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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太史令选的果然是个吉日


    目前而言,刘据只是暂时哄好了,刘彻还要将他许诺给对方的两把小宝剑给了。


    所以次日,卫青下朝后去见刘彻,就得到了这个活计。


    “臣遵旨!”卫青不觉得是什么难事。


    只是他奇怪,为什么是陛下给他说这事,皇后随便与他数一声就行。


    看出他的疑惑,刘彻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朕一时失手,将刘据的小宝剑给弄断了,所以承诺给他两把!”


    卫青恍然大悟。


    用休闲话题暖场过后,刘彻与卫青说起正事。


    现在匈奴主力被卫青在阴山剿灭,单于伊稚斜被杀,匈奴残部将王庭转移漠北地区 ,此番不仅重击匈奴,而且大扬大汉国威,西域诸国见匈奴遭受重创,纷纷对大汉表示臣服。


    过往匈奴称霸西域,对西域诸国屡有进犯,毕竟匈奴是游牧民族,单靠他们自己,是无法补充日常所需,但是大汉是个硬骨头,平时骚扰边陲获得的那些小油水压根不够,就只能压榨西域诸国。


    所以西域诸国以前对匈奴是敢怒不敢言,心里也是恨得他们要死,所以对于张骞等人那是万分欢迎。


    虽然大汉也强悍,但是大汉讲究礼仪,而且中原距离西域遥远,也打不到他们身上,比起大汉,他们对匈奴着实又恨又怕。


    现在大汉大败匈奴,为了自家的未来,为了边境安宁,或者为了现在的西域商道,他们对于大汉那是热烈欢迎。


    目前有西域邦国纷纷派人送来国书,要么表示臣服,要么想要与大汉加强贸易往来……


    西域邦国表示,他们也没想到大汉与匈奴之间的战争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还要再打个十多年,谁曾想阴山一战,匈奴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不仅主力骑兵都陷在阴山西脉,连单于伊稚斜都没了,现在大汉国富民强,谁与争锋,他们这些小国不赶紧抱大腿,难道等汉军找上门!


    刘彻:“朕打算邀请他们参加明年阿瑶的婚礼!”


    反正阿瑶的婚礼肯定要大办特办,正好让那些西域人见识一下。


    明年三月,春暖花开,也给了西域诸国时间。


    “臣觉得不错。”卫青说道。


    除了这些,还有这些日子不断增多的草原部落降民,匈奴残部远遁漠北之后,许多草原部落就被抛弃,加上正值秋冬时节,草原牧草开始枯黄,天气日渐变冷,对于许多部落来说,若是不投降汉廷,压根无法熬过这个冬天 。


    刘彻自然欢迎这种匈奴降人,命边陲将士予以优待,在体会过安慰的日子后,正常人不会想着过以往风吹雨打的日子。


    卫青也赞成这事。


    ……


    很快更多的小木剑“真相”在之后卫青去椒房殿时,在刘据小朋友的控诉中,得到了完整补充。


    卫青:……


    陛下真是的。


    为了安抚小外甥,卫青许诺,不仅给他做小木剑,还给他做大刀!


    刘据就被哄好了。


    七日后,卫青将许诺给刘据的小木剑和小木刀送到宫中,刘彻也送上了自己做的,他觉得自己的手艺不比卫青的差。


    是故等刘据收到东西时,他指着自己和卫青送给他的不同木剑,语带蛊惑,“刘据,朕与卫青的木剑谁做得好,答的好,朕有赏哦!”


    从旁边经过,不小心听到的刘瑶翻了一个白眼:……


    刘据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内侍捧着的小木剑,一把光秃秃的,另外一把被涂成了金色,而且剑柄上镶嵌着一把宝石,看着闪闪亮亮的,好漂亮。


    所以刘据毫不犹豫地选了金色那把,“阿父做的好看!”


    “真乖!下面人送上一把匈奴匕首,上面都是宝石,朕之后让人给你送来。” 刘彻满意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刘瑶嘴角微抽:……


    说实话,就是她小时候,也会选花里胡哨那一把。


    但是阿父,你这事前作弊,外加语言诱导,真的不必如此。


    这种幼稚的胜负心还是压抑一些比较好。


    ……


    元朔六年感觉过的很快。


    除夕过后,新的一年来临,新的年号也正式确立——元狩。


    年初的时候,刘彻正式昭告天下,册立皇长子刘据为皇太子,朝野恭贺,对此都无异议,若是没有被立为太子,才让不少人担心。


    虽然刘瑶的大婚之日定在三月,可在二月中旬时,宫中就开始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西域诸国派遣过来的使者也陆陆续续到了长安。


    因为是来观礼,又要讨好刘彻,所以这次来长安的西域使团带的贺礼丰盛奢华,外加他们使团随行的西域商人和商品,大多使团规模看起来颇为震撼,让长安的百姓天天看热闹。


    使团人数众多,给长安拉了好一波消费,各个客栈的价格翻了两番,还都住满了,租赁的院子也被一抢而空。


    对于长安商家来说,虽然这些西域人说的话听不懂,但是他们花钱地方,所以也就不嫌弃他们粗鲁还有身上的味道了。


    三月初六,风和日朗,今日是大汉皇帝刘彻的长女当利长公主刘瑶出嫁的日子。


    陛下对于长公主的宠爱有目共睹,此次又有不少西域使臣观礼,所以这场面就彻底整大了。


    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往日上朝的时辰,朝臣与观礼使臣已经在宫门外等候,地位更低的官吏则是沿着宫门外的大道而立,更远则是参与观礼的百姓,沿途都有羽林卫维持秩序,因为之前天色微暗,所以沿途都设有熊熊燃烧的火把。


    清晨时分,宫中这边还没有动静,平阳长公主领着曹襄与曹氏族老一起祭告祖先。


    辰时,曹襄入宫,刘彻正坐在未央正殿中,曹襄在宫外行叩拜大礼,东方朔作为傧者,按照流程向曹襄开始问话,无非就是走流程的那些话,中心思想就是要对公主好。


    问完以后,东方朔向刘彻复命,得到刘彻的允许,曹襄才踏入正殿。


    刘彻看着场中一身喜袍的新郎,玉树临风、神采奕奕,不用猜,就能看出这人很开心,“曹襄,虽然你是我的外甥,可你若是对不起阿瑶,就是对不起长姐,朕亦会处置你,让阿瑶远离你,朕的公主才貌具佳,天下只有一个刘瑶,可你若是辜负了她,天下其他男人排着队供她挑!你可知晓!”


    他先将丑话放在前面,身为男人,他了解的紧,尤其曹襄这一身好皮囊,让人看的不安心。


    他的阿瑶看着没心没肺,平时胆子能包天,可有的女子看似刚强,一旦尝了情爱,就不堪一击,他可不想自家女儿遭受这些。


    曹襄缓缓抬头,目露坚毅,“陛下,臣的承诺一直没变,臣不会让自己有机会让阿瑶伤心,若是真发生了,天下人都可取我的人头!”


    “行!朕信你这一次。”刘彻薄唇上翘,满意点头。


    ……


    刘瑶那边,也是早早起床,先吃了东西垫肚子,然后开始收拾妆容。


    椒房殿此时也聚集了朝野的宗亲贵妇、卫少儿、卫君孺、张苒、王容、卫媪都在。


    刘珏、刘琼跟在卫子夫身边帮忙招待。


    等刘瑶梳妆换衣完毕,起身之际,身子晃了一下,张苒下意识托住她,紧张道:“阿瑶,怎么了?”


    刘瑶眉心微蹙,“脚麻了!”


    试问谁跪坐个一个多时辰,脚也麻。


    而且她这一身重工精绣华服外加头饰、衣饰,少说也有二三十斤的分量,乍一起身,觉得有人在拉她,就没站稳。


    王容忍俊不禁,“你啊,都要出嫁了,怎么还有些孩子气。”


    “脚麻就是脚麻,与年龄无关。”刘瑶微微活动了一下腿。


    张苒见状,与王容使了眼色,将她扶到一旁的坐榻上。


    刘瑶长吐一口气,“还好只有一次。”


    张苒:“陛下重视,场面虽然大了些,你在坚持一下,对了,饿吗?”


    刘瑶点了点头。


    王容吩咐宫女给她送了点心。


    这个时候吃点心最顶饿了。


    等到了时辰,属于刘瑶的流程开始了,她先跟随宗正去祖祠参拜,然后回到椒房殿,接受亲戚和朝中宗亲贵妇的祝福以及赠礼添妆。


    晌午时分,皇宫上方曜日璀璨,阳光轻轻洒落,将皇宫的每一寸土地都染上金色。


    刘彻站在未央宫前,目露满意,“不错,太史令选的果然是个吉日,莫雨,赏二十金!”


    “诺!”莫雨恭敬道。


    到了吉时,刘彻为刘瑶打造的金辕舆车守在椒房殿外,在阳光的照射下,此时的金辕舆车显得更为奢华耀眼。


    在场的宗亲贵妇纷纷发出惊呼声。


    他们虽然对这东西早有耳闻,但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卫子夫泪眼婆娑地牵着刘瑶的手,依依不舍地将她送上金辕舆车,刘瑶端坐在舆车上,冲皇后招了招手,刘珏、刘琼、刘据三个小家伙此时也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他们哭嚎的样子,让刘瑶怀疑是不是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还是这三个家伙被人哄了,还以为她要远嫁?


    赵王刘彭祖扬鞭一挥,马鞭在空中发出声响,同时他高声唱着贺词。


    等到马车动了起来,刘瑶鼻头一酸,眼眶湿热,也经不住落泪。


    不管古今,女子出嫁就代表着要过另外一段人生。


    她前半生过的好好的,才不想改变呢。


    刘珏见她哭了,连忙跑到车前,红着眼哄着她,“阿姊别哭,如果曹襄敢对不起你,我带着甘泉卫将你抢回来。”


    “噗呲!”人群中有人忍俊不禁,纷纷笑出声。


    “……”刘瑶嘴角微抽,“不用,我有腿!”


    然后一开始努力绷着嘴角的人也忍不住笑了。


    南宫长公主笑声不断,“若是曹襄真的做错了事,到时候我也出一把力。”


    刘瑶闻言,冲她眨了眨眼,“姑母,你是想出一口气,还是出一把力,咱们可要分清楚哦!可不能牵连我!”


    人群又起了一阵笑声,一时间其乐融融。


    卫君孺、卫少儿、张苒等人无奈地看着她。


    “哈哈哈!”南宫长公主乐的一时前仰后合,上前扶住卫子夫,“皇后,你到底什么福气,居然能生出阿瑶这般灵秀的女子。”


    她是真的羡慕啊!


    若说当年刘瑶能成为长公主,是因为她是刘彻的第一个女儿,但是现在她拥有的尊荣,可都是她自己从刘彻那里拿的。


    看刘彻给她准备的结婚大典,都赶上刘彻当年成亲的模样了。


    卫子夫无奈一笑,“这孩子主意一向大,我是管不了她。”


    赵王见时辰差不多了,温声提醒:“皇后,吉时不等人啊!”


    卫子夫微微颔首,示意他启程。


    “阿母,我走了!”刘瑶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看着椒房殿的宫门离自己越来越远,泪珠又忍不住落下来。


    金辕舆车出了椒房殿,径直往未央宫正殿宫门赶去。


    不多时,舆车停在殿前广场。


    刘彻早已立在殿前,东方朔率领众赞礼躬身立在殿前御阶之侧。


    曹襄站在台阶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刘瑶在内宰的搀扶下缓缓下车,朝御阶之上的刘启顿首叩拜,“儿臣参加父皇!”


    刘彻:“吾儿起身!”


    刘瑶缓缓起身,实在是她这一身装备想要行动敏捷,压根不可能。


    起身之际,淡淡扫了曹襄一眼,心中吐槽,为什么他身上穿的比自己轻。


    东方朔捧起帛书,开始高声念着祝词。


    完毕后,刘彻微微颔首,命莫雨赐雁,雁乃忠贞之鸟,所以六礼中除了纳征不用雁,其他五礼皆需祭雁。


    东方朔再次唱诵,刘彻在内宰的搀扶下,再次登车。


    驱车的赵王看着曹襄横眉佯怒,“真是便宜你了 ,以后若是待阿瑶不好,我等定不饶你!”


    曹襄面色淡定,俊朗的面庞笑意不止,躬身向舆车行礼,“诺!”


    然后翻身上了旁边早已停驻已久的高头大马,伴车前行。


    ……


    片刻后……


    “呜呜——”嘹亮的金角声响彻皇宫,提醒着宫门口观礼的勋贵公卿和邦国使臣,公主的舆车快要到了。


    众人连忙不着痕迹地整理衣饰的,等候公主出嫁的金辕舆车。


    片刻后,沉重的车轮声依稀传来,众人精神一振。


    不久,平阳侯曹襄骑着良驹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背后跟着庞大的出嫁仪仗,上百名内侍、宫女恭敬地跟在队伍中,手持金扇、华盖……最外侧还有身穿金甲的羽林卫手持龙旗跟在队伍中,威武浩荡,粗略估算足有五百余人,整个出嫁队伍估算,足有上千人。


    西域众使臣看着缓缓过来的送嫁队伍目瞪口呆,尤其如同房子一般的金辕舆车更是震撼,长公主的身影隐藏在红色的锦绣纱帐中若隐若现,辨不清面容。


    石建与卫青率领众公卿大臣伏地稽首,此乃陛下的诏令。


    舆车上的刘瑶被公卿大臣这一幕吓了一跳,她是公主又不是皇帝,怎么能让百官行礼呢。


    曹襄似是察觉,轻声解释道:“阿瑶,此乃陛下的心意!”


    刘瑶:……


    阿父这个惊喜有些吓人!


    朝野大臣对于陛下的这决定虽然心中有些吐槽,可看陛下对长公主的宠爱还有婚礼的规模,面前的金辕马车、羽林卫随侧……他们都快麻木了,正好让西域使臣也看看他们大汉公主的尊贵。


    西域使臣们也纷纷垂下头颅行礼,不敢直视金辕舆车。


    不愧是天朝上国的公主,就连出嫁就如此规模,堪比他们的国战啊!


    出了皇宫,曹襄带着队伍往当利公主府而去。


    所行街道的两侧已经被羽林卫戒严,看热闹的百姓都被拦在羽林卫身后。


    百姓看着金辕舆车还有随嫁队伍,纷纷赞叹不已……


    ……


    “这场面也只有馆陶公主出嫁能相媲美了吧!”一名花白老妪揉了揉眼睛,看着闪闪发亮的舆车,目露惊艳。


    这车子真好看,真值钱!


    “媲美什么,你跟着大儒学了一个新词就乱说,我活了这么久,还没遇到这么威风的出嫁场面,馆陶公主那场我也见过,可比不上这个,就连她嫁女的时候,也不如这个。”


    “啧……公主嫁女与陛下嫁女能一样吗?而且长公主还是陛下与皇后的长女,要是我有这么多钱,也要风风光光送女儿出嫁。”


    “昨日我去看了长公主的嫁妆入府,啧啧,足足搬了两个时辰,从皇宫到公主府的路都堵了,我数了好久,一直没数完,你没说公主府能装下吗? ”


    “长公主的公主府大的很,肯定能装下,我听说陛下还送了长公主好多奇珍异兽,都价值连城。”


    “这个我知道,有一头比房子还大的大象,看着肉好多,杀一头,够吃一年的。”


    “没见识,哪有那么大,也就比牛大一圈,这种大家伙,身上的肉不好吃。”


    “谁说的,牛肉难道不好吃?”


    “好了,好了,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听你们这样说,长公主还真是受宠!”


    “那当然!身为陛下与皇后的第一个孩子,舅父就是大将军卫青,肯定受宠,你看她嫁的那个郎君也十分貌美啊,若我当年有长公主一成福气,今生就无忧了! ”一名中年妇人看着缓慢行驶的舆车唏嘘道。


    “唉!我都快入土了,也这样想啊!”旁边的老妪同样感慨道。


    “好了好了,就算再羡慕,这辈子也就只能做梦了,今日长公主出嫁,长公主的那些长辈,大将军府、丹阳侯府、武次侯都有赏钱,昨日散了一波,今日肯定还有,随便捡一些,三四天吃喝不愁。”


    听到这提醒,许多人顿时有了精神。


    ……


    昨日刘瑶的嫁妆已经送入公主府,再加上曹襄送的聘礼,几百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珍玩古器、山珍补品……府中的库房早就塞满,又圈了两个院子充做临时库房。


    除了这些,再加上今日那些宗亲贵妇送的添礼,又要腾出一间房子。


    再加上今日来到公主府参加宴会的宾客所送重礼,怕是还要再腾出一个院子。


    刘瑶觉得自己凭借这次出嫁,已经实现财富自由,如果她不乱做实验、乱“创业”的话。


    到了公主府,因为舆车过大,加上要入府,所以暂时府门拆了下来,用木板搭了简易的斜坡,然后金辕舆车直入内院。


    平阳长公主已经守在那里,亲自登上舆车将刘瑶带下来。


    提前来到公主府的刘珏、刘琼、刘据、鄂邑公主也围了上来,纷纷叫嚷着“阿姊”。


    刘瑶听到声音,下意识扫视一眼,从他们眨了眨眼。


    这几个人还真是精力旺盛,皇宫送完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又满脸欢喜的迎亲,一人饰两角,不错不错。


    几人立马就安静下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等到了卧室,平阳长公主陪着刘瑶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去外面招待宾客女眷去了,刘瑶就让其他人出去,卧室只留下刘珏他们。


    等到闲杂人等离开,刘珏贴心端上茶,“阿姊,润润口!”


    刘琼端着细瓷汤罐,“阿姊,这是人参乌鸡汤!”


    刘据、 鄂邑公主也热情地捧着点心。


    刘瑶经不住勾唇笑道:“都这么乖啊!阿姊我真是高兴!”


    几个孩子笑的露出小米牙。


    刘彻先吃了点心,然后喝了半碗鸡汤,最后用茶水润口,雨露均沾,让每个妹妹和弟弟都不失望。


    刘珏他们送完吃的后,就开始叽叽喳喳与刘瑶说起外面的热闹。


    诉说他们来到公主府时,认识了多少人,还一起给大家发喜钱……


    曹襄那边,拾掇片刻,吃了一些东西垫垫肚子后,就前往府门,率众迎宾,招待前来道贺的世家大族、宗亲勋贵、文武公卿,一些年纪大的有名望的国之元老重臣虽然没有亲自参加,也派了重视的子嗣送了重礼。


    不止曹襄忙碌,霍去病、卫青的长子也在一旁帮衬,活泛气氛,帮忙挡酒。


    ……


    公主府这边门庭若市,热热闹闹。


    皇宫这边,刘彻坐在正殿,看着空荡荡的殿内,心中失落,想了想,就去了未央宫,见卫子夫也孤零零地坐在刘瑶的卧室中,疾步上前,“子夫!”


    “陛下!”卫子夫惊诧,看向孟乐,“陛下驾到,尔等怎么不提醒我!”


    孟乐:“启禀皇后,陛下不许我们通传。”


    加上皇后当时失神,他们也没办法。


    刘彻拉着她的手,共同坐在坐榻上,扫视室内的摆设与装饰,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朕就应该让阿瑶晚些出嫁,反正她也不想,她这一走,宫里显得冷清清的。”


    “看陛下这说的。”卫子夫笑嗔了他一眼,“今日冷清,是因为孩子们都去阿瑶哪里了,平时陛下可是经常说未央宫太吵。”


    “是吗? ”刘彻一时没注意,这才反应过来,阿瑶嫁出去了,刘珏他们也不在,他顿时叹了一口气,大手拍了拍她的手,“子夫,你说等孩子们都成了家,你我老了怎么办?”


    “到时候阿瑶他们育有孩子,陛下确定能静下来?”卫子夫含笑反问。


    “……说的在理啊!阿瑶生的孩子一定会无法无天,到时候他若是惹恼了朕,朕就打他的屁股。”刘彻一扫之前的郁闷,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如果阿瑶再惹朕生气,朕就打她儿子。”


    “……陛下!”卫子夫笑容一顿,抬手捶了他一下,“那也是你我的孙辈!”


    有这样当祖父的吗?


    “朕是开玩笑,开玩笑的。”刘彻目光游移,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这事你别告诉阿瑶!朕向你保证,保证不打!”


    卫子夫板着脸,“不用保证,本来就不能打!”


    刘彻:“好好好!不打,不打,让他们打朕好吧。”


    卫子夫:……


    ……


    次日,刘瑶与曹襄进宫在宗正的带领下,再次入祖祠参拜,又去了未央宫、椒房殿,婚礼算是彻底结束了。


    第102章 大人做事一般涉及到两个顾虑,能不能,行不行!你嘛!既不能,也不行!


