到姜愈白不会再胡来,庄晏合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穿插在发丝间的手抚摸着她的头皮,像是暂时停战的讯号。
她觉得自己对姜愈白还是太宽容了,脾气那么差又不听话的大狗,可是应该送去进行社会化训练的,她却还让对方上了床。
“嗯……”
庄晏合这样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挺起,享受着久违的欢愉。
这八年多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
姜愈白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快乐,情绪有些激昂地钻进被子里,像只饿极了的狼。
庄晏合抱住她的后脑,有些恍惚地想,平时明明看起来病殃殃的一个,做起这种事倒是精神头十足,连饭都可以不吃,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在身体再一次达到巅峰时,她有种灵魂出窍的不真实感——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吗?
房间里一下只剩下了有些压抑的呼吸声,庄晏合一边沉浸在这种飘荡舒适的失神状态中,一边无意识地抚摸着姜愈白的后脑。
就在她的指尖触摸到某一处时,姜愈白突然触电般颤抖了一下。
第153章 疼吗?
“庄小姐, 您看有哪里需要解释的吗?”
一名穿着白大褂,长相斯文的中年研究员谨慎地看着庄晏合,言语间很是恭敬。
庄晏合浏览着手中的报告, 原本平静的眼中渐渐显露出异样的光彩。
她虽然不懂技术,但在投资脑机接口项目时做过很多功课, 理论上的东西可以看懂个七七八八。
而她之所以会在这个项目上做出那么大的投资,和她的那些梦境分不开。
“也就是说,姜愈白是第一个成功的受试者?”
“是这样的,可惜没留下记录,”研究员表情希冀, “现在脑机接口的相关项目很多都有了突破, 但我们这一块的进展还十分缓慢,如果可以您看能不能……”
庄晏合放下报告,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可以啊, 当然可以。”
“啊?”还没说完自己请求的研究员听到她这样干脆的回答, 微微一愣, “您说可以是说姜小姐愿意配合我们的实验吗?”
庄晏合露出了一丝微笑:“是的, 不过我想先问几个问题。”
“您说。”
“保持大脑微管活性,帮助大脑损伤者重构……你们叫什么来着?回路?让植物人恢复意识这些你们写在报告上的东西应该都是为了经费吧?这个项目最终想要的成果究竟是什么?”
“您、您在说什么?”
研究员有些惊愕。
“脑机接口的材料和植入技术已经日渐成熟, 相关技术也是遍地开花,我投资的项目组并不只有你们, 看过的研究资料和报告也不止这些。”
庄晏合说着推了推报告:“现在处于开发阶段的全息游戏项目已经能做出相当逼真的效果, 但即便是目前算力最强的计算机也不可能做到完全模拟现实。但你们的那台量子计算机似乎可以,实验者都说经历了非常真实的梦境。”
“你们需要大型主机提供的算力,更多的是用来整理和计算受试者的身份信息和各种侧写, 以提高准确性,真正能让人‘做梦’的是那台量子计算机吧?”
“呃, 这些我们都有写在企划书里,您当初接手项目的时候应该看过。”
“不不不,你们企划书里把‘做梦’当作手段,把其可能产生的附带效果,譬如保持微管活性,譬如重建意识这些当作目的来写,但事实上‘做梦’才是这个项目的根本目的吧?”
“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庄晏合唇瓣微微勾起:“那我换种说法,‘做梦’这件事本身的价值远超这个项目的医疗价值,尤其当外部提供的算力足够强劲,收集到的资料足够完善,你们的机器甚至能很准确地推演出未来。”
“预测未来……”庄晏合喃喃着,眼睛越来越亮,“听起来多么美妙,它甚至可能模拟一个人的一生,或许我们此时就生活在谁的梦境里。”
研究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显出异常激动情绪的脸,提醒道:“庄小姐,这种根据大模型推演出的未来不一定真的会发生,而且就目前的仪器和算力而言,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但你们的报告里不是还有一个未来发展方向的预测吗?你们的前一代主管,你的老师好像说过,人脑本身就是一台量子计算机,人的意识是大脑微管里发生的量子纠缠所产生的,如果能够直接借助人脑的算力,这就有可能实现。”
“但那只是一个假设,”研究员急促地解释着,“我的老师信奉这个理论,能不能实现还是未知数。就目前的技术而言,人脑还无法和机器建立可靠的链接,我们的实验还处于初级阶段……”
“所以你们想要愈白,因为她的脑机接口不一样。”
研究员做了个深呼吸,一脸无奈地道:“庄小姐,你说的都对,但我们并不是刻意隐瞒项目目的,而是想要秉持着科学严谨的态度,更脚踏实地地进行研究。”
“我们现阶段的目的就是企划书里提到的那些,救死扶伤对人类来说也是巨大的价值。理论上当然可以做很多大胆假设,遇事不决也可以量子力学。但作为项目现在的主管,我认为预测未来太虚无缥缈了,也不觉得自己的有生之年可以看到这个成果。”
“我听说您是一位很务实的人,讨厌别人给你讲故事画大饼,如果我报告书里写这种东西,您愿意继续给我们投资吗?”
“如果我愿意呢?”庄晏合垂下眼帘,“现在无法实现也没有关系,只要你们确实向着这一方向前进,不管是钱还是人,我都会给你们的。”
庄晏合知道自己的想法很疯狂,但这些年来,她做过的疯狂事又不止这一件。
她现在有几乎数不尽的财富,却无法感受到真实的快乐,花钱为自己买一份希望又有什么错呢?
即便无法证实她生活在一场梦里,等到实验成功的那一天,她也可以为自己创造一个美好的梦境。
就是撇开这些不谈,那个最终成果的商业价值也足够让人疯狂。
不试一下,又怎么知道一定无法实现呢?
她不是科学家,但她有非常敏锐的直觉,在仔细地看完那份报告后,她就再也没有一丝犹豫。
她不仅要让姜愈白成为实验对象,自己也会去亲身体验。
“……放开我,放开我!”
听到熟悉的暴躁声音,庄晏合加快了脚步,跟着一脸惊慌的项目主管进入了实验室。
穿着病号服的姜愈白愤怒地推开两位想要安抚她的研究员,抓过一旁的轮椅挡在自己身前,与人对峙着。
“不准靠近我,听到没有?你们都让开,让庄晏合来见我!”
庄晏合分开几名研究人员走了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地狼藉和满脸警戒的姜愈白。
“我来见你了,为什么不好好做检查?”
“好好做检查?”姜愈白像是一只生人勿近的狼,戒备又凶狠地盯着所有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他们是想把我当小白鼠研究,这根本不是体检!”
一群研究员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庄晏合,像是在等她定夺。
庄晏合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先跟我回去吧,我要和你好好聊聊。”
“庄晏合,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姜愈白双眼血红,“这也是我需要还你的债吗?”
“我说了,先跟我回家,”庄晏合脸色骤冷,压抑着怒火道,“我不喜欢在外面闹得那么难看。”
“哈,既然觉得难看,你干吗不放我走?”
姜愈白从来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曾经自有人帮她收尾,而如今看起来更像破罐子破摔。
“你现在能走到哪里去?”庄晏合几步走上前,推开轮椅抓住她的手臂,“你以为自己在外面能活得那么舒服?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还债?”
