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结尾增加1k】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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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落月听出女人口中明显的调侃意味。


    她有些无奈:“向导……”


    只是一个昵称, 就让向梵投降似地让开位置,江落月垂眼,便看见不大的房间内, 除去床没放多少杂物外, 桌子上纸页乱飞,电视上放着音量极低的黑白电影。


    昏黄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极其复古。


    向梵却误会了她的视线, 边整理起来物品, 边解释:“有点乱, 刚才在忙。”


    私人空间, 被布置成怎样都很正常, 江落月表示理解,只是脑内突然想到了虞惊棠的家。至少客厅很整洁, 井然有序, 她的卧室也是一样吗?


    被向梵安排在折叠椅坐下时,江落月看见了书桌上的一沓剧本, 上面被铅笔圈点了许多内容。她看了一眼, 都是之后的内容。


    “编剧改剧情了吗?”江落月随口问。


    进组这些日子, 江落月都没见过《阴婚》的编剧, 她难免以为对方极具名气, 工作繁忙,自然没时间跟组。


    向梵略一挑眉:“我改的。”


    江落月困惑:“她不会生气吗?”


    向梵终于懂她误会了什么, 好笑道:“我的意思是, 我就是编剧。”


    “说说吧。”向梵坐在她眼前, 好整以暇地看着江落月, “大晚上来找我想做什么?让向编给你加戏?”


    江落月茫然几秒,眨起了眼:“……你?”


    不是江落月不相信向梵, 而是她过往接触的编剧,大多都因为常年改戏耷拉着脸,没什么精神。对比之下,向梵精神矍铄,一拳能打十个她,看上去就没有什么编剧气质。


    向梵问:“不是我,你以为是谁?”


    江落月说了几个曾与她合作过的编剧,向梵漫不经心道:“她们最近都在忙,你想演她们的戏,得等明年。”


    江落月被噎了几秒,才叹气道:“我没有和你要资源。”


    怎么就变成“想演她们的戏”了,向梵是自创了一套新语义吗。


    “嗯。”向梵点头,“你没要,是我想给。”


    江落月困惑:“为什么?”


    “你会问为什么吃饭,为什么睡觉吗?”向梵顾左右而言她,“想给就给,是很正常的事。”


    江落月却认真道:“不吃饭不睡觉都会死,但你不给我资源不会。”


    向梵怔然,好几秒,深吸口气:“换成别人这么和我说话——”


    江落月瞬间低眉敛目,老实起来。向梵失笑,想起网上总爱说她们毒舌,把江落月塑造成孤立无援的小可怜……虽然小可怜的确可怜又可爱,但谁家小可怜能这么口无遮拦。


    向梵故作生气,冷下脸,戴上眼镜:“没事的话,我要工作了。”


    她原想的剧本内,江落月会怔然,然后主动解释。但听了她的话,江落月却在短暂犹豫后,真的起身准备告别——


    向梵脸上的冰霜融化,差点气笑:“你找我就是为了气我几句?”


    江落月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硬着头皮开口。向梵听完来龙去脉,突然道:“你比我更适合做编剧。”


    “为什么呢?”江落月怕她还生气,做着捧哏。


    向梵感叹:“脑神经活跃,想象能力丰富,还有一颗求真的心,大将之材啊。”


    江落月还没回神时,向梵语气却认真起来:“我不会为了任何人降低我的标准,方圆她们是这样,你也一样。”


    “你眼中我对你的宽容,只是因为你达到了我的预期。江落月,你很好,不用妄自菲薄,这也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江落月听女人认真的话语,不由自主抿起嘴唇。


    她这一生被直白夸赞的次数太少,每次遇见,第一反应都是走神。怕被夸赞的不是自己,怕她因为这几句夸赞心绪不定,打乱一天的安排。


    江落月思绪游离,注意到许多,譬如向梵的眼镜没有镜片,只是一副银丝眼睛框,极其衬她。譬如落在向梵眼眉间的碎光毛茸茸的,像挤在一团的动物尾巴。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走神,向梵叫她:“江落月。”


    江落月才惊醒一般,重重点头:“我知道了。”


    向梵眯眼看她,再次强调:“你真的很好。”


    江落月:“……我真的知道了。”


    当向梵第三遍重复时,热度终于攀爬上江落月的脸颊。她有些想捂住向梵的嘴,却又因为对方的身份有些胆怯,只能任由向梵说着那些好听的话,耳根一点点绯红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向梵见到这样好说话的江落月。像只戳一下走一步的树懒,让她不自觉地弯起眼镜。可惜,她夸人的次数太少,词汇量很快告罄。


    为了不破坏自己在江落月心中留下的完美印象,向梵适时送客:“之后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向梵强调了“随时”两个字,江落月注意力却并不在这。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努力闭上眼睛,脑内想到的还是向梵说的那些话。


    为了让自己的夸赞不那么苍白,拥有说服力,向梵举例了许多场戏,甚至面不改色地拉踩起其她的演员,只为增长江落月的自信心。


    你真的很好,你真的很优秀……


    半夜,江落月再次在床上辗转,突然发现,后半夜的房间似乎没有想象中那样寂静。


    似乎只要一睁开眼,她就能听见向梵房间传来的电影声,听见笔尖在纸张上滑过的沙沙声响,听见向梵极轻的模糊声音。


    江落月深吸一口气,为了将影响睡眠的向梵丢出脑海,她毅然决然做出一个违背生物钟的决定——


    凌晨两点,她点开微博,在黑暗中神情严肃地巡逻起自己的超话。


    娱乐圈有个知名的笑话,让一头猪一年上八百个热搜,都能变成举国闻名的网红。江落月虽然没有八百热搜那么好的待遇,但也因为前几天的热度增长上百万粉丝。


    百万里有多少水分暂且不提,但一定来了不少活人。


    具体体现在,江落月现在翻自己的超话,看不到一个吐槽或是分享心情的帖子,全是发着她照片的博文。


    那些照片从她幼时横跨到现在,其中一张的自己甚至掉了颗牙,江落月看得极其尴尬,不解众人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些陈年旧照,便有人顶起一串乱码发的帖。


    帖的内容,就是分享这些照片。


    江落月点开账号主页,是个新号,除去发布与她有关的照片外,没有任何内容。对方最新一条微博发布于几个小时前,是江落月在《阴婚》剧组的日常照片。


    从角度看来,似乎是剧组人员拍摄的。


    江落月清楚,公司会和剧组对接,拍几张可以发布的花絮照用来哄粉丝。


    她难免以为这是云越创建的小号,专门用于做这些。


    但出于困惑,江落月还是随手将账号发给俞青。刚想问对方来历,没想到俞青居然没睡,秒回她:【这是你朋友的号吗?剧组照片拍得不错,是谁?公司后面会和她对接。】


    江落月茫然:【我不认识她】


    【……?】


    一串省略号后,俞青发来许多问号,震惊道:【不认识?那她的照片哪来的?】


    尤其是《阴婚》剧组的照片。要知道,剧组取景地极其偏僻,而且管控严格。开拍几天,江落月从未遇见过任何‘代拍’。


    二人对此一头雾水。


    俞青安慰:【可能是很喜欢你的粉丝,恰好在剧组工作。】


    这是最好的可能,江落月接受了这个说法,在困惑中睡着了。


    或许是太久没有这么晚睡,江落月睡的并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直到闹钟响了第三遍,她才从噩梦中惊醒。


    江落月差点迟到,整个人看上去也怏怏的,一上午失误了几次。


    等到又一次叫停时,向梵直接从摄像机后走出,神情如常,手掌却覆上江落月的额头。


    “没有生病。”向梵说。


    江落月道:“抱歉……”


    她没解释“没睡好”,毕竟这根本不能成为失误耽误大家的理由。


    她神情满是歉意,被她注视的工作人员却毫不在意,反倒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向梵的剧组,演员不NG几十次,还叫向梵的戏吗?


    “休息几个小时,下午再拍吧。”


    向梵下了命令,江落月没有拒绝的理由,短暂补了两个小时的觉后,整个人精神不少。再去剧组时,现场正在拍上午最后一场戏。


    第一次,江落月站在摄影机后,和导演共享一个视角。这是她先前从没有过的经历,她仰着头,看屏幕内的演员说出那些熟悉的台词。


    镜外看演戏,和身临其境,是两种感觉。许多江落月眼中足够完美的表现,却被向梵一次次否决调整,但当一切真的按照向梵要求进行时,镜头会变得格外完美,融于一体,仿佛不是演戏,而是真实发生在上一秒的现实。


    第一次,江落月这样直观地感受到导演的魅力。


    直到戏份结束,午餐时间,见向梵转身,她有样学样地夸赞:“很厉害。”


    向梵从副导手中拿过盒饭,随手为江落月拆开筷子:“夸我,向导也不会给你放水的。”


    “落月,”她垂眼,好笑似地放轻声音,“怎么夸你几句,戏都不会演了?”


    江落月只得解释:“我会调整好状态的。”


    向梵道:“身体第一。”


    江落月点头,表示清楚。


    向梵特意挑在当地多雨季开工,今天的天空同样雾蒙蒙,飘着细雨,微风拂面,江落月不自觉打了个颤。


    向梵递来外套,江落月犹豫数秒,还是接过。


    住宿的地方距离这里太远,再跑回去也需要时间。


    向梵心安理得接受这句道谢,刚要调侃,副导突然说隔壁片场机器出现故障,她只能匆匆对付几口,便起身去修机器。


    等她再回来,江落月已经去化妆,但桌上的盒饭却还是温热的,明显被谁再次加热过。


    向梵弯眼,从椅子上捞起那件早已没有江落月体温的长外套,刚想从口袋拿出手机,给江落月道谢,便看见一通陌生号码拨来通讯。


    没等她接通,电话便自动挂断。一闪而过的亮光里,向梵看见十七个来自同一号码的未接电话。


    她下意识想解锁手机回拨,屏幕却跳出指纹并不匹配的字样。


    向梵一怔,这才发现,机身通白,不是她的手机。而碰过这件外套的,除了她,只有江落月。


    手机主人是谁不言而喻,向梵失笑,不懂对方怎么手机都能忘拿。为了防止耽误对方正事,向梵起身,正好心情地准备去化妆间又见江落月一面,那个号码却再次拨来通讯。


    “……”


    当电话第十八次拨通时,江逾已经不抱希望,逐渐心灰意冷。


    她看着桌上被拆开的检测报告,那行‘支持景岚为江落月生物学母亲’的字格外显眼。而另一份江落月与她的检测报告中,同样印证了她先前的猜测。


    江落月就是怜言。


    她走丢的怜言。


    清晨收到的检测报告,仅花费一上午,江逾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想联系江落月,迫不及待要将对方认回江家,认回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可拨去的电话无一例外,无人接听。


    一次两次,江逾还能理解为她或许在忙碌。可是,十几次,将近二十次,这会不会意味着,怜言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故意躲避?


    江逾皱眉,点开了名为‘怜言’的文件夹,里面装满了江落月的照片。


    最新几张,源于半小时前。


    摄影机旁,江落月似乎在与旁人交谈,姿态放松,毫不设防。


    是怜言的朋友吗?谁会让她做出这么开心的表情?她见到自己时也会这么高兴吗?


    犹疑心再次加剧,尽管已经定了下午最早一趟飞往剧组的机票,江逾却还是坐立难安。


    只要她一闭眼,就能想到怜言在节目上对黎家的指控,想到自己曾阅览的那些怜言受苦的记录。


    分明是记录的文字,却犹如刀刃一般,将江逾的皮肉割裂,让她浑身发痛。


    就在江逾越发难以控制情绪,想要通过联系剧组的人,找到江落月时,电话却突然接通了。


    江逾脱口而出:“怜言——”


    尾音落下,江逾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这样称呼怜言。在怜言看来,十几年过去,她肯定已经忘记了幼时的经历,自己于她而言,只是陌生人。


    这个发现刺痛了江逾的心,她强忍情绪,道:“我是江逾。”


    “江家在十几年前走丢了一个女儿,如果可以,江……江小姐愿意配合做一次DNA测验吗?”


    怜言不清楚,自己已经通过别的方式得到了检测报告。为了让对方打消疑虑,必要的程序一定要走。


    为了不让江落月拒绝,江逾迫不及待地奉上筹码:“无论结果如何,江氏都会为你安排三部电影作为谢礼,你……”


    回应她的,却是一声毫不留情地冷笑,与一句:“缺你三部电影?滚。”


    江逾错愕,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要问询,电话却伴随‘嘟’的一声,骤然挂断。


    当她再次回拨,提示音却成了无休止的“通话中”,江逾后知后觉,终于在漫上心尖的惊惧中意识到——


    她被拉黑了。


    第52章 52


    52


    挂断电话, 向梵啧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刚才发挥得不太好,想回拨电话,再把江逾骂一顿, 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江落月的密码, 只得作罢。


    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向梵才终于将一切串联在了一起。


    难怪落月会和景岚那么相似,她们有血缘关系?那江家先前为什么还会刻意针对她?总不可能是江家也和她们一样, 是在江兰蕙闹事后才清楚一切的吧。


    那落月是什么时候知道真相的?


    想起她毫无犹豫无视江怜言的模样, 向梵突然一哂。向梵先前一直不理解, 向来清醒理智的落月为什么会在镜头前做出这种事, 现在却后知后觉, 这是一次报复。


    来自‘微不足道’的江落月,对宛若庞然巨物矗立着的江家的报复。


    她远没有所有人想象中性情温和, 甚至骨子里带着难以磨灭的偏执。


    向梵不清楚她经历了什么, 这种性格又是怎样形成的。她只是安静着,在雨日里感到了冷意, 和心疼。


    很快, 江落月化好妆容, 回到片场。她穿着一身红色旗袍, 上面缀着不少珠玉, 随着她走动碰撞出声响。有人为她撑着伞,她便扬唇一笑, 温声道谢。


    今天要拍摄的, 是《阴婚》第一个高潮剧情。


    古菱要结婚了。


    配阴婚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因此, 婚礼十分简陋,出席的只有村长家的人。婚礼上, 村长举着用红布盖住的相框,代替相框里的人与古菱拜堂。


    拜完堂,成完亲,古菱就被安排进一间燃着红烛的房间。进去前,有人告诉她,只要过了这一夜,她就是盛家的人了。古菱懵懵懂懂,看见床榻铺着红色的喜被,犹豫着躺了下去。


    她这一生都没睡过这样柔软的细软,在熏香中闭上眼。再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来到了盛家的小院里,眼前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女,穿着红色的衣服。古菱以为这是嫁衣,再恍神,才意识到那是寿衣。


    古菱认得她,她是村长的女儿,叫盛灵。自小体弱多病,去年没救过来,已经死了。


    死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古菱甚至来不及惊吓,听盛灵对她说:“回去吧,你不该在这里。”


    活人和死人,确实不该待在一起。但,不在这里,她又该在哪里?


    古菱望着她,想到的却是,如果自己没有和盛家配阴婚的钱,她活不下去,她在医院治病的母亲也会死。


    所以她不能走。


    盛灵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平静说:“那你就坐在这,直到天亮。天亮后,她们会来接你。”


    古菱怯怯点头,她看着盛灵走远,这才看清院子里有一口巨大的棺材。盛灵躺了进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人自己躺棺材的过程……或者说是鬼?


    棺材里是什么样,也有盛家铺在床上那样柔软的被子吗?古菱不懂,她站在原地,看了一夜棺材,再睁开眼,眼前是昨夜的婚房,烛火已冷,她的身边躺着一具尸体。


    定定看了好一会,古菱发现,尸体上是盛灵的脸。但当她离开房间,所有人都惊恐地叫她:“小灵?”