    刘瑶当日的大婚场景,在之后许多年间一直被长安百姓津津乐道,不仅风光隆重,仪式的排场都不是后面的公主能比的。


    刘瑶的婚礼办的如此隆重,朝野自然也有微词,汲黯、公孙弘等人一开始劝谏刘彻节俭,被刘彻装作没看见,阿瑶是他的长女,而且他现在有钱 ,漠南战役大胜,匈奴残部远遁漠北,河西走廊、阴山彻底被大汉收入囊中,加上还有西域诸国使臣观礼。


    此时正是彰显大汉经济实力和权利地位的时候,捍卫帝王世家的尊严,也是捍卫大汉的国威,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仗威势,挑选六百羽林卫分在送亲仪仗两侧,壮大队伍了。


    那日观礼留给西域使臣的震撼还是颇多的,奢华的婚礼他们能想象,但是奢华又有威势的婚礼,天底下也就汉朝皇帝能办的起了。


    一开始,一些西域使臣来之前,听闻陛下有好几个公主,就异想天开,想着能不能求一个公主,其中乌孙国觉得自己可能性最大,因为他们乌孙国强盛。


    自从匈奴残部远遁漠北后,为了拉拢乌孙国,匈奴送了一名匈奴公主给乌孙国王当左夫人,但是乌孙国王虽然收下了人,但是还是想与汉朝结交,想求娶一名汉室公主当王后,现在看汉室下嫁公主的场面,乌孙使臣也不提了。


    就是将他们乌孙的国库都掏干了,也支撑不起公主的婚礼,更不用说聘礼这些了。


    乌孙使臣虽然放弃了这想法,还是想娶回一名宗室公主。


    刘彻则是满足了乌孙使臣的请求,乌孙与匈奴有仇,漠北距离中原太远,匈奴现今虽然全面惨败,运遁漠北,谁知道之后会不会死灰复燃,他可以让乌孙就近清理残余匈奴,进一步积压匈奴的生存空间。


    若是匈奴忍受不了,可以再继续往西遁,还有大月氏人在等着他们。


    他倒要看看匈奴人会不会这样做。


    乌孙使臣没想到刘彻应下,当即大喜,激动地府伏地叩拜,表示会举国善待公主。


    乌孙使臣退下后,刘彻唤来宗正,与他商议了一下,挑选了前衡山王刘赐的小女儿羌活,打算将她嫁到乌孙国。


    之前淮南王刘安谋反,与他的同胞兄长衡山王刘赐有勾连,衡山王一族被斩,羌活因为年岁小幸免于难,成为带罪之身。


    刘彻钦命羌活为公主,让其远嫁西域。


    虽说衡山王谋反,但是他的子嗣还属于刘氏宗亲,刘彻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卫子夫听闻旨意后,心中叹气,让人将羌活接到了宫中,让其能多学一些护身的本事,日后到了异国他乡,也能自保。


    刘瑶知道后,也进宫去看了羌活公主,明明宫人说羌活公主已满十四岁,可是看着瘦弱矮小,说话轻声细语,如同猫崽一般,与人说话大声一点,感觉就能吓死自己。


    刘瑶头疼,这样的性子能去和亲吗?


    卫子夫则是安慰道:“成亲是明年的事情,我让太医诊断了,她看着瘦弱,身子骨还是好的,平日吃不饱穿不暖,才造成这样样子,丰衣足食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养回来了。”


    虽然她也心疼羌活远嫁乌孙,可知道此事不能更改,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她只能在此基础上,多教她一些东西,让她能在西域生活下去。


    她没问过羌活愿不愿意嫁去西域,这种问题不过是徒增两人的烦恼,都是不愿意,她也不能帮她。


    羌活公主小声道:“皇后对我很好!我喜欢皇后!”


    卫子夫微微一笑,“羌活也很乖。”


    刘瑶见状,试探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女孩感受到头顶的压力,身子先是一僵,下意抿直嘴角,不过还是由着她摸头。


    少女温柔的掌心盖在她的头顶,有点暖。


    就在羌活公主走神之际,就听摸着她头的少女柔声道:“羌活你可知自己名字是何意?”


    羌活公主轻轻点头,“是一味药!照顾我的老妪说,可以解表散寒、祛风除湿。”


    “所以,你是乌孙苦求的药,不必害怕 ,那些西域人看着凶、长得与中原人有些不同,其实他们外强中干,更怕你生气。”刘瑶笑盈盈地放下手。


    羌活公主闻言,黑白分明的眸子瞅了她一下,触及到她的目光后,仿若被蛰到,连忙低下头,轻声嗫喏道:“他们怕的是大汉,不怕我,宋媪说,我这种身份到了西域,活不了多久的。”


    “胆子大了不少!居然敢说这了。”刘瑶微微俯身,凑到她面前,偏头对上她的眸子。


    她听阿母说,羌活公主到宫里后,问什么答什么,其余时候几乎不开口,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养了一多个月,已经有这样胆子,看来放松了不少,阿母将她养的不错。


    “阿母,我觉得,按照这个进度,等到明年,羌活的胆子说不定能赶上阿琼。”至于达到刘珏的标准,刘瑶不奢求,只求羌活能变得更大胆些,若是到了乌孙,能欺负别人那就更好了。


    羌活公主一听,有些惊惶地捂住嘴,不安地看着她。


    卫子夫微微摇头:“阿琼还不够,还要更好。”


    刘琼才八九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生烂漫的年纪,孩子的胆子都是虚的,长大后才能定性。


    而羌活公主却受幼年遭遇影响,成了这幅腼腆的性子,一时间不好改。


    刘瑶见状,用手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人的胆子都是养大的,羌活,你既然清楚,应该明白你是代表大汉嫁过去的,乌孙若是不善待你,就是对大汉无理。”


    羌活公主微微低着头,小心瞥了她一眼,“可是大家都说,之前和亲的公主都没有善终。”


    “她们是嫁到匈奴,匈奴与大汉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吗? ”一旁的刘珏替刘瑶应道。


    羌活公主立马抿住了嘴。


    刘珏看了看对方瘦弱的体型,眉心微蹙,看向卫子夫与刘瑶:“阿母,阿姊,不如你们将羌活交给我,我保证三月后,给你们一个高高壮壮的公主。”


    羌活公主面露惊恐地看着她,小心挪着步子往卫子夫身边靠了靠。


    诸邑公主好可怕!


    刘珏双眸微眯,这人将阿母当亲娘了!他们还在呢!


    “……”刘瑶嘴角微抽,扬手拍了刘珏后脑勺一下,没好气道:“说什么大话!我看你是找打!”


    又不是养猪,就是养猪三个月也达不到出栏。


    “阿姊!”刘珏哀怨地看着她。


    她明明是在帮羌活公主锻炼身体,让她在西域能生存下去。


    刘瑶扫了她一眼,警告她别捣乱。


    刘珏背着手,扭头翻了一个白眼。


    刘瑶叹气:“羌活,你要知道,无论是我、阿母,即使是阿父,将你嫁过去,也不是让你送死的,而是让你能代表大汉在西域安稳的活下去,现在西域与大汉之间的商路越发繁盛,中原与西域的沟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的作用会越发突出,所以……”


    “振作起来!”她再次摸了摸她的头,给她打鸡血。


    羌活公主怔怔地看着她,咬了咬有些单薄的上唇,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刘瑶现在不知道,羌活公主嫁到乌孙后,虽然一开始有波折,很快就安顿下来,并且壮大乌孙国内的亲汉势力,与乌孙王一起打压亲匈实力,将乌孙国打造成西域的商业流转中枢,日后更是成为西域的无冕女王,为汉廷的西扩做出了许多贡献,她的儿子后来跟随霍去病西征东欧,立下了不少战功。


    ……


    刘瑶的婚礼过后,朝野的注意力就在新币改革的事情上。


    刘彻自从登基后,一直没停过币制改革的路子,不过之前打仗的时候,刘彻更多的是想利用币制改革增加财政收入。


    之前将铸币权收归朝廷后,朝野的反应较为温和,翻砂法铸造的新币品质好,受到不少百姓欢迎,加上对盗铸□□的惩罚力度,这两年算是刘彻登基以来,全国经济规模最稳定最繁荣的时候。


    刘瑶觉得,可能还有刘彻这两年发行铜币规模比较克制的原因,新币质量好,容易保值,百姓都喜欢用。


    刘彻这般做,估计因为打算今年推行新币,所以对旧币的铸造就克制了。


    而上林三官那边,改进翻砂法的技术,制出的新币质量更佳。


    此次币制改革,由刘瑶负责,一开始朝中有公卿反对,刘瑶直接送上自己的币制改革方案,条理分明、技术能达到,朝野公卿一看,也说不得什么。


    经过商议,以十进制为准则,根据现在的购买力,结合情况,一千文铜钱可兑换一两银子,十两银子可以兑换一两金子,至于衡制,十两一斤,一两十钱……


    新币与新的衡制会对市场暂时产生一段时间的影响,但是几年后,百姓都适应了,就能体会到好处。


    任何制度都不是亘古不变的,都要适应时代的发展,等到以后经济好了,通货膨胀高了,就可以进一步从秤量货币到数量货币的转换,最起码现在步子不能迈的太大。


    五月,上林三官联合发行新货币,正式在长安投入使用,新币比起去年更加精美,圆形方孔,正面有“元狩通宝”四个大字,其精美程度已经能赶得上上辈子她见到的那些什么康熙通宝、乾隆通宝之类的铜钱。


    要知道翻砂法在这里才出现两年,上林三官那边就已经能将成品弄到这个程度,简直让她惊叹,古代真是高手云集,让她提高了期待。


    可惜她心心念念的想要摆脱手工,进入机械化,对于电,讲究天人合一的古人有些忌惮,但是蒸汽应该可以研究吧,蒸汽动力暂时想不明白,机械应该可以吧,自动她现在不奢求,手中操作也可以,先摆脱手工这种级别的。


    刘瑶想了想,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工官。


    于是,工官令就收到了刘瑶的难题,让他想办法弄出一台大型的机械铸币机。


    工官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铸币这事,不应该让他们干,应该去上林苑啊!


    刘瑶表示,上林苑若是有用,就不会十年如一日的用如同鞋底的钱范了。


    工官令苦笑:“这……这长公主,上林苑那边比属下更精通这些,再说不是有了翻砂法吗?难道还不行吗?”


    刘瑶:“翻砂法只是暂时过渡,若无法摆脱手工,以后这些技术传出去,盗铸还是无法避免,你们知道,我一向大方,若是你们能研究出来,我有重赏。”


    “……”工官令:“长公主,这种没有头绪的东西,若是老天爷不庇佑,就是猴年马月都做成!”


    刘瑶:“放心,我清楚,不会让你们一夜之间变出来,不过你们也不能偷懒。”


    看着她神情如此轻松,工官令可笑不出来,但是又无法拒绝,等刘瑶走后,只能头疼地挠着头发。


    ……


    成亲以后,有了自己的地盘,刘瑶可谓是轻松自在,不过每天还是会进宫一趟去看刘彻与卫子夫。


    刘彻见她来的这么勤快,失笑道:“之前没出宫的时候,天天叫嚷着要出去在长安横行霸道,现在成了家,天天往宫里跑,我看你这样折腾挺累的,不如搬回宫里?”


    端着茶水的刘瑶淡定的抿了一杯茶,而后字正腔圆道:“不要!”


    虽然外面不如宫里环境好,但是她更自由,能做更多的事情。


    刘彻白了她一眼, “没心没肺!”


    刘瑶瘪了瘪嘴。


    另外,刘彻还与她说了刘据的事情。


    刘据已经成为大汉的太子,现在天下稳定,匈奴被赶到漠北,储君也有了,对应的要将东宫的配置给凑齐了。


    负责教导、规劝、辅导、保卫太子的太傅、少傅,太子府署官太子门太子、庶子、洗马、舍人,还有掌管太子府的詹事。


    刘彻:“你觉得沛太守石庆怎么样?”


    “丞相石建的弟弟? ”刘瑶片头疑惑。


    石建、石庆都是万石君石奋之子,家学渊博,谦恭谨慎,父子几人都见过,第一印象就是没有埋没他们的姓,个个如同石头一样稳重谨慎。


    之前石奋过世,石建因为伤心差点也跟着一起去了,还好被救了回来,才没让刘彻损失一个靠谱丞相。


    刘彻点头:“你觉得如何?”


    “……嗯,可以。”刘瑶葱白的指尖轻轻戳着下巴,冷不丁问了一句,“石庆的脾气好吗?”


    若是不小心被刘据捣乱气坏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他是石家人!”刘彻无语道。


    他还是相信石奋的家风。


    刘瑶闻言,耸了耸肩。


    太子太傅已定,刘彻又将霍去病定为太子少傅,张汤之子张贺为太子府詹事,公孙弘的儿子为太子府舍人……


    刘瑶总觉一下阿父的用人习惯,在“选贤举能”与“任人唯亲”之间相互跳跃。


    不过目前刘据还小,连太子府都没有,目前这些人除了太子太傅管用些,其他就是虚职,此时确定,也是为了体现皇帝对太子、对他们的重视。


    信任的太子少傅霍去病目前也不在长安,早在自己大婚后,卫青与霍去病就率兵跑去塞北了。


    再过一个月,曹襄也要去边塞,对此刘瑶是支持的,若是可以,等到秋日,她也想去塞北一趟,不过目前来看,想也知道不行。


    从宣室殿出来,刘瑶见到刘据小朋友拿着小木剑,绷着小脸认真地劈砍水泥墩子,而旁边的刘琼此时两手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昏昏欲睡地给鼓劲。


    “昨夜没睡好!”刘瑶走到她身后,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瓜。


    “嗯。”刘琼见她来了,勉强打气精神,使劲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有些血丝的眼眶,瘪着嘴,“昨夜做梦了,不喜欢。”


    “做什么了?”刘瑶好奇小孩子的梦是什么?


    刘琼一听,仰身看了看旁边的刘据,示意刘瑶蹲下身,然后小声道:“我梦到阿父不要我们了,阿姊、阿琼、阿母、阿据好多人满脸是血,好可怕。”


    “……”刘瑶眸光一凝,素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没事,梦都是相反的。”


    同时她不找痕迹地给子燕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调查一下,刘琼身边是不是出现什么人或者听了什么事。


    否则不会无缘无辜做这么血腥的梦。


    “阿姊!”


    就在刘瑶沉思时,刘据的小奶音冷不丁出现在她身边,她立马回神。


    她唇角微勾,转身望向同样瘪着嘴的刘据,“怎么了,刘据!你这样子,难不成也乱做梦了!”


    刘琼轻哼一声,“他每天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才不会做噩梦。”


    刘据一听,可不满意,当即反驳道:“我也做了,我梦到我一剑就将这两个石墩给弄碎了!”


    此话一出,刘瑶、刘琼下意识看向虽然经过数月“摧残”,表面布满伤痕,仍然屹立不倒的水泥墩子,同时点头,这确实在做梦。


    刘据见状,摇了摇刘瑶的肩膀,指着旁边羽林卫随身的佩剑,“阿姊,我想换那种剑,有了那个,我就能像阿父那样,一剑砍下一块,早就将水泥墩子消灭了。”


    “哟呵!成了太子,胆子大了,就想抛弃你的小宝剑了?”刘瑶薄唇微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 ”


    刘据连连点头。


    刘琼圆溜溜的眼珠子一翻,没好气道:“你还小,不能碰剑,容易伤到自己。”


    刘据闻言,小脚一跺,小手一甩,当即罢工道:“那我不干了!”


    刘琼一听,惊奇地看着他,“说真的?”


    刘据闻言,小心瞅了瞅刘瑶,见她面上似乎没生气,试探性点头,“嗯!你们不给我换宝剑,墩子太厉害,阿姊,你让我换换好不好?”


    刘瑶:……


    “刘据,你可知为什么不让你用?”她示意小家伙靠近。


    刘据走到她跟前,瘪着嘴道:“因为我小。”


    刘瑶起身,走到一名羽林卫身边,“借用一下你的佩剑。”


    羽林卫犹豫了一下,双手奉上佩剑。


    刘瑶接过剑,手臂一沉,羽林卫的佩剑比她想象的重。


    她将长剑往刘据身边一拄,剑柄加上剑鞘,几乎有刘据本人高了,“它都与你一样高了,你个头挺小,胆子挺大呢。”


    一时间,小家伙嘴巴噘的都能挂油壶了,小手戳了戳剑鞘,比划了一下双方的差距,最终叹了一口气,得出结论,“阿姊,我觉得那个墩子实力太强,我只有木剑,打不过他啊,不打行不行?”


    刘瑶闻言,摸了摸他的头,“刘据,你害怕匈奴吗?”


    刘据点头又摇头,“匈奴人可恶,抢掠汉家百姓,等到长大,要和去病阿兄一样,去塞北打匈奴。”


    刘瑶:“你可知,匈奴一开始就是这墩子,阿父从小就对匈奴恨得牙痒痒,可是他年轻时,与你一样,大汉国力不行,又穷又弱,手中只有木剑,但是阿父一直持之以恒,努力锻炼,勤练武艺,长大后,换上宝剑后,‘咻’的一下,匈奴一下子就伤筋动骨,受了重伤,所以,刘据你要想阿父学习,手中即使是木剑,也不能放弃,懂吗?”


    刘据偏头,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木剑太弱了,阿父力气大,一下就将木剑给弄断了,石墩虽然也伤了,但是木剑用不了第二次。”


    他对于阿父伤了大将军舅父送给他的宝剑记的清清楚楚呢!


    说明木剑压根不能对付石墩。


    “嗯,没错,但是阿父他能用剑,也能挥动剑,而你,我的弟弟,你现在太小,不能用,也用不了,即使阿父没有剑,他也有好多办法碎开这墩子。刘据,你要知道,大人做事一般涉及到两个顾虑,能不能,行不行!你嘛!既不能,也不行!”刘瑶看着蔫了吧唧的小家伙,抬手捏了捏他的脸,“不信,你去问阿父!”


    小家伙现在正式成了太子,若不是知道历史,嫡长子身份、帝后感情和睦、舅父掌控天下兵权且深受陛下信任,而且让匈奴闻风丧胆……怎么看,都知道他稳如泰山。


    实际上,在巫蛊之祸没有发生之前,他确实稳如泰山,其他皇子也都老老实实,不敢有丝毫心思,等巫蛊之祸发生后,人心浮动,接连有皇子造反,恐怕这些也是汉武帝晚年后悔的一大诱因。


    谁知天威难测,谁都无法揣摩人心。


    尤其刘琼刚刚与她说的梦,若是没有人耍手段,可能是老天爷的警示。


    刚刚决定的太子太傅石庆虽然行事严谨,谦恭谨慎,但刘瑶其实心里更属意东方朔,他那种混不吝又洒脱机警的性格,更有利于刘据的未来,当君子最累,当暴君她又怕,当个混不吝的太子也不错。


    可惜东方朔他……


    以后一定要让大姨母好好说说东方朔,让他以后争取到太子太傅的位置。


    “刘据,你若是疑惑,以后多多询问阿父,他若是不理你,你就去向阿母告状。”刘瑶将佩剑还给门口的羽林卫,余光扫过宫门一角一闪而过的玄色衣角,唇角弧度加深。


    小孩子一开始还是别那么懂事,懂事的孩子让人放心,却不让人上心。


    “哦哦。”刘据懵懂点头,小嘴不断呢喃着“能不能,行不行?”


    殿内,躲在宫门后的刘彻挑了挑眉,见外面说完了,背着手,大步流星地往宣室内殿走去,薄唇微勾,同样低声喃喃,“能不能,行不行!”


    阿瑶这样教太子倒也可以。


    旁边的朗卫、内侍不敢吭声,目送他离开。


    等刘彻坐下,拿着奏疏愣神良久,最终吩咐道:“莫雨,今年西南夷送上的珍珠,你送给阿瑶两斛。”


    莫雨:“诺!”


    就在刘彻正欲处理政务时,一名内侍惊惶来报,“陛下,闳皇子他吐血了!”


    刘彻:!


    第103章  宣室殿内,内侍拜伏在御案前,全身微微颤抖,至于脊背上渗出的冷汗……


    宣室殿内,内侍拜伏在御案前,全身微微颤抖,至于脊背上渗出的冷汗此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闳皇子食用珍馐署送来的鱼羹后,呕血不止,王夫人命奴婢前来汇报!”


    王夫人所生的二皇子自从出生后,一直体弱多病,从小汤药不断,他们这次伺候的人也是心惊胆战,总担心什么时候出了事。


    去年王夫人之兄给建阳殿送了一个民间医师后,二皇子病情就逐渐好转,夜里也不经常啼哭,建阳殿伺候的人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谁知没等大家松一口气,今日二皇子冷不丁呕血,真的将大家都吓坏了。


    刘彻面色阴沉,“你的意思是有人残害刘闳?”


    内侍掐着嗓子小心翼翼道:“皇子醒来就用了鱼羹,其他东西夫人都和他一起服用,夫人无碍!”


    毕竟皇子身弱,骤然吐血,他们这些人要确定是病情加重,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刘彻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来人,将珍馐署的人都抓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宫。”


    莫雨:“诺!”


    路过跪在地上的建阳殿内侍时,眉间锁起,只求二皇子之事莫要牵连到其他人。


    ……


    刘瑶见刘彻出来,面色也不好,有些诧异,“阿父,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刘琼、刘据也好奇地看着他。


    “来人,送石邑公主、太子回椒房殿。”刘彻挤出些许微笑,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让人将他们带回去。


    现在刘闳的事情还没有结论,不管是意外还是有贼人,为了孩子们的安全,不宜胡乱走动。


    刘琼、刘据顿时齐刷刷瘪嘴。


    刘琼跺脚道:“我已经不小了。”


    刘据见状,小手一背,挺着小肚子,也稚声道:“我是太子了!”