她不喜欢这样的姜愈白。
别人给的药二话不说就吃,她带姜愈白来做个体检,也被认为是要害她。
庄晏合已经受够了。
姜愈白不去讨厌仇恨那些害过她的人,却唯独在她这个曾经的被害者面前耍脾气,简直不可理喻。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姜愈白。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你给我闭嘴!”
庄晏合忍无可忍地甩了她一巴掌,在看到她呆愣和难以置信地眼神时,才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
姜愈白一边的脸迅速红肿起来,而她的手掌也火辣辣地疼。
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打了姜愈白。
并不是像抽鞭子那样出于恶趣味的报复,而是气到失去理智,情绪失控下的反应。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快被熊孩子折磨疯了,最后只能使用暴力的母亲,看起来狼狈又疯癫。
她回想这一生,真正失败的事似乎都与姜愈白有关。
或许她无法扔下姜愈白不管,只是因为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的污点。
她想要洗净这个污点,想要把姜愈白调教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她想要一个爱她的,无条件信任她的姜愈白。
那她对姜愈白呢?
她能成为一个爱姜愈白,无条件包容姜愈白的人吗?
如果这个实验能够成功,这就有可能成为现实。
“跟我回家。”
姜愈白神情呆愣,踉跄着任由庄晏合拉着自己向前走,一句话也没有再说过。
两人穿过大门,走过长廊,乘坐电梯一路上了车。
姜愈白还穿着病号服,愣愣地靠在车门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晏合俯过身帮她系上了安全带,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疼吗?”
姜愈白的眼珠动了动,终于有了些焦距。
“你觉得呢?”
庄晏合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上对方脸上的红肿,像是道歉又像是解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生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第一次觉得有些愧疚。
她一直觉得姜愈白欠她很多,却从来没想过,这种理所当然的认知是建立在她认为姜愈白爱她这个基础上的。
她最生气的是,姜愈白爱她却不信任她。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用这么麻烦,这么折磨自己的报复方式呢?
她想要的,或许只是一种更正常的关系。
姜愈白嘲讽地笑了一下:“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就算故意打我也没必要解释什么,你没必要惺惺作态。”
庄晏合拧起了眉:“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气的,对不对?”
“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会生气,为什么不做点让自己痛快的事呢?”
庄晏合看着她的双眼,慢慢放下了手。
第154章 帝都寒冷的冬季到来了。
姜愈白洗完澡后自觉走向自己小窝, 庄晏合看着她顶着一头没吹干的头发,额角忍不住狂跳。
“过来。”
姜愈白脚步一顿,走回到床边坐下, 庄晏合取了吹风机帮她吹干湿发,不经意间抚摸过她后脑上端口。
姜愈白轻轻颤抖了几下, 抱着胳膊不耐烦地道:“还没有好吗?头发又不用吹多干。”
庄晏合关了吹风机放到一边,指尖梳理着她有些毛躁的发丝,没好气道:“我是怕你脑子进水。”
姜愈白甩头避开她的手,起身就要往窝里钻,却被庄晏合一把拉住。
“今晚睡床上吧。”
姜愈白扬了扬眉, 屁股又坐了回来, 二话不说就往庄晏合身上亲。
“我有话和你说,”庄晏合皱眉掐住她的后颈,“你的头受过伤, 当初医生——”
“你不就是要我配合体检吗?”姜愈白打断了她的话, “可以啊, 还债嘛, 我明白。”
庄晏合看她一脸自以为是,拒绝沟通的样子就不禁火大。
“我是为了你好!”
她觉得姜愈白这个狗脾气是改不掉了, 从走上这条歧途开始,姜愈白就越来越偏激。
其他人对姜愈白好会被认为是施舍, 她态度稍微柔软一些, 也会被姜愈白认为是图谋不轨。
或许只有一切重头来过,才能彻底改变姜愈白。
“为了我好?”姜愈白冷笑了一声,“你所谓的为了我好就是让我疼着是不是?”
“你以为那些事事顺着你, 甜言蜜语哄着你,给你喂止痛药的人就是为了你好吗?”庄晏合怒不可遏, “他们如果真的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会变成这副鬼样子?”
“哈,你说得没错,所以我现在已经看清了,”姜愈白双眼通红却不甘示弱,“你的为我好也和他们一样,不过是为了折磨我而已。”
庄晏合气得心胸起伏,那一句埋藏在她心中许多年的质问到底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姜愈白,为什么你谁都信,就是不信我?”
庄晏合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害姜愈白,也没想过骗姜愈白。
姜愈白却把自己遭遇的一切都怪到了她的头上。
“啊,那一定是因为你……”姜愈白笑着看她,缓缓道,“没有遵守自己的承诺吧。”
这张嘲讽的笑脸让庄晏合觉得刺眼,她知道对方口中的“承诺”是指什么。
她曾经答应过姜愈白,会一直陪在对方身边。
那时候的她受到了“梦境”的影响,那时候的她也不知道姜愈白会那么轻信他人,那时候的她还以为姜愈白有的救。
指尖一寸寸抚摸过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庄晏合想起了自己决定解除婚约时说过的那些话。
她爱姜愈白,可是眼前的姜愈白不是那个她,她只能去梦中寻找,或者创造出那个她。
没关系,没关系的,她已经找到了方向。
*
“为什么又不想吃饭?你今天做了那么多项测试,正应该多吃点补补身体才对。”庄晏合坐在床垫旁,轻柔地抚摸着姜愈白支棱的短发,语气温柔地道,“你如果不想自己吃,我喂你好不好?”
姜愈白蜷缩成一团没有说话,每次去完医院,她就会变得很沉默。
庄晏合并不介意她的态度,反而叫刘婶端来了一碗粥,准备亲手喂她。
似乎是察觉到她想要做什么,姜愈白直愣愣不知道看着哪一点的眼珠突然动了动,声音沙哑地道:“庄晏合,你为什么不干脆让我去死呢?”
庄晏合舀粥的动作顿了顿,视线微微向下落在她头顶。
“我没想让你死。”
“可是我很想死,”姜愈白脸上连倔强也消失不见了,像一丛枯萎的草,只剩下灰败的死气,“你想报复我的话就让我去死吧,我已经活够了。”
庄晏合放下碗,俯身轻轻抱住她的头:“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呢?我说了我不是在报复你,我是想救你。”
姜愈白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带着嘲讽的冷哼,庄晏合没有在意,抱着她自顾自地说道:“你知道吗?其实你不应该是这样的,你可以成为很美好的人,可以为他人着想,可以拥有真情实感的朋友,你也可以……”
她说着顿了顿,用蛊惑般的语气在她耳边道:“可以拥有一切,只要我们一起努力。”
姜愈白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想讽刺我就直接说。”
庄晏合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正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但没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用意。”
“迟早有一天是什么时候?”姜愈白的笑声渐渐变成了哭声,“庄晏合,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了谁?你如果变态得想找个人折磨,能不能换一个?我真的受够了。”
她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我已经没救了,从我出车祸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救了。”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么样的?”姜愈白似乎想要咆哮,听起来却像是小兽的呜咽,“可不可以不要管我了?可不可以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我不想被拯救,你这个疯子也救不了我……”
庄晏合愣了愣:“你说我是疯子?”