    她以为在叫自己,胆怯地笑,回头发现有人闯进房间,带走了那具冰冷的尸体。


    这天的戏份结束,许多剧组的工作人员终于懂得,什么叫江落月是《阴婚》这部戏的唯一女主——


    古菱与盛灵,皆由她一个人饰演。


    当她站在枯寂的小院,对着空空如也的棺材独自念着台词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泛起一身冷汗,仿佛在江落月的对面真的有那样一个存活的鬼,透明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一整个下午的拍摄都极其顺利,唯一出现失误的,是盛灵爬进棺材那一幕。


    毕竟在古菱看来,盛灵是鬼。鬼睡棺材的方式,自然要自带鬼感,飘着躺下去、原地消失,但其实鬼已经躺进了棺材里、又或是像赶尸一样,直板地一跃跳进棺材。


    三种提议都不错,只是除去第二种,江落月都做不到。毕竟第一种要吊威亚,而第三种……江落月不是猫,不能再落地前调整姿势,脸朝着天。跳进去,只会脸磕棺材,原地毁容。


    由于棺材比她高大太多,江落月还是踩着凳子才爬进去的。以至于向梵差点笑了出来,忍笑道:“演员很敬业啊,今晚加餐。”


    她满脸怨气爬出来时,向梵手里还拿着柚子叶,在江落月身上扫了扫:“去去晦气。”


    江落月被她用叶尖扫到脸颊,有些痒:“不是出狱才用这个吗?”


    向梵沉吟:“网上没找到躺过棺材怎么去晦气,先用这个过渡一下。”


    江落月乖乖点头,跟在她身后,去回看下午拍的镜头。观看的同时,剧组人员收拾起现场的道具,人影来来去去,直到只剩下她们两个,江落月才后知后觉感到几分疲倦。


    毕竟戏份是连贯的,高度集中地拍了几个小时,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她很轻地打了个呵欠,泪水朦胧眼眶,向梵递来纸巾:“困了?困了休息吧。”


    江落月摇头,向梵又问:“是害怕吗?”


    “里面很冷。”江落月想了想,回答她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一个人的话,感觉和刚才一样。”


    虽然江落月并不认为节目组特别定做、除去她以外没人躺过的棺材会招惹来鬼,但鉴于她自己就极其玄幻地重生了,所以难免对鬼神之说存有几分敬畏。


    向梵点头,注意到她发丝有些乱,随手整理好。见江落月注视自己,不动声色地将新的大衣递了过去。


    “怕的话,可以和我一起。”


    被她转移注意力,江落月果然上钩:“现在可以一起,休息的时候又不行。”


    “谁说的不行?”向梵睨她一眼,笑了起来,“我没说过,你自己说的。”


    江落月联想了一下二人同处一室的场景,身体打了个颤,氛围骤然沉寂下来,她才懂那句,人在尴尬的时候,总会想找别的事转移注意力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自主翻找起手机,身上却空空如也,反倒是向梵一指机器,才恍神是对方帮自己收好了:“谢谢。”


    “不用。”向梵顿了顿,在江落月解锁手机前,叫住她,“江逾今天* 打来了电话,我以为她有急事,就接了,抱歉。”


    “江逾?”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江落月难免愕然,不解对方为什么会找到自己。


    向梵沉默,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实话,江落月耐心等待,好一会,才听见她慢吞吞地说:“她告诉我,江家走丢了一个女儿,想要你配合她们做检测。”


    “我拒绝了她的条件,让她滚了。”


    向梵一口气说完,闭上了嘴。她很清楚,即使她再为江落月不平,这也是对方与江家的‘秘密’。秘密,就不该被旁人探知。


    她不知道江落月会不会感到被冒犯,甚至因此对她不喜。


    向梵不知道,所以等待江落月对她的裁决。


    只是由于紧张,向梵的视线像是风中飘落的雨丝,控制不了方向地时刻飘离,一会落在江落月唇上,一会又侧过脸。


    可想象中的发难却并没有到来,江落月除去有些讶然外,竟然在她眼前一点点扬起唇角,反问她:“只有这些吗?”


    向梵一怔,不确定道:“还应该有什么?检测的医院地址吗?”


    江落月眨眼:“比如你还骂了她什么。”


    “和骂付云清她们一样。”


    向梵沉默,艰难反问:“我在你心里,真的很爱骂人吗。”


    江落月莞尔:“只是玩笑——”


    不可否认,她一开始的确有些慌乱,但看见向梵比自己更紧张后,那点慌乱突然变得无足轻重。取而代之占据江落月脑海的,是怎样通过这个话题调侃向梵。


    过往的所有恐惧,似乎都在逐渐演变为与朋友交谈时的谈资。江落月不清楚这件事好与不好,但至少她当下感觉并不坏,甚至乐在其中。


    见她眉眼弯起,本还格外紧张的向梵缓慢松了口气,补充了自己最后一项罪证:“我还把她的号码拉黑了。”


    江落月好笑道:“你都不知道密码,怎么拉黑的。”


    向梵格外无辜:“运营商说陌生号码拨打次数太多,疑似骚扰电话,问我要不要拉黑。”


    江落月哑口无言,但也没有将江逾的号码从黑名单里释放。


    她不说,向梵也没再问,而是坐在江落月身边,与她一起仰头看着月亮。


    雨已经停了,月色也逐渐清晰起来,格外明亮。安静下来时,除去风吹过枝叶的声音外,似乎只剩身边人的呼吸。


    好几秒,向梵才听见江落月说:“那天在医院,你说我和景岚很像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为什么你能一眼看出我和她的相似,她们却没有。”


    江家花了那样大心力培育江怜言,让她毫无缺点,格外完美,她们理应对江怜言是珍重和爱的。


    既然爱,她们自然会去了解江怜言要参与的综艺,并在嘉宾名单里找到江落月,并发现江落月与景岚的相似,主动问询。


    如果她们一直没有动作,江落月或许会以为,江家没有发现真相,或是发现了,但却故意避之不提,不愿相认。


    可江家偏偏在她与养父母的事闹上热搜后,姗姗来迟,仿佛现在才明了一切。


    “因为不重视。”


    江落月说:“满足她的要求,但却对她毫不重视。”


    如果不是江怜言受伤,江家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江落月曾和她合作过。


    向梵侧脸,看见月亮的影子倒映在江落月的瞳孔里,她似乎在回忆什么,茫然中,不确定道:“她们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爱江怜言。”


    没有爱到非江怜言不可,却也同样不爱江落月。


    江家像养育一株植物一般对待江怜言,给予她一切能够让她生长的东西。江怜言越是完美,就越显现出她们的悉心栽培。她们将她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享受这种被称赞的快感。


    她们或许也想让江落月成为第二个江怜言,但江落月早就因为有限的环境被塑造了太多她们眼中不完美的色彩与性格,既然无法改变,不如及时放弃。


    她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做一道选择题,江落月却固执地以为是自己的原因,为此痛苦挣扎,让它成为深扎在内心深处一根发炎的刺。


    不是她,也会有别人,任何人都是一样的,她们一视同仁。


    江落月语气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事实。她远比向梵想象中更了解江家与江家的一切,像是在这之前就曾与她们有过漫长接触。


    向梵不清楚她的经历,但并不妨碍她发表自己的看法。


    “她们的想法不重要。”


    “重要的是,江落月。”向梵叫她的全名,和她们不熟悉时一样,只是语气是温和的,眸底有着浅淡笑意与肯定,“你想做什么,又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


    江落月终于收回目光,看向她。注视月色太久,眼眶难免酸痛。被向梵凝视着,她抿了抿唇,问:“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向梵似乎思考这件事许久,侃侃而谈道:“让江逾把她名下所有股份和房产让渡给我,聘请专业团队和江氏商战,文体两开花地曝光她们的丑恶嘴脸。”


    江落月一顿:“文我勉强能理解,体是体现在?”


    向梵反问:“你问江逾要,她就会给吗?”


    见江落月摇头,她才说:“既然不给,当然只能动手。”


    除非动手解决不了问题,才要考虑些别的方法。


    江落月哑然。


    但不可否认,向梵说的方式极其简便。尽管有严重的坐牢风险,但只要成功便是一本万利,远比费尽心思翻刑法赚钱太多。


    她笑了起来,许久才说:“谢谢。”


    向梵捏她的脸,在江落月反应过来前,状若无事道:“很晚了,走吧。”


    回去的路上,江落月踩着月光下向梵的影子。上学时,她的同学都爱这样做,这似乎是同龄女生间表达亲昵的办法,江落月也想这样做,可她在学校太过显眼,没有人真正与她熟识,这也成为江落月的遗憾之一。


    她没有真正的好友,爱人,亲人,一无所有地来到世上,又孤零零地死去。


    但再睁开眼,只是几个月时间,却突然多了这样多牵挂。每次想到,江落月都会如坠梦中。


    如水一般轻柔的月色下,她突发奇想:“如果能早点遇见你们就好了。”


    越早遇见,就可以避免越多苦痛,那些难以言喻的遗憾与想法也有了倾诉之地。


    向梵慢条斯理道:“是我,不是我们。”


    指正完,她才对江落月说:“现在也不晚,不是吗?”


    第53章 53


    53


    江家。


    已近入夜, 别墅内却还灯火通明。江逾刚推开门,便见客厅里景岚面色肃然,江怜言在她身侧低垂眉眼, 仍在小声啜泣。


    先前她每次哭, 江逾都会格外怜惜。可同样的手段短时间内用过太多次,江逾心内只剩下不耐。


    她与景岚打过招呼,无视江怜言, 径自想上楼。景岚一怔, 叫住她:“小逾。”


    江逾回身, 景岚犹豫道:“怜言和我说……”


    “她不是怜言。”江逾打断了她, 态度坚决。


    只是一句话, 足够客厅内的两人意识到,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江落月就是走丢的‘江怜言’。


    江怜言还没忘记江逾亲口说的那句“检测报告”, 冷淡直白地就像在对她说, 江家有江落月没她,反之亦然。


    她为此惴惴不安多日, 终于得到最坏的结果, 还试图控制情绪时, 江逾却厌嫌道:“落月回来前, 你收拾东西离开江家, 以前江家给过你的一切,你还可以留下。”


    一瞬间, 积蓄许久的眼泪倾泻而出, 江怜言呜咽出声:“妈妈……”


    她一直知道, 江逾只在乎她的亲人, 对外人冷漠到不近人情。江逾视她为妹妹时,对她百般怜惜爱护。可一旦江逾找到了真正的妹妹, 自己就会成为弃子,无论死伤,都不会再得到半分视线。


    恳求江逾回心转意,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江怜言只能向母亲求助。


    景岚同样愕然。


    她没有忘记,自己是通过假怜言得到的家产,才逐渐收拢了江氏的权势,得到如今这般地位。自然,景岚也在无形之中,将江怜言视作了真正的‘怜言’。


    景岚从未想过江落月会是自己的女儿,之所以让江逾去查,也只是在会议后意外听见下属闲谈,担忧不告知江逾‘真怜言’的下落,她会对自己心怀芥蒂而已。


    但短暂的错愕后,景岚很快恢复如常:“她不是,真正的怜言也不会愿意再变成怜言。”


    “你和怜言置气,把她赶了出去,落月会怎么想?你觉得落月会高兴,她却或许会想,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她一样被赶走。”


    景岚的讲述,江逾无可反驳,心中萦绕的火气自然熄灭几分。


    见她冷静不少,景岚又问:“你联系上她了吗?她回来的日子定了吗?我好安排人手准备宴会。”


    江逾态度这样坚决,足以看出她想要的,绝不是江落月回到江家简单认亲便结束了这么简单。资产股权与未来的继承权,江怜言曾经拥有过的,统统都要让渡给江落月。


    这样大的变动,外人也一定会知晓。比起藏着掖着被她们看笑话,不如江家主动举办一场盛大的认亲宴,向公众宣布这一消息。


    恰好江落月与养父母的热度还没过去,江家借此机会,还能得到不少热度,也算两全其美。


    确认自己是得利者后,景岚利落地已经将江落月视作女儿。她心中毫无对方不愿意回到江家的可能,问的自然也毫无顾忌。


    江逾的脸色却骤然差了起来:“她……这段时间在拍戏,有些忙。”


    她说不出江落月将自己拉黑的消息,怕是对方误触,更怕是江落月真情实感烦恼她的打扰。一整天,江逾都为这件事茶饭不思,机票自然也因为她的忧虑作废了。


    “拍戏……”景岚听见这两个字,眉眼间浮现几分不满,但没有说出口,只是轻叹口气,“这件事之后再提,你也不要和怜言置气了。她胆子太小,因为你一句话,在房间里哭了几天。”


    “落月走丢的事不能怪她,你将她赶出江家,以为落月会高兴吗?她们间又没有仇怨。”


    言谈间,景岚轻拍江怜言的肩:“去和你姐姐道个歉。”


    江怜言才像骤然惊醒般站起:“姐……”


    可对上江逾冷淡的视线,她最终还是咽下了称呼,胆怯地道:“我会在落月回来后,和她当面道歉。希望,希望逾姐再给我一次机会。”


    为了不给江落月留下坏印象,江逾还是勉强应下这句应承:“愿不愿意给你机会,要看落月怎么想。我累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她转身回房,景岚也很快去联系宴会上要邀请的人。


    客厅骤然冷清下来,江怜言坐在灯旁,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神情苍白。


    她不清楚,自己只是一如寻常让江逾报复一个她讨厌的人,为什么会将自己推到这种险地。脑内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参加综艺那天,她重重摔倒在地,江落月与她擦身而过。


    她清楚看见,对方脸上洋溢着笑。


    当时江怜言只觉得恼怒,此刻却后知后觉感到恐惧。她身体蜷缩,不由自主地想,江落月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知道一切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回来后,真的会同意自己留在江家吗?


    不,不可能,她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存在,就像江逾一样。


    她能做的,要做的,就是在江落月将自己扼杀前,主动解决对方。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江家的动乱,江落月不得而知,她仍在矜矜业业拍摄《阴婚》,进度快过半时,《讨厌我》第五期也在缺席两位常驻嘉宾的前提下,轰轰烈烈地开始了直播——


    轰轰烈烈,是字面意思。


    为了不让三位嘉宾觉得孤寂,节目组直接将她们投放去横店拍戏,最先赚够一千块的嘉宾即为获胜。


    四面八方都是人,孤独是不孤独了,但三个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尤其是虞惊棠,大概是有些晕人,走几步闭数秒眼,江落月在屏幕外看都格外提心吊胆,怕她两眼一黑就昏过去了。


    三人里,付云清算是最如鱼得水的那位,毕竟是专业短剧演员,她演一切尴尬桥段都信手拈来,毫不意外地独占鳌头。


    可在赚到快一千的数额后,她却没再继续,而是用钱给几个剧组的群众演员加餐。尽管没有发表演讲,但还是有人潸然泪下。


    付云清格外感动:“像你这么共情力强的人,一定会发财的。”


    被她握手亲切慰问的女人擦了擦眼泪:“我就是想问,你能不能给我转一百块,让我体会下莫名其妙被钱砸的感觉啊。”


    五十太少,一千太多,一百正正好好,她发不了财,付云清也破不了产。


    女人想的很好,付云清却瞬间抽回了手——


    她可以要一千、一万甚至是一百万,但一百不行。


    因为付云清现在真的有一百块。


    现场哄堂大笑,镜头一转宁扶光与虞惊棠,两人却脸色极差,一副无语凝噎的神情。


    江落月本还努力绷紧的嘴角瞬间扬扬起,仿佛身临其境,下一秒就要听见付云清得意找打的声音——


    果然,付云清应付完民众,开口就是:“想这么轻松就赢?做梦去吧。”


    节目组规定,一旦有人赚够数额,游戏环节立即结束。为此,从一开始,两人就盯上了付云清。


    但想也知道,付云清撕她们的伞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她们撑伞。


    付云清很懂趁她病要她命的关键,洋洋得意:“求我的话,没准我可以勉为其难带你们赢一下。”


    宁扶光深吸口气,付云清侧耳等待,等来的却是乌泱泱的专业团队,各个穿着西装撑着黑伞,连虞惊棠都分了一把:“……”


    为首的女人开口就是:“宁总,公司新药品宣传广告的棚地已经搭建好了,广告酬劳两千元,这是合同和广告导演。”


    跟在她身后的导演头发散乱,汗衫人字拖,像是刚被从早餐摊抓来,一脸茫然:“啊?我吗?”