    刘瑶扭头忍笑。


    “……”刘彻一时哭笑不得,若不是刘闳出事,他要好好“折腾”这两个小家伙,看他们一个个还如此嚣张,想到这里,顿时拉着脸,沉声道:“听话!”


    两个孩子见状,齐刷刷歪身看向刘瑶,满眼写着“阿姊,咱们一起回去!”


    刘瑶轻咳一声,也板着脸,“回去好好学习,我回去后要抽查。”


    两人顿时垮着肩,彻底蔫了吧唧的。


    等他们离开,刘彻招呼刘瑶跟上,两人一起去了建阳殿。


    刘瑶看向莫雨,眼神询问。


    莫雨瞅了刘彻一眼,低声道:“长公主,二皇子出事了!”


    刘瑶不怎么惊讶,刘闳出生后,基本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他生病倒不稀奇,若是一下子痊愈,或者力能扛鼎,才让人惊掉下巴。


    莫雨见她还不明白,再次说道:“建阳殿的人说二皇子被人下了毒!”


    “!”刘瑶面色立刻一沉。


    若是下毒的话,这牵连的就多了。


    阿母身为中宫之主,她的责任责无旁贷,想到这里,她不动声色地瞥了瞥刘彻,“阿父,刘闳怎么样?太医有说法吗?”


    “朕不知。”刘彻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


    阿瑶今年都出嫁了,可他至今才两子,若是刘闳出事,他就剩一个太子了,不知道天下人会如何笑他。


    刘瑶见状,暂时不打算开口。


    ……


    到了建阳殿,卫子夫与孟姬都已经赶到,众人看到刘彻过来,连忙行礼。


    刘彻上前将卫子夫扶起,轻声道:“皇后不必多礼,尔等起身吧!”


    刘瑶:“阿母,刘闳怎么样?”


    卫子夫看向刘彻,“陛下,太医正在里面诊治,臣妾来时,刘闳正哭着,刚刚喝了汤药,现在已经睡着了。”


    王夫人眼泪汪汪地望着刘彻,“陛下,你要为闳儿做主,他那么小的身子,人又弱,妾身好不容易给他养了一些肉,今日看他吐了这么多血,妾身的心如同被刀绞着,妾身做错了什么事,冲着妾身就行,为何要伤害我儿!”


    刘彻见状,上前揽住她,轻声安慰,“朕已经命人详查,你要放宽心,刘闳他的身子离不开你。”


    旁边的孟姬低着头,一副认真恭敬的模样,悄无声息地抿了抿唇。


    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她就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说不定是她自己照顾不尽心。


    卫子夫轻声安抚:“王夫人莫慌,宫中的圣手医师都在这里,不会让刘闳出事的。”


    王夫人闻言,咬了咬唇。


    她的闳儿自从出生就让太医蜀调养医治,可是身子一直不怎么好,


    她觉得那些太医就是对她与闳儿不尽心,故意懈怠,所以才委托长兄帮忙寻找民间医师,眼看着刘闳夜啼少了,身子骨稍微壮了些,她由衷自信自己当年的决定。


    ……


    刘彻轻手轻脚走进内殿。


    刘瑶跟在后面,扫视殿内,窗户都关了,即使有灯烛,室内也比较昏暗。


    西北角的床榻旁站着三四个人,刘瑶认出来其中三个是太医署的太医,另外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王夫人请进宫的民间医师了。


    “参见陛下!”殿内众人看到刘彻,连忙行礼。


    刘彻摆摆手,三名太医和中年男子让开位置,刘彻见到了刘闳。


    刘闳乖巧地陷在床榻中,小脸微白,唇边有些暗红,分不清是没有清理干净,还是原先的唇色。


    刘彻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眉心锁起。


    寻常孩童体温偏高,可是他摸刘闳,偏偏有些低,明明前些日子,王夫人说刘闳的身子已经大好,这就叫“大好?”


    看完儿子,刘彻让太医们跟着他出去。


    他要问清楚。


    殿外,珍馐署的监正赵不矮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见刘彻出来,连忙行礼,“陛下,珍馐署做的鱼羹绝对没问题,请陛下相信奴婢等人。”


    刘彻没理他,坐下后看向太医,示意他们开口。


    “陛下,臣等得到消息后,就立刻给皇子催吐,没有从鱼羹中检验到毒物。”宋太医恭敬道。


    年龄最大的游太医说话有些慢,“陛下,臣给皇子把脉,发现他的脉象虚浮无力,涩而虚软,体虚之症比去年臣最后一次诊脉时,还要严重,此次吐血可能伤到了肺腑,也有可能是用了有毒之物,臣一时无法确认!”


    赵不矮慌忙道:“陛下,奴婢亲自试过鱼羹,一点事情都没有。珍馐署烹饪的所有东西都有严格规定,奴婢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查证,送到建阳殿的鱼羹也没有经手他人。”


    众所周知,二皇子身子弱,因为经常服药,他的饮食禁忌很多,所以珍馐署对他的饮食慎之又慎,没想道今日还是出了事。


    而且建阳殿第一时间将锅扣在了鱼羹身上。


    刘彻半闭双眸,大手不紧不慢地敲着大腿,面上表情没有一丝浮动。


    片刻后,王夫人捧着一团衣服走了出来,跪倒在刘彻腿边,指着衣服上一团暗红,“陛下,闳儿咳出来这么多血,他还这么小,你要为他做主,妾身已经失去了一个公主,不想再失去第二个孩子,求你!求你了!”


    刘瑶眉头微蹙。


    听王夫人这话,在事情还未查清之前,就要先杀了赵不矮泄愤吗?


    对于阿父来说,赵不矮一个掌勺的阉人没什么地位,若是能暂时缓解王夫人的愤怒,别说他一人,就是整个珍馐署都拿下,他眼皮也不眨一下。


    正欲开口之际,就听卫子夫说话,“陛下,鱼羹之事虽未查清,结果未知,赵不矮如此说话,有推卸责任之嫌,臣妾建议杖二十,以儆效尤。”


    刘彻大手动作一滞,犀利的眸子扫了赵不矮一眼,最终决定给皇后面子,微微颔首。


    赵不矮见状,原先抖颤的身子一下子软了,冲刘彻伏地叩拜,声音带着哽咽,“奴婢领罪!”


    两名内侍上前拿人的时候,他也十分配合,躬身随着他们一起退下。


    王夫人看着赵不矮退下的身影,眼眶猩红,转身面对刘彻之际,泪珠宛如断线的珍珠纷纷落下,樱红的唇瓣微微颤抖着,面上强颜欢笑:“是妾身无理取闹了,事情还未查清,就这样难为陛下,我……我……我的闳儿太命苦,托生到我的肚子,是我没给他一个好身子……”


    女子的抽噎声带着无形的心碎和悲伤,让人见之不忍,心疼不已。


    即使孟姬看不顺眼她,想起宫中的鄂邑公主,也禁不住眼眶通红。


    刘彻叹息一声,温声道:“闳儿不会出事,朕也不允许他出事。”


    王夫人擦着眼泪,“有陛下这话,妾身就放心了。”


    刘瑶将注意力放到殿中那位民间大夫身上,好奇问道:“这位先生贵姓?”


    中年男子见她问话,愣了一下,正欲回答,就听王夫人解释道:“这是项阴项大夫,在赵地一直很有名声,医术了得。”


    刘瑶微微点头,“项大夫,你觉得二弟是因为什么而吐血?”


    项阴垂首道:“草民觉得,问题还是出在皇子的饮食上,皇子虽然虚主血虚,但是经由草民照料,身子比往日好了不少,在此之前从未出事,偏偏今日出了事,多半有人对皇子下手!”


    卫子夫:“也就是说,你不认同太医署的说法?”


    项阴闻言,点头道:“回禀皇后,太医署的人若是有用,草民也不会进宫了。”


    王夫人不就是不相信太医署的人,才找了他。


    二皇子的症状是胎生的,治得好是他的本事,出了事,是二皇子身子弱,他是王夫人自家人,王夫人可相信他了。


    还好,二皇子的身体在他调养下,渐渐好转,平日也不会受到一点动静就不停哭嚎了,让其他人也能轻松些。


    就在卫子夫正欲说话之际,就听内殿又传出一阵嚎哭,“阿母……呜呜……阿母,闳儿怕!阿母——呜呜!”


    王夫人闪身进了内殿,刘彻、卫子夫等人也跟上。


    就见王夫人抱着刘闳在怀里轻轻哄着,可是刘闳还是不停哭嚎,见到刘彻等人时,哭的更大声了,将头埋进王夫人怀里,哭的都呕出来了 。


    王夫人强压酸涩,柔声道:“闳儿,你再看看,他是你阿父,是阿父!”


    “呜呜……我不要,不要,呜呜……呕——不要,呜呜 ,阿母——”小刘闳不停地摇头,小手死死地抓住她的衣服,看样子,一点也不想看见刘彻。


    刘彻面露不忍,最终招呼众人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母子二人。


    正殿中,众人听着内殿的刘闳止不住嚎哭声,纷纷面带不忍。


    原以为他们出去后,王夫人很快就哄好,谁知道刘闳哭了将近一刻钟,还是没法冷静下来,最终刘瑶就听内殿传出王夫人的声音,“来人,去拿安神汤!”


    片刻后,一名宫女端着药碗轻手轻脚地跑进内殿。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内殿的哭嚎终于没了。


    王夫人面色疲惫走了出来,先向刘彻、卫子夫告罪,“闳儿不乖,吵了陛下与皇后,看在他年幼的份上,还请原谅他。”


    卫子夫:“孩子安稳了就行。”


    刘彻:“刘闳这就睡了? ”


    王夫人微叹道:“他哭的那么离开,若是安神汤再没用,我……我就只能下药了!”


    众人:……


    场中的项阴则是自信道:“夫人不用担心,此安神汤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独家秘法,一向管用,之前二皇子就适应良好,短时间内不会出错。”


    一旁的游太医面露好奇,“项大夫,可否赏眼让老夫看一眼方子。”


    虽然安神汤也是常用方子,尤其皇宫之中,贵人们忧思甚多,安神汤最能解忧,也让他们最省心。


    项阴面露为难:“还请老太医见谅,此乃草民家学传成,这……”


    游太医见状,歉意拱了拱手,“是老夫失礼了。”


    从建阳殿出来时,已经过了午膳时间,至于建阳殿的事情,还是无法下定论,刘彻已经命掖庭令彻查。


    刘彻随卫子夫、刘瑶一起回了椒房殿,用了一些午膳,然后刘瑶带着弟弟妹妹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夫妻二人,之后刘彻又回到未央宫处理政务。


    午后过半,刘瑶牵着刘据,前去未央宫给刘彻送参点心。


    进入宣室殿,刘彻正伏案写字。


    刘瑶与刘据行了礼,从刘瑶这个高度看过去,就见刘彻在用朱笔批改东西。


    “阿父,阿母担心你饿了,让刘据给你送吃的。”刘瑶请手拍了拍刘据的小脑袋瓜。


    刘据掰着手指道:“有好喝的人参鸡汤,芙蓉糕、花生酥好吃、茯苓糕不好吃,阿父多吃些。”


    刘彻闻言,停住笔,打趣道:“你不喜欢的都让朕多吃些,喜欢的是不是就要少吃些?”


    刘据闻言,眼珠子转了转,小手拍了拍小肚子,“我吃很少的。”


    说完他仰头看向刘彻,面含期待。


    阿姊说,小时候懂事,长大顽皮,大人会觉得他们变坏了,相反,小时候顽皮,长大懂事,大人会高兴,能让他和大人都高兴的事情,他喜欢做。


    阿姊说了,要趁年纪小的时候,多多“欺负”阿父,长大后,就没有机会了。


    刘彻:……


    这算是默认了。


    刘瑶忍笑,将刘据抱起,“阿父,没办法,这是你选的太子,只能你自己教了!”


    “阿父的文采有石太傅高吗? ” 刘据的脚尖懒洋洋地晃来晃去,摇头晃脑道:“阿父 ,要不你和石太傅比试一场,我来做裁判好不好?”


    刘彻虎着脸,正欲开口之际,就听“啪”的一声。


    众人一愣,顺着声音方向看去,就见原先放在桌角的朱砂砚台一下子没了影,砚台掉在地上差点砸到刘瑶的脚,里面血红的朱砂墨也溅出来不少,裙摆和鞋子上都有一些。


    刘瑶察觉怀里的刘据身子一僵,与对方心虚的眼睛对上,挑了挑眉,“嗯?”


    刘彻淡定看戏。


    刘据立刻低头认错,“我知错了!”


    刘瑶将他放下,抬手捏了捏他的耳朵,正想开口,余光扫到地板上的朱砂墨,忽而脑海中闪现一则上辈子看的趣闻,她一直不知道是真是假。


    传说清朝后宫是不喜欢孩子太闹腾的,怕惹事,也唯恐孩子被皇帝等人嫌恶,于是安神汤奉上,其中一种安神汤的成分就是朱砂,朱砂富含铅和汞,这两个大杀器的危害有多严重,二十一世纪经过科普都知道。


    尤其大量摄入铅,会让人昏昏欲睡,无精打采,而汞服用多了,会对身体肾脏造成危害,而且也能损害肾脏,造成神经衰弱、情绪不稳,摄入多了,会恶心、呕吐、吐血,毕竟肾脏都伤了。


    这也是众人揣测清宫中那些孩子总是活不长的原因。


    所以有时候,皇帝也不一定享受到最好的医疗条件。


    虎狼之药、特效药对于那些宫廷御医们来说,是有极大的风险,为了不担责,原先可以快刀斩乱麻,偏偏用软刀子慢慢割,最后就是遭受的折磨更多。


    没办法,天子一怒,全家不是火葬场就是要流放,还是稳妥些较好。


    现在汉朝的医术发展与后面不能相比,各种研究和临床经验都少,朱砂入药、炼药都是常态,那个民间的项大夫他的安神汤不会有猫腻吧。


    “阿姊?”刘据见刘瑶愣住,迷惑地看着她。


    “阿瑶?”刘彻也疑惑。


    这孩子怎么了?总不能是被地上的朱砂墨给吓住了。


    片刻后,等宫女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想要收拾地上的狼藉,被刘瑶挥手赶了下去。


    “阿瑶,你这是何故?”刘彻更加纳闷,难道又想到了什么新奇的主意。


    刘瑶探身,拿起笔架上的那根朱笔,看着上面的朱砂,眉头微锁,“阿父,我之前寻到一个古籍,你也知道,因为曹襄、霍去病身子虚弱,所以我一直在研究这些。”


    听到“曹襄、霍去病身体虚弱”这段话,刘彻经不住嘴角直抽。


    他勇冠三军的冠军侯、 玉树临风的大外甥,被阿瑶如此嫌弃,外面的人知道吗?


    霍去病、曹襄他们知道吗?


    “继续!”刘彻绷住嘴角,控制表情。


    刘瑶眸光转了转, “我听说民间有一味安神汤里面放朱砂有奇效,阿父可知为何?”


    “为何?”刘彻面色一冷,坐直了身子,朱砂有什么危害,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


    刘瑶:“当然是朱砂里面的铅与汞了。”


    铅可是公认的剧毒重金属,朱砂中虽然大部分是汞,可也有一部分是铅。


    中医万物都可入药,就是砒霜也行,她知道朱砂也行,但是想也知道,这种有毒药材,不能大量使用,即使少量久服也不行,所以但愿刘闳的身体不是因为这样,否则她不敢想象后果。


    刘彻神色阴沉,“你是怀疑那个民间大夫给刘闳的药中掺了这些?”


    刘瑶两手一摊,“儿臣只是猜测。”


    “既然这样,那就让人去证实。莫雨,你去建阳殿,让那人将安神汤的方子吐出来。”刘彻沉声吩咐。


    莫雨:“诺!”


    ……


    莫雨听得也是心惊肉跳,若是事情真的如实的话,对王夫人怕是一大打击。


    毕竟王夫人对项阴十分信服,抗拒太医署的医治。


    为了套出真实的方子,莫雨自然不能用威逼那一套,经过他一张巧嘴外加他的身份,项阴很快就上钩,将安神汤的方子献了出来,莫雨还暗中派人从他的居室搜到一罐已经用了一半的朱砂,这些东西很快就放到刘彻的案前。


    傍晚,未央宫外归巢的鸟儿发出鸣叫,在天空中展翅划过。


    天边的晚霞如同彩绘一般绚烂无比,不过对于未央宫的宫人们却没有心思欣赏,因为陛下,此时未央宫倒是氛围压抑,风雨欲来。


    宣室殿内,刘彻的桌案上放着莫雨从项阴那边套出来的方子,中间的“朱砂”二字清清楚楚。


    刘瑶接到刘彻的传召,进殿就看到这一幕,见他这样子,刘瑶已经明了。


    “阿瑶,你得到那份古籍上面有没有说如何医治朱砂之毒?”刘彻阖眸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刘瑶:“这种毒对人体的损伤是极大的,也要看中毒深浅,还好刘闳服用的时间不太长,让太医署上心些,应该可以缓解症状。”


    就是现代医学对于重金属中毒也没办法,在医学方面几乎一穷二白的现在更不用说了。


    “可刘闳还小……”刘彻失声苦笑,他就两个儿子,现在还被人害了一个。


    刘瑶见状,只得轻声安抚,“也许刘闳吃的不多,你刚才说了,孩子小,说不定是我猜错了,也许是其他缘由。”


    现在确定只是项阴的药方中有朱砂,说不定没在刘闳的汤药中放呢。


    刘彻:“朕已经命人审问了,项阴那贼子不仅放了,而且有时刘闳哭闹狠了,还会加量!而且王夫人也在服用这汤。”


    刘瑶顿时闭上了嘴。


    都到了这地步,她也没办法。


    ……


    此时建阳殿也乱成了一锅粥,项阴被未央宫的朗卫抓走,让王夫人心生不妙,二皇子的医治也被太医署的太医接管,而且她居然也要服药。


    “这是何物?”王夫人戒备地看着面前闻着腥苦的药汁。


    游太医恭敬道:“王夫人,此乃解毒药,是陛下的吩咐!”


    王夫人懵了,“你是说我中了毒?”


    她身体无碍,怎么会中毒呢!


    几名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太医令上前, “王夫人,项阴的安神汤中有朱砂,朱砂服用有剧毒,你既然曾经服用过,所以要解毒。”


    之前陛下命他们研究过,朱砂服用过量,确实会伤到肺腑,有口舌生疮、呕血的症状,若不是王夫人对他们不信任,但凡让他们知晓一二,也不会弄到这个下场。


    王夫人此时如晴天霹雳,唇瓣不住颤抖,咬着牙问道:“你们这是何意?你们是说我害了闳儿?”


    太医们没有说话。


    就在殿内陷入死寂时,内殿又传来刘闳的哭嚎,“阿母,救命!呜呜——我不喝,不喝!”


    “闳儿!”王夫人顾不得其他,连忙奔向内殿,到达门口的时候被帘子绊了一跤,一下子摔倒在地。


    宫女惊惶去扶,“夫人!”


    王夫人一把推开她,双手双脚地撑起来,连面上的泪水都顾不得擦,“闳儿!阿母来了!”


    众人见她这幅样子,面露不忍。


    太医令长叹一口气,跟着王夫人一同进殿。


    原来是医侍要喂解毒汤,但是刘闳这般大的孩子压根不喜欢喝。


    王夫人上前将他揽在怀里,轻轻用手拍着他的软背,“闳儿,咱们一起喝,不苦,不苦,喝完有糖吃。”


    刘闳瘪着嘴,委屈道:“现在苦。”


    王夫人知道他的意思,她尝过以前的汤药,没这么苦。


    俗话说,“良药苦口”,恐怕太医署为了给他解毒,用了重方子,想到这里,眼角一行泪水滑落,她用手抹去,看向游太医等人,“项阴呢?”


    游太医:“在掖牢审讯。”


    王夫人身子晃了晃,看来陛下已经掌控了证据,她深吸一口气,“此事与我阿兄无关,他……他也是被项阴骗了。”


    众人知道这话是说给陛下听的,可陛下愿意听吗?