“难道不是吗?”姜愈白抬头恶狠狠地直视庄晏合的双眼,“我不知道你怎么想出那些折磨人的方法,但你现在就是个疯子!其他人报复至少会给个痛快,你却一边折磨我一边虚情假意地展现温柔。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做法很变态吗?你难道不明白正常人根本不会做这种事吗?”
庄晏合嘴角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我说了那不是为了折磨你,是为了配合一个研究项目……”
“你以为我会信你?我有什么值得研究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就是我?”
庄晏合这一次怔愣了很久,看着姜愈白的双眼也是越睁越大。
“因为只有你……”
因为只有姜愈白的脑机端口与众不同,只有姜愈白可以和那台机器建立可靠的链接。
数据非常完美,但不知道是因为姜愈白太过抵触实验还是其他什么理由,她并没有像其他实验者一样,进入过所谓的梦境。
那种很虚假的梦境都没有。
所以实验进展卡在了这上面,只有姜愈白一次次地受着折磨。
“因为只有我什么?你告诉我庄晏合,你到底想拿我怎么样?”
庄晏合定定地看着姜愈白满是泪痕的脸,这张脸渐渐地与另一张脸重叠。
是啊,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件事呢?
姜愈白是特别的,如果她现在在谁的梦里的话,那也只可能是姜愈白的。
或许从姜愈白出车祸的那一天开始,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只是姜愈白的一场梦。
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结局,无论她做什么都徒劳无功。
“你……”庄晏合敛下眼帘,“要不要先吃饭?”
*
实验依然没有进展,姜愈白似乎彻底放弃了挣扎。
两人坐在回家的车上一路沉默,庄晏合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阵阵树影,突然听姜愈白说:“我想去看看我爸爸妈妈。”
从监狱出来后,姜愈白从没有提过要去给父母上坟,两人甚至没讨论过这个话题。
庄晏合虽然一直怀疑那不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但手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那时候的她还没那么有钱有势。
但即使没有证据,也很容易从获利者角度分析出嫌疑人* ,严成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她本来只是想给姜愈白一个教训,有姜先涛和游慧敏在,姜愈白本该不多久就放出来了。
可那场意外让她改变了计划,对姜愈白而言,牢里比外面更安全。
或许她曾希望姜愈白坐了八年牢后会有所改变,可仔细想想,姜愈白信任一个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朋友,确实比信任她这个亲手送自己进监狱的仇人更符合常理。
在作为实验对象亲自参与那个项目之后,她的“梦境”反倒越来越清晰。
她冥冥中有了一丝预感,却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好。”
她让司机送两人去了姜先涛和游慧敏埋葬的墓地,姜愈白说想单独和父母“谈谈心”,她迟疑片刻后还是留在了车中。
庄晏合从来都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所以即便怀疑自己身处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也依然尽自己所有的努力挣扎着。
可是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结局,无论是真实还是虚假的世界,都不以她的意志转移。
或许姜愈白说的没错,她是个疯子。
不是她的偏执和疯狂,这场梦早就已经结束了。
姜愈白一路奔向自己的终末,那么她呢?
“庄小姐,姜小姐她——”
保镖捂着刚接起的电话,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让她走吧。”
她以为自己为了让那个姜愈白回来,什么都做得出来,事到临头才知道自己狠不下心。
万一她猜错了呢?
万一这只是她的癔症呢?
万一姜愈白死去,这个梦也醒不过来呢?
万一……没有那么多万一,她只是舍不得。
根本就没有“这个”和“那个”姜愈白,她也不过是在还自己的债。
如果她能早点记起来,如果她能更宽容也更温柔一些,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或许也不会吧。
姜愈白很骄傲,对现在的她来说活着就是折磨。
庄晏合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手——她不应该再干涉,也不应该再执着。
乌压压一整天的黑云终于落了下来,倾盆大雨噼里啪啦地落在车窗上,模糊了庄晏合的视线。
帝都寒冷的冬季到来了。
第155章 你爱的是谁啊?
“晏合, 晏合?”
庄晏合远远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冰雪彻骨的寒意似乎仍未消散,怀里那具冰冷的身躯却已渐渐远去。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在她眼前崩碎, 那种一直伴随着她的,让她以为自己大概是患上了精神疾病的不真实感越来越强烈。
然后, 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晏合!你、你真的醒了!”
那道声音虽然压得低低的,但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欣喜。
庄晏合视线模糊,大脑混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知觉,只有眼皮能够微微眨动。
姜愈白发现庄晏合眼动时就经常呼唤她,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用, 但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医生也说家人亲朋多陪患者说说话,或许能唤醒他们的意识。
所以一家人轮流来陪庄晏合说话, 留守时间最长的当然就是姜愈白。
她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有了用处, 看着庄晏合眼皮轻眨, 悠悠转醒, 激动得泪如雨下。
她赶忙按了呼叫铃,医生来了又是好一顿检查。
庄晏合虽然昏迷了很久, 精神上却依然疲惫不堪,转醒的时间并不久就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睡睡醒醒, 姜愈白一直都陪在身边, 期间她的父母和姜愈白的父母都来看过,但她也做不出什么反应。
最开始的几天她非常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存在, 只有麻木和刺痛。
要不是姜愈白笃定地告诉她没事,她还以为自己彻底瘫痪了。
后面清醒的时间多了,身体机能逐渐恢复,姜愈白每天陪她说话,她也慢慢回想起了所有事——包括那场车祸和那个漫长的梦。
“……医生说你恢复得很好,只要能醒过来,很快就能出院了。”姜愈白一边说得眉飞色舞,一边舀起家里送来的汤喂到庄晏合嘴边,“你之前说嘴巴干苦,刘婶炖了甜汤,可以生津养肠胃。”
庄晏合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她,抿着甜汤不知道在想什么。
自从醒来后她就一直很安静,一开始姜愈白以为她是刚醒来精神不济,所以不想说话,但渐渐的,她发现庄晏合有时候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晏、晏合你觉得好喝吗?”
“嗯……”庄晏合翘起嘴角笑了笑,声音还很虚弱,“很合我胃口,你帮我谢谢刘婶。”
姜愈白立即开心起来,边喂边说:“你喜欢就好,那我让她每天炖一些。”
庄晏合喝完一碗甜汤就停了,太久没吃东西,她现在肠胃脆弱不能多吃。
姜愈白忙忙碌碌地收拾这收拾那,洗完手又坐回到床边,问庄晏合要不要看电视。
两人好像回到了姜愈白刚刚出车祸的时候,只不过角色对调了。
“暂时不想看,”庄晏合抬了抬手,“愈白,你过来点。”
姜愈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握住她的手靠了过来:“怎么了?”
虽然已经二十三岁,比起十七八岁的时候成熟了一些,但姜愈白这张没遭受过什么磋磨的脸仍然嫩生生的,眉宇间还是很有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额角的疤经过几年的修复已经淡了许多,只是看得出来,但一点儿也不骇人,最引人关注的仍然是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
父母健在,她仍然是姜家的大小姐,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也算小有所成,整个人散发着勃勃生气。
庄晏合抓着她的手,微微抬起下巴,眼角有几分湿润:“你不是说搬实验室要三个月吗?一直陪着我没问题吗?”
姜愈白没想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未婚妻出了车祸,生命危在旦夕,她还管什么搬实验室啊?
“还是说,实验室没有你也能搬?”