    宁扶光却面不改色地已经在合同上签完字,动作行云流水,等付云清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拿到了两千现金。


    付云清满脸不可置信:“这是作弊!!”


    宁扶光似笑非笑:“广告是几个月前立项的,演员也早就定下了我,只是换了个地点拍摄,这也算作弊?”


    她心情愉快:“导演怎么还不宣布游戏结束?是突然哑巴不会说话了吗?”


    宁扶光还没忘记,刚才宣布规则时,这些人是多幸灾乐祸想看她们演戏出糗。


    被她死亡凝视的导演:“……”


    她努力道:“宁总,你是不是忘了,规定里有一条,需要通过拍摄获得的片酬才算有效。”


    “合同已经签了。”宁扶光说。


    付云清立即抓住机会:“但你没拍啊。不是说广告早就立项了?反正我不想赢,不如一起去看看你能拍出个什么东西。”


    宁扶光的笑缓慢收敛,现场与屏幕外的所有人笑容却越发肆意。


    烈日当头,让人心浮气躁,寂静一片里,宁扶光突然冷眼看向给虞惊棠撑伞的人。


    女人手一抖,偏移了伞把,正想禀告一句“微臣绝无二心”,虞惊棠却从她手中接过了伞:“谢谢。”


    她神情淡然,说得理直气壮,女人挠头,试探性道:“不客气?”


    宁扶光:“……”


    她到底聘了一群什么员工??


    综艺现场,宁扶光咬牙切齿,不肯服输,最终真的带着一群人往片场去,现场直播新一期广告的拍摄过程。


    《阴婚》剧组,江落月被向梵用剧本卷起的小圆筒轻敲脑袋。


    “看了多久了?”


    说好十分钟,江落月却一看就是半小时,聚精会神,仿佛错过一秒都损失百万,向梵很是不满,觉得她不如把时间花费在拍摄上,再不济也可以和自己探讨下剧情。


    看那三个蠢人做什么?三只二哈的日常很有意思?


    江落月叹息着起身:“没多久呀。”


    “你浪费在她们身上半小时,”向梵理直气壮,“就等于耽误全剧组半小时。”


    江落月:“……可是我昨天和你光是梳理剧情都用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里,也就半小时在梳理,剩下一个半小时江落月都在和向梵讨论惊悚片的拍摄手法,学习了不少,差点原地弃戏从导。


    真要算耽误剧组,她们两个岂不是罄竹难书。


    向梵立即变脸:“导演和演员闲聊,怎么能算耽误时间。”


    江落月睨她:“你自己都说是闲聊了……”


    向梵不说话了,江落月在心中轻笑。笑完,又突然有些想念几人,分明也才分别半个月,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留恋朋友了。


    一下午,江落月都在勤勤恳恳拍戏,晚餐时再点开《讨厌我》直播间,直播早就结束了。她有些遗憾,却又觉得,如果拖到现在还没完成任务,宁扶光也白发动钞能力了……


    粉丝剪辑的视频里,宁扶光果然是最终赢家,但少见的,她获胜后,没有主动嘲讽其她两人。除了付云清实在没忍住,贬低了她几句外,虞惊棠全程都很安静。


    几乎是导演刚宣布游戏结束,三人便上了助理的车,一溜烟跑走,连个背影都捕捉不到。


    导演傻眼了,直播间的众弹幕也满脸问号,几个小时过去,现在热搜上还挂着个#付云清宁扶光虞惊棠逃命天涯#的话题。


    不少路人吓了一跳,以为她们直播杀人了,点开一看视频里三人跑路的速度,又觉得和真杀人了跑得都没这么快。


    江落月难免好奇,点开聊天软件,给几人发去消息,好奇她们的去向。


    可十分钟过去了,她也没有收到一条回应。


    这似乎是正常的,毕竟不是谁都时时刻刻守在手机前等待消息。但江落月被她们秒回太久,难免茫然几秒,直到化妆师叫她,才缓慢回神。


    晚上,她还有几场夜戏,一忙碌起来,自然也记不起自己还在等待谁的回信。


    只是回程路上,江落月困倦点开看了一眼,才发现宁扶光十分钟前给自己发了个笑脸,虞惊棠与付云清的对话框倒是依然风平浪静。


    她回了一个问号,宁扶光秒回了个句号,江落月笑了起来,问:【赢了感觉怎么样?】


    这一次,隔了几分钟,宁扶光才说:【没你在旁边,赢了也没什么意思。】


    江落月提醒她:【那这种没意思可能还要持续几期,我还要拍很久。】


    宁扶光发来一串省略号,问:【现在让剧组停工还来得及吗?】


    江落月弯起眼,心情愉悦。


    洗漱后,再躺在床上,似乎又是和过往一样的流程,听向梵骂副导……不对,今天好像有点倒反天罡。制片人来探班,问向梵进度为什么没跟上预期,副导便在旁边“就是就是”的附和。


    江落月失笑,在困倦里闭上眼,梦里还是那些纷飞的旧记忆,似乎自从与江家接触后,她总会梦见以前的事。


    被羞辱一次,是难堪。但被羞辱十次,江落月只觉得好笑。


    如果重来一次,她估计会一人泼一杯酒。看客敢说她,她也泼一杯酒。


    有人回神想动手,她先来江怜言惯用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三件套,不起作用,再往周若年身后一躲——


    打她前先打周若年!


    只是想想那副场景,江落月都格外畅快。只是今天的梦突然有了前情提要,是江落月来到江家前发生的事。宾客尚未抵达,江家几人却都是盛装,尤其是江逾,紧锁眉头,颇为严阵以待。


    即使是江怜言与她说话,她也有些恍惚,视线频繁看向大门,似乎是在等待谁。


    直到助理邀她单独去书房谈事,并在门合后主动递来一份文件,江逾才回神。


    江落月很有道德,本不想偷看文件,但江逾却在看清内容后神情不断变化,她难免困惑。


    视线垂落,她看见这是一份DNA检测报告。检测的一方是她,另一方是江逾,检测结果显示,二人并不属于同一生物学母亲。


    第54章 【二更(?】54


    54


    但是, 怎么可能?


    江落月没有忘记,自己与景岚做过许多次DNA检测,结果都是一样的。她很确信, 有问题的不可能是她与江逾。


    除非是检测样本出了问题。


    可江逾又不蠢, 就算真的有问题,不能再做一次验证吗?江落月正困惑时,便看见江怜言突然推开了房门, 她看见报告, 掩住嘴唇。


    之后, 便是情真意切地一段剖白。江落月提炼重点, 得出大意:无论江落月与江家有没有血缘关系, 她与景岚长相都极其相似。让她回江家,或许也是对景岚和真正的‘怜言’的一种慰藉。


    ……真正的怜言?江怜言是个世袭制名字吗, 她走丢后, 新的女儿也叫这个?


    江落月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茫然中有些啼笑皆非。可江逾却像被戳中痛点, 撕毁了报告, 勒令江怜言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她面色可怖, 低喃:“假的就是假的。”


    而江怜言在书房内轻笑出声, 抬眼对江逾的助理道谢。


    看见这一幕, 江落月也算懂得,江逾为什么会在认亲宴上对她态度那样暴戾——


    于江逾而言, 重要的自始至终都是‘江逾的妹妹’, 除此外任何人于她而言都毫无价值。江落月只是疑似假货, 就被顷刻放弃, 本就是假货的江怜言呢?


    能让江怜言冒着那样大风险去调换样本,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吧。


    这迟来的真相并没有让江落月对江逾有所改观, 反倒只觉得后背发寒。她紧锁着眉头从梦中惊醒,还没回神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脚步,与压低的女声。


    “挤我做什么?!”


    “路就这么窄,我只是在走路而已。顺带提醒,太敏感肌是病,要治。”


    “安静。”


    江落月梦还没醒,只觉得这些声音格外熟悉,刚想努力去思考,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笃笃’两声,音量极轻。


    “老鼠都听不见。”有人冷嗤。


    “不行你来啊?!”有人暴躁。


    “……安静。”还有人声音冷淡。


    第二次,敲门音量骤然重了起来,只是两声,又荡然无存于风声里——


    “宁扶光,你要把所有人都敲醒才甘心?”


    “…………安静!”


    这一次,即使是还没清醒的江落月,都意识到来人是谁了。


    在三人因为敲门这件事打起来前,门被倏然从内打开。


    宁扶光刚解释“是意外”,就被明亮灯光照亮了脸。她看见穿着小熊睡衣,满脸茫然注视她的江落月。心比想法更快地操控唇角上扬:“落……”


    一句“落月”还没说完,她已经被猛地挤开,拆开石膏重回自由身的付云清一把抱住江落月,跳探戈似的将她往房里带:“江落月!想我没有?你怎么这么瘦了,之前抱你你的腰还没有这么细。”


    边走,她边用脚勾门,试图把剩下两人关在门外。


    虞惊棠适时推开,有些不耐烦:“放开她。”


    付云清冷嗤:“你说放就放,你——”


    还没说完,虞惊棠突然拿出个自制的小型礼炮,伴随‘砰’地一声,彩带碎花在灯下爆炸碎裂,宛若一场花雨。


    付云清:?


    “干嘛。”付云清困惑,“以为表演杂技我就会听你的了?”


    尾音刚落下,虞惊棠又将新的礼炮对准她。尽管付云清并不觉得自己会因此受伤,却还是下意识闪躲了下,虞惊棠眼疾手快,将江落月拉到自己身边,礼炮也被收了回去。


    “我靠!”付云清怒骂,“卑鄙啊!放开她!”


    虞惊棠却理都不理她,拿出湿巾给江落月擦手,仿佛江落月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指尖湿漉漉的,在空气里有些冷,江落月眨眼,刚回神,宁扶光已经恼火道:“付云清,你有病吗?”


    能让向来素质儒雅的宁扶光都怒斥有病,足以说明她被气到了一定程度,付云清一指被虞惊棠攥着手心的江落月,两人便突然停战,一致怒斥起虞惊棠的小人行径。


    一片混乱里,向梵猛地推开房门:“活不过明天了?吵什么吵?”


    她似乎是刚睡下就被吵醒,脾气暴躁,但在看清眼前几人后,却骤然皱紧眉头。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向梵视线梭巡,最终停留在江落月脸上,“江落月,你——”


    万众瞩目里,被争来抢去多次的江落月终于微微启唇,众人屏气凝神,等待她今天第一句指示时,江落月却突然“呸”一声,将落在唇里的碎花吐了出去。


    如果说刚才还有点久别重逢的惊喜感,一顿混乱后,江落月心中只剩疲惫与一点吐花的赧然。


    她努力保持平静:“大家好久不见啊。”


    一片寂静,没人应答,但三道视线都目光灼灼盯着她,让江落月默默蜷缩手心,独自尴尬。


    好在,虞惊棠永远不会让江落月冷场,她突然又从兜里拿出个礼炮,对江落月头顶一放。


    顷刻间,玫瑰花瓣纷落在江落月发梢衣角,她抬起眼,有些讶然时,虞惊棠眉眼弯弯:“落月,好久不见。”


    站在江落月身后,恰好被礼炮糊了一脸的宁扶光:“…………”


    第55章 【有戏中戏】55


    55


    由于临时涌入剧组的闲杂人员实在太多, 仅靠向梵一人之力无法全部驱逐,她只能容忍几人的存在,联系华丽回归的村民收拾了几间客房。


    半夜麻烦人, 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 付云清却不然,颔首向和自己打招呼的村民女儿打过招呼,矜持道:“我的那间就不用了。”


    “你要回去了?”女孩还没搭话, 算出自己只需要应付三个人的江落月长松口气。


    一打三, 优势在她!


    “你什么意思?”付云清瞪她一眼, 手臂一伸, 直接搭在江落月肩上, “你房间那么大,睡两个人不是正好吗?”


    江落月回想起自己逼仄的房间:“……”


    那么大?正好?


    还没等她回神, 三人已然各抒己见。


    有直抒胸臆的:“还没睡觉就开始说梦话了?”


    有冷嘲热讽的:“没事干可以用面条上吊。”


    还有言简意赅极其不文明的:“滚。”


    江落月再次感慨, 娱乐圈果然是个大染缸,居然能让虞惊棠出口成脏, 节目组欠小棠家粉丝的究竟该拿什么还?


    付云清被骂, 果然气急败坏:“江落月都没说话, 你们——”


    “可以。”江落月开口, 打断她的下文。


    只两个字, 几人视线纷纷落在她脸上,飞刀一样, 江落月觉得脸被扎得有些疼。她还穿着睡衣, 站在风口有些冷, 打了个呵欠:“那间房只能睡一个人, 你想睡,睡就好了。”


    “她不要的房间, 给我吧,”江落月看向村民女儿,扬唇道,“谢谢姐姐。”


    女人被哄得七荤八素,当即去准备了,江落月去帮忙时,付云清才听见身边传来的一声嗤笑。


    她终于回神:“笑什么笑,你们能睡她的床吗!”


    宁扶光反唇相讥:“你能和她当邻居,明天一早就看见她吗?”


    付云清一噎,半天才追上几人的步伐:“等等我,不一起住了不行吗——”


    鸡飞狗跳大半夜,第二天在陌生房间睁开眼时,江落月还以为昨夜的混乱是自己的一场梦。


    噩梦。


    直到她推开房门,付云清怒斥宁扶光的声音直冲冲撞入她耳畔。


    江落月深吸口气,觉得是噩梦还没醒,正想调转脚步再睡个回笼觉,付云清余光却已经看见她,并说出那句经典名言:“江落月,你看她!”


    她侧脸时,宁扶光正弯着眼,一副性情温和,她说什么都可以的态度。但江落月十分清楚,只要自己稍微偏袒一点付云清,对方脸上的完美假面就会崩塌。


    忍了忍自己的恶趣味,江落月面无表情:“自己的事自己做。”


    自己的架也自己吵,她是兼职裁判吗?每天判来判去的!


    付云清被说了,格外委屈,暗自立誓,自己至少要坚持一上午不理江落月。


    但早餐时,她被江落月私下戳戳完好的腿,就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了。


    “什么时候拆的石膏?”看太久付云清轮椅的造型,突然见到她‘完好如初’的样子,江落月还有些不习惯,“你都没发消息给我。”


    向梵吃完早餐,便去了剧组,她见不惯其她三人什么事都不做,强行把宁扶光和虞惊棠征走了。至于付云清为什么没走,纯靠她脸皮厚。


    餐桌上只有两人,付云清冷哼一声,为了不让江落月冷场,迅速将自己的誓言抛之耳后。


    “和你说干嘛?你拍戏那么忙,”说着,她语气有些酸,“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


    话本身有些阴阳怪气,可搭配付云清可怜的语气,江落月只感觉到无奈和可爱。


    “你之前不是什么都和我说吗。”江落月举例道,“吃饭,工作,睡觉,什么我都回复你了。拆石膏这种大事,还是我看直播才知道的。”


    被她一说,付云清瞬间有种自己罪孽深重的感觉,为了躲避愧疚的情绪,她张口就是:“我的问题还不行吗——”


    刚说完,付云清骤然惊醒。她的石膏是为江落月打的,不告诉江落月也是不想让她担心。她什么都没做错,怎么就成她的问题了?