    即使有王夫人做保,可项阴能入宫,也是他举荐。


    只能说,庆幸没让他祸害宫中更多的孩子。


    第104章 要挑刺,说的好像只有他会似的。


    刘彻也是这般想到。


    对于王夫人之兄,他此时是万分嫌恶,不管他是好心还是恶意,王夫人与刘闳都受他残害。


    所以次日,他就下旨将王夫人之兄王建投入大牢,命人严审,谁知道王建的心思是不是另有所图。


    当然此事低调进行,没让人宣扬出来,尤其是王夫人那边。


    自从王夫人生下刘闳后,身为她唯一的兄长,王建的待遇也是水涨船高,被刘彻赐了官和大宅子。


    廷尉寺连夜到府拿的人,据说王建当时吓得爬都爬不起来,是被人拖走的。


    王建胆子小,廷尉寺的官吏只是稍微一吓,就将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地秃噜出来,不仅说了他的事,还有往日贿赂他、与他交往想要得到实惠的那些达官显贵、巨富商贾,至于项阴的事情,也一五一十地吐了出来。


    说实话,廷尉寺的官吏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轻松的仗。


    可谓是没费吹灰之力。


    廷尉寺的廷尉监进宫送奏疏的时候,正巧遇到大将军卫青从未央宫出来,连忙行礼。


    卫青向他拱了拱手,和煦一笑,然后淡然离开。


    廷尉监看着对方的背影,想起他们的审问的王建,轻啧两声。


    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有卫皇后的运气,同为国舅,卫家人才济济,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与卫家一比,王夫人的母家只能算是萤火之光。


    不,萤光算不上,最起码萤光还能照亮些许黑夜,而王建却只能拖王夫人后腿。


    之前王夫人诞下二皇子后,朝中有人猜测,陛下为了平稳局势,说不定会扶持二皇子一族,尤其卫青被封大将军后,有人就觉得,为了一族安稳,卫青与卫家应该更加低调谨慎,而王夫人一族怕是要崛起。


    甚至他还听说,大将军身边有人担心卫皇后失宠,劝他贿赂王夫人,这样才能稳固卫家的地位。


    而现今,两年过去,卫皇后所生之子立为太子,卫氏又崛起一个冠军侯,可谓是后继有人,而王夫人那边,先不说闳皇子的身子问题,单说母族实力,就不能相比。


    宣室殿内,刘彻面无表情地看着廷尉监呈上的东西。


    ……


    王建一开始以为是王夫人在宫中闯了祸连累他,一开始想着如何比推脱,后来得知是他送进宫的大夫惹了大祸,害了刘闳、王夫人,吓得面无血色,最后就什么都招了。


    根据廷尉寺的调查,项阴确实会些医术,但是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顶多算是运气好,外加会忽悠而已,他们这些时日去调查过经项阴诊治的一些人,其中有一名三岁孩童出现了与刘闳一样的症状,其家人曾经想要再请项阴复诊,不过孩童没坚持到项阴上门,就夭折了……


    民间孩子夭折的多,各种意外都有,谁也没有朱砂这方面想,甚至现在许多方士炼制金丹时,都将朱砂当成必备配药。


    等刘彻看完,廷尉监小心翼翼看了他的脸色,“陛下,臣想问,王建之事如何处置?”


    按照律法,伤害皇子,轻则腰斩,重则族诛,但是王建乃王夫人之兄,难道真要按照这样处置?若是王夫人知道了,恐怕要哭死吧。


    刘彻沉着脸,“按律施行!”


    廷尉监心中一咯噔,最终躬身道:“诺!”


    他很快就平复心绪,被判斩刑无碍,只要能用钱赎罪就行,就看王夫人那边能使多少力气了。


    对于王建的处置,暂时压着消息。


    所以宫里宫外,在无有心人的传播下,大部人不知道。


    刘瑶也不怎么关心,刘闳的吐血找到了源头,知道是朱砂之毒,刘瑶趁此机会给身边人科普,向他们宣扬了汞和铅的危害。


    她发现,比起汞,更应该提防的是铅,铅耐腐蚀,用作容器,没有青铜的异味,许多人都喜欢,而且铅熔点低,稍微加热,就能溶解,简直是要人命。


    刘瑶这些日子,一直在总结一些医学小常识,交给太医署研究,让他们帮忙宣扬出去。


    一月后,刘闳的身子渐渐好转,不过因为这一月的折腾,加上夏衣单薄,有些大头娃娃的感觉。


    而王夫人也得知了王建被判了斩刑的事情,当即就晕了过去。


    此事之后传遍朝野,刘瑶听到也吃了一惊,没想到阿父这次居然如此狠下心。


    至于人会不会真的斩了?


    刘瑶也不肯定,就看王夫人如何求情,看看能不能将人赎回去。


    王夫人那边醒来以后,很快就冷静下来,当即就去找刘彻求情。


    不过王夫人到了未央宫,刘彻并没有见她,由着她在外面跪着。


    弱质芊芊的美妇人跪在宫门口泫然欲泣,为她唯一的兄长求情,语气不癫狂、声音凄婉,字字都是情谊,这也是刘彻让她能跪在外面的原因。


    当然前提是,王夫人没有用刘闳做挡箭牌,这才让刘彻有了耐心。


    等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示意莫雨出去劝人。


    莫雨苦着脸。


    与王夫人这样的聪明女人打交道一点也不轻松,而且若是陛下不管的话,王夫人就要去椒房殿了,到时候又要麻烦皇后。


    主要是皇后身边的公主、皇子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陛下只需要对付王夫人,真推给皇后,他至少要对付长公主和诸邑公主,事情闹大了,那就是四人一起上了。


    “陛下,王夫人既然知错了,不如就请她进来,听她如何说?”莫雨干笑两声。


    心说,他义父给自己取名“莫雨”,就为了让他谨言慎行,现在能做到这地步,也是为了陛下与皇后着想。


    “王夫人什么时候攀上了你?”刘彻眉梢一冷。


    “陛下这话可吓坏奴婢了,奴婢不敢!”莫雨身子躬的更加谦卑了,他早知道就不说话了。


    刘彻眼神扫了门口方向,“知错还不去做。”


    莫雨:……


    ……


    到了内殿门口,王夫人见莫雨出来,面色一喜,眼含期待,“中常侍,陛下……是不是应下了?”


    莫雨面露尴尬,声音温柔的能化成水,“王夫人,陛下体恤你身子弱,宫中还有小殿下要照顾,所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王夫人呆住,“陛下,陛下不愿意见我!”


    莫雨又柔声解释,“王夫人,你也要为陛下想想,闳皇子也是他心肝,现今……唉,咱们也要给陛下时间。”


    王夫人两行清泪划过,“中常侍,兄长虽愚钝,可对我疼爱有加,若不是担心闳儿,他也不会费心请项阴入宫,谁知却是引狼入室,我的闳儿!呜呜……求陛下宽宥他一二吧。”


    莫雨摇头,陛下平生最恨蠢人办蠢事了,而且他也听了审讯经过,这个王国舅拿不上排面,闳殿下出生还没几年,他就靠着闳殿下与王夫人敛了不少财。


    王夫人见他这样子,偏头用袖子掩着唇,无声的泪又落了下来。


    话已经带到,莫雨该劝的已经劝了,若是王夫人不那么聪明,认死理些,事情还好处理些。


    莫雨心中这样想着,到了内殿,恭敬道:“陛下,”


    “人走了吗?”刚刚莫雨的话他也听到了,刘彻见外面不再说话,有些担心。


    莫雨:“王夫人还在外面呢。”


    刘彻轻哼一声,拿起奏疏看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殿又传来王夫人的声音,“妾身让陛下为难了,这就告退!”


    刘彻闻言,吩咐道:“莫雨,王夫人体弱,又中了朱砂毒,你选些补身的东西送到建阳殿,再送二十匹锦缎。”


    莫雨;“诺!”


    ……


    王夫人前脚才回到建阳殿,后脚莫雨就过来了,看着他送来的东西,泪盈双目,强压着酸涩,“多谢陛下赐恩!”


    陛下为何不能将这份仁慈分给她的兄长一丝呢。


    莫雨见状,只得宽慰道:“王夫人,陛下对你和闳皇子的关切,咱们都清楚,此次项阴之事,着实气到陛下了,你救别难为陛下了!”


    王夫人:“可若是无了阿兄,妾身的父母何人能尽孝,闳儿也没了舅舅。”


    莫雨叹了口气,“奴婢也没办法啊!”


    王夫人:……


    这就是陛下想对她说的吗?


    等莫雨走后,她在正殿坐了良久,直到刘闳的呼叫才将她惊醒。


    最终,她望了望椒房殿方向,默默咬了咬唇。


    次日,莫雨派人一直看着建阳殿的内侍就来给他回话,说王夫人带着闳皇子去了椒房殿,心中叹了一口气。


    当天下午,卫子夫就来到未央宫给王建求情了。


    竖日,刘瑶先收到王夫人带着二皇子想要卫子夫为王建求情的事情,才进宫,又收到消息,说陛下允许王家人赎罪。


    刘瑶:……


    未央宫中,卫子夫见她噘着小嘴,打趣逗弄道:“谁惹了咱们长公主了?”


    刘瑶瞅着她,“阿母,阿父不想杀人,一开始就罚一下不就行了,折腾一圈,不觉得麻烦吗?”


    “你啊,还是太小。”卫子夫拉过她的手,“陛下这是为我好!给我送人情呢!一些事情,主动做和旁人求你做,得到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刘瑶瘪嘴,“可你也欠了阿父的人情!”


    本来就是王夫人与刘彻的事情,何必让阿母卷进来。


    这么一算,还是阿母亏了。


    卫子夫闻言,面上疑惑地眨了眨眼,“可以这么算吗?”


    “当然!人情债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刘瑶说到这里,生气地握紧拳头,仰天怒喊,“阿父这个奸商!”


    “噗呲——”卫子夫忍俊不禁,抬手扯住自己女儿愤怒的小拳头,“好了,好了,有阿瑶心疼我足以,再说,此事影响没那么大,也没那么重要,陛下不过是不想主动赦免王建。”


    但是又不能真将人斩了,毕竟王夫人就这一个亲兄,而且现在人家还生着病,还要养育刘闳,若是因为此事忧虑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刘瑶:“哼!”


    卫子夫见她这样,拉着她警告,“你可不能因为此事去烦陛下。知道没?”


    “……”刘瑶对上她认真的眸子,委屈地看着她。


    卫子夫素手轻轻抚平女儿秀气的眉心,“阿瑶,乖!”


    刘瑶:“……哼,便宜阿父了!”


    ……


    之后,刘瑶听说王建的家人花了好大一笔钱,将其赎了出去,就连赏赐给王建的宅子也被收回去了。


    除了他,那些日常贿赂王建的达官显贵与商贾也一个个被调查捉拿,因为有王建的口供和指认,一个个只能自认倒霉,拿钱赎罪……


    刘瑶遇到桑弘羊时,对方告诉她,按照新币,由王建引起的这波赎钱至少有三十万钱。


    刘瑶:……


    她就知道,不过现在不怎么缺钱,这种赎罪钱就不能废除吗?真不想杀,可以换个罪罚,何必要多此一举。


    桑弘羊讪讪一笑,陛下这样做也是在补充国库,按照陛下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的习惯,以金赎罪筹集的钱很快就被耗空。


    刘瑶见他这样,不打算难为他,直接问当事人。


    刘彻闻言,语气有些敷衍:“等匈奴灭了再说!”


    说起这个,刘瑶想起她那些年被刘彻藏起来的工匠,“阿父,现在阴山已经收入囊中,我的玻璃研究可以升级吗?”


    然后,刘彻语气不变,“等匈奴灭了再说!”


    “……”刘瑶脑门青筋直跳,有这么敷衍人的吗?


    大概察觉她的怒火,刘彻坐直了身子,面露关切,“阿瑶啊!最近在宫外舒服吗?可有人欺负你!”


    刘瑶:“……还好!”


    刘彻:“长姐对你如何?”


    刘瑶面无表情:“还好!”


    “……”刘彻眉梢微扬,“曹襄那小子欺负你吗?”


    刘瑶表情不变,“还好!”


    让他也体验一下被人敷衍的感受。


    旁边的莫雨默默后退一步,远离“战区”。


    刘彻目光幽幽地看着她。


    刘瑶亦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偏头乖巧道:“阿父?”


    刘彻:“阿瑶,玻璃一物本身就是珍品,即使需要远售西域,现在的生产已经足够,千里眼乃我朝利器,若是流落到外族手中,对大汉并无好处,此物也不适宜在民间流传。朕有些好奇,你要将玻璃弄成什么样子?”


    “弄成什么样子?”刘瑶偏头想了想,指了指宣室殿上方安装的小块玻璃窗户,“自然让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能挂上玻璃。”


    “……你这想法。”刘彻有些为难。


    她这想法实在异想天开了,现在的玻璃价比黄金,未来就是生产多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仍然是奢侈。


    他一个皇帝都不敢承诺让全天下百姓能丰衣足食,他的女儿在想着让大家都用上玻璃,这目标太高了


    想到此,他故意板着脸,“阿瑶,你要记住,对于百姓,他们就不稀罕你的玻璃,他们想要的衣食无忧,吃饱穿暖!”


    “……”刘瑶顿时语塞。


    阿父说的没错,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连“吃饱穿暖”这种基本需求都没法实现,玻璃什么的东西,对他们太奢侈了 。


    欸……不对。


    刘瑶唇角微抿,不满地看着对面,“阿父,让百姓吃饱穿暖是你的事情。儿臣卖玻璃,给国家交税赋,凑军费,这些还不够吗?玻璃的研究前景广大,你不能因为一些顾虑就扼杀了它的发展。”


    “等百姓能买得起玻璃的时候,他们一定已经丰衣足食了。”刘瑶扬了扬拳头,冲着他微微昂了昂下巴,“阿父,你不要将自己压力丢给我,我很难的。”


    刘彻见状,缓缓点头,薄唇微勾,“朕还是那句话,等匈奴灭了以后,你现在不是在研究水泥吗?朕听闻你难为工官令,让他给你做个碎石机,研究出来了吗?”


    刘瑶:……


    研究出来的话,她早就拿出来炫耀了。


    刘彻:“你不是说棉花可以纺布吗?你不自己研究,怎么将这难题交给子夫了?她忙着打理后宫的事情已经很忙了 ,你身为子女应该体谅她!”


    刘瑶:“……纺布的事情,我也劝过阿母,她不听劝,阿母听你的话,你都管不了,我就更管不了了。”


    她没接触这些,阿母出身平阳公主府,对纺织等技艺十分娴熟,所以得知棉花也有可能纺织成布的时候,一直在研究这个。


    刘彻闻言,与她大眼瞪小眼,最终放弃这个问题,“听说你还让人给你弄出一个比马车还大的铸币机?”


    “呃……”刘瑶张嘴欲解释。


    这不是没研究出来吗?再说现在的铸币工艺技术水平有些低,不好与民间拉开太大差距,她也是为了朝廷好。


    刘彻:“你算算,你这是一心几用了,平日这些难道都不够你忙的吗?”


    “嗯……”刘瑶眼珠子转了转,抿了抿唇。


    刘彻乘胜追击,“还有,你现在也是为人妻了,对曹襄好些,不能光摆公主架子,你们是夫妻,朕身为你的君父,不好对你婚后事情说什么,但是也要做些样子,别让朝野看笑话。”


    “阿父!”刘瑶这下真的毛了,有这样说自己闺女的吗?


    她与曹襄现在相敬如宾,有什么不好的,难道他要看看她给他上演一出大汉虐恋情深吗?


    “哼!”刘瑶俏眉一横,也不客气道:“阿父,你光说儿臣,西南夷的路修好了吗?我看你派去的官员不怎么管用,要不要我将司马相如借给你?”


    “……”刘彻墨眉微扬,两手一背,他倒要看看刘瑶还敢说什么 。


    刘瑶:“阿父,朔方郡的长城你说要用水泥 ,你准备了多少钱?”


    刘彻:……


    刘瑶:“匈奴虽然赶出了阴山,西北有西域,但是东边的苍海郡,阿父就想着一直废除,不想着再建吗?那里虽然冷,可是草原民族皮糙肉厚,谁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一堆!”


    刘彻:……


    刘瑶:“还有刘据这个皇太子的教育问题,塞北的边市,草原降民的安置,蜀郡的水利建设,还有你琢磨的算缗,具体税率定下来了吗?什么时候再推恩一波诸侯,今年齐国的旱情有所缓解了吗?胶西的国相定下来吗?胶东今年的飓风天灾……”


    “停——”刘彻听得脑袋瓜嗡嗡响,见刘瑶越说越兴起,连忙学着她以前的动作,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刘瑶立刻合上嘴,见他用手按着太阳穴,皮笑肉不笑道:“阿父,你还要继续吗?”


    要挑刺,说的好像只有他会似的。


    刘彻掩唇轻咳,仍然嘴硬道:“朕不想与你计较这些。”


    “哦——”刘瑶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那咱们就计较其他的,儿臣自然对阿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让阿父无聊的。”


    “朕现在很充足!”刘彻深吸一口气,想了想,决定换一个话题,“阿瑶,曹襄与你已经成婚,平阳公主府就长姐独身一人,所以朕打算给她说一门亲事。要不,你替朕掌掌眼?”


    “我?”刘瑶愣住,这话题跨度有些大啊。


    她才成婚,就要操持自己婆婆的婚事吗?


    这也太难为她了。


    难道阿父想要平阳长公主与卫青成婚。


    刘彻点头,“朕觉得汝阴侯夏侯颇不错,你觉得如何? ”


    “汝阴侯,夏侯颇?”刘瑶皱眉。


    平阳长公主的二婚如何结束的,她后来想起一些,听说是夏侯颇与其父的姬妾通奸,事后畏罪自杀。


    不管真相如何,可以看出汝阴侯与平阳长公主的这场婚姻绝非良配。


    刘彻见她这样,扬眉道:“你不喜欢?”


    刘瑶白了他一眼,无奈道:“阿父,我乃小辈,长辈的婚事,你让我怎么管?”


    “既然这样,朕……”刘彻话没有说完,就被刘瑶打断。


    刘瑶:“夏侯颇我不熟,他相貌如何?贵庚?家中可有姬妾?可有子女?有多少私产?品性如何?喝酒吗?有军功吗?性格怎么样?性子可否稳妥?平时可有不良嗜好?私底下有没有在外养女人?身子骨怎么样?”


    “……刚刚是哪个小辈说,不管长辈的事情。” 刘彻心中好笑,打趣问道。


    这人前脚才说管不了,现在直接打前脚的脸,听听这一大串,十分关切啊!


    刘瑶冠冕堂皇道:“阿父以孝治天下,阿瑶最孝顺了。”


    “是是是!你最孝顺了! ”刘彻敷衍地摆摆手,示意她老实点。


    刘瑶见状,继续道:“此事我要回去和曹襄说一声,幸好曹襄还没走,否则事情就遭了。”


    “说的好像朕在逼婚似的!”听到这话,刘彻脸色微拉,当即不满地看着她。


    刘瑶:“女子成亲可是大事,若是是姑母娶夫,我才不关心这个。”


    刘彻闻言,直接赶人,“既然你觉得朕坏心眼,此事也别管了。”


    “别!等我查清了再说!”刘瑶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娇声道:“阿父,你别急,姑母其实现在的生活也不错,她可能不想嫁人来着。要不,你先给我时间,让我查一查。”


    刘彻斜眼瞅着她,“现在知道说软话了,当利长公主刚才的勇气呢?”


    “咱们是父女,不讲究这个。”现在轮到刘瑶讪笑了。


    同时她也要想想,若是将平阳长公主这门婚事搅黄了,阿父会不会还有另外的人选。


    “哼!”刘彻挥手再次赶人,算是记下了她的话。


    “阿父!”刘瑶不动,轻咳一声,在对方的眼神催促下,问出自己的疑惑,“除了汝阴侯,还有其他人选吗?”


    “怎么?你还想再多选几个?”刘彻挑眉。


    刘瑶连忙摇头,“此事不急,等我先查清楚,查清楚再说!”


    总之先回去问问曹襄、平阳长公主的想法。


    第105章 长公主真会“举一反三”。


    刘瑶的公主府占地八百亩,虽然明面上五进五出的府邸,其实内里布置与旁的宅子还是有所区别的,在建设公主府时,刘瑶也插了一手,宅邸内亭台楼阁、曲栏横榭应有尽有,处处雕梁画栋,移步易景。


    光是大小花园就有是三个,其中有一个院子被开辟成菜园,里面种了许多果树、作物和蔬菜,最大的园子中还挖了一个湖,湖中有莲,夏日在湖心亭赏景品茶,特别有诗意,岸上则是点缀着假山、树木、奇石……尤其窈窕的柳树成排地站在岸边,姿态优雅,遥遥一瞥,煞是好看。


    在大汉的帝都拥有这么大一处私人宅邸,刘瑶心中甚是美哉。


    所以自从搬到公主府后,甚少出去,大多时候都宅在府内。


    没办法,实在是外面的东西在她看来,着实没什么稀奇。


    她两辈子加起来,尤其上辈子,在互联网的加持下,各种信息大爆炸,让人看的目不暇接,国内国外,海陆空、古今中外、社科娱乐、天文地理……除了鬼神,她还真是差不多啥都看过、听过。


    现在的长安城一大半的规模被皇宫和达官显贵的府邸覆盖,百姓被挤在各种角落里,城市规划一点都不科学,路仍然还是那副鬼样子,而且她这种身份出去很麻烦,随侍的仆人和护卫都不能少,若是遇到其他人,还要应酬什么的,不如待在府中,省的操心。


    对于刘瑶的这种做派,长安的其他人并不觉得稀奇,一者长公主一向我行我素,深受陛下与皇后宠爱,二者,长公主新婚燕尔,不想出府也正常,说不定再过几月,陛下就能听到长公主的好消息了。


    听到这种说法的刘瑶一头黑线,当时抬脚就将曹襄给踹出府了。


    她估计,就因为曹襄与她一起宅,才惹得外界乱传的。


    曹襄:……


    ……


    刘瑶从宫中回来时,曹襄正在布置牡丹园,就是三个园子中不大不小的那个。


    牡丹园中不只有牡丹,还有其他花卉,曹襄按照习性将其布置在院中的各个角落里,刘瑶让人在院中盖了两间书屋,正好曹襄一间、她一间,互不打扰,中间则是用花厅连接,既有私密空间,又能交流,若是后面有了闲空,她可以重操旧业,写一下小说放松一些脑子,说不定千百年后,未来还能变成影视作品。


    现今的花卉不如后世那般品种多样,许多上辈子经常见的花卉现在压根没有,比如月季、向日葵、茉莉什么的,这个时候长安常见的也就杜鹃、莲花、菊花,就连石榴花,也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不久。


    至于牡丹,之前也在长安不常见,没人培养,许多人对它的印象就是一味药或者山间野花,后来刘瑶让人在宫中大规模培植后,在长安也流行起来。


    “阿瑶!”曹襄第一时间看到她,走到她跟前,替她摘掉发髻上沾染的绿叶,“ 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过来做什么?”