于情来说,这自然毋庸置疑,可看着庄晏合笑眯眯的双眼,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和对方讨价还价了三个月,嘴里这话就答不出口了。
“先、先停一停也可以,那种事又不着急。”
庄晏合没有戳穿她,只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
姜愈白这一张脸确实长得好,眉弓生得恰到好处,脸部折叠度又高,鼻梁高挺,眼眸深邃,轮廓分明,唇红齿白。
就算不当二世祖,放去娱乐圈也能小火一把,也难怪受尽父母宠爱,以前养成了那么一个性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那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愈白,”庄晏合抬手摸上对方的脸,牵引着她慢慢低下头来,“辛苦你每天照顾我了。”
姜愈白福至心灵,晕晕乎乎凑上来亲她,一边亲还一边嘟囔:“不辛苦、不辛苦……”
庄晏合刚吃完甜汤,嘴唇还留着一丝甜味,她亲得有些上头,屁股挨到床边抱住亲个不停。
虽然庄晏合醒来后她一直表现得很开心,但那不代表她没有恐惧和煎熬。
她只是不想在庄晏合面前表现出这些情绪,免得对方被这些压抑的情绪感染。
直到亲到庄晏合,直到把对方真切地抱在怀中,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真正地安定下来。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有在想,为什么自己和庄晏合会那么倒霉,虽说这次是严成制造的车祸,上一次却是实打实的意外。
她受了重伤脑袋开瓢不说,庄晏合好不容易奇迹般地安然无恙,结果这次就给补上了。
还正好是两人复合后发生的事。
不是找人算过命,她和晏合的八字很合的嘛!
姜愈白一边亲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事故一多人就容易迷信,她虽然搞计算机,但这行也不是没人给服务器开光做法的。
她决定了,等庄晏合身体好一些,两人就去拜拜除晦气。
庄晏合不知道她这边亲得起劲,那边脑子里还能胡思乱想那么多东西,只是体会到那种熟悉的感觉后,心口鼓胀酸涩的情绪再难自抑。
她轻轻抚摸着姜愈白的背脊,直等到对方亲得心满意足了,才伏在她肩膀上轻轻问道:“愈白,你刚刚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调节的?看到我的时候难道不恨我吗?”
姜愈白正餍足得飘飘然,问题没过脑子,张口就答:“我为什么要恨你?又不是你的错。”
她答完还没觉得哪里不对,回味了一番又想再亲,没想到却对上了庄晏合幽幽的双眼。
“那天……很冷吧。”
姜愈白愣住了,看着庄晏合的双眼越瞪越大:“你……呃你是、是什么……”
她的大脑有些宕机,想要抓住一些思绪,却又解不开那团乱麻。
庄晏合笑了起来,理了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语气温柔:“你一醒来就要和严成绝交,还要和我解除婚约,在你眼里,我还是和他一样吗?”
姜愈白终于大惊失色,一边摇头一边又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
这都过去多少年啦,她都要开始享受爱与人生了,怎么还突然翻起了旧账!
她这样想的时候,脑海里的那个念头终于渐渐清晰了起来,却还有些难以置信。
照理说每个人的“梦境”应该是不相干的,虽然因为她和庄晏合的关系比较亲密,所以肯定会出现在对方梦里,但还是各自独立的梦境。
更别说时移世易,两人现在的情况和当初根本不一样,庄晏合现在所经历的推演和她当初所经历的推演应该大相径庭才对!
难道说,晏合经历了一遍她当初做的那场梦吗?
啊啊啊,那也太羞耻了吧!!!
姜愈白想到这里,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喃喃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现在就像是个被公开了小时候中二黑历史的成年人,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嗯?”庄晏合轻轻抚摸着她紧绷的手背,慢悠悠地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姜愈白顿时绷紧了背脊,有种又要睡回狗窝挨鞭子的感觉。
“你……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啊?”她被庄晏合看得头皮发麻,最终还是苦哈哈地开了口,“那就是一种修复大脑的方法,呃,就是做梦,你明白的吧?”
“我知道,你也做过,要不要我们都说出来听听,是不是一样的梦?”
姜愈白扭扭捏捏,只觉得浑身刺挠:“理论上应该是不一样的,呃,梦都是独立的,是靠计算机推演出来的……等你身体恢复一些,我再和你解释!”
“是吗?”庄晏合像是想让她放松下来般,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臂肩背,“那反正现在没事,我们就来聊聊梦的内容吧。”
姜愈白抖了抖身体,梗着脖子道:“那么久的事……我都忘了。”
此时此刻的她,倒很显出梦里的那种无赖样。
“可我还记得,”庄晏合抱住她,摸了摸她的脊背,“就在几天之前你还在我怀里……这个冬天很冷,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你和我说对不起,要我把你和叔叔阿姨葬在一起……”
姜愈白听她说得一字不差,脸上顿时丧丧的。
“怎么会这样……”
庄晏合挑了挑眉:“怎么,你不高兴?”
姜愈白捂住脸:“丢死人了,我干吗高兴?”
她醒来日久,又参与了项目研究,虽然那段记忆还是非常深刻,但已经能把梦境和现实区分开了。
但庄晏合刚刚醒来,又知道姜愈白现实中与自己的相处都有那个梦境的影响,所以无法将梦里梦外的姜愈白分开对待。
“可你不是说等我回来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吗?”庄晏合忍不住皱眉,“难道不是想说这件事?”
姜愈白带着哭腔道:“那我也想美化一下……”
她说着突然抬起了头,急切地解释道:“晏合你听我说,那真的只是一个梦,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看到我的梦,呃,可能是数据残留,也可能是我们关系亲密,所以发生了干涉,但我必须得说清楚。”
她清了清嗓子:“那是设备在极端数据设定下推演出的未来,算、算是给我的警告,我在里面就是最烂的那个形象,是我的阴暗面,不能代表全部的我,所以你可不能以偏概全!”
“看到?”庄晏合神情古怪地看着姜愈白,思考了一会儿后摇头道,“不,我不止是看到,我经历了,并且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了选择。”
“咦?”
庄晏合说得非常笃定:“一开始确实有点身不由己的感觉,但我能确定自己不止是旁观者,也是经历者。”
“这……这怎么可能?”
庄晏合眯眼看着她:“你没有其他什么想说的吗?”
姜愈白眨了眨眼,忍了一下没忍住,问道:“你爱的是谁啊?”
第156章 姜愈白只是听,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姜愈白问出这句话时, 庄晏合的脸就木了下来。
不是冰冷不是阴沉,而是一种无语到极致的面无表情。
庄晏合过去觉得姜愈白天真憨直,虽然情商不太高, 思维也有别于常人,但车祸后改了那作天作地的性子, 很显出几分身段柔软来,算得上娇憨可爱。
但现在她知道了,这家伙骨子里其实非常轴,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认了死理后就两眼一抹黑, 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她这两天躺着没事,来来回回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清楚了。
她不是科学家,所以搞不懂这其中的奥秘, 但是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 自己和姜愈白做了同一场梦, 或者说自己进入了姜愈白的那个梦境, 并且没有单纯的时间先后顺序。
她的思维,她的决定, 她的行动都影响了那场“梦”的走向,现实的时间对那里没有影响。
庄晏合知道姜愈白问的是她坚持要退婚时提到的那个“爱人”, 也不知道为此耿耿于怀了多少年。
到自己那里就知道辩解一句都是设定的错, 倒她这倒追究起“出轨”来了。
虽然刚刚问话的语气并不含有太浓烈的质问,但其中所蕴藏着的试探恐怕连姜愈白自己都没发现。
那称不上是一端很美妙的经历,无论是对姜愈白还是庄晏合来说。
姜愈白再怎么狡辩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形象, 即便那只是一场梦,她知道身处其中有多真实。
她其实很害怕, 害怕庄晏合知晓她的本性就不喜欢她了。
她因为那场梦对庄晏合生出执着,那庄晏合会不会因为这场梦,转头喜欢上别人呢?