    江落月也显然察觉了这点,掩唇笑了起来。


    付云清垂下眼,不再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江落月眼前,她总是会丢失理智,像随波逐流的浮萍,江落月如何,她就如何,无论任何事,都变得以江落月的想法为首位。


    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的,等到付云清自己发觉并为此心惊时,才发现她早已无法从与江落月有关的事中脱离了。


    这是付云清过去人生里从未有* 过的体验,她难以描述心情,只觉得郁闷。


    过于漫长的静谧里,江落月终于小声问:“生气啦?”


    “没有。”付云清生硬回答,不想泄露自己的想法。


    她还没告诉江落月,自己喜欢她的事,江落月就这么上房揭瓦,说完之后还得了吗?妻管严这种事,付云清只在小说里看过,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付云清冷冷想着,听见江落月轻叹口气。


    她刚想问怎么了,余光内,江落月突然一点点靠近她。那张姣好的脸变得清晰,她看见对方的刘海微微卷翘着,眼睛如松石一般澄澈透亮,轻声说:“其实你们来,我很开心。”


    “……这是第一次有朋友探班我。谢谢你,云清。”


    只三句话,付云清尽力压下的唇角高高扬起。


    她颔首:“不客气。”


    “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探班你。”


    江落月失笑:“你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一次两次就够了,次数太多,不适应的反倒成了江落月。


    好事不可能每天都有,朋友也不会永远在一起,江落月很清楚这个道理。


    付云清却反问:“忙就推掉,推不掉就连夜赶过去,很难吗?”


    江落月是她板上钉钉的未来女朋友,女朋友要她探班,付云清赴汤蹈火也要去。


    当然,就算女朋友不要她去,付云清也会不请自来,和这次一样。


    她说的理所当然,江落月却满脸惊诧。


    付云清回答的太好了,好到江落月找不出任何错误,更好到江落月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好。


    她有心想问这个问题时,手机铃声却骤然响起。刚接通,向梵冷淡的声音就响起:“需要我提醒你开拍时间吗?江落月,你在闲杂人等身上浪费的时间太多了。”


    正好开了外放的江落月:“……”


    闲杂人等本人:“……”


    付云清憋了一肚子气和江落月去了拍摄场地,本想找向梵麻烦,结果刚到就被化妆师抓走,副导小心翼翼将剧本放在桌上,提醒她:“向导说你要友情客串,这是你角色的台词。”


    江落月坐在她身侧,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瞬间被付云清埋怨道:“你又这样!”


    她只好收敛表情,一视同仁地嘲笑其她人:“宁扶光和虞惊棠呢?”


    不会也像付云清一样,被抓壮丁了吧。


    副导不忍直视地闭上眼:“她们还在隔壁片场等待拍摄。”


    “……我导戏。”


    想到那副场面,江落月神情不由得肃然几分:“辛苦了。”


    交谈间,付云清已经开始拍摄。她是客串,角色自然没多少戏份。江落月刚化完妆,就听见她在骂向梵:“我免费客串你的电影,是看在江落月的面子上。”


    向梵:“别人来客串,是剧组蓬荜生辉。你客串,纯粹是我倒霉,找不到合适的群众演员。”


    一句话,成功让付云清破防,听着她的回击,江落月都感到心疼。


    既然说不过,为什么还要坚持呢?越努力,越心酸!


    好在,所有演员准备就绪,这才避免口舌之战上升到肢体斗争。


    江落月花了几分钟才扫清杂念,进入角色。


    自古菱发现自己配阴婚配给了一个女人后,她每晚入夜,都能见到死去数年的盛灵。随着时间流逝,二人关系也越发亲近。


    前几日,古菱问询盛灵,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如果有,她能不能见到自己的姐姐。


    “寻常人看不见你,我却可以,是不是意味着,我姐姐也和你一样,只是我看不见她?”


    古菱的记忆里,姐姐三年前因病逝世,死后卖了八字,配了阴婚。也正因为已经有过前车之鉴,古菱才对配阴婚这件事并不抵触,家中安排,便也接受了。她甚至觉得,这是极有意义的行为。反正她什么都做不到,能靠‘卖’自己换的钱治母亲的病,是她的幸运。


    盛灵问她姐姐的死因,又问死的年纪。听见十六岁的答案,回答她:“能留住世上的,只有怨鬼。她死的平静,没有怨气。”


    古菱听完答案,安静小半夜,才问盛灵:“你是怨鬼吗?”


    盛灵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盛灵笑,女人反问她:“你是人吗?”


    古菱垂下眼,轻声说:“我倒宁愿我是鬼。”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能治好母亲的病,总比做个肉体凡胎好。


    盛灵笑意不减,只说她会安排。古菱不信她,或者说,她不信任何人。但第二天醒来,她却被盛家人告知,母亲转去了城里最好的医院。她喜极而泣,当夜想要感谢盛灵时,才发现对方变得格外孱弱。


    如果说昨夜的盛灵还是实体,如今便变得虚虚实实,让人一眼便看出她不是人。


    “托梦耗去太多灵力。”盛灵说的平静,古菱却焦急不已:“怎么可以给你灵力?我给你渡阳气好不好?”


    说完,她又惊觉,鬼属阴,阳气会害死她们。想到这,她虚抱住盛灵的腰,尽管触碰不到对方,还是将头埋在对方的肩颈,小声说:“幸好我是女人,不然我是男人,非得克死你。”


    盛灵笑,告诉她,怨鬼的灵力源于恨与杀戮。她恨的人越来越少,灵力也不足以支撑她杀人,或许不日就会消逝。


    古菱毫不犹豫:“我有很多恨的人,把他们杀了,是不是就能让你继续活着?”


    可是,那是她杀的,怎么才能把灵力归给盛灵?


    盛灵却很淡然:“你只需要在他们死前告诉他,是我让你做的就好了。”


    在盛灵的教导下,古菱第一次拿起猎枪。她第一次知道,枪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重若千钧,除去孩童,任何人都可以轻易拿起。她学着上膛,瞄准,子弹在草堆中日复一日地炸开,又在第二天恢复如常。


    在第七天的深夜,古菱第一次回到自己的家。记忆里的瓦房早已添砖加瓦,成了两楼的小院,舅舅古正卖了她,如今正在里面安睡。生平头一次,她生出一种浓重的不甘与愤恨。凭什么她们是被贩卖的商品,说一句不甘心都会被唾弃不知足,真正该死的人却每天都高枕无忧,还能拥有救姐心切的好名声。


    古正被重重敲门的声音吵醒,见到古菱,先是惊讶,后退数步,尚未言语,他看见了古菱手中的枪。


    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古菱扣动扳机。这样近的距离,她清楚看见子弹在男人布满沟壑的右半边脸炸开,血肉横飞,她看见皮肉下深深嵌入骨头的子弹。


    剧烈的疼痛让古正睁大眼,他开始不断地爬,恐惧着叫起盛灵的名字。他想要逃跑,紧随而来的,却是第二枪、第三枪。他没有任何回击的手段,一如古菱记忆里曾被他无数次这样殴打的母亲。


    她冷眼看着他,起初,古正还会动弹,但在面目全非,整张脸独剩肉糜后,连那仅有的喘气声都听不见了。


    古菱收起枪,擦去一时不察,被溅在脸上的血迹。


    “结束了。”


    她带着那把枪,沾着满身血迹回到了盛家。


    今天的戏份到此为止。向梵刚宣布结束,宁扶光便已经拿出湿巾,皱着眉为江落月擦拭脸上的血浆。


    江落月刚想道谢,右边付云清不甘示弱,沿着她的下巴一路往脖颈,她眯起眼,不住往后躲:“痒——”


    付云清哼哼,还没说话,虞惊棠递上了插好吸管的饮料。


    江落月下意识咬住吸管,被她们几乎架着回到摄影机前时,才注意到周遭各种惊诧的目光。


    后知后觉,她感到几分赧然:“好了,不要这么夸张,有人在拍……”


    “夸张什么?”宁扶光笑道,“你只是有三个助理而已。和别的艺人对比一下,待遇已经算很差了吧,嗯?”


    江落月进过很多组,也遇见过几次自带十几个助理的片场土皇帝,但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要知道,因为助理小卢有家事处理,江落月已经自力更生半个月了。


    待遇突然这么豪华,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呃,助理一个就够了。”


    “是吗。”付云清听完回答,不知想了点什么,突然问,“如果只能选一个,我们三个你选谁?”


    一句话,连带向梵都投来目光。


    江落月越发习惯几人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回答:“我选自己一个人。”


    “什么意思!”付云清立即嚷嚷起来,“我不比她们好吗?我姐想聘我做助理我都不给她机会的!”


    “你现在打道回府去找你姐也没人会说什么。”向梵走近,开口便是绝杀,她看一眼江落月,道,“开枪那个片段要重拍一次,这段时间多练练。”


    江落月点头。她从没碰过枪,就连今天拍的开枪姿势都是前两天临时去市里的射击馆加练的,出错简直再正常不过。某种意义上,她和古菱一样,都是从零学起射击。


    这个话题,付云清与宁扶光都有些爱莫能助,毕竟她们出国也不是奔着加入**去的。


    反倒是一直安静的虞惊棠突然掀起眼皮,直勾勾盯着江落月:“我会。”


    “你……会?”江落月一时茫然,“会什么。”


    虞惊棠说:“射击。”


    “我可以教你。”说完,虞惊棠补充,“如果你需要。”


    江落月一时迟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还是在玩笑。她还没来得及质疑,宁扶光已经微笑道:“就算玩过射击,也只是业余水平,不如我专门帮落月联系老师。”


    虞惊棠便翻找出自己十环的记录,以此证明自己不算业余。


    付云清十分不平:“拍戏要拍她打中几环吗?”


    虞惊棠却平静道:“就算不拍,我也对她有用,你们呢?”


    瞬间对号入座的两人冷下脸来。


    向梵终于开口:“就算你们不说,剧组也聘请了老师。”


    “老师会九点上班吗?”虞惊棠看一眼手表,反问她,“你开几倍工资?”


    向梵一噎,还没回击,一个陌生面孔突然把戏里那把仿制的枪带了过来,献宝一样递给虞惊棠:“小棠,落月!”


    她鬼鬼祟祟,还带着口罩,江落月好一会才认出来,对方是虞惊棠的助理——


    “小宁?”江落月试探性道。


    助理老实巴交,没有说话,反倒是宁扶光抬起眼,似笑非笑问:“什么事?江姐。”


    ……她就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吧!


    宁扶光怎么也学起那套揶揄人的客套话了!


    江落月深吸口气,还没说话,向梵已经嘲笑道:“你比她大多少自己不知道吗?装什么嫩。”


    嘲完,她皱眉问助理:“谁准你把道具带过来的?经过我允——”


    “允许”两个字还没说完,虞惊棠已经牵起了江落月的手,好心情地说:“走吧。”


    她仿若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对除去江落月外的任何人都毫不在意,自然也屏蔽了她们说的一切话。


    江落月突然被她牵起手,茫然道:“去做什么?”


    虞惊棠道:“练枪。”


    尽管江落月也不清楚,深夜的荒郊野岭哪来的靶子能练枪,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虞惊棠,犹豫着点点头。


    虞惊棠勾起她的指尖,江落月下意识反扣,付云清瞬间尖叫起来:“虞惊棠!你是不是以为我没看到!”


    虞惊棠怎么敢牵她未来女朋友的手?还是十指紧扣?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面对她的暴跳如雷,虞惊棠却只是扬眉,挑衅似地看她一眼,继续向前。


    小林助理小声翻译:“她的意思是,落月都没说什么,和付小姐也没关系。”


    看着几人远去的身影,宁扶光静立原地半分钟,突然提高声音:“落月?有东西落下了。”


    “嗯?”江落月顿住脚步,果然看见宁扶光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她下意识想回身,手却被牵的很紧,轻轻挣扎了一下,虞惊棠才松开她,只是依旧一脸如临大敌。


    拿个外套而已,虞惊棠在想什么?


    江落月有些啼笑皆非,但没有说出来。她向宁扶光伸手,女人却在递来外套前,走近她几步。


    距离突然变得格外近,在江落月还未回神时,宁扶光的发丝已经垂落,冰冷柔软的唇在她脸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


    “晚安吻。”宁扶光弯起眼,好心情地对江落月说,“明天见。”


    浅淡的月色下,只留骤然冷脸的三人,和捂着脸,小半天没回神的江落月:“……啊?哦、哦。”


    第56章 56


    55


    宁扶光的晚安吻不知给了几人什么灵感, 接下来的几天,江落月几乎没有空暇时间。


    凡是落单,一定会被搂抱或是牵手, 更有甚者直接翻出了吻面礼的传统, 见面就先在她脸颊亲一下。


    如果说第一次被宁扶光吻脸颊,江落月心中还会泛起些许涟漪,第二次、第三次, 她心中再无任何旖旎的情绪, 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这次又被谁看见了?下一个是谁?


    江落月格外无奈, 但心中也清楚, 几人都只是想表达亲近, 没什么恶意,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 众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忙, 没待几天各自启程离开。付云清是第一个回去的,她本就有不少工作要忙, 探班是一时兴起, 被经纪人骂了一顿, 不甘不愿地走了。


    付云清离开时, 虞惊棠还嘲笑了几句。结果对方还没走出村头, 她便被经纪人通知有新商务。瞬间,脸上那点笑意荡然无存, 变脸之快让江落月都没忍住笑。


    “你呢?”两人都走了, 江落月看向唯一落单的宁扶光。


    “来之前我就把近期工作安排好了。”宁扶光轻笑着回答, “在你杀青前, 我都处于休假期。”


    江落月随口道:“那你的假期还挺长。”


    毕竟向梵都无法保证杀青的具体日期,宁扶光却这么自信, 这就是总裁的底气吗?


    宁扶光:“毕竟很久没休假了,假期稍微长一点,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只有两人后,宁扶光放松了不少,脸上挂着浅笑,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可江落月早已不是以前的江落月,与她保持着距离。


    注意到这点后,宁扶光无奈道:“我不会偷亲你了。”


    江落月:“……我也没有说你会。”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只是在提前预防而已。


    “而且不要说的那么……”江落月皱眉,想了半天才找到一个适合的词汇,“暧昧。”


    只要江落月不去细想,她就可以自己洗脑自己,亲吻是朋友间表达亲昵的方式。可一旦真相被人戳穿,她就会感到无所适从,觉得整件事都透着一种别样的古怪。


    宁扶光点头,江落月当她是听进去了,刚松了口气,就听眼前人问:“说偷亲太暧昧,那我换个说法。”


    “我再也不会在未经允许的前提下,让嘴唇触碰你的脸颊,现在可以站在我旁边了吗?”


    江落月深吸口气,好几秒才回神,几乎恼怒地叫她:“宁扶光!”


    “在呢。”看她生气,宁扶光却笑了起来,“这是你第二次叫我名字。”


    江落月不懂她高兴在哪,被朋友连名带姓叫是什么好事吗?至少她每次被付云清这么称呼,都证明她又要惹上麻烦了。


    但她不想理宁扶光,和对方在一起时,她总像被逗弄的猫。


    江落月不说话,宁扶光却自顾自道:“你和她们都没什么距离感,在我面前却总是很生疏。”


    “我一直想问,是不是你因为别人对我有偏见,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太好,才会让你对我……”


    “不是。”江落月下意识否决,对上宁扶光略显讶然的目光,犹豫道,“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宁扶光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她表现的那样亲近。


    如果不是宁扶光一直刻意表现出追逐她的意向,争强好胜的付云清不会主动参与斗争,连带虞惊棠和向梵也被卷入其中。她之所以能和几人都这样亲昵,似乎都是因为宁扶光的各种“无意之举”。


    有了周若年的前车之鉴,对待任何未知的善意,江落月第一反应都是保持警惕。即使宁扶光用各种举动证明过她的无害,江落月却依旧难以放下防备。


    见她犹疑,宁扶光却并没有深究原因,自然道:“不是对我有意见就好。”


    “具体原因是什么,你不说,我就不会在意。”她眉眼弯弯,在循循善诱中,终于透露了本意,“我只想问,落月之后可以再和我亲密一些吗?”