    “当然是找你!”刘瑶闻言,遮着眼帘看了看天空。


    此时的天也不太阴沉,太阳公公也没有被乌云完全遮住,只是被“闷”成了淡淡的荷包蛋。


    “嗯……我觉得不一定下雨!”刘瑶看着天上还在努力的太阳,觉得要多给他一点信心。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鼻端落下一丝湿意,下意识仰头。


    不会这么巧吧!


    曹襄也感受到了,摊开手感受了一下,须臾后,略密的雨丝接连落下来,院中的花卉舒展枝叶,欢喜地迎接着天地降下的甘霖。


    “好吧!现在下雨了!”刘瑶对上曹襄含笑的双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曹襄唇边笑容加深:“嗯!”


    看阿瑶尴尬挺有意思的。


    “笑什么?还不躲雨,难道你想带我一起当落汤鸡吗?”刘瑶见他笑的有些傻,心中有些恼。


    知不知道六月的天容易变脸,现在下的小,一会儿就能变瓢泼大雨,到时候看他还笑得起来吗?


    曹襄表示,若是与阿瑶一起淋雨,他当然能笑。


    “是,阿瑶说的对!”曹襄牵住她的手跑到书屋中的花厅避雨。


    他们前脚才进屋,后脚天就阴了下来,紧接着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长空,“轰——”的一声惊雷在他们头顶炸开,然后暴雨如注。


    刘瑶:……


    这种情景,总觉得之后与曹襄说平阳长公主的婚事不是什么好兆头。


    曹襄见她表情为难,握住她的手,有些担心道:“难道有人难为你了?是陛下吗? ”


    试问长安城,也就陛下能难为阿瑶了。


    “嗯……也算吧!”刘瑶蹙眉想了想,点了点头,拉着他坐下,面色郑重道:“阿狙,今日阿父给我说了一件对你、对姑母很重要的事情!”


    “何事?”曹襄想不出来什么事情,他与阿瑶才成婚,阿母身体也康健,还有其他事能影响他们吗?


    “阿狙,阿父想给姑母牵红线。”刘瑶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汝阴侯,夏侯颇。你认识吗?”


    曹襄愣住,“汝阴侯?”


    “对,就是汝阴侯,不过我没答应,我与阿父说好了,要先调查清楚。”刘瑶眸光微转,只要阿父不是下定了决心要促成这一段姻缘,要想找出汝阴侯的错处很简单。


    “阿瑶,你不赞成。”曹襄语气肯定地看着她。


    “……当然?难道你想给自己多一个陌生的爹?”刘瑶诧异,后退一步,满脸写着“不会吧,不会吧!”


    “阿瑶。”曹襄无奈,这人就喜欢逗他。


    “好了好,事情我给你说了,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告诉姑母,我去调查汝阴侯。”刘瑶一拍他的手背,算是立了约定。


    曹襄:“……好!”


    见他爽快,刘瑶满意地竖起大拇指,“痛快!我就知道当初没选错人!”


    ……


    汝阴侯府与刘瑶的公主府相隔较远,不过与南宫公主府相邻,刘瑶打算先从南宫长公主入手。


    所以次日,就去南宫公主府拜访了。


    而曹襄则是将事情告诉平阳长公主了。


    平阳长公主惊诧地捂住唇,“阿狙,你莫不是在说笑?”


    曹襄:“陛下亲自询问阿瑶的,阿母,你觉得如何?”


    平阳长公主蹙起了眉,“这……这事太突然了。我与汝阴侯不熟,而且你父才去世没多久,我不想嫁人。”


    曹襄闻言,安抚道:“阿母不想嫁就不嫁,我与阿瑶会与陛下说,阿母不必担忧!”


    “此事还是我说吧,你们两个去说,陛下恐怕会怀疑。”平阳长公主无奈叹了一口气,“陛下真是瞎操心,你与阿瑶都成了婚,到时候有了儿女,我就能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怎会孤独!”


    “……阿母!”曹襄的俊脸瞬间涨红,掩唇轻咳严掩饰尴尬。


    “你啊,都成亲了,说起这事居然还害羞。”平阳长公主被他逗笑,随口问道:“阿瑶呢,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咳!阿瑶说为了以防万一,防止陛下乱点鸳鸯谱,先将汝阴侯查清楚,将他解决了,好堵住陛下的嘴,她就去了南宫公主府。”曹襄轻声解释。


    平阳长公主嘴角微抽。


    心中对汝阴侯同情了一瞬,大概他命中有此一劫吧。


    借由南宫长公主,刘瑶的调查很迅速。


    让她意外的是,夏侯颇的名声很好,南宫长公主也对他的人品赞不绝口。


    夏侯颇是开国功臣夏侯婴的曾孙,继承了汝阴侯的爵位。


    即使出生富贵,但是夏侯颇并没有染上长安那些纨绔子弟的恶习,相反,他为人谦逊、仁义,经常救济长安的百姓,在朝野有口皆碑。


    因为受历史记载影响,刘瑶一开始对他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看来,要么夏侯颇会装,要么当年的事有其他缘由。


    这也让她解惑,为什么夏侯颇会被刘彻看中,想要给他和平阳长公主牵红线。


    至于传闻中与夏侯颇私通的那名女婢,刘瑶没有头绪,而且看夏侯颇的日常行为,似乎也没有藏娇的习惯,他现在并没有成婚,若真是喜欢,可纳为姬妾。


    说来,也是好笑。


    根据大汉高祖当年定制的律法,私通乃死罪。


    这种事乍看上去没什么大不了,可若是追究起来,是能要人命的。


    当然这其中有许多能操作的空间,要看朝廷或者皇帝如何看待。


    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朝廷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状态。


    但是若是想收拾你了,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


    比如燕王刘定国,他与其父的姬妾私通生下一子后,事情暴露后,刘彻要处死他,他就畏罪自杀了。


    再说,以现在的技术,说不是亲眼所见,也无法鉴定私通之事。


    是故,即使真有此事,也不好证明,但是若是皇帝觉得你有,想要你死,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所以夏侯颇的事情,还真不好说。


    毕竟刘彻对这些靠着祖辈功绩延续富贵的勋贵后代没多少好印象,尤其其中不少人一个个啥也不干,连随军出征都不敢,只会浪费朝廷的钱财,保不齐汝阴侯就被立了典型,倒霉了。


    刘瑶思来想去,虽然不知道汝阴侯今后能不能逃脱那一劫,但是可以确定这不是一个好姻缘。


    竖日,刘瑶先去见了平阳长公主,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不想两人因为这些事情闹矛盾。


    平阳长公主看着刘瑶的调查结果,叹笑道:“阿瑶,你不去当廷尉真是屈才了。”


    册子上的记录条理清晰明了,关于汝阴侯的各种事情都列在上面,还有旁人的口述记录。


    刘瑶闻言捂着胸口,“那不行,我心太软,不如张汤铁石心肠。”


    “你这话说的也对!”平阳长公主忍笑,合上册子,“看你调查的这些,夏侯颇很不错,可惜我年纪大了,若是再年轻个十年,说不定就看上他了,到时候再生个一儿半女,日子倒也不会无趣!”


    “……呃。”刘瑶面色有些尴尬 ,说的这般直白,让她不好接话了。


    正欲开口,忽而她脑中一道灵光闪现。


    夏侯颇这般岁数没有子嗣,他应该是渴求的,毕竟汝阴侯的爵位需要人继承,但是在平阳长公主无法满足他的情况下,他就只能用其他手段。


    只是,她还是有些想不通,若是想要孩子,孩子生下后,难道要暗地里养着?这样的话,还不如现在赶紧成亲,要不然学卫青养姬妾也行啊。


    额……也许夏侯颇觉得平阳长公主能生呢!毕竟娶了公主,做了皇帝的姐夫,也是不小的诱惑。


    想到这里,刘瑶面带严肃,“姑母,既然这样,我就回复阿父,拒绝这门亲事!”


    平阳长公主见她这样,故意打趣道:“夏侯颇这么好,你与阿狙都反对,以后除非给我找个比他更好的,否则我就赖上你们了!”


    “……必须的!”刘瑶嘴角微抽,很快就恢复如常,仿若承诺似的用力点了点头,“咱们是一家人,你想过什么日子,有我和阿狙护着你呢。”


    后面的事若是成的话,确实更好,但是她不清楚,若是少了这一段姻缘,平阳长公主与卫青之间还会不会有机会。


    “乖孩子!”平阳长公主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脸,“真不知道子夫怎么养的,当年我见了你,心中就下定决心,如果没法生一个,一定要抢过来当新妇。还好我与陛下的关系好,旁人都抢不过我。”


    “才不是呢,姑母。”刘瑶不以为然,“是阿狙长得好,否则姑母你就是会十八般武艺,也没办法将我抢回来!”


    “……哈哈哈!”平阳长公主愣了一下,开怀大笑,连连点头,“没错,阿狙长得好,小时候看他那样子,我还担心他娶不到新妇,长大后才放心下来。”


    刘瑶:……


    她小时候其实也以为小伙伴未来会长成肌肉大汉,没想到长大后虽然个头高一些,但是也没太夸张,与小时候简直两种画风。


    ……


    刘瑶入宫后,就去未央宫与刘彻原原本本表达了拒绝。


    刘彻看完她调查的东西,斜眼瞅着她,“朕选的人不好?”


    这上面是她自己调查的,已经能证明他的眼光。


    他身为弟弟,能坑害自己的亲姐姐吗?


    刘瑶老实道:“很好。就是不适合姑母。”


    刘彻闻言挑了挑眉,“那你给朕挑个适合长姐?”


    刘瑶扭头装作没听见,“……反正此事,我们都不赞成。阿父若是喜欢汝阴侯,你再给他牵个合适的。”


    “合适的?除了长姐,朕不知道有什么人合适他?”刘彻故意难为她。


    刘瑶闻言,转头瞅着他,“姑母不嫁给他,难道还成作孽了吗?他想干什么,与姑母有何关系?阿父,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你啊,学会倒打一耙了,行行,朕不逼长姐,给她时间,若是以后他俩有缘的话,大不了朕再下旨。”刘彻思索片刻 ,决定先放下这事,将刘瑶招到面前,递给她一份奏疏,让她看看,“你对商业经济比朕了解的多,你觉得这份缗钱令如何?”


    对于这份政令,朝野各有主意,已经吵了许久,他信赖刘瑶的眼光,她若是赞成,一定是好事。


    “缗钱令?”刘瑶愣了一下,接过奏疏看了看,片刻后,刘瑶合上奏疏,问出了自己疑惑,“阿父,你是不是还打算对匈奴重拳出击?”


    虽然打仗费钱,但是这些年靠琉璃、玻璃、陶瓷这些东西赚了不少钱,西域商路开通后,赚到的钱更是天量,经过这几次打仗后,国库的钱虽然不够多,目前收支平衡,不存在亏空。


    现在刘彻还要实行缗钱令,意味着他在不久的将来需要一大笔钱。


    “重拳出击?这说法也没错,阿瑶果然聪慧!朕这叫乘胜追击,让他们不仅不敢回阴山,就连祁连山也不敢遥望!”刘彻也不隐瞒。


    对于这些东西,只要稍微懂军事的都知晓。


    阴山与西边的贺兰山、祁连山、大长白山、兴安岭连城一片,此乃上天赐予中原的天然地理屏障,是中原抵抗外族的重要防线,现在拿下阴山,贺兰山、祁连山也不能缺。


    刘瑶:……


    看来又是一场大战,阿父真是精力旺盛啊!


    “这缗钱令太重,要改!”刘瑶深吸一口气,当即反对。


    “什么?”刚刚陷入无限畅想的刘彻唇角弧度一缓,不解道:“为何?阿瑶,朕要钱!”


    “对对对,我知道阿父要钱,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东西,只是阿父,这份缗钱令除了让你短时间筹到钱外,没有其他好处,时间一长,你会发现,你能要到的钱会越来越少。”刘瑶无奈。


    而且老百姓会闹脾气的,打赢了匈奴朝野都高兴,理应好好发展,这缗钱令抽的不怎么高,但是这种抽税方式太粗犷了,拥有多少钱就抽多少税,这对商人可以说是重大打击,她还想等着他们盘活经济呢 。


    其实大汉建国之初,重视黄老之学,推崇无为而治,休养生息,所以文景二帝期间,才能出现盛世,加上他们两个重视民生,才给刘彻攒下那么大的家底。


    若不是有这么大的家底,刘彻可不敢在窦太后去世后,就对匈奴开战。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再雄才伟略,饿着肚子也没法打匈奴。


    从元光二年的马邑之战就是几十万规模的大战,到现在,十万规模以上的战役至少有四次,先不提打仗消耗的粮草与武器、战马甲胄,战后的论功行赏、军饷就是海量消耗,这也是朝廷许多大臣不赞同打仗的原因,你不能让战士饿着肚子上战场,还要保证他们卖命的粮饷……


    没钱加税无可厚非,不加农业税是汉朝的国策。


    民以食为天,如果赋税太重让百姓活不下去,就会造反。


    所以刘彻盯上商贩也正常,毕竟重农抑商也是国策。


    而且汉朝立国以来,为了休养生息对商贩一直是无税制度,这也是民间有那么多豪强世家的原因。


    让他们出血,刘瑶当然赞成,但是怎么出,还是要讲究策略的,总不能直接拿着刀去割他们的肉,这样不讲章法,不仅会伤害工商阶层,而且还会损坏大汉的经济生态。


    刘彻:“之前车船税虽然推广顺利,但是收上来的税太少了,不如直接按照比例收税,对朕抽的这些比例,与他们的家产相比,不值一提,对他们没多大影响。”


    “……亲爱的阿父,那请你告诉我,如何按照比例收税,怎么定价?”刘瑶真不知道他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有时候上面一拍脑壳的决定,对下面就是惊涛骇浪。


    刘彻板着脸,“自然是由收税官做主,难道还要让那些商人自己上报吗?”


    刘瑶想说还不如让商人自己上报,若是对方不配合,在慢慢加码,还可以堂而皇之罚款,这样那些巨富吃亏也认,你这样一下子就弄到最高档,让下面的人一点余地都没有,想过后果吗?


    刘彻见她一脸不赞成,当即道:“怎么了?难道不行?”


    刘瑶深吸一口气,左右看了看,拿起桌案笔架上的狼毫,“阿父,这笔你觉得值多少?”


    “……”刘彻看了看她手中的玉笔,笔身翠绿莹润如竹,想了想,“一千钱?”


    刘瑶拇指一翻,手中玉笔换了一个方向,“我觉得它值两千钱,这东西若是落到外面,说是大汉皇帝最喜欢的玉笔,可能有人会花三千钱,那问题来了,它到底价值多少?阿父你才觉得不亏呢?一件东西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价钱,在不同人的眼里价钱也不一样,这又如何?”


    刘彻:……


    ……


    此时宣室殿外,桑弘羊和汲黯在外面守候,听闻陛下与长公主在商议事情,两人对视,双眸疑惑,陛下与长公主在说什么?


    片刻后,内侍请他们进去。


    桑弘羊、汲黯纷纷向刘彻、刘瑶行礼。


    刘彻摆摆手,指了指刘瑶,“正巧你们来了,快和朕一起说说她。”


    刘瑶闻言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阿父理亏,我刚刚可是就事论事。”


    桑弘羊疑惑,“敢问陛下、长公主在商议何事?”


    刘瑶将奏疏递给桑弘羊,自己写的东西总不能不认吧。


    桑弘羊:……


    汲黯瞅了瞅,陛下也与他说了,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朝廷缺钱,民间商人有钱,为何不取,而且又不是要他们的命。


    刘彻让莫雨将刚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桑弘羊锁眉,“长公主说得有理,这么一样,可能民间的巨富都变穷了,大家都不会上交。”


    商人奸黠,肯定会隐密财产,直接装穷。


    汲黯一听,这不就是他的活吗,“陛下,可立严法惩戒。”


    比起性命,就是全部身家都献上,那些人也愿意。


    刘瑶闻言,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有这么添乱的吗?


    汲黯:……


    偏身装作没看到。


    刘瑶可不打算放过他,“汲黯,你觉得什么重律严法能行?所谓身家性命,保不齐有人不怕呢,觉得钱比命重要。”


    汲黯凝眉。


    不,商人还是贪生怕死的。


    刘瑶看向桑弘羊,对方摇摇头,又看向刘彻,他正在思索。


    刘彻想了想:“若是有主动告发者,可给予厚赏!”


    “!”刘瑶嘴角微抽,“厚赏?”


    刘彻一拍手,兴奋道:“若是有人隐藏家产,谁能准确告发,就能分到被告发者一半的财产。”


    反正他是抽税,只要能将税拿到就行,钱在谁手里不是拿。


    要怪,只能怪那些人不照章办事,他抽的不多。


    汲黯面露赞叹,“陛下这主意好!”


    “!”刘瑶眼前一黑。


    好,好什么好!


    此法一出,大告发时代就要来临了,若是一个疏漏,其中冤假错案肯定有不少,本身此法就利用了人性的卑劣,这口子一开,压根不用想。


    “一点也不好。”刘瑶恨不得跳起来敲他们一顿。


    刘彻闻言,也不恼,眼神示意她继续。


    本来从他给她看了缗钱令后,这人就反对了。


    汲黯拱手道:“长公主,陛下的法子也是为了防止有人藏匿家产,若是没有藏匿,此法也就用不上。”


    “藏匿不藏匿,谁说的算,谁来定?多少算藏匿?九十九万钱和一百万钱,少算了一万算吗?”刘瑶没好气道,转身见刘彻饶有兴致地看她怼汲黯,顿时脾气更加不好,“阿父对待朝堂贪腐,怎么没有这番奇思妙想,干脆以后若是有人收受贿赂,举报者也可以拿到贿赂的一半,你觉得怎么样?”


    桑弘羊:……


    汲黯:……


    长公主真会“举一反三”。


    “……”刘彻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倒也不是不可以!”


    刘瑶:……


    第106章 商税则例


    刘瑶眼含戒备,“阿父,你就是答应,我也不会同意你提议的告发主意。若是真的推行出去,肯定会民怨沸腾,到时候挨骂的可是你!”


    刘彻扬了扬眉梢,“难道就纵容那些巨富商贾做大?”


    刘瑶额角青筋微跳,“你刚刚不是说要钱吗?怎么又拐到这里,不要强词夺理!”


    想要收拾民间那些人,她相信阿父会有千百种法子,怎么就揪着这个不放了。


    汲黯与桑弘羊对视一眼,他们看出来了,陛下这是在逗长公主。


    小心玩脱了,长公主直接撂挑子。


    刘彻见她这样,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微笑,故意板着脸道:“国家大事本来就不能面面俱到,为难他们,总好过为难广大贫苦百姓,他们也不缺这些钱。”


    “阿父,经济也是民生的一部分,现在大汉的经济本身就脆弱,你这样一弄,以后有你后悔的,总之不能胡搞。”刘瑶同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桑弘羊见状,微微低声配合刘彻,“陛下,长公主一向聪慧,不如让她说说如何收税?此事还没有定论,莫要伤了你们父女间的感情。”


    刘彻扶额摇头,故作头疼道:“她啊!让她折腾些新奇东西,她懂,但是朝政军事这些,她不如子夫懂得多。”


    “……阿父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很行似的,缗钱令可看不出来。”刘瑶也不客气。


    刘彻闻言,叹气道:“你之前说过,如果无法解决事情,就不要一味挑刺,既然你鄙视朕的缗钱令,那你说个让朕服气的。”


    “……服气的。”刘瑶嘴角微抽,对于商业税,她就知道一些常识,但是阿父的商业税太简单粗暴,肯定是行不通的,更不用说,刚刚这人还一拍脑门弄了个“举报分一半”的歪点子。


    “对,服气的,你若是说的在理,朕就按照你说的办。”刘彻目光微斜,带着些许挑衅地看着她。


    刘瑶:“……”


    别以为她不知道此人在弄激将法。


    可是她又不得不接招。


    想到此,她走到一旁的桌案,抽出一支笔。


    莫雨见状,连忙热情地给她铺纸、研墨,“长公主,奴婢帮你!”


    刘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她不需要他此刻这般殷勤。


    刘彻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干举着毛笔,迟迟不动笔,揶揄道:“怎么了?难道嫌弃未央宫的纸不好?还是墨不佳?”