看着庄晏合幽幽地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姜愈白的心越发忐忑难安,支支吾吾地道:“你、你不想说也没事……”
庄晏合深深吸了口气:“愈白,你还记得我那时候是怎么说的吗?”
她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实中和姜愈白相处也不是一天半天了,更别提还有梦里那十六年的磋磨。
她也做过很多很偏激,很自以为是的事,姜愈白最终会走向那个结局,她并不全然无辜。
梦里的姜愈白不愿放下无所谓的自尊和高傲,她其实也没有差别,不管是现实里还是梦里,她也同样不肯向自己的真心低头。
她是爱姜愈白的。
即便是梦里那个偏激偏执的姜愈白,她也很难说自己不爱她。
或许是受到了现实的影响,也或许……或许她其实很享受这种浓烈的,不讲道理的,执着的爱意。
她从小自诩理智,觉得感情只是一些很虚无缥缈的东西,她从未试图去理解体会过,信奉着自己的处世之道。
姜愈白则是另一个极端,随性而为感情用事,不管爱恨都那么强烈。
她一方面看不惯姜愈白的所作所为,一方面却又享受着那份特别。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如果自己能再多给姜愈白一些安全感,姜愈白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胡思乱想,不会走到那种地步。
“咦?”
姜愈白有些迷茫。
“我说,”庄晏合语调柔和,一字一句地重复道,“她善良纯粹、坚强认真、乖巧听话,偶尔会有些奇思妙想……”
姜愈白眉头渐渐隆起,脸上露出了一种忍耐苦涩的表情。
庄晏合看她一脸懵懂的悲苦相,懒得再卖关子煽情,揪着她的耳朵不耐烦道:“我说的就是你!现在的你,现实你,你听清楚了吗?”
“啊?”姜愈白呆若木鸡,“可那时候你不是还没出车祸吗?”
“我怎么知道啊?我是从你出车祸的时候开始梦起的,”庄晏合被她气得心口疼,“都说那里的时间和这里的时间不一样了,你是研究这个的,该给我一个解释的不是你吗?”
“哎哟别气别气,我有点听懵了,我们还是仔细聊一聊梦的内容吧。”
姜愈白其实从刚刚得知庄晏合也做了梦后一直都有点懵懵的,脑子并没有完全转过来,注意力也没放到自己的专业领域上。
她一方面很羞耻,一方面又在意庄晏合的想法,在这里鸡同鸭讲了半天,终于决定深入聊一聊。
其实给庄晏合上仪器,姜愈白是有点当安慰剂在使用的,即使改进过算法,以庄晏合能够使用的端口而言,现阶段并不能做到她当初的效果。
不过用了仪器后,各项数据倒是与她当初的接近,运行也很稳定,这才一直用了下来。
在真正了解到庄晏合梦境内容前,她都在怀疑庄晏合只是“看到”或者被动地“经历”了她留在仪器中的梦境数据。
可随着交流的深入,她越来越意识到庄晏合是正确的——那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梦。
虽然时隔五六年了,但姜愈白清楚的记得那场梦境的点点滴滴,庄晏合更是刚刚经历,两人述说着自己的心情和想法,时常相顾无言。
姜愈白不知道该说是阴差阳错呢还是命中该有此一劫,自己耿耿于怀了那么久的人,竟然是未来的自己。
命运冥冥之中或许早有安排,她一时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但她知道这些复杂情绪中占比最大的是庆幸,庆幸自己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庆幸自己悔悟得不晚。
就在她感慨万千,唏嘘不已的时候,庄晏合拉住她的手一脸严肃地道:“愈白,现在还有一件最要紧的事。”
姜愈白下意识回握住她的手,心中那份遗憾已不知不觉补为圆满。
在庄晏合说那个人是她的时候,她觉得一切尴尬和羞惭都可以忍受了,比起口述,共同经历无疑更能弥补她的那份缺憾。
那种始终萦绕在她心头的孤独感彻底消失不见,她觉得自己和庄晏合真是天造地设,命中注定的一对。
“是什么?”
她想得美滋滋,看着庄晏合的双眼更是情意绵绵,郑重万分。
“加紧这个项目的开发,你实验室的设备都搬回来了没有?实验室合并进展怎么样了?还有——”
姜愈白大惊失色:“我们不是在谈情说爱嘛,你怎么突然搞起了事业!”
“情爱晚点再谈,事业比较要紧,”庄晏合不理她,“你能联系上叔叔阿姨吗?我们得先线上开个会。”
姜愈白苦着一张脸,满脸哀怨:“我们还在医院呢。”
“是我住院又不是你住院,快打电话!”
爱上事业型女强人是这样的,姜愈白不情不愿地联系了父母,头昏脑涨地听他们大谈未来发展前景。
反正和她所想的什么医疗和游戏领域的应用已经不在一个层面了,庄晏合还说,只要可以设定梦境的内容就可以用来处罚犯人,再也不用怕有的罪犯坐不满几百年的大牢了。
姜愈白只是听,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现在的庄晏合,就是那个“梦境后期”的庄晏合。
*
“要我说,你们也是够折腾的。”虞秀凝坐在床边一边吃水果,一边抱怨,“我就是你们情趣play中的一环是不是?”
她是来探望庄晏合的,脸上戴着的大墨镜还没摘,水果已经吃了大半盒。
姜愈白刚跑那段时间她可是被庄晏合折腾坏了,这个记仇的女人真把她当情敌对付,抢了她好几个项目,害她差点被爹妈扔去回炉重造。
还好她滑跪……不对,是能屈能伸,抱住了庄晏合的大腿……不对,是和庄晏合合作,最近两年也是混得如鱼得水。
姜愈白盯着她手里快吃完的水果碗,没好气道:“你空手来探望也就算了,怎么还连吃带拿的?”
“你现在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是个水果碗吗?”虞秀凝忍不住白眼,“就凭我之前帮你的情分,你包我一辈子的水果也应该。”
姜愈白想到那时候的事,只得咬着牙忍了。
“行行行你吃,你愿意吃都给你吃。”
庄晏合现在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要不是还有一些检查需要在医院做,她其实已经可以回家休养。
“你来得这么赶趟,是有什么事吗?”