    毕竟,她也想当众和江落月牵手,且被观众视作理所当然的行为,而不是和江落月说句话,都被众人质疑“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江落月哑然:“我们不是已经很亲密了吗?”


    按照江落月原本的观念,一直联系、偶尔见面,便已经算是要好的朋友,《讨厌我》四人早就符合这种标准,并被江落月归类其中。


    但宁扶光显然不满意这种关系,江落月沉思数秒,问:“你想当我姐姐吗?逢年过节我去你家送礼,叫你妈妈干妈那种。”


    宁扶光怔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江落月:“朋友之上更亲密的关系,除了恋人,只有亲人。”


    她并不认为宁扶光对自己有爱情的喜欢,自然只剩下亲人一种。有钱人的怪癖太多,一时兴起想收个妹妹也不是很难理解的事。


    宁扶光一噎,难得被她呛住,失笑道:“我没有这个想法,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但如果你想去拜访我家人,不用逢年过节,随时都可以。”


    江落月:?


    她还没回神时,宁扶光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来者开门见山,宁氏的项目出现问题。不严重,但需要宁扶光亲自回去一趟。


    她们的交流并没有避开江落月,她自然看见宁扶光笑意收敛的全过程。


    电话挂断后,相顾无言。


    江落月忍住笑,试探性问:“休假期?”


    “……结束了。”宁扶光深吸口气,也没想过会有这样戏剧的结局,无奈道,“怎么这样?才刚说出来没多久。”


    好歹坚持到明天吧。


    江落月想安慰她,但怕她又借此得到什么灵感向其她人炫耀,还是忍住了。


    偶尔的探班她很欢迎,但每次都来,就有些像查岗——


    即使时间紧促,宁扶光却还是坚持将江落月送回了片场外。秋风萧瑟,连绵的雨季让空气里都带着湿意,江落月眯起眼,恨喜欢这种极其宁静的天气。


    宁扶光与她慢慢走着,想起自己前几天得到的消息。


    江家突然自称找到了丢失多年的女儿,即将在不日后举办认亲宴。尽管时间场合未定,连邀请都只发给了商圈里生意往来最亲密的几家以求保密,消息却还是不胫而走。


    毕竟,认女儿这种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十几年来,从没有人听过江家走丢女儿的事,没丢过,怎么认?如果真的丢过,江怜言又算什么?


    旁人丢只猫狗,都心急如焚,恨不得昭告天下寻找。江家丢个女儿,却不声不响,直到十几年来找回了才认亲?


    许多人惊疑江家的行事手段,对她们格外不齿。宁扶光得知消息,想到的却是江落月。她怒斥养父母的事还没过去多久,江家便放出风声,二者极大概率有所关联。


    可江落月却从未提及过这件事。


    是江家还没有找她,还是她不愿意暴露她与江家的关系?


    宁扶光起初只是猜想,真正让她确定这件事的,是昨日意外撞见向梵挂断某个未知电话的场面。女人脸色难看,低骂着对面的难缠。


    她随口问询来电人是谁,得到了“江逾”的答复。


    见她错愕,向梵挑眉,自觉失言:“我以为江落月和你说过。”


    回想昨日种种,宁扶光还是开口:“落月。”


    “嗯?”江落月侧脸看她,目光澄然,“怎么了?”


    “江家——”


    只是两个字,江落月便意识到她的用意,有些茫然:“江逾都找到你那去了吗?”


    事实上,自从知道江逾会时常给向梵打骚扰电话,想通过正当途径见她一面后,江落月就预感对方迟早会缠上其她几人。


    宁扶光现在才提,反倒让她有种江逾办事效率极低的感觉。


    “找我?”宁扶光顿了顿,猜到她的意思,“她还没有那么……卑鄙,我是通过别的手段知道的。”


    “别的手段卑鄙吗?”江落月好奇。


    宁扶光沉默,江落月便知道,这大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笑了起来。


    江落月又问:“你很关注她们吗?”


    宁扶光这次倒是回答的诚实:“一开始没有。”


    如果不是节目上,江怜言突然要和她组队。宁扶光的求生欲发作,她甚至不会记起自己还与江家合作过的事。


    但因为江家那些下作的营销手段,她的确在暗中关注,有伺机报复的想法。


    只是还没找到合适契机,江家却突然停手,反倒让宁扶光的准备落空。她当时还不解江家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此刻再回想,才意识到或许那个时候,江逾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这种比较肮脏的心路历程,宁扶光并不想在江落月眼前提及。可少女却像猜到了一样,安静几秒,严肃了语气:“谢谢。但这是我和她们之间的事,你们没必要参与。”


    宁扶光一哂。江落月说的容易,但她确实放心不下。不只是她,付云清同样对江家格外注意。虞惊棠虽然没有人脉,但她受江落月喜欢,随便说两句话都能牵上手……


    想到这,宁扶光不免偏题地有些嫉妒起几人。关心江落月的人太多了,连向梵都比她了解对方。她必须尽快做些什么,让自己在江落月心中站稳脚跟。


    不说别的,先将向梵超越,总是不难做到的吧。


    “你想怎么做?”


    宁扶光随时可以为江落月提供她所需要的一切援助,必要时候,宁扶光甚至可以亲自替她去教训江家人,就是场面或许会变得有些狼狈。


    江落月眨了眨眼,像是被问住一样,好几秒才说:“没想好。”


    “我以前想过回去,但也只是因为我想要父母、亲人,想要正常的家庭。”


    这是江落月前世的真实想法。她从未想过与江怜言争夺任何东西,唯一想要的,只是来自亲人的爱,以为得到了爱与家庭,就能补足过去的遗憾,得到常人眼中正常完满的一生。


    重来一次,江落月不再需要这看似完美的一切。但某些时候,她依旧会愤懑。被背叛的恨意、被无视后压抑多年的扭曲情绪,某些时候,她总想要光明正大地回到江家,拆穿江怜言的假面,告知所有人真相。


    可这种想法往往只出现几秒,就会被惊醒后的江落月自己扼杀。她现在拥有前程、朋友,拥有自己以前想要拥有却无从入手的一切。


    她理应知足,不想再让任何未知的可能破坏现状。


    “听上去会不会很胆小?”江落月调侃起自己,只是语气里没有笑意。这件事上,她的确很茫然。理智让她不想再与江家牵扯,情感上却总还是对江家人感到愤恨,想要她们付出代价。


    可到底怎样的代价,才算代价?


    江家似乎没对她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所有的无视、冷落与嘲弄,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她们不爱自己而已。但没人规定,父母不爱孩子是过错。


    何况她们的确没有相处太长时间,抛去血缘关系,她们不过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对陌生人态度这么差,也只说明江家人没教养,更让江落月无从指责。


    总不能被骂几句,就让她们都去死吧。


    想到这,江落月突然笑了起来。想到如果听她说这些话的是付云清,对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提出这个建议。


    “你做任何选择都可以。”宁扶光却摇头,柔声道,“只要是出自你的真心。”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江落月说。


    毕竟江家的股权折算下来的确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数字,利用江家的资源,她的未来也一定不可限量。


    宁扶光道:“的确有过这种想法。”


    但在看见江落月无意识展露的笑颜后,她突然觉得,什么利益筹谋,都没有对方的真实想法重要。


    江落月没有江家的名衔和钱权没关系,宁扶光有。


    她所需要做的,只要幸福和快乐就足够了,其它的所有,都只是她漫长人生里无足轻重的东西。


    宁扶光没有说出口,视线却极其热忱。江落月突然有些无所适从,茫然着抿抿唇,下意识转移话题:“我一直想问你……”


    “嗯?”宁扶光问,“什么?”


    江落月认真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为什么从一开始,宁扶光就对她表现的那样熟络。


    可面对这个问题,宁扶光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予回答,而是过了许久,才反问:“你很想知道吗?”


    江落月点头。


    如果好奇分等级,‘宁扶光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亲近’一定排在‘赛车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付云清趋之若鹜到想带她一起去’前面。


    宁扶光便伸出手,江落月犹疑几秒,凑近脑袋,让她揉自己的头发。


    这是探索真相的途中必须经历的付出!


    江落月暗自忍耐,可直到宁扶光牵起她的手,都还没有回答的自觉时,她终于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嗯?”宁扶光莞尔,“我没说过你让我摸我就告诉你答案呀,是你自己凑上来的。”


    江落月:“……”


    她努力挣脱下手,没挣脱掉,羞恼让她脖颈都有些绯红。


    宁扶光看在眼中,眸底笑意更甚,终于说:“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怎么样?”


    江落月并不信她,宁扶光伸手抚平她的乱发,反问:“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能让你喜欢我,还是让你亲我?”


    江落月:“……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对别人不重要,对我很重要。”宁扶光垂眼看她,弯起眼睛,“你给我的一切,都对我很重要。”


    江落月思索数秒,从兜里拿出一团写满草稿的a4纸。


    “早上想丢来着,忘了。”她不自然地抿唇,尽力让声音洪亮,“你想要,就给你了吧。”


    笑意渐渐消失的宁扶光:……?


    她是来者不拒,但也不是什么垃圾桶吧?


    第57章 【戏中戏,慎买】


    57


    宁扶光几乎是气笑着离开剧组的。


    江落月却还沉浸在她那番话里, 有些没回神。


    某些方面,她的确有些迟钝,但更多时候, 是故意不去细想。毕竟现实又不是小说, 惦记身边的朋友暗恋自己,期待‘友谊变质’,在江落月看来是一种极其恶俗的行为。


    但宁扶光说的太过直白, 直白到江落月不去误会, 都有些辜负她抛给自己的媚眼。


    她焦虑了一会, 偏偏身边没有任何能交谈的对象。


    告诉俞青, 俞青一定会耳提面命叫她不要谈恋爱, 顺带八卦具体对象。至于《讨厌我》几人……和天天把喜欢她挂在嘴边的虞惊棠说别人似乎喜欢她?江落月是迟钝,不是蠢。


    她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长叹口气, 但在那天到来之前,江落月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


    电影剧情里, 随着古菱的舅舅古正被人发现惨死在家中后, 村内逐渐传出有怨鬼的传闻。曾做过亏心事的人人自危, 担惊受怕。


    为了维系局面, 村长找来了道士。可一场浩浩荡荡的法事后, 村内依旧会有男人惨死,且死亡的方式都与古正极其相似。


    当盛家再次举行家宴时, 终于有人在席上坐不住, 提出报警的提议, 却被不动声色地制止。


    古菱不知什么时候坐的更靠前了, 刚来盛家时,她甚至只能躲在房间里吃饭, 如今却‘登堂入室’,让想和她说话的人不得不抬起头看她。


    对这种变化,古菱并不觉得欣喜,只觉得理所当然,和一些厌倦。如果盛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不是想坐在哪就在哪,想得到什么就得到什么吗?为什么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他们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她隐约觉得自己病了,杀人似乎和吃人肉一样,都会感染上疾病。她逐渐变得麻木,冷漠,见到任何人时,想到的都是如果对方要杀自己,她会怎样回击,那人的血溅在她身上时又会是什么感觉。


    除去在盛灵眼前时,古菱很少说话,更多时候是安静地凝视旁人,观测他们的想法。分明死的是盛灵,她却觉得自己比对方更像孤魂野鬼。


    听见那些压低的交谈声,古菱抬起眼,发现许多人都在看自己。即使他们已经尽力隐藏,脸上与眼底却依旧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仿若她是一个怪物。


    可真正异类的,不是他们吗?


    她倏地一笑,问:“你们是在害怕吗?”


    “什么?”有人壮起胆子问。


    “怕你们做过的事被暴露。”古菱说,“怕判刑,怕死,怕给孩子留下污点。”


    怕这些世俗道德的约束,却唯独不怕被他们欺压贩卖的女人。


    有人看向村长,男人沉默着,头发花白,较起数日前苍老了不少。他没有看古菱,古菱却知道,他正在权衡要不要杀了自己。


    但最终,他也没有开口,古菱满意这种沉默,收好了餐桌下抵着对方的匕首。


    古菱在盛家逐渐成了异类,所有人对她避之不及。可在一片逆流里,还是有人主动找到她。古菱想了很久,才记起那是村里有名的疯女人。因为自己的孩子被拐卖,她一度疯疯癫癫,将不少孩子争抢回家,换来丈夫一顿毒打。


    在以前,古菱向来是避着她走,生怕成为被她抢走的一员。这是第一次,她这样近距离与对方接触。女人头发宛若枯草,唇瓣开裂,眼神却很清明。


    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开口便是笃定,一切都是古菱做的。


    古菱却没有害怕,回答她:“* 你想做,就能做到。”


    “可他们会杀了我。”说到这,女人浑身颤栗。似乎是已经做过反抗,却得到了无用功的结果。


    古菱将那把猎枪递给她,女人眼底流露出困惑与惊惧。她不会用枪,因为几十年来都觉得,这是男人才能用的东西。


    古菱却说:“你被虚无缥缈的信仰欺压,活在他们编造的谎言里,但这不是你的错。”


    “你觉得他们能做到任何事,因为他们生来强大,有力量,可这些东西,你同样有。再瘦弱的人,都有杀人的能力。”


    女人看着她的身体,面露恍然。


    第二天,村内都在疯传,疯女人的老公死了。他分明昨夜才从林中打猎归来,炫耀许久战利品,最终却惨死在他引以为傲的猎枪下。


    疯女人毫无疑问成为被怀疑的对象。


    这种手法太过熟悉,立即有人将过去的一切罪案归结于她,迫切想要找到一个替罪羊。


    可当村民浩浩荡荡集结,想要抓住她时,却发现疯女人根本没有逃跑。


    她在自己院子里烧着一锅油,油已热到极致,剧烈翻滚,不断发出声响。空气仿佛也变得灼热而扭曲,阵阵热风拂面而来。


    有人下意识止步,可更多的,却还是觉得她在装神弄鬼,愤怒着冲上去,就要她还自己弟弟的命。


    他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女人没有反抗,任由他推搡,却在二人距离锅越来越近时,将锅端起。油泡炸裂,溅到她的手,瞬间通红一片,她却不管不顾,猛地将油泼向眼前的男人。


    滚烫的油接触到男人身体的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像肉被炸熟的前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想发出痛苦的惨叫,可整张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因为张着嘴喋喋不休,连喉管里都溅进了油,唯一能做的,只是瞪大着那仅剩一层白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疯女人,重重倒地。


    起初,他还会动弹两下,可很快,那最后的一些挣扎也消失了。


    冷风拂面,连带炸熟的肉也被冷却。


    “可以开饭了。”疯女人说着,在旁人惊惧无比的眼神中,将男人的肉割了下来。她却不在乎那些,她只知道,为了烧这一锅油,自己一夜没睡,现在饿得很。


    她似乎失去了所有反抗手段,安静地进食,众人沉默旁观着,终于开始争论怎样处理她。这本不该有争议,毕竟杀人偿命。可在这个世上,不止性别与家境能让人生来就划分为三六九等,后天的行事风格也可以。


    只要足够决绝,决绝到让人惧怕,即使她没有任何能力,也依旧会让人胆战心惊,不敢造次。


    似乎只要碰到她,就会重蹈男人的覆辙。


    最终,疯女人也只是被人捆起来,关进了柴房。全程她都没有挣扎,只是嘴里咀嚼着男人的肉,大笑着想要与旁人分享。


    古菱看着这一切,唇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晚上,她去到柴房,想要把女人放出来,却发现门锁早就被砸开。


    木门上有斧头劈砍的痕迹,柴房内,地上有被用过的烧伤膏,女人却不见了,只剩窗外的月光洒落室内。


    当夜,古菱再次见到盛灵,她告诉对方自己经历的一切,笑着说:“加入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懂得反抗的,学会反抗的。即使会面临惨痛的结果,即使如同飞蛾扑火,但至少她们能通过这些行为救赎自己。


    盛灵听她欢快的语气,问的却是:“你害怕吗?”