    刘瑶抬眸无语地瞅着他,“阿父,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一拍脑门就有主意,你总要给我一些酝酿时间。”


    “行,那你好好酝酿!”刘彻将见她真的快要毛了,招呼汲黯、桑弘羊到一旁商议缗钱令,若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暂时先用着,先将钱给筹齐了,至于后面“举告得赏”的事情,先压着,若是那些商民不配合,就不要怪他残忍了。


    刘瑶拿着笔现在纸上写下了“商税”二字,能收上钱的同时,又不能压制经济发展,只要经济流动起来,商税就能源源不断,相反,经济不稳,与民生无益。


    对于商税,先不说“轻”或者“重”,首先保证规范与稳定,要想借鉴,虽然对宋朝恨铁不成钢,你可以说宋朝弱,但是不能说他穷,他的商业发展确实让人惊叹。


    她看过相关宋朝商业发展的相关文献。


    对于宋朝,商税乃是重要的财政来源,首定《商税则例》。


    则例即是对商业活动征税的条例和规定,之前大多是地方性征商,从这以后,是全国性、统一的征商条例,一定程度上保护了商旅,当然此法是在地方执法服从朝廷的情况上。


    商税则例让人赞赏的地方就是条例清晰明白,将应当纳税的商品名目详细记录,这样就避免地方政府为难商贩,有法可依,不用担心被地方政府私列名目。


    当然,根据时间的发展,税法商例也要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但是也不能随意修改,以现在的发展情况,五年一修或者十年一修,再不济三年调整一次税务则例。


    众所周知,商税对于不同职业、不同商品都不一样,锦缎丝绸、粗布棉麻、漆、笔墨纸砚、琉璃、玻璃、瓷器、牲畜、马、各种作物、酒、木材、玉石、蔬果……都有所差异,这种差异性是与他们的技术手艺、产量价值相关,这种事情宁可定的繁琐,也比下面的人胡乱折腾好。


    除此之外,刘瑶随机又在一旁写了出关税、进关税……


    不知何时,刘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好奇地看着刘瑶写在纸上的各种字,都是日常商品名目,看着没什么关联。


    还有那个“出关税”、“进关税”是何物?


    他听说民间有的郡县有“出城税”、“进城税”,难道与这相关?


    桑弘羊皱眉思索,想要与刘瑶的脑回路对上,难道这些是长公主想要重点收的商税?


    汲黯在一旁不语,在他看来,不管陛下如何收税,都需要他帮忙,怎么收税他不用掺和,但是若是有人逃税、漏税,就是他的事情了。


    一炷香后,刘瑶察觉整面纸都写完了,停笔正想休息一下,就见面前又多了一卷纸。


    刘彻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还要吗?”


    刘瑶偏头与他对上眼,与她相似的眸子满是笑意,刘彻见她不语,面带无辜道:“不够吗?”


    “……不用。”刘瑶换了一支笔,沾了沾朱砂墨,“这些就是我想的。”


    刘瑶一边说,一边写下“商税则例 ”四个大字,将之圈了起来,开始与刘彻等人解释这是什么意思,所谓商税,绝对不是单纯收钱,若是利用得当,可以调整社会的方方面面,比如若是想要大力推行棉花,针对棉花相关的商税设低些,若是不想种太多,就调高些,商品不同,商税也不一样,一刀切完全不可取……


    刘彻一下子听入神了,阿瑶这想法不错,若是利用得当,手底下那些郡国亦能打压。


    桑弘羊指着一旁的“出关税”、“进关税”疑惑,“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彻也眼含询问。


    刘瑶见状,将这两个词圈了起来,“过往雁门关、玉门关外就是匈奴,所以所谓出关税,就是从大汉卖到番邦塞外的东西,进关税就是商人从外面卖到大汉的东西,现在西域与中原之间的商道日益繁盛,这方面也要制定条例。”


    “妙也!”桑弘羊发出惊叹,过往他们就是针对车船收税,若是按照刚刚长公主所说的商税则例,针对塞外与番邦,估计也是这种情况。


    刘瑶继续给他们解释,“就好比草原人现在对茶叶、盐需求十分大,若是不想将其大规模流入漠北等地,可以提高抽税比例,达到十成、二十成也是可以,至于进关税,大汉需要马、毛皮,咱们可以在进关税上予以优待甚至免费。”


    刘彻此时满眼精光,狭长的眸子高深莫测地看着她,努力压制唇角弧度,“咳……咳咳!你这主意倒不错。”


    刘瑶见他明明欢喜,还装腔作势,白了他一眼,“当然这些只是我的想法,如何制定,如何施行就靠阿父了,否则再好的想法无法实施,也只能是想法。”


    刘彻一口答应,“你就等着吧。”


    桑弘羊满脸赞叹,“长公主果然聪慧!”


    刘瑶闻言,幽幽地看着某皇帝,“还不是被阿父给逼的。”


    “咳!说什么,朕不是还没有下旨,你刚刚说了,朕之前说的,也只是想法,朕还想将匈奴都杀死,让漠北也收入囊中,难道就能成真了。”刘彻挺直胸膛,微昂下巴。


    说话时,从刘瑶这个角度看,短须特别抖擞,好像嘚瑟的狗尾巴草,看得出对方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信你才怪!”刘瑶才不客气。


    桑弘羊都正式上奏疏了,说明对方基本上已经将主意定下,若不是自己今天这一出,估计下个月,就要颁布实施了。


    见她这样,刘彻抬手指了指她,摇头晃脑道:“朕真是将你宠坏了!都嫁人还这般任性!”


    刘瑶无语地看着他。


    到底谁任性!


    若不是大汉前面几个老祖宗攒了不少家底,能由着你任性吗?若不是文帝、景帝他们的滤镜护着,以他这么个折腾法,民间早就怨声载道了。


    “看在你写了这么多字份上,朕赏你千金,你之前不是说想要给甘泉宫的将士都换上新武器、新武器,朕也替你出了,你一直想在城外找一处荒地用于实验西域作物,茂陵西二十里有一块二十顷的空地,就在距离甘泉宫差不多也就二十里,你想要吗?”刘彻笑眯眯地看着她。


    刘瑶眼珠子转了转,“姑母的事情呢?”


    汲黯、桑弘羊一时没听明白。


    长公主所说的姑母是谁?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平阳长公主。


    刘彻挑了挑眉,“刚刚不是允了你吗?”


    “那行吧!阿父既然这样说了,我也没法拒绝。”刘瑶两手一摊,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你倒是不客气。”刘彻唇边胡须微微颤抖,抽着嘴角道:“朕真是将你惯坏了。”


    “……阿父,你说这话之前,先照照镜子。”说起这个,刘瑶眼睛一亮,她的镜子快弄好了,“阿父,我又有好东西了,到时候你打算如何赏我?”


    “又有?”刘彻愣住,能让阿瑶称得上“好东西”的东西,肯定很好,他好奇道:“什么东西?”


    刘瑶素手摸了摸下巴,“有了那个,就不用担心阿父看不清自己了。”


    “……”见她还在卖关子,刘彻瞪了他一眼,大不了他之后询问工官令。


    刘瑶想说,以后她就将重心转移到公主府,反正公主府地方大,现在阿父又在郊区给了一块空地,再加上甘泉宫,分给宫中的注意力就少了,以后工官要靠自己了。


    ……


    等刘瑶离开,刘彻开怀大笑,看向张汤、桑弘羊,得意问道,“尔等可对阿瑶所言信服?”


    桑弘羊:“臣对长公主十分佩服!”


    张汤:“不愧是陛下手把手教养出来的公主,说句冒昧的话,可惜长公主不是皇子,若为皇子,大汉在陛下与长公主的接力治理下,一定能够千秋万代。”


    “阿瑶,她不行,她就是主意多,心软的很,当皇帝不行,却是个贤臣。”刘彻摆了摆手,自家女儿什么样子,他还是心知肚明,除了脾气大,内里还是软乎可爱的小姑娘。


    话说到这里,刘彻微微眯起眼睛,大手捏了捏胡须,“不过,如实阿瑶是皇子,以她那个嚣张性子,估计被朕打了好几遍,说不定就能成一个合格的皇子了。”


    “……”桑弘羊干笑不语。


    他想了一下若是陛下真的对长公主动手,估计整个长安城都鸡飞狗跳。


    刘彻拿起刘瑶用作草稿的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勾勾画画,唇边笑容不止,“桑弘羊,明年,你能不能将新的商税条例给弄出来? ”


    “这……”桑弘羊苦着脸,“陛下,若是按照长公主的要求,臣需要一年的时间,列举条例抽税不难,但是抽税比例和种类,需要派人进行调查和验证。”


    毕竟过往没这样干过,头一次做,肯定要慎之又慎的。


    所需要查证的事情太多,毕竟各地的特产与作物有所差别,天下东西那么多,这事着实不好查。


    “一年……行,朕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若是进不到成果,朕可不会放过你。”刘彻声音微沉,他也知道此事不好催,“还有阿瑶所说的出关税、进关税,那个种类较少,比较容易,加上张骞明年大概又要回来了,你先折腾那个。”


    西域商路虽然赚钱,但是风险也大,所以大多商人带往西域一般就是丝绸、琉璃、玻璃和瓷器、茶叶这些,品类少,容易归纳整理,那些商人带回来的东西大多是金银或者一些首饰珠宝,现在看来,进关税中,金银也要收税了,毕竟是从番邦异国带回来的。


    桑弘羊点点头。


    刘彻看向张汤,“你也不能闲着,一同制定偷税、漏税相关的刑罚。”


    张汤躬身道:“诺!”


    等二人正欲转身离开,刘彻想起还有一件事没说,将他们喊住,“之前阿瑶说的那个举报受贿获赏一半,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朝廷也得一半贿金,不亏。


    桑弘羊、张汤:……


    两人对视一眼,尤其桑弘羊有些尴尬,因为他吧,咳咳……平时也有些应酬的。


    而且刚刚看长公主的架势,明显她压根没当真,后面连提都没提。


    谁曾想,陛下念念不忘。


    唉!


    桑弘羊心中叹息,有时候真不知道陛下与长公主谁更坑,不过两人属实是一样的固执。


    他有些尴尬一笑,“陛下做主就行!做主就行!”


    张汤思索片刻,“臣觉得此事可行!”


    桑弘羊眼皮一跳,正欲开口。


    就听刘彻点头,“那就这样办!张汤,此事由你做主!”


    张汤:“诺!”


    刘彻察觉桑弘羊表情有些怪异,转眸一想,就知道了一些原因,抬手指了指他,“以后自己注意点。”


    桑弘羊讪讪一笑,辩解道:“陛下,臣往日那些往来,不过是应酬,你也知道,往日许多律法条文离不开巨富商贾的帮助与支持。 ”


    他要为陛下发展商业搞钱,平时的宴会应酬往来不少,这也是没办法。


    刘彻:“朕知道,不过你身为朝廷的大司农,之前的事不说了,之后要以身作则。”


    桑弘羊连连点头。


    ……


    刘瑶从未央宫出来后,直接去了椒房殿,正好遇到孟姬带着鄂邑公主来串门。


    “长公主回来了!”孟姬满脸笑容,推着鄂邑公主让她行礼。


    鄂邑公主冲着她羞怯一笑,“长姐!”


    刘瑶摸了摸她的头,“乖。”


    鄂邑公主笑的更开心了。


    刘瑶看了一圈,好奇道:“刘琼、刘据他们两个呢?”


    这两个小崽子不在椒房殿待着,跑到哪里去了。


    卫子夫:“他们去光禄寺找东方朔了。”


    孟姬道:“可惜我们来晚了一步,否则鄂邑公主就能跟着一起了。”


    “一会儿我带她去找那两个‘负心汉’算账。”刘瑶示意鄂邑公主到她面前。


    鄂邑公主一听,眼睛顿时一亮,看了看孟姬。


    孟姬冲她点了点头。


    因为孟姬在,刘瑶也不好与卫子夫说什么,她也没什么事可说,询问一番最近宫中有没有烦忧的事,在得到卫子夫的肯定答复还有孟姬的侧面保证,刘瑶暂时心安。


    然后起身,打算带着鄂邑公主去找刘珏、刘据他们,顺便也喊上了羌芜公主。


    等到殿内剩下孟姬与卫子夫,孟姬眼眶就红了,“皇后,我也是没办法,当年鄂邑公主遭逢毒手,我就是随口说了说,谁知道建阳殿那边真的出事了,我虽然不怎么喜欢王夫人,但是对二皇子可没有坏心,同为母亲,看到闳皇子那样子,我也心疼。”


    随着项阴被抓,王夫人之兄王建入狱判斩刑,然后又以金赎罪被弄出来,朝野才知道安神汤的猫腻,项阴上旬也被判了腰斩,听说行刑时,长安不少百姓前去看,还有千里迢迢赶来,过往被项阴治过孩子但是夭折的父母也赶了过来,有一个愤怒的妇人甚至差点咬掉项阴的一根手指。


    想到这里,孟姬不住拍着胸脯,“皇后,你不知道,当时若不是我与建阳殿那个不好说话,我估计也被骗了,可能就害了鄂邑公主。”


    “好了,你克制些,她也不容易。”卫子夫见她越说越上头,轻声喊住她。


    “妾身知道,知道。早知道闳皇子会遭遇这些,我当年就不乱说了。”孟姬又懊恼起来。


    当年她当着宫人的面发的毒誓,这些日子随着项阴被处刑,朱砂之毒被人知晓,毒誓也被人挖了出来。


    因为目前陛下宫中虽然孩子少,但是卫皇后的三女一子一直都很健康,还有她的鄂邑公主除了当年那一遭,平日也是健健康康,就是性子腼腆了些,她后悔没有早些让她跟椒房殿的公主相处。


    但是王夫人那边,却是与她们天差地别,先是没了一个小公主,而后很快诞下二皇子,身子也不好,现在又遭受朱砂之毒。


    这些日子她去见王夫人,对方虽然仍然对她笑的温温柔柔的,总让人感觉瘆得慌。


    天地良心,若不是对方是夫人,比她地位高,还比她受宠,她不得不虚与委蛇。


    她早就想通了,若是王夫人敢害她和鄂邑公主,她拼着这条命,当着陛下的面,一定要揭穿王夫人的真面目,谁知道是不是她暗中实行巫蛊之术反噬,要不然也不会接连两个孩子遭殃。


    不过现在,她是不敢对上对方,就怕她发疯。


    造成的后果就是往椒房殿更勤了。


    孟姬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皇后,你真的确定二皇子是被朱砂之毒害的?”


    卫子夫微微点头,有些无奈,“此事已经结束,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怪力乱神之说不可信。”


    她对巫蛊鬼神之说,一点也不信。


    孟姬唇角微抿,苦笑一声,“皇后,自从二皇子出事,我就怕被她倒打一耙。”


    甚至她连遗书都藏好了,就等自己出事后,让女儿交给皇后。


    卫子夫拉过她的手,“你莫怕,有本宫在,而且王夫人也是知进退的性子,现在她整颗心放在二皇子身上,你这事自己吓自己。”


    “皇后!若是……若是!”孟姬反手攥住她,“我若出了事,求你照顾鄂邑公主一二,她很乖的。”


    “胡说什么,你还要送鄂邑公主出嫁呢。”卫子夫抽出手,素手给她稳了稳发髻的步摇,“王夫人比你要聪慧一些,她现在这个时候,你不去落井下石,她不会找你麻烦 。”


    孟姬垂眸盯着自己的裙摆,“就怕……”万一。


    卫子夫许诺,“若你无辜,我会护住你。”


    这也是她这个做皇后的职责。


    孟姬要的就是这话,当即跪下,“妾身一定不会辜负皇后。”


    ……


    曾经刘瑶想着出宫时,曾经当着刘彻的面,对他放出要在长安“横行霸道”的豪言。


    此话后面证明,只是个俏皮话,刘瑶对这个成就没兴趣。


    但是刘珏,当今陛下二公主,封号诸邑,同时又是甘泉宫的甘泉尉,小小年纪手握二百多卫兵,以耐力和速度实打实赢过手下人的小公主却是将“横行霸道”这四字贯彻了。


    想要拿到“横行霸道”的游戏成就。


    对应的,长安街上之前逍遥的纨绔子弟们就遭了殃。


    因为诸邑公主横行霸道的对象就是他们这些“小可怜”。


    尤其人家年纪还小,又是陛下与皇后的公主,身后有卫青、丹阳侯、东方朔等人,亲弟是太子,如此看来,无论诸邑公主的现在还是未来日子,都只能过着“横行霸道”的无趣生活。


    呜呜——


    双方“狭路相逢”,他们除了个头方面稳赢以外,无论是气势、背景还是手下规模都斗不过对方,还要被他们欺负,最后落得个抱头鼠窜的下场。


    所以在刘珏上任甘泉尉的头半年,先不说官当的如何,但是着实给长安的治安做出了贡献,为此右内史多次赞赏刘珏,也不挑刘珏的刺了。


    对于刘珏带着二百多甘泉卫绕城练兵的事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连陛下都没说什么。


    长安的百姓更是喜闻乐见,巴不得刘珏多收拾几个,甚至还有人往甘泉宫给刘珏送信告状,诉说自己被哪个达官显贵家的人给欺负了,求诸邑公主救他与水火!


    刘珏:……


    她是要当大将军的人,不是要去当右内史断案。


    听到这件事的刘瑶:……


    看来妹妹的事业发展的红红火火啊!


    第107章 还是不要打破妹妹的幻想了。


    在刘珏成为甘泉尉后,就将甘泉宫的守卫改名虎卫军,刘瑶还给虎卫军设计了专门的旗帜,所用的武器和铠甲都有特殊的标识。


    甘泉宫的将士之前以为,即使诸邑公主乱折腾,应该与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他们小看了诸邑公主。


    小公主说到做到,按照她制定的计划,从她接手甘泉尉开始,营内一日三餐,蒸饼粟饭管够,顿顿有荤腥,除了不能喝酒,除了吃的,上好的甲胄、兵器、战马和马具都是成套的,就连军服,秋冬各发了两套,其中还有两套模样奇特的战斗服,一套灰色的,一套上面满是各种绿色的,看着挺丑,但是穿上后,往山林草地上一躲,旁人难以看到。


    后来听说大将军看到后,就请示陛下,也要给其他将士也装备。


    看到他们吃得好、穿得好,无论是守卫皇宫的南军、还是拱卫长安的北军一个个暗地里酸着呢。


    ……他们只看到他们吃肉,可知他们每日要多少训练吗?


    每天十二时辰,他们至少训练六个时辰,大家吃的多,但是练的也多,每日不是翻山越岭,就是二三十里拉练,后面跑步还要携带沙袋,这些日子,单靠他们扛的沙袋和石板、木材都能重建一座营寨了。


    ……


    九月初,一场秋雨过后,长安又凉了三分。


    天还未亮,未央宫中,刘彻已经起身,今日不打算处理政务,而是想要去甘泉宫的虎卫营一趟。


    自从刘珏成了甘泉尉后,在刘瑶的纵容下,甘泉宫的二百四十名虎卫军过的日子滋润的很,加上在长安形式高调些,就惹得南军、北军的将士不满,明里暗里挑刺。


    后来刘瑶提议,让他带着一些将领可以去虎卫营去看看,再做评价。


    ……


    刘瑶是想让刘彻去看,但是她没想到刘彻选的时间这么早。


    她不用上朝,虽然每日不至于睡到大晌午,可也要等天亮再说。


    “这么早!”刘瑶打着哈欠,闭着眼由着婢女给她穿衣。


    子燕捧着温热的帕子轻轻给她擦着脸,同样语气埋怨道:“是啊,也不通知一声,不知道这么早喊公主起来,要做什么。”


    做什么?


    刘瑶眸光转了转,“阿父身边都有谁?”


    子燕:“有轻车将军李蔡、游击将军李沮、苏建,还有卫大将军,汲黯、东方朔也在。”


    刘瑶挑了挑眉,这么多人,又这么早,不会要出城吧。


    果然如她所料,刘彻就是带她去虎卫营看看。


    刘听完后,微微勾唇,神色淡然。


    刘彻:“你就不怕朕这次抓到刘珏的错处?”


    刘瑶闻言,望了望李沮、苏建等人,掩唇一笑,面上一副谦虚之色,嘴上却不留情,“我怕阿父你们见识了虎卫营后会自卑!”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卫青,虽然是自家人,但是身为大将军也要说明一下态度吧。


    卫青则是温笑道:“那陛下与我就拭目以待了!”


    众人无语。


    还好刘彻没这么纵容,他上下打量了刘瑶,怀疑道:“你是没睡醒?”


    “睡醒了。”说话时,刘瑶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引得双眸水雾弥漫。


    刘彻:……


    众人行至甘泉宫时,天才蒙蒙亮,山间晨风带着冰意,泛黄的草叶披着浅浅的秋霜。


    虎卫营一片安静,除了值守的卫兵,其他将士还在睡觉中。


    刘珏不在甘泉宫住,她不在时,由一名叫石金的骑督负责。


    石金骤然见到刘彻、刘瑶,尤其卫青,惊得连话都说不顺了,“陛下,大大……将军,你们怎么……怎么来了!老大……不是,诸邑公主不在吗?”


    刘彻背着手,打量营内的布置,随口问道:“你们虎卫军什么时候起来?”