她之前精神不好,也就昨天放出风声说恢复得不错可以见人了,没想到第一个上门的是虞秀凝。
“我能有什么事啊?还不是周羽希说今天要和小伙伴们一起来看你,我不来倒显得我失了礼数。”
她这边话刚说完,那边周羽希就带着一群小伙伴进来了,薄言几人都在,还有她姐姐薄语和周羽生带着。
大家一起问了好,几个小姑娘带着花来,又是慰问又是在花瓶里插花。
周羽希挨着床边问姐姐的情况,说着说着还红了眼眶。
那场连环车祸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严成是主谋,但还夹杂了一些其他人,其中就有庄晏合的大伯一家,只是目前警方没透露参与程度的深浅。
庄晏合之前做的事确实惹了众怒,她也没有怨天尤人,倒是做了一些反思。
如果不能斩草除根,那就应该为自己留一些后路。
“庄老板吉人自有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新竹一边笑嘻嘻地向庄晏合道喜,一边眼睛骨碌碌地往姜愈白身上看。
虽然这几年有开线上会议,但姜愈白一直没开视频,所以也算是很久不见了。
她能者多劳,身兼数职,真正叫混得风生水起,少了些过往的清纯小白花气质,添上了一些成熟与妖冶。
姜愈白接收到她的目光,眨了眨眼:“呜哇新竹,你又漂亮了。”
虞秀凝当即不满挑眉:“你怎么没说我又漂亮了?”
姜愈白瞥了她一眼:“我干吗要夸你?”
任萱萱插完花回来,接口道:“学姐也没夸我们其他人啊。”
新竹脸上的笑顿时僵了一下,果然看到庄晏合正一脸阴恻恻地看自己。
“咳咳,我这不是多亏庄老板栽培么,钱包底子厚,人就容光焕发了。”
虞秀凝忍不住哼哼:“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周羽希回头瞪了两人一眼,没有辜负周怼怼的外号:“要阴阳怪气就出去吵,别打扰晏合姐姐休息。”
她还是那个庄晏合的脑残粉。
梁思雨问了些病情相关的问题,楚熏和谢蕊也是嘘寒问暖。
倒是薄语和周羽生被庄晏合逮着问薄羽的情况,两人两个头四个大,想着要怎么开溜。
薄言则洗了一篮水果出来放着,还顺带扫了扫地。
庄晏合其实一直都没有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室的热闹,那颗坚固的心似乎也有了点松动。
感情,或许真的不是那么需要避之如蛇蝎的东西,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
第157章 我看起来很老吗?
时间稍晚些的时候庄臣和周莲杏也到了医院, 两人本来就是每天都来的,只是看姜愈白和女儿处得好,有了精神后还就地办起了公, 所以待的时间不长。
来探望庄晏合的人不少,周羽希兄妹是和小伙伴们一起来的, 庄晏合的舅舅阿姨和姑姑等其他亲戚则在后面几天分批来,除了庄晏合的大伯以外,姜愈白这次算是把庄晏合的亲戚见了个遍。
除了朋友亲戚以外,还有一些姜愈白认识或不认识的合作对象、商业伙伴也纷纷来探望她,姜愈白忙得脚不点地。
整整五天之后来的人才少了些, 姜愈白从早上一直提心吊胆到下午, 确定没人再来探望后才趴在床边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庄晏合说自己没朋友,可是什么尹家、祝家,王家、李家, 有名的没名的都来探病, 就连女王都派人来慰问了。
姜愈白一开始还不明白“放出风声”是什么意思, 只以为是和小伙伴们说一下可以来探病了, 现在才知道这风声是放给别人听的。
她想不明白庄晏合的用意也就不想了,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毕竟她是技术型人才。
“这几天辛苦你了。”
庄晏合一手拿着平板,一手摸着姜愈白的脑袋, 眼睛盯着平板, 嘴上则一心两用地安抚着累趴的未婚妻。
“你不辛苦吗?”姜愈白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那些人说话都拐八道弯, 我光听都累死了。”
明明是来探病的,搞得却好像来谈生意或者刺探敌情一样, 大病初愈的庄晏合还能应对得游刃有余。
过了这些年,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同样是脑子,怎么就长得这么不一样。
“那你以后少听,这种事不用你操心,”庄晏合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眉心微微蹙了起来,“愈白,你下去帮我接个人。”
“啊,还来?”
姜愈白郁闷了,总算知道庄晏合选择在医院多住这几天就是用来见人的。
她这次去接的人却有些神秘。
对方戴着帽子围巾口罩,将容貌遮挡得严严实实,但从穿着打扮,身形仪态来看应该是一位年纪不大,教养良好的女性。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手里牵着一个同样包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了一双乌黑大眼睛的小女孩,周围还有四名黑衣保镖包围着。
保镖将她和孩子送进病房里就在外面警戒,姜愈白一头雾水,不知道谁能搞那么大阵仗。
庄晏合却是难得坐起了身,对着女人恭敬道:“殿下怎么还亲自来了?”
姜愈白比较熟的“殿下”只有一个沈玄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的身份。
女人除去了头上的遮掩物,露出一张成熟艳丽还带着一丝锋利的脸,笑出一股媚态:“你都差点没命了,我不亲自来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她说话间小女孩跑到庄晏合跟前,拉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地道:“晏合姨姨,你还痛不痛?瞳瞳帮你呼呼。”
小姑娘看起来才三四岁,庄晏合帮她拿掉口罩后露出一张可爱白皙的小圆脸。
“姨姨不痛了,谢谢瞳瞳。”
姜愈白看看女人又看看孩子,越看越觉得两人长得眼熟。
小女孩的眉眼一看就和女人很像,不是母女就是姑侄姨甥之类的关系,而女人的眉眼……
“啊——”庄晏合忍不住叫了一声,恍然大悟,“你、您是三王女殿下?”
虽然气质迥然,但沈融雪作为女王沈融竹的亲妹妹,眉眼上有六七分相似,再结合庄晏合叫的殿下,她终于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在被拘禁之前,沈融雪可要比当今陛下更常出现在公众场合。
“我早就不是什么王女,也不是什么殿下了,”沈融雪微微一笑,“这位就是姜小姐吧?久仰大名。”
姜愈白嘴上应着“哪里哪里”,脑子却疯狂转动了起来。
沈融雪当初的事虽然被压了下来,但人身自由遭到了限制是圈子里众所周知的事,今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她想到了主动放弃继承权的沈玄星,又看向了那个正缠着庄晏合的小女孩,下意识咽了口唾液。
看来这一局,是这位殿下赢了。
“殿下快请坐吧。”
庄晏合作势要起身招待,姜愈白连忙过来扶她。
沈融雪很自在的在沙发上坐下,笑盈盈来回打量庄晏合和姜愈白。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我。”
庄晏合微微一笑:“谢谢殿下关心,嫌犯已全部落网,我这边没有什么需求。”
小女孩此时已挨回到沈融雪身边,一脸乖巧。
“那就好,我只能陪瞳瞳出来一小段时间,幸好你在医院,否则我还不知道该怎么上门探望呢。”
“有劳殿下挂心了。”
庄晏合表现得很恭敬也很客气,而且非常谨慎绝对不多说半句话。
沈融雪脸上一直带着一丝笑容,看起来很和煦,但姜愈白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种笑让人心慌慌的。
“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等瞳瞳年纪再大一些,姐姐就会封她为王储,”她看着庄晏合,语气轻飘飘的,“这都要感谢晏合你的协助,你真的没有其他要求了吗?”
庄晏合难得脸上没有笑容,平静又镇定地道:“我和殿下的合作已经结束,沈玄星与我的私人恩怨也已经了结,我们双方互利互惠,我并没有吃亏,又怎么敢对殿下有要求。”
沈融雪一只手轻轻抚摸着瞳瞳的头顶,笑道:“可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于心不安。”
“这也只是我和严成的私人恩怨,与殿下无关,更与最近的风波无关。”
沈融雪垂下眼帘:“看来庄小姐是一定要与我划清界限了?”