    “我不怕。”古菱毫无犹豫,直直看向她眼底,“我只是觉得,一切来的太晚了。”


    这一夜,她们罕见地闲谈起过去,古菱听盛灵说着生前读的书,主动和她交换自己幼时割草喂羊的经历。即使那只羊短短几个月就被杀死,端上餐桌,可只要不去想它死前还看着自己的眼睛,古菱依旧觉得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经历。


    要醒来前,古菱问:“等所有人都死了,我们还会见面吗?”


    盛灵第一次触碰她的脸颊,柔声说:“届时我执念已消,应该会消散于天地。”


    古菱怔怔点头,须臾,笑着告诉她:“等你死了,我也和你一起。”


    盛灵说有怨气的才会变身为鬼,可古菱没有怨气,死后就是死了,就能和她一起消散于天地了。


    村里的男人一天天在减少,再蠢的人都意识到,纯粹的闹鬼搞不出这样大的动静。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压力,选择报警,但因为山村格外偏僻,警方进村需要时间,在警方到来前,等到了两个隐藏身份的记者。


    ——近期多起女性失踪案的线索也中断在这片地区附近,她们通过各种网络爆料找到这个乡村,想要找到线索,刊登真相。


    残破的瓦房,湿润的泥地,与高耸入云宛若屏障的山林,处处带着诡异,像是一处禁地,踏入便难以逃离。空气里裹挟着带有淡淡血腥气的风拂面而来,一路往内深入,几乎绝大多数人家门前都会挂着白帘,以显守灵。


    记者用摄像头不动声色记录着一切,沿路看见丈夫死去却毫无所动的女人,也看见即使神情灰败,却也依旧用垂涎眼神注视她身体的男人,某种猜测当即萦绕在脑海。


    她们写下猜测,梳理线索,意识到无论真相如何,这个村子都处处透露着诡异。她们突然有些后悔独身前来,可因为山林里没有线索,即使想要求援,也只能等待第二天离开村子的班车。


    尽管带了防身的工具,睡在房屋内,二人却还是身处野外般轮流值夜,以防最坏的可能。


    天色越发黯淡,直到彻底失去光亮,进入后半夜时,第二次守夜的李霖打着呵欠。困意让她难以清醒,可在这死寂一般的静谧里,她却突然听见了脚步声。


    起初,她没有反应过来,可在听见门锁被某种细碎的声音撬响后,李霖突然毛骨悚然,仿佛被撬开的不是门,而是她的骨头。


    当白天的男人从门后露出那张脸时,李霖除去求助的尖叫,说不出任何话。她拔出防身的刀,男人反倒恐惧地站定,数秒后又猛地想要制服她。


    求生的本能占据脑海,李霖不断挣扎时,才发现朦胧的月色不知什么时候又落了满地。鸟雀惊飞林间,破开云雾,在刀尖距离她仅剩几厘米,让她下意识地闭上眼时,一声枪响骤然于耳边响起。


    血液溅在脸上,是热的。


    她瞪大了眼,男人僵直着身体,衣服已经被洞穿,流出汩汩血液。


    紧随而来,是一句冷淡的女声:“让开。”


    李霖慌不择路地爬开,下一秒,第二枪、第三枪,直到子弹将头颅炸开的面目全非,女人重新装填子弹,向外走去。


    空气里只剩下血的味道,李霖怔怔起身,看见院子里站着许多女人。


    这是距离村口最近的房屋,她们似乎将这里当做终点站,正在分享彼此的胜利品。肉、肉、肉,入目除去已被洗干净的肢体外,再无任何东西。


    切肉剔骨的声音那样清脆,使用的工具却不是寻常的刀,而是斧头。


    李霖看见一口锅,已经烧开了水,有人站在旁边包饺子,面容恬静,装填的肉却是肉、骨与筋混在一起的血红色的肉。她瞬间意识到那是什么,捂住嘴,感到从胃里直窜脖颈的反胃感。


    随着饺子下锅,有女孩嗅着气味,充满信赖地对身边人说:“肉的味道好香。”


    除去逢年过节,她几乎没沾过荤腥,自然格外渴望。


    女人笑着抚摸她的头:“以后就有吃不完的肉了。”


    每家每户都有田地,尽管收获不丰,但也足以喂饱所有女人。何况除去这些肉食,也有人饲养了禽类与牛羊,足够她们自给自足一生。


    随着她的讲述,许多人滚动喉头,露出和女孩一样的期待。


    可还是有人注意到李霖,突然问:“她呢?”


    建立那美好一生的基础,是不让任何人发现村里的事。她们团结一心,并不担心背叛,可这个外来人呢?


    李霖张唇,想解释,却说不出话。自小接受的世俗道德让她难以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理智告诉她要去报警,揭露一切,情感却告诉她,她不可以。


    是她们救了自己,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尽管努力控制,她的忐忑依旧流于表面,渐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了她。


    月夜里,她被所有人凝视着,看见那些眼里流露着许多情绪,困惑、无奈,与阵阵泪花,却唯独没有恨意。嘴唇颤动,最终,她说:“明天一早,我们会离开,今天发生的一切,我们也并不知情。”


    “是你们救了我。”她喃喃道。


    随着房屋的门紧合,本还有人没有回神,但在疯女人高兴说起“饺子熟了”后,便不再有人顾忌李霖。


    她亲自端着饺子,走到古菱身边。放下枪后,古菱便一直坐在井边,望着井里自己的倒影。


    “饺子熟了。”


    她重复一次,古菱突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像是被问住,女人不断用指尖揩着衣角,好一会才从记忆深处里翻找出那个称呼。


    “卓娜。”她说完,有些不好意思,“问我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古菱淡笑,从她手中接过碗,轻碰她虎口处的烫伤,那里已经结痂了。


    碗里汤水很少,浮动着几个熟透的饺子,古菱咬了一口,味道绝不算好,但也能够下咽。她安静咀嚼,看着井水里倒映的月色,与自己的脸。


    那是盛灵的脸。


    她才终于惊觉,原来古菱早在三个月前就死了,死在她嫁入盛家那一夜。


    “小菱。”她轻唤着对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指尖触碰自己的脸。


    耳边不知什么时候传来阵阵哭声,她渐渐感觉到人群向自己靠近,有人抱住她,身体温暖。有人在流泪,泪水淌落在她的脸颊,是冰的。


    古菱抬起眼,好像在这瞬间看见了许多重合的脸,女人的,少女的,女婴的,啼哭的,愁苦的,仇怨的,唯独没有一张是笑着的,连她自己也是一样。


    她问,我们接下来该去做什么?


    没人回答她,却有人看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一座小寨,那里生活着和她们一样的人,和她们一样的女人。


    第58章 58


    58


    最后一场戏选在清晨, 林间溢满朝露,天边天光微亮,结束后, 江落月还有些没回神, 直到耳边有人放起礼花筒庆祝杀青,她才失笑道:“谢谢。”


    “辛苦了。”向梵随手将她发间散落的丝带拂开,真诚道谢。


    江落月都忘了, 上次听她这样正式说话是什么时候。她们的关系似乎也随着拍摄变得紧密, 再也回不去过去那种略显生疏的状态。


    但她喜欢这样。


    再补录一些片段, 江落月便可以离开这里, 卸妆时, 抬眼看向窗外的风景,感到浓烈的不舍。


    毕竟像这样偏僻的乡村, 来过一次, 未来一生都大概率不会再踏足。想到这段时间认识的善意村民,与品尝过的当地特色, 她正为未来不能见面感到遗憾时, 与她一同卸妆的方圆却说:“放心, 当地政府一直有心想开展旅游业, 电影上映前, 就陆续会有营销了。”


    到时候江落月随便搜村民的名字,都会跳出不少游客与她们合影的短视频。每想忆苦思甜了就看一眼, 看到大家家里新建的高楼和路虎就不会想念了。


    江落月本还以为方圆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离开村子当天, 就陆续有人在网上发出乡村的风景图, 并为当地编造出不少‘食人’与恶鬼杀人的传说,立即吸引不少探灵博主。此后一传十十传百, 在电影正式上映前,就已经小有名气,收获颇丰。


    目睹全过程的江落月:“…………”


    那些还是后话,但看见评论区有网友真情实感问询食人传说是否为真时,江落月还是没忍住,用小号回复:【假的。】


    吃人肉会得病毒,电影里都是戏剧效果,放映前都要打预警那种。


    江落月认真写了科普,但转眼就被人骂:【你懂个屁,饥荒的时候多的是人吃人,我祖宗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对怼他居然以食人为傲的评论,他言辞激烈:【你们这种人就是活的太好了,为了活下去,人吃人又怎么了?】


    仅凭一人之力,这条微博登上热搜,在半小时内收获无数条围观评论。即使此人最后被平台封号,路过的网友却还是纷纷感叹:人肉果然吃不得,吃了以后不死也会变成类似的脑残。


    正经写科普的江落月小号自然也得到不少关注,许多人点开她的主页,原本只是想看个乐子,却在最新一条微博照片里看见了虞惊棠的脸。


    这条微博发送的时间,正好是《讨厌我》第五期当夜。瞬间有人想到虞惊棠在综艺结束后匆促地离开,评论区cp粉狂欢成一片,尖叫着:【落月惊棠是真的!!!】


    主页顷刻间人满为患,无奈江落月并不常发微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转发动物,最爱转发的是狗。


    有人不甘示弱:【江落月爱狗,点点也是狗,点点是付云清的狗,所以江落月爱付云清。】


    【江落月演向梵的电影,江落月对向梵情根深种。】


    【江落月生病就吃宁氏生产的药=江落月需要宁扶光=江落月和宁扶光结婚了。】


    在车上睡过去,醒来才发现微博早已乱成一锅粥的江落月:“…………”


    她下意识想注销账号,却被身边的向梵阻止。女人神情认真,翻动主页的指尖却不停:“我还有几条没看完,等我看完再注销。”


    江落月提起的气瞬间消失,哑然失笑:“你刚才为什么不叫醒我?”


    要是在热度起来前关闭账号,事情还不会闹大到这种地步。


    向梵被她甩锅,睨她一眼:“你在微博发虞惊棠的照片被粉丝认出来,现在怪我?”


    果然是好的不学学坏的,才多久就变得这么骄纵,以后上天都是轻的了吧。


    江落月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被几人溺爱太久,她已经习惯顶嘴,被戳穿,也只是找补道:“怪我。”


    向梵冷哼一声:“要怪也是怪虞惊棠,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落月:“……?”


    这又和虞惊棠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她长得有辨识度,谁会认出她。”向梵翻她微博半天,居然没看见一条与自己有关的内容,反倒是不停夸付云清家的傻狗,她终于受不了了,砖头问江落月,“你为什么只发她不发我?我长得很丑?”


    江落月:“…………”


    她不自觉地思绪游离。


    其实江落月发东西全靠心情,不然小号也不会用了几年才发了几十条。那天夜里她只是随便拍了张照,虞惊棠却恰好入镜,捕捉到她的镜头,问询照片用途后,要求她把自己的照片藏在十八宫格里的任意一张里。


    没和江落月一起的这段时间里,虞惊棠大概是去进修了什么甜言蜜语补习班,江落月被她在耳边念得实在受不了,只好屈服。


    因为照片不够,十八宫格不少照片都是虞惊棠发来的。和江落月的剧组日常截然不同,她的照片里满是乐器与鸟雀,偶尔有着紫色灯光的舞台,与黑暗中亮起的萤火,是一个江落月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她以为自己藏得够好,谁能想到会因为这一出闹剧而被翻找出来。正长叹口气,才想起向梵仍目光沉沉盯着自己。


    头皮一紧,江落月无奈地开始解释,直到有些口干舌燥,向梵才勉强忽略这件事,只是要求她下次再发微博,一定要发二人的合照。


    江落月很想拒绝,但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好同意了。


    她本有些不情愿,可与她合影时的向梵却格外愉悦,望着对方的笑颜,她情绪也渐渐松动,深吸口气,觉得这样其实也不错。


    只是发了和向梵的合影,付云清也一定会要。五个人一起发,顺序又是怎样的?会不会有人不满意?


    江落月胡思乱想,格外头痛时,车突然停了。


    向梵还有事做,二人之后并不同路,现在便要分开。相处太久,骤然分离,江落月难免有些留恋不舍。向梵很受用这种表情,扬起唇,状若无事道:“下期要和我一组吗?”


    经她提醒,江落月才想起,《讨厌我》第六期即将开播——


    其实节目本该一周前就开始的,但无奈上期收视率实在不理想,耗尽心血与金钱搭建的大场景远不如江落月与任意一人卖cp热度高,让节目组心痛无比。


    为了夺回失去的一切,她们主动选择延后一周直播时间。


    江落月很想直接答应向梵,但又怕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付云清当场发疯,不想让她和向梵组队呢?


    尽管这种事大概率不会发生,但鉴于众人并不好的精神状态,江落月还是含糊其辞:“这个……看到时候节目组的规则吧。”


    “就这么敷衍我吗?”向梵软化语气,带着些无奈。


    江落月被她凝视着,眨了眨眼,不自然道:“不是敷衍,只是想尊重规则。”


    向梵点头,像是被她说服了,江落月还想哄劝几句,手却被向梵牵起。


    她起初没觉得异常,甚至弯起眼角,可随着向梵垂脸,笑容逐渐僵硬了。


    发丝宛若羽毛,阵阵痒意让江落月灵魂都有些发颤。那个轻柔的吻落在指尖,继而又游离至手背,冷风拂面,江落月一瞬间忘记自己要说的所有话。


    她只是无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向梵拢住手。


    时间仿若都在此刻停滞,江落月看清向梵眼底的笑意,听见她说:“之后见。”


    向梵语气自然,丝毫看不出她上一秒刚做完那样亲密的动作。


    江落月却还像困在这一触及分的亲昵里,直到向梵抽回手,才在巨大的茫然中强迫自己点头回应。


    可直到上车,江落月脸上的热意仍在节节攀升。高温将她的思绪烧沸,她下意识拢住被亲吻的地方,却又觉得这种动作太过珍重,别扭地放下了手。


    她满脸纠结,揉着眉心时,主驾驶的小卢助理却哼着歌,一脸高兴。


    盯着对方圆滚滚的后脑勺看了几秒,江落月突然发问:“我有一个朋友。”


    小卢立即回应:“是付宁虞向哪一个?”


    江落月懵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讨厌我》四人的姓。她将顺序在嘴里咀嚼一番,惊奇地发现小卢也染上了番位癌!


    她念姓居然都参照了字母顺序!


    这个发现让江落月难以置信,她深吸一口气,才艰难摇头:“不是她们。”


    不过,自己的社交圈难道除了她们没别人了吗?江落月本想深究,但仔细一想,这似乎是不争的事实,只能咽下困惑:“你先听我说。”


    小卢老实点头,她才犹疑着开口:“我有一个朋友,她的朋友们一直对她很亲密……”


    “亲密到哪种程度?”小卢认真发问。


    牵手、拥抱、亲……亲脸颊。


    自己在内心想,和亲口向旁人提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前者可以自我麻痹,后者却让江落月下意识站在小卢的角度思考问题,越说,越发现了其中的古怪之处。


    朋友间固然会有亲密的行为,但像其余四人那样亲密的‘朋友’绝对稀世少有。


    随着小卢神情越发肃然,她声音也逐渐减弱,彻底讲完来龙去脉时,小卢开口便是振聋发聩地问询:“这不就是暧昧期吗?牵手也就算了,什么普通朋友会天天亲对方啊,刚分手的朋友吗?”