    “……秋冬卯时正,春夏卯时。”石金紧张地用手抠着掌心,眼神向刘瑶求救。


    刘瑶给了他安抚的眼神。


    虽然训练时间短,但是她相信虎卫营的实力。


    就不知道刘珏听到消息,什么时候能赶来了。


    “现在什么时候?”刘彻看向身边的卫青。


    卫青看了看天上星辰位置,思索片刻,“应该快到卯时正了。”


    “不必这么麻烦,打仗是不分时间的,要时刻保持警惕。石金,喊大家起来。”刘瑶目光落到远处的营房。


    阿珏他们的突击训练,也做了好几次,那些人应该适应了。


    他们祈祷这次不要在刘彻、卫青等人面前丢脸,否则之后肯定要受罚加训的。


    石金闻言,看了看刘彻和卫青,最终向众人躬身一拜,然后小跑离开。


    片刻后,两名一身劲装的小吏与石金一起行至营房前,望了望远处木台上的刘彻等人,然后彼此对视一眼,用力敲响手中的铜锣。


    “砰砰砰”的锣声传遍整个营地,惊飞了一大群躲在灌木丛的鸟兽。


    营房内的兵卒条件反射一跃而起,脑子还在迷糊时,手脚已经穿衣着履了,有的时间够的,还能抢先下床,抓起陶罐喝水。


    就这样,不足一刻钟,所有兵卒全部整齐地站在场中,昂着头看向高台。


    刘彻看着面前站姿笔直整齐的兵卒,之前唇角看戏的弧度一下子收拢。


    从敲锣开始,到他们组织好队伍,期间这些兵卒看到他们时,不可避免地受到些许惊吓,还好后面都冷静下来,仍然在极短时间内列好了队伍。


    可以推测,若是平时,他们需要的时间更短。


    反应快速,列队整齐,衣着得体,面貌精神自信,先不说他们杀敌的本领,单是这份面貌就能唬住不少人 。


    不止他,卫青也同样惊诧之色,目露深思。


    刘彻问道:“诸邑公主一般什么时候到?”


    石金:“公主辰时正到达甘泉宫,那时候我等已经完成早训,正是早膳时间。”


    “既然这样,你们继续,不必顾忌朕。”刘彻以前听刘珏说过他们的早训,他没想到只是每天跑跑跳跳,就能练出如此听话的兵卒。


    “诺!”石金此时已然适应。


    ……


    刘珏那边接到消息后,没用早膳,连忙赶到虎卫营。


    刘彻见她来,笑的格外和善,“阿珏,快到朕面前。”


    “阿父?” 刘珏下意识看向刘瑶。


    怎么笑的这么怪,感觉没什么好事。


    刘瑶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


    “阿珏,朕觉得你的虎卫营兵卒太少了,打算给你扩充五倍,你可愿意?”刘彻含笑看着她,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


    “啊?”刘珏愣了一瞬,然后屁股仿若被烫到,一下子跳起来,不可置信道:“阿父,你……你说真的? ”


    说话时,顺便向刘瑶使眼色,询问刘彻是不是唬她的。


    刘瑶也有些懵,她眨了眨眼, “阿父,你这次怎么这么大方?”


    “嗯嗯!”刘珏连忙点头,这也是她想问的。


    一下子扩充五倍,这就是一千多人了,阿父确定不是开玩笑。


    李沮、东方朔也被刘彻的手笔吓了一跳。


    刘彻见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经不住笑了,见一旁的卫青神色是最淡定的,有些纳闷,“卫青,你怎么没被吓到?”


    “臣相信陛下的决定!”卫青淡然道。


    只是五倍,又不是十倍,就是十倍,他觉得自家诸邑公主也能稳住。


    阿姊的孩子就是那么好!


    刘彻:……


    这话说的,让他怎么继续说。


    “咳!”刘瑶低声轻咳,提醒刘珏快认下。


    有卫青、东方朔、汲黯在现场,不怕阿父以后不认账。


    刘珏也反映过来,她今日穿的是男装,当即单膝下跪,“多谢阿父,我一定不会让阿父失望的。”


    她手底下的兵从百人到千人不过是三个多月时间,等到明年,说不定阿父再大方些,虎卫营又能扩张些。


    刘彻见她一脸欢喜,丑话说在前面, “阿珏,你应该明白,有人能领二百兵,不一定能当大将军,若是这一千兵练不好,虎卫营的这二百兵也没了。”


    刘珏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阿父,你就等着吧。”


    “阿父,阿珏……”刘瑶原想给刘珏再讨些钱,毕竟现在军营的兵卒一下子多了五倍,可是她担心又被刘彻削回去。


    不如先练出效果,然后再与刘彻讨价还价。


    让他看看,他的女儿能不能成为统御万人的将军!


    “?”刘彻疑惑。


    刘瑶轻咳一声,“阿珏真不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此话一出,就见刘彻一言难尽地看着她。


    刘瑶说这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据他所知,虎卫营的建设,绝对有她的插手,而且干涉还不少呢。


    “哼!”刘彻指了指刘瑶,然后看向刘珏,“你稍后将你的练兵策略写给朕,朕也让其他人见识一番。”


    “啊……要写奏疏啊!”刘珏头疼地挠了挠头。


    她讨厌写奏疏还有心得,偏偏阿姊、阿父都这样。


    刘彻板着脸,“要写!”


    刘珏叹气,“好吧。”


    她余光扫到站在台下的石金等营中官吏,眸光转了转,笑嘻嘻道:“阿父,你放心,我不止自己写,还让他们写。”


    石金等人一直竖耳听刘彻等人说话,听到刘珏这话,骤然一愣,而后一个个狂喜,当即齐齐行礼,“臣遵旨!”


    他们这些小官小吏做的事能上达圣听的机会不多,公主此次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要抓住。


    “可!”刘彻扫了一眼,淡定道。


    等到日上三竿时,刘彻又与众人一起去了甘泉宫,午膳也是在甘泉宫吃的。


    午膳过后,等刘彻带着人离开,刘珏一把将刘瑶抱起来转了一圈,“阿姊,我现在手底下有一千多兵卒了!”


    “欸!”刘瑶身子蓦然腾起,差点伤到腰,“慢点,慢点!我头晕!”


    “嘻嘻!”刘珏转够了,将她放下,一把搂住她的腰,“阿姊,你看,舅父也看好我,等到再过几年,我就能带着千军万马打匈奴了!”


    “……嗯,我相信你。”刘瑶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望着天际的浮云,心中不由得感慨。


    妹妹现在年岁太小,以阿父现在的速度,等她长大了,可能匈奴已经——结束了!


    到时候没有那么危险,去边塞闯闯,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嘛!


    还是不要打破妹妹的幻想了。


    ……


    朝野听说刘珏手下的兵达到千余人,表情都麻了。


    经过详细打探,得知陛下带着大将军等人去甘泉宫看诸邑公主练兵,觉得她练得好,就又将甘泉宫的兵卒增加了五倍,尤其汲黯在场的情况下,居然也允许了。


    于是,就有人傍晚拦住回家的汲黯,询问缘由。


    汲黯淡定道:“诸邑公主训练的兵卒乖顺整洁,我也想看看人数更多时,能不能练成。”


    毕竟能护卫甘泉宫的兵卒本身就不差,等到年底看看新卒如何。


    众人:……


    “乖顺”?


    “整洁”?


    确定是形容兵卒的吗?


    就是朝廷那些将领,脾气最好的大将军,他们也没见几个乖顺的。


    汲黯不拦着,大将军也纵容,他们一时不知道找谁讲理。


    但是他们又不能什么都不做让这事发生。


    既然汲黯、大将军都说诸邑公主练兵好,此次的新卒干脆重新招募新人,不能从南军或者北军招募老卒。


    若是真的练得好,他们就认了。


    刘珏:……


    说的好像她能做主招兵是的。


    那边刘彻也同意了这个办法,正好正值秋冬,各地百姓没有农活,到了服役时间,趁此就近招募一批新卒。


    于是,在不少公卿的严盯死守中,虎卫营很快就来了一批青壮年,小的有十五六岁,大的有二三十岁。


    刘瑶到虎卫营看过一次,新卒全部虎背熊腰,个个彪形大汉,若不是面上的惶恐和朴实与旁边的老卒有天然之别,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刘彻暗地里换人了。


    不过看新卒能有这般体魄,刘彻那边还是心疼刘珏的。


    而且刘瑶觉得这种新兵可比一些老兵容易训练多了,最起码里面不会有太多刺头,一般老兵就能压制。


    等到练成之日,刘瑶就让刘珏给“助力”的公卿送些酒肉充作谢礼。


    还有,老父亲的一片慈爱之心,也要感谢的。


    ……


    九月底,一千新卒全部到齐,尽数住进营房。


    一开始这些新卒都有些惶恐,不过因为不用去边陲打匈奴,大家还不至于害怕,在虎卫营待了几日后,大家就又心慌起来。


    无他,因为在虎卫营过的太好了。


    营中一日三餐,粟饭蒸饼管够,每日都能见荤腥,这等好日子他们一年操劳到头,就是年底过年的时候,也不敢如此奢侈。


    从老卒口中得知一直都是这样,不会因为多食而降罪,大家都敞开了怀吃。


    至于吃饱喝足后,要让他们平整校场、深挖沟渠、地窖,建造要塞瞭望塔等东西,大家干得热火朝天,心中想着若是以后每次服役都能有这种好日子,谁还会抗拒。


    就这样,在伙食管够,劳动量满载的情况下,仅仅半个月,许多人壮了一圈。


    刘瑶看到时,还愣了一下,之前的体型已经够让人震惊了,没想到这些人又往上窜了一截,尤其这些人中,许多人还处在生长期,在这一段时间肯定会持续往上长,等到明年,朝堂那些公卿过来,不会怀疑他们换人了吧。


    刘珏看着满营的壮汉,两手叉腰,对接下来的训练充满了期待,“阿姊,你就等着看成果吧。”


    刘瑶摸了摸她的头,“嗯。”


    ……


    天蒙蒙亮,虎卫营房位置一片漆黑,时不时能听到军卒此起彼伏打鼾的声音。


    几名军卒小吏拎着铜锣悄无声息地行至营房外,互相对视一眼,气沉丹田,用力敲响手中的铜锣。


    “砰砰——”锣声震天响,如同惊雷一般,一下子将睡梦中的兵卒吵醒,有不少人因为受惊滚到了地上。


    在第一声铜锣被敲响,各营房的老卒已经一跃而起,利落的穿衣着履,同时将枕被折叠好,做完这一切后,见仍有新卒在吧唧着嘴打呼噜,唇角勾起坏笑,眸光一厉。


    “都起来了!”老卒大手一抓,毫不客气地将他们挨个从床上拽下来。


    营房其他已经起床的新卒,看着老卒的动作,心中一咯噔,在对方虎眸扫视过来时,加快了着衣动作。


    之前没醒的新卒经过这一摔,人没受伤,脑子已经彻底清醒,忙不迭地起床,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锣响起床集合!先前不是经常与你们说吗?”


    “都起来,睡得跟死猪似的,想受笞刑,还是不想在营中待下去了!”


    ……


    从隔壁老卒声震如雷的呵斥声中,可以推测他们营房的情况不是个例。


    新卒苦着脸,不是他们偷懒,而是今日的时间比往日提前了半个时辰,大家措不及防,有些不习惯。


    一刻钟时间,大部分兵卒冲出营房,按照之前的训练,在校场列队集合。


    至于许多慢了一步的兵卒被守卫拦了下来,一个个登记名字,然后排队到一旁接受十下笞刑。


    当面受刑结束后,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赶回队伍中。


    对于他们来说,笞刑的疼还在其次,他们皮糙肉厚,又没有破皮,还能忍受,只是当着同袍的面受刑,脸上挂不住。


    而且他们还被记下了名字,训练结束后,还要接受其他惩罚。


    紧接着,刘珏下令将队伍分成十队,每队百余人,队伍中又有伍长、什长、百夫长……这些官职新卒多半争取不了,就看老卒自己争取了,等到早膳结束后,每队报给营中文吏。


    划分队伍时,同乡同县的兵卒下意识会站在一起,尤其众人一起待了许多时间,早就出现抱团现象,经过短暂的混乱后,队伍很快就分成十队。


    等到文吏记录好各队的名单后,刘珏大手一挥,今日第一次分队,先跑个十里庆祝一番,跑完就可以用早膳。


    大家一听,今日只需要跑十里,铜锣敲响的瞬间,纷纷嗷嗷叫冲出去。


    没办法,现在军中营食虽然炊饼粟饭管够,但是那些肉汤、肉饼却是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一千多人冲出去,好似脱缰的野马,尘烟滚滚,让刘珏看的直摇头。


    要想练成强兵,兵强马壮是其一,其二要令行禁止。


    战争从来不是一两人之间的事情,要学会协同作战,效果会事半功倍。


    所以以后这些队伍荣辱与共,一人受罚,全队遭殃。


    今日第一次分队,先让他们轻松一二,等到过两日,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至于给刘彻的奏疏,刘珏拖拖拉拉一个月,终于送上了。


    刘彻原先都差点忘了,拿到这份奏疏才想起来。


    看完奏疏后,他愣神了良久,真是小看刘珏了。


    等到刘珏练兵功成之日,他要带着满朝文武去看看,向他们炫耀一番,他养的公主胜过天下诸侯之子。


    ……


    此时,位于在塞北草原的霍去病、曹襄也收到了刘珏手底下虎卫军扩充的消息。


    傍晚,苍茫草原上传来悠扬轻快的哨声,两只雄鹰出现在视野中,发出鸣叫,然后向地面的骑兵俯冲,而后稳稳停在一名少年将军胳膊上。


    霍去病拿下鹰腿上的情报,喂了它一块鲜肉,雄鹰蹭了蹭他,然后叼着肉飞走了。


    “曹襄,找到浑邪王的踪迹了,咱们可要加紧收拾他,别让阿珏妹妹抢了咱们的活。”霍去病玩笑道。


    之前刘珏说要上战场杀匈奴,他没怎么当真,有他和舅父在,怎么可能让他们卫家的公主到战场,可是之前的消息,陛下见阿珏练兵十分优异,将她手中的兵卒从二百增到一千。


    他们过往可没有这种待遇,要是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保不齐阿珏真的能掌握万人以上军队。


    曹襄斜了他一眼,“这话你敢当着刘珏的面说吗? ”


    “当然敢!难道阿珏还能揍我这个兄长!”霍去病仰头吹了一口气,看着口中白雾在空气中化开,想起卫子夫生养的几个孩子,又是一笑,“说来,姨母养育的孩子个个都异于常人,现在阿瑶、阿珏的性格知道了,剩下那两个小的肯定也会让人头疼。”


    曹襄:“……阿瑶若是听到,你可是要挨揍的!”


    霍去病则是耸耸肩,“阿瑶的力气也就比狸奴大些,就当给我挠痒痒了。”


    曹襄闻言冷哼,“想让阿瑶给你挠痒痒,你是不是忘了我?”


    “……”霍去病转头盯了他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撇撇嘴,扬鞭一挥,高声道:“兄弟们,浑邪王的下落有了,咱们争取将他截下!”


    队伍的其他兵卒纷纷应声,发出嘹亮的嚎叫。


    马上就要到冬月,草原的天气越发寒冷,此次也是霍去病、曹襄这支队伍最后一次在草原晃荡。


    虽然匈奴人被赶出阴山,还是有胆大的匈奴部落为了过冬,想着劫掠边陲,霍去病、曹襄他们就是对付他们。


    这两个杀神在草原上越追越上瘾,一旦遇到匈奴部落,见啥抢啥,丁壮杀光、牛羊抢光、帐篷烧光,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留给匈奴。


    即使往年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卫青也不过是抢牛羊、烧帐篷,见啥抢啥,本来以为很可怕了。


    可是匈奴人发现,卫青与霍去病、曹襄他们一比,也可以称呼一声“善”。


    毕竟霍去病下手更狠,所过之处寸草不留,由着他们晃荡几次,草原大漠的耗子都要饿死了。


    可惜浑邪王知道霍去病、曹襄这两尊煞星来追他,双方之间还有百里之距时,仍然忙不迭跑了,连狠话都没给霍去病留。


    惹得霍去病回城时,骂了对方好一阵。


    第108章 打蛇不死,自留其害!


    元狩二年春,匈奴进犯,刘彻趁机任命霍去病为骠骑将军,率领一万骑兵出征匈奴。


    此次也是霍去病首次独立出征,霍去病一行人从陇西出发,仅用六天的时间就征服了河西数个小国。


    紧接着他们翻过焉支山,在皋兰山处与匈奴的主力决战。


    要知道当时汉军骑兵深入敌境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与匈奴短兵相接,最后斩杀了匈奴折兰王、卢侯王,浑邪王败走,汉军全军将士都有斩杀功劳。


    浑邪王之子、极其相国、都尉全部被俘虏,而且此次霍去病还将休屠部的祭天金人也给弄走了。


    所以此次战役又称皋兰山大捷。


    霍去病回到朔方郡后,曹襄听说霍去病将匈奴的祭天金人也缴获了,嘴角抽搐。


    拿走匈奴的祭天金人,无异于掘人祖坟。


    霍去病见他表情复杂,挑了挑眉,“干嘛?难道你也要学着长安的那些儒生骂我?”


    曹襄叹气,“你拿就拿,不要宣扬出去,对那些匈奴人的打击太大。”


    “噗呲!”霍去病忍俊不禁,大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左右看了看,佯装神秘道:“曹襄,听你的口吻,你之前是不是也夺了匈奴的祭天金人。”


    “我没你那个运气!” 曹襄当即否认。


    祭天金人也不是好抢的。


    皋兰山大捷的消息传到长安后,刘彻大喜,霍去病增封食邑三千户。


    ……


    四月,刘瑶给刘彻送了一块银镜。


    刘彻看着镜框中与自己没有丝毫差别的银镜,瞳孔微缩,“这……”


    刘瑶转了转镜框,冲着镜子中的自己眨了眨眼,笑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银镜!比铜镜清晰些,但是呢,缺点也明显,没有铜镜坚固!”


    “银镜?”刘彻拿过来看了看,镜面光滑,好似玻璃一般,他仔细观察,“这是用铜包裹的玻璃?”


    “是也不是?” 刘瑶知道自家阿父好奇心强,而且她可不想有人看到镜子大惊小怪,用怪力乱神之说来污蔑她,所以她现场给他科普。


    刘瑶又从盒子里掏出一片没有包装的裸镜片递给刘彻,让他看一下。


    银镜就是利用银氨溶液与含有醛基的化合物反应,在玻璃表面渡上一层干净的银膜,从而变成镜子,听着简单,其实操作复杂,首先材料不好用,还有反应的溶液的浓度、时间,以及反应时要保持环境整洁干燥,否则做出的银镜会因为油污、灰尘、杂质等杂质出现瑕疵,影响均匀性、光泽性。


    看着在现代十分平常的日常用品,在古代做出一面完美无缺的银镜,可能要经历几十次失败。


    人工操作的差异性注定成品率较低,想要实现大众化,估计要十年,在此之前,她的玻璃先实现大众化推广吧。


    刘彻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不妨碍他一脸了然地颔首。


    等到刘瑶离开,他看着手中的银镜,微微点头,他的相貌果然英伟不凡。


    目光落到桌上另外一块裸镜上,想起刘瑶说,这东西实际上就是玻璃涂了一层银液,他想了想,拿起匕首在边角轻轻划了两下。


    有些刺耳的“嘶啦”声让他皱起了眉,边角的银面被破坏后,果然看到那些划痕位置照不到人了。


    刘彻这下真的彻底明白了,只是看着边角的划痕皱起了眉,想了想,吩咐内侍将其带到工官,让其将它修整一下,外框做的华丽一些,他要送到椒房殿。


    比起刘瑶送的,他觉得子夫一定更喜欢她送的。


    ……


    刘瑶自然也给卫子夫送了银镜,与未央宫的没有多大差别。


    虽然大镜子良品率极低,也不好做,但是巴掌大的小镜子可以,毕竟边角废品很多,刘瑶送了刘珏、刘琼、刘据他们一人一个翻盖镜,还教会他们如何折射光线。


    刘据对这个游戏可感兴趣了,最近一段时间沉迷这个游戏,后来因为在未央宫玩耍时,不小心晃到刘彻的眼睛,屁股被打,在刘彻那里享受了完整的童年,暂时克制了玩耍的冲动。


    天禄阁上架镜子后,每天就被抢购一空,尤其翻盖镜子,比起整面的大镜子,方便又精巧,最小的可以塞到荷包中,不用担心被银钱给划伤。


    说起天禄阁,刘瑶最近提升上来一个管事,叫青杏,此人是她之前从馆陶公主府带出来的,没想到在天禄阁居然待了下去,做生意脑子灵活,嘴皮子也利索,为天禄阁拉了好几个大单,而且对刘瑶许多想法都能理解,还会举一反三。


    若是她靠谱的话,以后此人就是大掌柜的候选人了。


    五月的时候,张骞从西域又回来了,此次归来一下子带回了三千匹西域宝马,金银财宝无数,而且张骞到达身毒国,遇到一伙庞大的阿拉伯商队,从他们手中收回来许多不曾见过的作物种子和香料。


    刘瑶看了看后,有些失望。


    也对,是她的期望太高,目前来看,以现在的生产力水平,压根无法横渡苍茫大海到达美洲,她想要的红薯、土豆、玉米……还都在梦里。除非哪天老天爷看她可怜,让这些东西能乘坐一些洋流飓风降落她所在的这片大陆,还要碰巧被她找到,想也不可能。


    与其祈祷老天爷发神经,刘瑶觉得还是想办法造海船,说不定成功率还高些。


    在她操心这些的时候,从西域回来的商人此时却遭遇到了重大打击。


    身为大汉子民,自从陛下登基以来,天下几乎一年一个样。


    遥想当年陛下对匈奴发动马邑之战时,天下震动,百姓都担忧朝廷被匈奴大军给打残了,谁知从开战到现在的数次大战连捷,而今匈奴被彻底赶到漠北地区,陛下开通了西域与中原的商道。


    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闻名天下。


    国内的变化更大,长安一日比一日繁华,玻璃、琉璃 、瓷器…… 等各种稀奇的东西接连从长安推向天下,原先嚣张的诸侯王国也被推恩令给瓦解,往日养尊处优的诸侯王们生的越多,现在就被“推恩”的越惨,而且老天爷也分外优待,最近几年天下少有的风调雨顺。


    眼看着大家的日子就好了,大家才离开中原一年,国内又有了变化,朝廷居然折腾出了“出关税”、“入关税”。


    过往大家也交税,不过是根据货物的多少,现在朝廷要根据货物的种类来收税,他们实属头一次听说,更不用说有的商税高,有的商税几乎没有,比如那些西域宝马压根不用交税,但是他们带回来的金银都要交税。


    这……天理何在啊!