庄晏合抿紧了唇瓣,眉心紧皱,一时一言不发。
姜愈白因这尴尬氛围心脏剧跳、口干舌燥,脱口而出道:“朋友之间哪有什么界限不界限的,晏合很能干,又是我未婚妻,有什么事是我们自己不能解决,还去麻烦殿下的啊?这和界限没关系。”
沈融雪挑了挑眉,看向姜愈白:“哦?姜小姐的意思是把我当朋友?”
姜愈白感觉到庄晏合捏紧自己的手,顿觉有了主心骨,精神一震,大着胆子道:“您今天来探望晏合,瞳瞳又叫晏合姨姨,不是朋友是什么啊?”
沈融雪笑出了一点声音,神色微松:“说的也是,只要庄小姐和姜小姐愿意拿我当朋友* 就好。”
庄晏合想要瞪姜愈白,但碍于沈融雪在场,只得生生忍住。
“姐姐,你是晏合姨姨的未婚妻吗?”瞳瞳好奇地看向姜愈白,“你长得真好看。”
姜愈白的虚荣心顿时膨胀,笑嘻嘻对她道:“谢谢瞳瞳,你也很好看。”
庄晏合的表情那叫一个难看,也顾不上沈融雪了,对小姑娘道:“瞳瞳,她是姨姨的未婚妻,你也要叫她姨姨。”
瞳瞳眨巴着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有些不确定地道:“可是姐姐看起来好年轻……”
姜愈白刚刚大学毕业,气质又跳脱,还带着一股学生气,在小女孩眼里就是姐姐的辈分。
庄晏合本就内敛稳重,经过几年商场历练更显成熟,瞳瞳就把她放在了和母亲一样的辈分上。
庄晏合原本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也是过二十五的人了,被三岁小女孩叫阿姨很正常,可是姜愈白被叫姐姐,她接受不了。
她和姜愈白才差两岁!
沈融雪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道:“瞳瞳,你还是叫晏合姐姐吧,她比妈妈小好多呢。”
瞳瞳这出一闹,气氛算是缓和了下来,几人又说了些话,两人告辞。
庄晏合确定一行人离开,这才锁上房门捂额叹息:“这位殿下可真难搞。”
姜愈白的好奇心已经快炸了:“你是怎么认识沈融雪的?她想做什么?还有那个小女孩是谁?她的女儿吗?”
“是她找我合作的,目的是想换王储,那个小女孩是她女儿。”庄晏合快速简洁地一一回答,顿了顿又有些不确定地道,“也有传言说是陛下的女儿寄养在她名下。”
“如果是陛下的女儿,继承王位名正言顺,为什么要寄养在被废的妹妹名下?”姜愈白听不明白,“而且女王虽然深居简出,但每月也是有活动的,没见她怀孕啊。”
“如果是同性情侣,另一半来怀也是有可能的,IPS技术又不是摆设,”庄晏合皱着眉,也有些说服不了自己,“可能是孩子的另一位母亲身份比较敏感,也或许是陛下不想让女儿掺和到权力斗争中……”
“那现在不已经掺和进去了吗?那位三王女要是拿捏着陛下的女儿,不争才怪呢。”
姜愈白之前对沈融雪只有个模糊的印象,今天见过后脑海里的形象已经具体了起来。
“是啊,你都看得出来,陛下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那或许就是沈融雪的女儿呢,陛下心疼妹妹,让她女儿继承王位。”姜愈白回想了一下那位宽厚的女王,“不管是谁的女儿,她一开始或许只是想让妹妹有个人陪伴,然后一步步演变到了今天的地步。”
作为推波助澜者之一,庄晏合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算了,不要想这些了,以后要是还遇到她,你就绕道走。”
“她应该没办法经常出来吧?”
“谁知道呢,今天不就出来了吗?等瞳瞳成为第一顺位继承人,她的限制应该会更少,”庄晏合摇了摇头,“这位三王女真的有点癫癫的,我不是很喜欢和她打交道。”
她这几年才明白姜愈白说的女王疼爱妹妹以及女王宽厚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沈融雪在前面发癫,女王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庄晏合现在很庆幸当初是二王女继承了王位,沈家这几个人还真就这位上去才不会搅风搅雨。
“不过瞳瞳挺可爱的,看起来也很乖。”
庄晏合看着她笑嘻嘻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被叫姐姐是不是很开心?”
“啊?”
“我看起来很老吗?”
童言无忌才更让人破防,庄晏合不是怕老,只是讨厌和姜愈白看起来像两辈人。
姜愈白没想到她还在为这句话耿耿于怀,连忙安慰:“怎么会怎么会,小孩子不懂,你这叫成熟。”
“哼。”
“她后面不也叫我姨姨了嘛,还是当姨姨啊,当姐姐没威严。”
“哼。”
“哎呀晏合,明天就要出院了,我看还是先收拾收拾东西吧。”
第158章 唇印是怎么回事?
一场大型新书签售会现场人头攒动, 热闹非凡,时隔五年,凭借着《哭海》一炮而红的人气作家克里斯蒂娜赫尔南德斯终于带来了她的新作。
新书全球同步发行, 作为多语言精通者,她还参与了不少版本的翻译工作。
九诸是克里斯蒂娜继本国之后第二个举办签售会的国家, 足以证明她的重视。
美女作家又才华横溢,更有不少风流韵事可供讨论,即便距离第一本书已经过去了五年,她也依然受到了热烈追捧。
被虞秀凝拉着排队的姜愈白有些头大,作为克里斯蒂娜的朋友, 她完全可以帮虞大小姐要一本签名, 可人家说不要。
“你不明白,去现场是对作家的尊重和支持!”
因为要尽地主之谊,姜愈白本就在现场等克里斯蒂娜结束签售会后接她回家, 然后就被虞秀凝拉进签名队伍了。
队伍前面时不时发出一些尖叫声, 虞秀凝也不管是什么事, 立即跟着尖叫起来, 烦得姜愈白直捂耳朵。
两人排得不算靠后,却也足足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
克里斯蒂娜看到虞秀凝还微有些惊讶, 见到姜愈白时则忍不住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没想到采采你也是我的书迷。”
“那不是当然的嘛,”姜愈白排开两本书, 笑嘻嘻道, “晏合也是,所以……”
虞秀凝正捧着自己刚被签上名字的新书陶醉不已,见她竟然买了两本, 还这么厚脸皮,气道:“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姜愈白没理她, 眼巴巴地看着克里斯蒂娜:“可以吗?”
克里斯蒂娜笑着睨了她一眼,一边潇洒地签下名字,一边笑道:“这可是只给你的特别福利哦~”
她给两本书签完名,又拿起其中一本,在签名页处印了个吻痕。
“啊啊啊!!”
“呜哇啊啊啊啊!”