    江落月脑袋轰鸣一声,却还是有些不死心,问:“如果朋友有很重要的项目,却只和她一个人合作,不考虑别的合作对象?”


    小卢愤愤:“典型的恋爱脑,为了爱情不顾利益与大局!”


    “朋友对她说,你给我的一切,都对我很重要。”


    小卢大惊:“爱她至深,爱她入骨,这是晚期恋爱脑没救了啊!这真的是普通朋友吗?”


    江落月被她问住,别别扭扭,说:“她的朋友和她表过白,但被她插科打诨过去了。”


    小卢道:“这就是典型的养鱼!不正经!”


    不正经?养鱼?她吗?


    江落月还没回神,小卢却已经警铃大作。


    人学好难,学坏却是分分钟的事!江落月要是也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被影响了怎么办?小卢不想刚工作半年就被打为‘劣迹艺人助理’的名号,当即耳提面命道:“落月,你还在事业上升期,不能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谈恋爱!”


    乱七八糟本人:“。”


    江落月不想说话了,终于失去所有回击手段的她躺在椅子上,在巨大的无助感中惊觉,四个人里,三个似乎都对她别有用心。


    唯一与她保持正常健康友情关系的,居然只有人来疯的付云清。


    这个发现让江落月说不出心情,长叹口气,双眼失去高光,茫然地问:“真的没有经历一切,归来还是纯友谊的可能吗?”


    “这就是既要又要啦。”小卢说完,见她更受打击,安慰道,“当然,你朋友也可以只亲不负责。虽然听上去有点渣,但唇友谊怎么不算纯友谊呢?”


    “实在想不明白,就多亲几次,总能想通的。”


    江落月:“…………”


    第59章 59


    59


    被小卢接连真相暴击, 即使江落月再不愿意承认,也必须接受几人对她似乎真的有非分之想的事实。


    在这个前提下,几人在镜头前表现出的争执似乎也染上几分暧昧色彩。她们不只是纯粹为了争一口气, 更是为了争夺江落月的目光。


    想到这, 江落月深吸口气,觉得前路渺茫。毕竟她如今只是拉个架都会被明里暗里酸几句,如果真正选择和谁在一起后, 与其余几人的友谊或许也就到此为止了。


    只是想到那种可能, 她就皱起眉头, 有些不舍。第一次, 她这样清晰直面自己的欲望。


    她不想和任何人分开。


    ……但她又不可能一分为三, 反复纠结中,江落月最终还是决定与每个人都保持距离。等她想清楚再做决定, 对所有人都好。


    只是她前脚刚下定决心, 下一秒,手机跳出弹窗。


    【虞惊棠回应江落月小号事件】


    光是热搜标题, 就让江落月太阳穴微抽, 直觉不妙, 看清内容后, 更是沉默当场。


    虞惊棠发了条“是我”的回应, 配图足有十八张,每一张都是她亲手拍摄的江落月——剧组拍戏的她、认真听旁人讲话的她、综艺上身着常服眼带好奇的她。


    许多都是偷拍角度, 江落月甚至不清楚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拍到的。但每一张虞惊棠都拍的格外用心, 比女友视角更亲昵。


    微博刚一发布, 评论区立即爆炸。要知道, 虞惊棠平常连微博都不怎么发,遑论别人的照片。


    没人能想到她一发就是十八张, 第一次,就连她的粉丝都有些坐不住,震惊茫然虞惊棠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她们都这样恍惚,cp粉更是连话都不会说,疯狂复制起发疯文案。尺度之大,让无意点开的江落月头皮发麻。


    她不敢多停留一秒,立即切换到与虞惊棠的对话框,开门见山:【你的微博里不要发我,已经有很多你的粉丝误会了。】


    语气难得生硬,发完,江落月就有些后悔。正犹豫要不要将措辞修改的柔和些,虞惊棠已经回了一个困惑的小猫表情,仿佛不懂她在说什么一样。


    江落月被气笑了。


    【别装】-


    没装-


    我只是不懂,误会在哪里?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但我一直在追求你-


    只要你同意和我在一起,我们就是那种关系。


    江落月怔然,沉默不语时,虞惊棠又见缝插针,补上一句今日份的:喜欢你。


    对花弹琴的江落月彻底拿虞惊棠没办法,回了六个点,关闭手机。


    她想通过逃避解决虞惊棠,但来自付云清的电话却接踵而至。对方刚结束工作,就看见热搜,正兴冲冲质问起照片的来源。


    江落月试图转移话题,却被她一眼看透:“不要骗我!我什么都知道。”


    “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还要问我答案?”江落月格外头痛,反问道,“你想让我怎么回答?也发发你的照片?”


    小号已经被石锤,注销反倒显得心虚。与俞青商谈后,江落月决定冷处理,即为日后再也不登录这个账号。


    她随口一说,付云清语气却变得期期艾艾起来:“真的假的?你手机里有我的照片吗?还是要我现在发给你?”


    江落月:“……?”


    她安静一会,迟疑道:“你认真的?”


    “当然。”付云清说,“也不用发多,十八张就行。”


    江落月:“……”她手机里虞惊棠的照片也就那几张,付云清发十八张是要做什么,占满她的相册?


    付云清却不管不顾,挂断电话,就开始精心挑选。小半天时间,江落月手机都在叮咚叮咚提示她有新消息需要查看,点开一看,全是付云清发的照片。


    事已至此,江落月干脆又找了向梵与宁扶光。


    反正局面已经这样混乱,不如混乱到底。


    当天夜里,所有关注江落月微博的网友都刷出了一条新微博。


    文案简单:【朋友们】


    但配图却格外丰富多彩,五位嘉宾一个都没落下,堪称综艺结束时的总结长文。


    微博刚发布,便迅速登上热搜,江落月原以为大家是在探讨她们的友情,结果点开一看,热评第一却是一句语义不明的:【江落月开大院的事,叫事吗?】


    大院是什么?江落月茫然搜索,得出一个‘一个人和许多人发展感情关系’的结果,当即涨红了脸。


    楼中楼里,满是难懂的话。什么‘早就看出大家氛围不对劲’,什么‘你们五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评论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之后好几天,江落月都在装死。如果不是《叫魂》剧组突然官宣上映日期,要她转发宣传,她甚至再也不想登录微博。


    转发第二天,《叫魂》首日预售成绩已经大字报登出——两千万,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正片不是烂到家,《叫魂》一定会成为今年不可小觑的黑马。


    网上纷纷扰扰,讨论着电影成绩,江落月却还是格外平常心。毕竟这部电影她不是主演,票房高低与她关系不大,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尽管如此,导演宋安与主演于秋还是特意发消息感谢了她。


    三千万票房里,绝大多数都是为江落月而来。或是想支持她,或是想看她出糗,奔着电影本人购买的极少。


    可以说,《叫魂》能拥有这个成绩,完全是靠江落月本人的黑红体质。


    当夜,俞青发来票房分成协议,是导演宋安主动提出的。江落月翻看条例时,俞青则在处理品牌邀约,每念一个品牌,都有些咋舌对方的国民度。


    只看到一半,她就长吁短叹:“现在是真的好起来了。”


    江落月通过热度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如今已经算是云越娱乐的头部艺人。不只是合作邀约,云越的所有资源也会向她倾斜。


    俞青从没过过这么舒服的日子,见谁都用鼻孔看人。和江落月分享完幸福,才幸灾乐祸道:“周若年已经半个月没来了。”


    再听见这个名字,江落月已经不会感到波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感。她终于有一切都结束的真实感,眨了眨眼,问:“为什么?”


    “不清楚。”俞青每天处理那些大品牌的邀约都足够累了,自然没有闲心去关注周若年,她随口道,“但她一直没来,时总也没提过让她滚蛋的事。”


    她们私下都在讨论,周若年是不是仗着脸皮厚,在等公司主动把她开了领赔偿金。


    能从最有前途的经纪人混到这份上,足以说明她过的有多窝囊。


    “是吗?”江落月想到病房前的周若年,笑道,“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


    前世,江家对周若年另眼相待,是因为她在江落月身边,有利用价值。江怜言与她在一起,也是出于‘抢走江落月东西’的心理,后又假戏成真。


    可重来一次,周若年没有了那些光环,自然不会被重视。


    轻慢、无视,那些江落月曾遭受过的经历,如今都兜兜转转在周若年身上重演。江落月笑着,将协议翻到了底,确认无误后,择日签约。


    俞青很高兴,提议明天上午来接她,却被江落月拒绝:“有事。”


    “什么事?”虽然俞青直觉白天闹不出大事,但还是出于关心,下意识追问一句。


    江落月:“考试。”


    江落月找的辅导机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几套试卷。为了足够有学习氛围,江落月每次都会特意跑一趟,而不是自己打印卷子。


    她回答的自然,听完答案的俞青却愣在原地。


    直到挂断电话,俞青才一拍脑门,想起江落月的年龄。


    爆红半月,归来依旧是高中生——小说这么写都会被骂的吧?!


    倒也不是俞青刻意忘怀,而是在她眼中,江落月除去面容有些稚嫩外,无论是言谈性格,还是人情世故,每一点都格外像精神稳定的成年人。相处久了,难免忘记年龄,将她视作和自己平等的人。


    但想到江落月过去的经历,俞青哽咽着,将一切成熟都视作对方太过少年老成,越发怜惜江落月的同时,艰难接受了这一惨痛事实。


    在她自我洗脑时,昏黑的房间里,周若年喘着大气,骤然从噩梦中惊醒。


    眼前仿佛还是一望无际的雪景,只是稍一阖眼,就会被拉回梦境——


    梦中,* 是雪地里一场肃穆的葬礼。


    大雪纷飞,几乎掩盖所有痕迹,让周若年看不清墓碑上的字迹。她不清楚死去的人究竟是谁,梦中的自己目光也从不曾落向墓碑,而是沙哑着声音,与宾客交谈。


    那些宾客面容熟悉,大多都是周若年曾在酒会上见过的,来自江家的人脉。她茫然一瞬,下意识猜想,难道是江怜言去世了?


    可再观察那些人的表情,却又下意识否认这种猜测。


    分明是葬礼,她们脸上却没有丝毫敬意与难过,反倒带着几分嘲弄,回应她时也态度轻视。如果真的是江怜言去世,她们不会是这种态度。


    正弄不懂现状时,她的手臂却突然被人环住,回头一看,发现是江怜言。


    江怜言成熟不少,目露信赖,问询她葬礼结束的时间。周若年吓出一身冷汗,只想离江怜言越来越好。‘周若年’却柔声回应,那种腔调让周若年一阵恶寒,瞬间意识到两人如今的关系。


    ……她和江怜言在一起了?怎么可能?


    偏偏,嘲弄她的宾客在见到江怜言后,露出友善笑意,主动攀谈。葬礼结束后,二人在车内亲密接触,难舍难分。每一幕,都让周若年浑身发冷。


    她竭尽全力想要看一眼墓碑的名字,车却越走越远。


    她恍惚着,直到‘周若年’在江怜言唇角落下一个吻。


    场景再度变化,两人回到了家,周若年看见江怜言手中拿着一封信件,分明上一秒,她还笑意讥讽,将信件视作笑话般查阅。可在看见‘周若年’后,她语气骤然温和起来。


    “我在看姐姐给你写的信。”


    两人低头,一瞬间,都看见了信件的落款——江落月。


    江落月?姐姐?江落月和江怜言怎么会扯上关系?


    周若年骤然得知真相,还没回神时,‘周若年’已经从江怜言手中接过了信,语带不赞同地质问:“死人的东西,你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死人?江落月已经死了?那她刚才参加的葬礼是?


    一瞬间,周若年想到很多。自己身上隆重的装扮,吊唁的宾客只与她交谈……


    可如果死去的是江落月,她为什么会和江怜言在一起?


    周若年难以辨明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但强烈的惊惧感让她有了逃离这里的冲动。梦境崩塌时,她看见江怜言顺理成章靠入‘周若年’怀中,懒散回应:“当消遣看的,你生我的气了吗?”


    ‘周若年’反驳着,或许是为了证明真心,她当着江怜言的面撕碎了信件。江怜言轻笑着,无名指的戒指在光下熠熠生辉。恍惚中,周若年看见还有一道身影站在两人身旁,安静长久地注视。


    从梦中惊醒后,周若年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搜索梦中曾与自己做过自我介绍的宾客名字。


    她与这些人只有过一面之缘,根本不清楚名讳。偏偏手机跳出的搜索界面,却真的与那位宾客对应。


    人的潜意识的确会记住很多东西,但绝不包括周若年未知的一切。


    她努力将江落月抛之耳后,想到了更多,譬如江家为什么会点名要她做江怜言的经纪人。周若年以前只以为,是因为江家看中她的闪光点,如今再去想,有没有可能,是江家早就得知了江落月的存在,误以为她是江落月的经纪人?


    这件事从云越娱乐稍微探查就能得到结果,但如果,江家选择的问询对象,是江落月的养父母呢?


    直到那场闹剧前,周若年都还在她们眼前谎称自己是江落月的经纪人。


    想到这,周若年阴沉着脸,给江兰蕙打去电话,果然在骂骂咧咧声中得到了答案。


    几个月前,的确有人花了几千块,从江兰蕙口中得知了江落月经纪人是她的消息。


    猜想骤然成真,周若年深吸一口气,挂断电话。房间内骤然恢复沉寂,可她的耳边,却还喋喋不休残留着江兰蕙要钱的声音。


    黎家这段时间,简直要乱疯了。江兰蕙与黎江刚以寻衅滋事的理由被抓进去没几天,出看守所就收到了法院传票。


    江落月说要告她们,就真的不曾心软,清点所有账单,要黎家赔偿上千万。


    这是黎家绝对承担不起的金额,偏偏江落月态度坚决,绝不和解,以至于黎家这段时间只能被迫变卖家产。


    儿子的留学梦泡汤了,连机票钱都要向同学借,此刻还困在国外。


    这些近况,周若年都是从骚扰短信里得知的。江兰蕙似乎将她和江怜言视作救命稻草,用不同的陌生号码每天来卖惨哭诉。


    可周若年自身难保,怎么还有闲心管她?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周若年阴沉下脸。她在公司被排挤,被江家拒之门外,手下的艺人由于没有资源,纷纷要求与她解约。偏偏她曾经视作最大竞争对手的俞青,却因为江落月风光无限。


    她甚至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就已经因为‘寂寂无名’而落败。


    这强烈的对比让周若年每天都过的浑浑噩噩,生不如死。


    可明明,这风光的一切都该属于她。


    她想到梦里的自己,着装华贵,佩戴的腕表价值千万,家中更是摆满了奖杯与她和艺人的合照。那曾是周若年想象过无数次的生活,成立自己的工作室,功成名就——


    明明,梦里的她都得到了,为什么现实的自己却是这种模样?


    不甘与愤恨中,周若年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江落月。


    一切,似乎都是从江落月拒绝她那天起发生了变化。


    江落月提前知道了一切?怎么可能?周若年下意识否认,却又想到梦中最后那道身影。如果她能看到这一切,江落月会不会也可以?