姜愈白身后离得近的人群立时发出了阵阵尖叫和惊呼,就连虞秀凝也忍不住一边叫一边跳脚。
姜愈白:“……”
她觉得自己又要完了。
签售会从早上九点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姜愈白尽心尽力地忙前忙后,这场签售会也终于完满结束。
“这里就是你们的婚房?”克里斯蒂娜下车后看到了一幢环境清幽的独栋别墅,不禁感叹道,“在市中心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住独栋别墅,不愧是豪门。”
姜愈白和庄晏合的婚期定在了今年秋天,提前准备的婚房也就提前住上了。
“也不算很市中心,”姜愈白连忙招呼她下车,“晏合说晚餐快准备好了,就等我们。”
新居是在姜愈白的亲自监督下装修好的,处处都是高科技,就连自诩见多识广的克里斯蒂娜一路跟来也是叹为观止。
“愈白,”两人即将进入客厅时,遇上了出来迎接的另一位女主人,“克丽丝,欢迎。”
庄晏合身穿简约舒适的家居服,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看起来一派优雅恬淡的主妇气质。
克里斯蒂娜挑了挑眉,笑容灿烂地抱了上去,用了西式的贴面礼。
庄晏合没有抗拒,依然一副眉眼弯弯的模样,对着她道:“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饿了吗?”
“好啊,那么就边吃边聊吧。”
克里斯蒂娜这几年也在旅行,只不过不是坐邮轮而是自己开房车旅行,生活相当丰富多彩。
姜愈白大学期间还见了对方几面,平时也有消息交流。
“……那次可真是凶险,大雪封山,我房车的水箱都被冻住了,发动机也无法启动。我都写好遗言了,没想到还能绝处逢生……”
克里斯蒂娜滔滔不绝地述说着这几年的经历见闻,听得姜愈白这个家里宅惊叹不已,就连庄晏合这个工作狂也饶有兴致。
不得不承认的是,论人生经历的丰富,两人加起来可能都无法和对方相比,即便她们额外拥有了十六年的记忆。
不过单论特别,她们那段梦境经历还是能够脱颖而出的。
克里斯蒂娜聊完了脱险经过,微微顿了顿后话锋一转,笑道:“所以,你们不聊聊是怎么复合的嘛?”
“啊,我们只不过解开了误会而已,”庄晏合保持着微笑,轻描淡写地道,“一些烂俗的爱情故事,不值一提。”
对庄晏合来说,之前每次与克里斯蒂娜的见面都称不上愉快。
对方阅历丰富,好奇心旺盛,不仅喜欢撩拨感情,而且擅长挖掘他人内心深层的秘密。
这些恰恰都是庄晏合最讨厌也最排斥的事,可面对不用承担风险的乐子人,她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已经理顺了自己内心的她不会再勉强自己,当然也就不会不安彷徨,患得患失。
她的经历或许永远也没有克丽丝那么丰富多彩,但她和愈白的记忆独一无二,无人能比。
足够的信心已经让她不再忌惮克丽丝,只将对方当作姜愈白的普通朋友对待。
“我就爱听烂俗的爱情故事,”克里斯蒂娜瞟了姜愈白一眼,单手支着下巴道,“我听说晏合你出了一次车祸,是因为生死经历让你们突破了重重迷障吗?”
庄晏合皱了皱眉:“我和愈白在那之前就和好了。”
克里斯蒂娜立即打蛇随棍上:“哦?是你先低头的还是愈白先低头的?不会是愈白吧?那我可要看不起你咯。”
她最后一句话是对姜愈白说的,姜愈白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谁先低头啦,死熬着不肯认错,最后熬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她身上那一堆逆骨早就在梦里烧得干干净净了,现在想得特别开。
姜愈白瞅了眼庄晏合不太好的脸色,刚想开口承认,却听到身边的人道:“是我。”
短短两个字,听起来特别咬牙切齿。
庄晏合知道克里斯蒂娜是故意的,这家伙就喜欢挖别人的黑历史。
“呜哇噢~快给姐姐说说,你是怎么追回愈白的?”克里斯蒂娜一脸兴奋,“这孩子有时候还挺难哄的。”
怎么追……还能怎么追?
威逼色诱,做小伏低,撒泼犯病,她十八般武艺甭管主动还是被动都使出来了。
这种事对两人来说是情趣,但能说得出口吗?
庄晏合压着眉头忍住火:“是今晚的饭菜不合你胃口吗?怎么话这么多?”
好吧,她没忍住。
“哈哈哈……”
克里斯蒂娜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拍着手大笑起来:“这才对嘛,不对,你应该说关你屁事。”
姜愈白清了清嗓子,终于忍不住了:“克丽丝,你就别逗晏合了,她性子正经。”
“我看她是假正经,”克里斯蒂娜不相信,“她对你也这么正经吗?”
“咳……”
那倒是没有,晏合这两年对她已经完全摘下了宽厚温柔的面具。
“晏合,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生气归生气,我怎么也算撮合你们感情的功臣吧?你们当初那种情况就该快刀斩乱麻,狠狠下猛药,否则蹉跎到三十几岁恐怕还扭扭捏捏理不清头绪呢。”
她这番话让两人都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克里斯蒂娜笑了一会儿才发觉气氛不对,疑惑道:“怎么了?”
“没怎么,赶紧吃你的饭吧。”庄晏合既然已经撕下了伪装也就不装了,没好气道,“晚上早点休息,明天让愈白陪你去玩。”
“噢,你不陪我啊?”
庄晏合忍不住翻白眼:“我很忙的好不好,我愿意让愈白陪你你就谢天谢地吧,还要我俩一起陪?”
其实她不是很想让姜愈白和克里斯蒂娜单独相处,对方太随性了,就算姜愈白只是被单纯地逗弄调戏一下,她都觉得吃亏。
“你这也算我的书迷啊?亏我还亲手帮你签名了呢。”
“我只看书又不看人,”庄晏合挑了挑唇,“签名书也就在二手书市场上有点价值。”
“唉,还好我只给愈白的书留了唇印,愈白你可要好好保管哦~”
姜愈白原本还想着千万不能让庄晏合知道呢,此时苦哈哈地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在知道庄晏合是个醋坛子以后,她的情商在本能驱使下已经蹭蹭地往上涨了。
“哈、哈哈……”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接收到了庄晏合的瞪视。
总算吃完晚餐,把克里斯蒂娜这个客人安排好,姜愈白灰溜溜地跟着庄晏合回了屋。
“唇印是怎么回事?”
庄晏合抱着手坐在床头,上来就直奔主题。
姜愈白只能给她看签名,解释道:“是克丽丝自己印的,不是我要求的,她……她就是故意想惹你生气呢。”
庄晏合看着那个刺眼的唇印,烦躁地把书扔到了一边:“我当然知道。”
姜愈白松了口气,坐到她身边揽住她:“那你可不能和我生气。”
“你刚刚怎么不帮我说话?”
“呃,克丽丝就是开玩笑的嘛,而且我现在是和平主义,你看我除了虞秀凝还会怼谁啊?”
姜愈白觉得庄晏合和克里斯蒂娜的关系有点像自己和虞秀凝,就是斗嘴的冤家,别人还是不插手比较好。
“哼。”
庄晏合并不满意她这个回答,或者不如说,最近她看什么都不顺眼。
姜愈白也知道这一点,积极地帮她揉起肩膀:“是不是工作太忙,心情有些烦躁啊?要不然下次假期我们也旅个游吧。”
“不是因为工作……”
“那是因为?”
庄晏合吸了口气:“距离婚期只有三个月了……”
两人本来打算回来后就结婚的,结果因为庄晏合的车祸推迟了一次,因为项目突破姜愈白进入机密单位参与研发又推迟了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怕这个喜欢“下猛药”的克里斯蒂娜又带来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