    她不清楚梦中的自己曾与江落月发生了什么,但既然能结婚,一定感情甚笃。


    江落月或许只是一时心狠,她最终也会原谅自己的……


    周若年努力说服着自己,紧闭上眼,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个漫长又真实的梦。


    可梦境再度变化,周若年没再看见江怜言,跃然与眼前的,是更年轻时候的自己与江落月。


    她已经离开了云越娱乐,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由于离开的手段强硬,几乎没有多少人看好她。


    是江落月主动放弃更好的机遇与未来,主动与工作室签约十年长约,告诉她从零开始也没有关系,她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此后,江落月每一次登上荧幕,都会主动为工作室宣传。她所结实的所有人脉,都与周若年共享。不留余地帮助她,也不留余力地去爱她。


    即使自己连轴转多日,可在周若年生病时,江落月还是会连夜赶回照顾。几年里,周若年没听她抱怨什么,更没见过江落月哭,唯一一次通红双眼,是因为周若年自责自己做的不够好,江落月反驳她一切都是她的问题。


    万千的非议声里,江落月从一而终,真正做到了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承诺。


    工作室终于好转那一年,周若年因为领奖,错过了江落月的生日。还是下台后听助理提醒,才随便地发去一条祝福短信。


    江落月回了上千字长文,祝福她终于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周若年却因为在后台意外与江怜言见面,再续前缘,一眼没看。


    周若年用‘度假’为理由,与江怜言出国了一周,再回到家里时,她自己都觉得心虚。可打开门后,客厅却烛火摇曳。


    江落月捧着蛋糕,笑意真挚,窗外烟花灿烂,庆贺着周若年的生日。


    生日歌后,江落月拿出一枚戒指与一张银行卡。


    她要将自己的所有一切都交给周若年,以证自己对她的感情。


    那一瞬间,周若年和梦中的自己一并怔在原地。


    因为在江落月到来前几分钟,喝醉的她还在与江怜言抱怨。她嫌江落月太安静,不懂人情世故。烦她根本不懂经营,却还试图插手工作室事务。更恼她没有能力与家世,远不如江怜言能给予她支持——


    她说尽难堪的话,可转脸,被她那样评断的江落月带着羞赧与谨慎,小心地给出了她的一颗真心。


    “……没有想好也关系。”见她神情僵硬,江落月目光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弯起眼,轻声说,“还有很多个生日,我都会陪你一起过。”


    所以,周若年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思考出答案,她也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第60章 反正现在江落月看见的、关心的,只有她。


    60


    周若年梦到什么, 又为此怎样惊恐,江落月不得而知。


    她最近格外忙碌。《叫魂》是个质量过关的片子,在漫天的营销与‘江落月效应’下票房肉眼可见的飙升, 仅几天时间就杀进了年度票房前十。


    主创团队十分清楚成绩归功于谁, 去哪里宣传都要带着江落月——看中她们给了太多的钱,以及难得与粉丝见面的机会,江落月连轴转跑了几天, 连《讨厌我》的直播都是连夜赶飞机去的。


    一落地, 上了节目组的车,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江落月就睡着了。


    她很有艺人道德, 清楚不能以任何角度留下丑照, 睡觉前还不忘用帽子盖住脸。


    屏幕里,她呼吸平稳, 睡的安详。


    屏幕外, 刚准备欺负她的众网友们:?


    【落月,落月, 你起来啊!】


    【@宁扶光@付云清@虞惊棠@向梵谁老婆睡着了?你们自己认领下吧】


    【虽然看不见但不妨碍我脑补怎么有人睡觉也这么可爱】


    很快, #江落月直播睡觉#的话题就登上热搜。


    等到江落月被俞青的电话吵醒, 屏幕上除去闪烁到看不清的“哈哈哈哈”外, 就只剩下每秒数以万计涌入直播间的观众数。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数字, 眨了眨眼,后又揉了下眼睛。


    弹幕滚动速度更快, ‘哈’的字数更多, 江落月才确定, 自己果然看错了。


    不是三十万观众, 而是四十万。


    只是愣神这么几秒,又多了五万人。


    ……如果没记错, 今天是周一吧?工作日不工作,都跑来看她睡觉是想干什么?


    江落月哭笑不得,连忙与直播间道歉的同时,不禁想起电话里俞青的深刻告诫:落月,你现在是真的红了,得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与弹幕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当即满屏幕的“原谅你!原谅你”。江落月笑了起来,在继续哄这些好哄的网友前,看清了窗外陌生的街景。


    第六期的拍摄地,选在S市本地的海边。江落月在这里生活了几年,也去过几次,自然对路线有所了解。可此刻,路线却明显偏离预期。


    是节目组的安排,还是司机开错了路?


    江落月停顿数秒,突然抬手关闭了直播间的麦克风。


    下一瞬,副驾驶的摄影师突然转身,与她对视。四目相对,江落月敢肯定,自己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欲哭无泪’:“恭喜你,被选中成为本期卧底,现在请嘉宾抽取你此次的秘密任务。”


    按照规则,摄影师其实刚上车就要通知江落月这件事。谁曾想对方年轻气盛,倒头就睡,只能让司机一直不停绕远路等她醒。


    更尴尬了的江落月:“……”


    “不好意思。”江落月强撑着,勉力不让对方看出自己的破碎,“您说,您说。”


    摄影师立即竹筒倒豆子,将憋了一路的规则倾诉而出。


    这一期的拍摄地具体来说,是S市海边刚开发好、但未曾公开售卖的别墅区。节目组租下了一栋独栋别墅,五位嘉宾需要共同在其中生活三天两夜的同时,团队协作完成任务。


    越听,江落月脸色越古怪。


    这种一起生活、团队合作的综艺,有一个更耳熟能详的名字:恋综。


    想流量想疯了的导演没忘记《讨厌我》本质还是一档对抗制综艺,抓耳挠腮后,大手一挥,在嘉宾中安排了一位卧底——


    卧底需要前方设法阻止嘉宾们完成任务,而每隔一天,嘉宾们都需要公投出一位最怀疑的嘉宾出局。


    如若卧底出局,游戏立刻结束;反之,如若嘉宾生存到最后一天,将获取一份神秘礼品。


    俗称:狼人杀。


    听完规则,江落月沉默了,摄影师同样心虚不言。二人心中洋溢着对导演与规则的‘赞美之情’,好几秒,江落月才自我总结:“所以,我是搅屎棍。”


    摄影师深谙话术,立即道:“怎么会?你分明是掌控《讨厌我》经济命脉、随手搅动风云的幕后黑手!”


    风云搅不搅的动江落月不清楚,但看对方这么努力安慰,她还是配合地抽了张任务卡。


    看清卡面的一瞬间,江落月瞬间收回了先前对节目组的所有谴责。


    谁说《讨厌我》这档综艺不好的?这破综艺可太好了!


    只见任务卡上白底黑字写着三条任务。


    1、让任意嘉宾喝下两杯柠檬汁


    2、让任意嘉宾互相攻击五分钟


    3、让任意嘉宾互相告白


    每一条都充斥着浓浓的节目组的恶趣味,江落月早已习惯这种‘恶意’,真正让她惊诧的,是最后一条写着的互相告白。


    来之前,她一直在为众人疑似喜欢她这件事感到苦恼,总觉得不管怎么处理彼此的关系,都会感到格外尴尬。


    而这个任务,却为江落月提供了另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只要她撺掇每个人都与其她嘉宾互相告白,无论众人是否有那种旖旎的念头,都会在她的暗示下意识到,至少江落月自己毫无恋爱的想法。


    大家都是聪明的体面人,明白这点后,肯定会知难而退,识趣揭过。


    想到这,江落月终于感觉心中堵塞的巨石缓慢落地,生平第一次感谢起节目组不把嘉宾当人的行事风格。


    摄影师看不见任务,但见她越来越灿烂的神色,好奇道:“任务很简单吗?”


    “不。”江落月摇头,玩笑道,“只是被她们玩弄这么久,我终于可以也玩弄她们一次了,很开心。”


    摄影师:“……”玩弄是什么好词吗?怎么张口就来!好像马上要开始什么不能播放的内容一样。


    她强忍吐槽,委婉提醒:“还在直播,你、你们收敛点。”


    江落月没听出对方的吞吞吐吐,被提醒才想起来被冷落的观众。


    一转眼,她又切换成那副淡淡的温柔模样:“刚才接了个电话,抱歉。”


    许多网友一如既往的好骗,女人一勾手指就投入怀抱。


    但还是有些人不为美色所动,讨论着另一件事:【接电话?付云清刚才也接电话了。】


    【马上都要见面了还煲电话粥,这就是我们落云月清啊,你们有这样的cp吗?】


    【?放屁,和江落月打电话的明明是虞惊棠】


    【是宁扶光好吗?我一直在看她直播,闭麦时间都是一样的。】


    【向导也打电话了诶,难不成开的是群语音?】


    【都群语音了有什么是尊贵的VIC不能听的?!节目组赶紧当vip花絮放出来!!!】


    直播间话题纷纷跑偏的同时,车终于驶入别墅群内。


    节目组这次也算下了血本,租用的别墅足有五层。即使没有主人入驻,温室花园内依旧栽满了人工培育的鲜花,入目一片春意盎然,丝毫看不出入冬的痕迹。


    江落月以为自己路上耽误了这么久,一定会是最晚到的,却没想过进入别墅时,客厅内只有三个人。


    宁扶光观察着窗户边的绿植。向梵端坐着,明明在玩手机,却给人一种正在翻阅重大项目的既视感。付云清则抱着手臂,一脸不耐烦,与谁都隔着楚汉界限。


    江落月脸上笑意一顿。


    虞惊棠和节目组的人呢?


    还没问询,见到她的付云清已经起身:“你怎么才来!”进入别墅时,其余几人明显已经等候多时。


    女人语气亲昵又有些委屈,江落月勾起唇角:“路上堵车,怎么了?”


    她知道,迟到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付云清现在明显不开心。


    果然,刚被问询,付云清立即满腹怨怼:“还不是——”


    可惜,付云清刚开了个头,便被抬眼的向梵阴阳怪气打断:“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你是刚上幼儿园?遇上什么事都要找人分个高低对错。”


    紧接着,便是江落月最熟悉的‘修罗场’环节。付云清刚指责完向梵拍烂片,向梵就放起她最新放映的短剧,随地大小吵,谁也不服谁。


    江落月也不懂,两人从第一期开始就在吵,吵到节目都快收官了,为什么彼此还对对方有那么强的攻击性?


    正当她一个头两个大时,还是宁扶光适时将她拉离战场,低声附耳道:“付云清想投资向梵的新电影,被拒绝了。”


    江落月茫然:“为什么?”


    这不是好事吗?


    至少就江落月拍戏的经验看来,没有导演会嫌弃投资少。


    “还有。”江落月退后两步,躲开宁扶光的接触,仰着头看她,“你……你不用离那么近,我听得见。”


    冬风冰凉,走入别墅区这段路已经冻得江落月耳朵通红。偏偏刚才宁扶光的声音像片羽毛,让红又加重了几度。


    耳根的热度蔓延到脸颊,宁扶光盯着她薄粉的脸,笑着接过她手中箱子,与自己的放在一起。


    “投资的前提是,付云清也要在电影里有角色。”


    江落月瞬间懂了。


    向梵欢迎投资,但不欢迎带资进组,这是她的原则。但对付云清而言,这种直白的拒绝反倒成了刻意‘拂面子’,怒上心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宁扶光解释完,盯着箱子,神情看上去很满意。


    江落月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犹豫几秒,还是决定随宁扶光高兴,没再强行分开箱子。


    她重新看向争执的两人,无比笃定:让这两个人互相告白,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


    江落月叹了口气,边想任务,边开始劝架。


    好在,付云清和向梵的战火早在她与宁扶光说话时就快熄了,此刻都是装模作样地小发雷霆,一杯江落月递台阶,立即纷纷自觉下了。


    只是下台阶归下台阶,付云清还是要故作冷淡道:“如果不是给你面子,这事怎么可能这么算了!”


    江落月叹气:“知道你魅力出众,很多人都喜欢。”


    付云清随口接道:“你呢?”


    “嗯?”


    江落月一怔,没等她回神,身后,向梵已经言简意赅道:“哄孩子辛苦了。”


    “……也没那么糟糕吧。”江落月失笑。


    况且她刚才就想说了,向梵嘲讽付云清是幼儿园小孩,那和小孩吵架的她又是什么?


    等她想起付云清那句话时,对方却突然又跑到数米开外,拿着一本书认真研读,仿佛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事。


    江落月环顾一周,终于想起自己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对了。”


    “虞惊棠呢?”


    宁扶光离她很近,听见问题,似笑非笑道:“你这么关心她?”


    付云清从书中抬眼:“节目组也不在,你就问她一个人?”


    向梵挑眉:“还需要我说话吗?”


    江落月:“……”


    五个人少了一个,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她们这么草木皆兵干嘛!


    她心中突然有些埋怨,挑了个离得最近的宁扶光发起眼神攻击——具体表现为,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对方,扬起眉梢,故作凶态,试图以此表示自己的不满。


    但瞪了一眼,江落月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情绪化了,飞速收回视线。


    完美将这幕收入眼中的宁扶光:“……”


    好几秒,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江落月瞪了。


    不仅瞪,江落月还偷偷翻了个白眼。即使转头的再快,她还是看见了。


    这个发现让她说不出心情,只是唇角勾起,有些失笑。


    江落月总是对每个人都很客气。说是客气,实际就是疏离。看上去熟识了,实际关系依旧平平无奇。她不会和人开玩笑,也不会生气,见谁都像是见了得罪不起的上司,保持礼貌,而后泾渭分明。


    这还是第一次,她在对方身上感受这样鲜活的怒气。


    宁扶光丝毫不觉得不好,甚至希望江落月能更多表现一些自我。


    只在她眼前。


    是因为她上次那个晚安吻吗?


    宁扶光漫无边际地想着,只是因为这个可能,与眼前人鲜活的表情,她心绪突然变得平和,甚至感到了快乐。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是青春期的小孩,一旦得到喜欢的人的一个眼神就止不住心尖的躁动。


    但宁扶光不排斥这种感觉,静默数秒后,突然自说自话为江落月打了圆场:“但五个人突然少了一个,的确很明显,落月问一句也正常。”


    向梵瞥她一眼:“谁问你了?”


    付云清更直接:“谁准你这么叫她了?”


    “落月都没拒绝,你急什么?”宁扶光不以为意,反倒觉得她的怒气是氛围催化剂,自若看向江落月,“落月,你说……”


    还没说完,她看着突然出现在江落月身后的人,声音骤然消失。


    江落月眨眼,还没弄懂她的停顿,嘴唇突然被冰凉的果肉触碰。


    水果的清香混着极淡的香水气环绕着她,她下意识咬了一口,草莓的酸涩感溢满口腔,下意识皱起了脸。


    她回过头去,虞惊棠此刻就站在她身后。


    虞惊棠似乎来了很久,此刻着装都十分居家,手中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刚才一直在二楼。”看见她,虞惊棠露出一个笑,解释自己去向的同时,轻声问,“酸吗?”


    江落月刚点头,表示明白,便见虞惊棠又插好另一块草莓喂到她嘴边。


    草莓已经碰到嘴唇,也不能再放回去,江落月只好张口咬下:“谢谢……”


    她还没忘记身边几人,正想让话题重回正轨,却又被虞惊棠突然拿出的润唇膏打断想法:“看你直播的时候,发现你嘴唇有些干,”


    江落月下意识抿唇,并没有感觉出干涩开裂。但吃人嘴短,她还是在虞惊棠的注视下打开盖子。


    不知道虞惊棠多喜欢草莓,润唇膏也是一股草莓香气,甜腻的像被加满糖汁的饮料。


    她很快涂好,对镜观察时,虞惊棠抬起眼。


    付云清已经彻底放下了那本一开始就颠倒的书,盯着她,目光不善。


    更别提宁扶光与向梵,各个染着怒意的目光有如实质,恨不得洞穿她才好。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浸润在她们的目光雨里,虞惊棠体贴地递给江落月手巾,看她擦拭涂了太过润唇膏的嘴唇。刚吃过草莓,她的嘴唇殷红,视线也柔和下来,泛着水意一样温柔。


    “怎么了?”注意到她的视线,江落月抬眼,有些困惑。


    “没什么。”虞惊棠微笑,“只是觉得很高兴。”


    只要江落月现在看见的、关心的是自己,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