    负责的官吏表示,这就是陛下与朝中公卿决定的,以后都这样。


    而且他们听到消息,以后国内商贩也是这样子,根据货物商品不同,纳的税也不一样,边陲这边作为试点先实施,毕竟大家从西域带回来的商品种类较少,容易统计。


    商贾们:……


    大家嘴上哭爹喊娘,不过都是走南闯北的人,心态都是稳稳的,哭嚎一阵子后,很快就开始询问起税赋的事情。


    虽然新税赋政策还没有出来,但是桑弘羊已经率先命人放出风声,毕竟制定税率也不能由着官吏一拍脑门决定,也要调查一番 。


    商人们打听清楚后,心中冷静了不少。


    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就怕不清不楚,若是能白纸黑字定下,虽说缴税多些,说不定能省一些麻烦事以及钱财。


    就在刘瑶忧愁未来怎么造海船出海时,刘彻为了保证作战的突然性,让匈奴没有喘息余地,夏初,刘彻命令霍去病二次率军出击河西地区,并且派平阳侯曹襄、骑侯公孙敖一同出征。


    与此同时,刘彻还派郎中令李广、平陵侯苏建率领万余骑兵从右北平出击,进攻匈奴左贤王部。


    而霍去病率领数万骑兵,从北地出发,与曹襄分道进军,向西进击匈奴。


    霍去病出了北地后,深入匈奴腹地,让人意外的是,并没有遇到会合的公孙敖。


    霍去病等不到公孙敖所在队伍,便独自率领骑兵按照原定作战计划,急速前进,采用纵深迂回作战方式,渡过黄河、向北越过贺兰山,涉过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绕道居延海。


    转而向北经由小月氏聚居地,再由西北向东南深入匈奴两千余里,在祁连山与合离山之间的弱水上游,对浑邪王、休屠王展开偷袭。


    他所率的军队如同蛰伏的猛兽,在匈奴主力军队四周潜伏,等待猎物的到来,待到浑邪王、休屠王陷入包围圈,无处可逃时,立刻发动攻击,如同狂风暴雨。


    而匈奴军队仓促应战,经过激烈战斗,霍去病歼灭匈奴三万与人,单恒王、酋涂王、相国、都尉等两千五百余人被迫投降,而且还俘虏了五个匈奴王和王妃,单于阏氏、王子等五十余人,汉军伤亡仅三千余人,算是将匈奴的家又一次给灭了。


    至于浑邪王、休屠王率领参军逃走。


    李广、苏建那支军队以李广为先锋,却出师不利,李广率领四千先头部队出发,苏建所率队伍中途遭遇沙尘暴,致使迷失方向,未按约定时间出击。


    而李广军队已经北进数百里,被左贤王的四万骑兵团团围住,面对十倍与自身的敌人,李广应对并无过错,其子李敢也英勇杀敌,激战一天半,汉军死伤过半,而后曹襄率军支援,才解了李广的围,匈奴军又与曹襄激战一日,死伤万余人,见不能取胜,遂率剩余两万余人离开。


    事后得知,不仅苏建被沙尘暴给困住,公孙敖也被困住,好不容易出来后,又遇到了匈奴的一支援军,还好曹襄即时支援,这也造成支援李广的时间晚了些。


    事后回师后,刘彻对霍去病大加赞赏,又增封食邑五千户,曹襄益封食邑三千户,两人的手下部将也多人因功封侯。


    公孙敖、 苏建未能按期会合,判处死罪,而后用财物赎免,贬为庶人,李广功过相抵,没有封赏。


    刘瑶:……


    这种以结果为准的赏罚方法,就不能改一下。


    打了败仗要斩,俘虏了要斩,出了大错要斩,虽说事后大部分都能用财物赎免,为什么还要遭受这一波,若是以后有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方,你让别人怎么选?


    还有李广一大把年纪了,能不能看在他打了一辈子仗的份上,给他封个侯,让让他好好养老。


    听完刘瑶的诉求,刘彻眉梢高扬,“为何不斩,你也曾写过‘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将领拼干了大汉儿郎,却连个胜仗都拿不到,让那些枉死的将士怎么办,如何对得起他们?”


    “……”刘瑶欲言又止。


    刘彻接着道:“至于李广,你也知道他一把年纪了,朕让他这个年纪统兵已经是优待,否则凭他接二连三地出状况,朕不会用他。”


    “不用他,就不用他,人家也算是为大汉辛劳了一辈子,你平时封那么多侯,你就是封他一个侯,旁人也能理解。”刘瑶瘪了瘪嘴。


    其实她心中现在也拿不了准,李广封了侯,是不是就能安生,好好在家养老。


    现在朝中卫家的声望彻底压过李家,可谓是如日中天,没办法卫青、霍去病的光芒太耀眼,旁人压根没办法抢一点光芒。


    同为军事世家的李家心中如何想的,她也不确定。


    说不定即使李广后面封了侯,李家与卫家之间的摩擦也会爆发。


    李敢与霍去病那件事……


    但是她觉得,若是李广能活久些,应该能压制住李家那群人。


    李敢虽然性子不怎么好,但是他也不是纨绔子弟,屡历疆场,戍守边郡,也是一名骁勇小将。


    只是这个时代,有了卫青、霍去病这两颗灿若星辰的将领,其他人对上他们就不够看了。


    不是其他人不够强,而是他们不如卫青、霍去病,才显得有些弱。


    刘彻板着脸,“不行,此事对其他人不公平。”


    他已经给过李广机会了,奈何天不佑他,他的儿子都能封侯,偏偏他捞不到,若是刻意成全,是不是会影响其他人或者国势?


    毕竟之前在阴山时,李广就因为迷路而错过战役,没办法封侯,这次他成全他,谁知道先锋军遭遇左贤王主力,若不是曹襄即时赶到,怕是会全军覆没。


    难道是上天的提醒?


    刘瑶:……


    主要是她也算是卫家人,若是由她出面劝李广放弃,好好养老,担心老人家钻了牛尖,出了事那就没办法了。


    刘瑶只能跺了跺脚离开。


    刘彻仍然陷入深思,看来李广真的老了。


    可是阿瑶说得对,人家也是戎马一生的老将,他即使身为皇帝,也不好对其冷脸。


    唉——


    ……


    秋,匈奴浑邪王、休屠王两战两败,匈奴单于恼羞成怒,想要对他们惩处,两人惧怕,派使者赴汉乞降。


    他们匈奴人虽然残暴,但是也不是蠢货,现在大汉杀星太多,他们匈奴眼见就是春后的残冰薄雪,一点前途都没有。


    现在大汉强悍,匈奴人以强为尊。


    听说匈奴人拖家带口前来投降,刘彻虽然欢喜,但是也担心。


    此时浑邪王、休屠王手中仍有四万部众,对外号称十万,刘彻担心有诈,命霍去病率领一万骑兵赶去受降,果然休屠王突然变卦,浑邪王便攻杀休屠王,收编其部众。


    霍去病渡过黄河后,一些部众裨王见汉军如此阵势,心存疑惧,担心被杀,企图逃走,眼看局势不可控,霍去病当机驰入匈奴阵中,与浑邪王一起将欲逃跑的八千余人给斩杀,迫使匈奴稳定下来,而后遣使送浑邪王去长安见刘彻。


    而霍去病则是带着匈奴部众向边陲缓行,


    刘彻听闻浑邪王前来归降,想着人家拖家带口这么多部众,以后肯定会有许多匈奴人投降,为了彰显他们大汉的诚意和威势,怎么着都要好好招待一番。


    所以他准备派两万辆马车前去接运。


    但是他手中没有这么多马,前面还在打仗,总不能将运送粮草的马给匈奴吧,他若是这样吩咐,会让旁人觉得他这个皇帝糊涂了。


    刘彻就打算向百姓借马


    当然朝野许多人听到这事后,也觉得他这个皇帝糊涂了。


    百姓一听说要用自己的马车去迎接匈奴降兵,十分抵触,将自己的马纷纷藏了起来。


    刘彻听闻后,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的面子被人落了,恼羞成怒,打算宰了负责此事的长安令。


    汲黯听说后,当即就进宫去怼刘彻,“前世要做多少恶,今生才能当长安令,简直是倒了血霉。”


    此时旁观的公孙弘觉得自己胸口莫名中了一支箭,因为是右内使,长安令乃他的手下,此事长安民怨颇多,他此次进宫也是因为这事。


    刘瑶听说汲黯进宫了,也紧跟着进宫。


    才进入宣室殿,就听汲黯高喊道:“陛下,你杀长安令解决不了问题,若想要马,杀了我,你就有马了!”


    “嘶!”刘瑶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阿父,万万不可!”


    殿内众人见到她,愣了一下,向她行礼。


    刘瑶一边向刘彻行礼,一边道:“阿父,汲黯年纪大了,容易上火,不是故意的。”


    刘彻当做没听见,佯装纳闷:“怎么宰了你就有马?”


    “哼!”汲黯看清他的意图,只想骂醒这个皇帝,当即怼道:“浑邪王叛主降汗,陛下为了招待他薄幸百姓,引得天下骚乱,你对的起百姓,对得起前线的将士吗?”


    刘彻根本不接这茬,他看向刘瑶,“阿瑶,你看汲黯!”


    刘瑶眼珠子转了转,“阿父,匈奴王率众降汉,此时确实要彰显我朝国威。”


    汲黯瞪眼:“长公主!”


    刘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笑眯眯道:“阿父日理万机,不如将此事交给公孙弘来做,他是右内使,深受阿父信任,而且为人宽仁,不似汲黯这般刻薄严厉,一定能让浑邪王宾至如归。”


    公孙弘主张仁治,但是这个主张不包括匈奴人,他对那些所谓“蛮夷”可没有多少耐心,不至于苛待,也不会厚待。


    骤然被提起的公孙弘连忙躬身道:“臣担不得长公主如此重任!”


    汲黯:……


    “哦?阿瑶此话真心?”刘彻意味深长地看向刘瑶,想知道她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刘瑶素手捏了捏下巴,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阿父,我知道你想要优抚匈奴,只是匈奴人是狼,反复无常,你觉得将匈奴打残了,打怕了,他们投降理应感恩戴德,可是他们不觉得匈奴失败了,殊不知养肥了后,会不会叛逃呢?”


    刘彻了然,这人也不赞成优待俘虏。


    “哦,朕知晓了,你们都下去吧,朕还有政务在身。”他转身大袖一挥,开始下逐客令了。


    刘瑶见刘彻消极对待,凤眸微眯。


    汲黯正欲开口,刘瑶那边先出了声,“阿父,我给你讲个故事可行?”


    “故事?”刘彻转身,面上来了兴味,他倒要看看刘瑶怎么劝他。


    刘瑶点头:“从前有一个农夫在田里看到一条冻僵的毒蛇,就把他揣在怀里暖。后来蛇缓过劲,不仅没报恩,反而咬了农夫一口。农夫被毒舌咬伤,临死前懊恼,‘我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恩,反而恩将仇报’,阿父,你觉得农夫这个后悔有用吗?”


    刘彻:“毒蛇咬人乃天性,农夫与其说因为毒蛇忘恩负义而死,不如说因为自己的愚蠢。”


    汲黯一听,当即接话道:“陛下,刚刚长公主说了,匈奴就是狼,狼凶险狡诈,他们吃了边陲多少百姓,你觉得用百姓的血肉喂养他们,就让他们臣服,不会滋生他们的野心吗?”


    刘彻看向公孙弘,让他也说说。


    公孙弘面色为难,“……这,陛下,臣觉得打蛇不死,自留其害!”


    刘瑶诧异地看向公孙弘,没想到这个在阿父跟前面团一样随阿父的话揉捏形状的老人也有血性的,居然还能说出这话。


    “……”刘彻不可否认,阿瑶那些话确实让他受到影响。


    刘瑶见刘彻沉思,凑进去,伸出五爪在他面前晃了晃, “阿父?”


    她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阿父身为皇帝应该更好理解啊,毕竟他平时收拾那些诸侯王,可比这要狠心多了。


    “阿瑶,你说完了?”刘彻回过神,眼神警告她安分些。


    刘瑶见状,当即横眉冷哼,“当然没说完,阿父,儿臣觉得,你与其迫不及待地将一个冻僵的蛇揣怀里,防备它什么时候咬你一口,不如善待一条死蛇,更让人省心,也省的它忘恩负义。”


    “死蛇如何善待?”刘彻笑骂,觉得刘瑶这话难为人了。


    “死蛇有什么不好善待的,将它冻在冰里供人赏阅,给它布置鲜花锦缎,雕刻金饰,树碑悼念,花样可多了,活蛇还要费心割肉供养,死蛇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最后刘瑶四十五度昂首长叹,“阿父,只有灭亡的匈奴才能让人怀念他的勇猛,才是好匈奴,其他时候,永远是大汉的敌人。”


    她同意不虐待俘虏,但是给与匈奴降人超国民待遇,她是不同意的,再说以匈奴现在的局势,即使现在被打成这样,恐怕也不会落他们的好,不管匈奴人如何想,不能用他们汉家百姓的血肉来试错。


    刘彻:……


    汲黯、公孙弘目露惊叹,恨不得拊掌叫好。


    长公主这话说的真是痛快。


    他们大汉乃礼仪之邦,若是狼真的冻死了,肯定会给他们找地埋了,若是匈奴人,不管冻没冻死,都会宰杀吃肉,有时候与匈奴人打交道,还是不能太要脸,要用匈奴人能懂的法则才能降服匈奴人。


    为什么匈奴人惧怕大将军卫青还有霍去病他们,不就是因为他们用了比匈奴人更狠的法子对付他们,连他们的祭天金人都抢了。


    第109章 阿父他嫌弃汲黯


    殿内一时变得安静。


    刘彻无奈地看着刘瑶。


    他原以为他今日要对付的汲黯,没想到刘瑶成了主力军,最重要的他还隐约可见被说服了。


    死蛇确实要比活蛇让人省心。


    可是他已经下了旨意,天下人都知道他要优抚浑邪王,若是出了错,他面子上也不好过。


    刘瑶见他面上一片为难,轻哼一声,“阿父,你要怎么下决定?若是你狠不下心,不如让汲黯来办这事? ”


    汲黯?


    刘彻不再犹豫,“咳咳……公孙弘,招待浑邪王的事情,就交由你,务必让他们宾至如归。”


    “……诺!”公孙弘无奈地向刘彻躬身行礼,直身后,望着刘瑶目露苦笑,“长公主,臣不解,何时得罪你,要这般折腾老臣。”


    他不解,他脾气比汲黯好,精通儒学,为何长公主偏偏不待见他,每次他与汲黯一起,多半站在汲黯那边。


    他也没听说汲黯与长公主有什么渊源,卫家也未与汲黯有什么关系。


    “咳!”看老人家这般低声下气,刘瑶也觉得心虚,有些欺负人了,但是这事也不是她做主,明明是阿父选的,她也如此说了,“公卿错怪我了,是阿父做主,我倒想让汲黯去做,可是你看,阿父他嫌弃汲黯。”


    让公孙弘去做这事也可以,公孙弘虽然对一昧地顺从阿父,但是他重面子,重名声,现在民间百姓对浑斜王一行人可不待见,公孙弘也要摆出自己的态度。


    “……”刘彻斜瞥了她一眼,“朕何曾这样说过?”


    汲黯本尊嘴角微抽,大袖一甩,“哼!”


    公孙弘:……


    刘瑶安慰他:“你放心,你若是做的不好,汲黯骂人的时候,不会将阿父落下的,他知道这些都是阿父的吩咐。”


    公孙弘闻言,下意识与汲黯眼神对上,双方的视线疑似擦出火光,都看出了对方的决心。


    “……”汲黯冷着脸,陛下他都敢骂,难道还骂不了一个伪君子?


    公孙弘:……


    此次他一定不能让这老头抓到把柄。


    刘彻冷觑了刘瑶一眼, “难为你还记得朕!”


    刘瑶弯唇浅笑,“忘了谁,也不敢忘了阿父!”


    刘彻唇角微抽,摆手示意刘瑶下去。


    刘瑶施施然行礼告别。


    汲黯、公孙弘向她拱手告别。


    比起公孙弘面上的愁相,汲黯此时可是容光焕发。


    这次进宫怼陛下,不用他出大力,还让公孙弘与陛下吃瘪,他当然高兴,等他回去后,一定要将今日这话整理成奏疏上呈陛下,给他好好加深印象。


    等到刘瑶离开,刘彻目光幽幽地看着汲黯、公孙弘,“汲黯、公孙弘,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朕现在所做的事情招人恨?”


    汲黯:“是!”


    “……”刘彻眼皮一跳,横眉怒瞪。


    这人仗着他不想杀他,越发猖狂了。


    等他……等惹毛了他,他要让汲黯好看!


    公孙弘:“臣不敢!”


    刘彻无语:……


    公孙弘也被汲黯带坏了 。


    刘彻:“看你们这样子,是被阿瑶的话给唬住了。堂堂朝廷重臣,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吗?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懂什么国家大事!”


    汲黯:“陛下,你这话最好在长公主面前说,她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宫,臣可帮你去喊她!”


    “你敢!”刘彻板着脸,“自己的事自己解决,去招惹小姑娘做什么? ”


    汲黯:“陛下这话确定不是在打自己的脸?”


    不提远的,时间稍近的“商税则例”,据他所知,就是长公主提出的,缘由就是嫌弃陛下整的缗钱令。


    “……咳,公孙弘,浑邪王来长安,你身为右内使,一定要招待好他。”刘彻面上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尽量给他们便宜,不要让匈奴觉得朕苛待他们。”


    公孙弘心中叹气:“诺!”


    ……


    公孙弘前脚出了未央宫,汲黯后脚追上。


    汲黯缓步挡住他的去路,背对着他,负手仰头看天,佯装自言自话,“这当官做人,可不能寒天下百姓之心,匈奴恶贼,没将他们为奴为婢,已经是厚待,若还想占老百姓的便宜,老天爷都要发怒!”


    公孙弘无奈,“汲黯,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返回去,求陛下将这活给你!”


    “哼!”汲黯转身瞪着他,“陛下他不给。”


    看到他愤怒中带着哀怨,公孙弘心中有些痛快,面上则是为难,“这年纪大了,我差点忘了刚刚长公主说陛下嫌弃你。”


    汲黯:……


    公孙弘见他受打击了,心中更加畅快,向他拱了拱手,有些得意地离开了。


    汲黯站在原地盯着他的背景,良久,唇角缓缓勾起笑容。


    嫌弃就嫌弃,不妨碍他做事就行。


    ……


    浑邪王到达长安后,刘彻在未央宫设宴招待他,封他为漯阳侯,将其部众安置在陇西、北地、上郡、朔方、云中五郡之边。


    同时为了切断匈奴与羌人的联系,刘彻在河西地区设立新的郡县,分别为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座城池,此四座城池是霍去病等人赫赫威名的见证,也是大汉国威强盛的代表。


    同时为了嘉奖霍去病这次受降的功绩,又下令益封一千七百户食邑给霍去病,短短两三年时间,霍去病从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将凭借赫赫军功成为比身大将军卫青的少年战神,无人能敌。


    他的年轻,他的勇猛,他的智谋都让人欣喜。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少年将军才二十岁,已经直接将河西走廊打穿,让匈奴人闻风丧胆。


    许多人通过他看到了大汉之刃扫射万里的场景,无论是匈奴、还是漠北的其他蛮夷部落,亦或是更远的西域诸国,都不在话下。


    而霍去病这次得胜归来,随身带回来一名少年,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


    刘瑶看着面前腼腆青涩的十三四岁的少年,扬了扬眉,“你弟弟?”


    霍去病大手摸了摸身边少年的脑袋,爽朗一笑,“是的,霍光,这位就是大名鼎鼎、陛下最宠爱的当利长公主。”


    霍光看着面前衣着华丽,容颜昳丽绝世的女子,青涩的眸子不敢多看,低着头向刘瑶行礼,声音有些小,“参见当利长公主!”


    “大名鼎鼎?试问天下,谁能和咱们威名赫赫的冠军侯相提并论!”刘瑶两手环臂,侧身给了霍去病一个白眼。


    见刘瑶与霍去病说话如此熟稔,霍光心中的石头稍微落了地 ,不过仍然不敢放肆。


    霍去病见她似乎有些生气,再次躬身一拜,“阿瑶这话可折煞我了,不信你问曹襄,在陛下心里,你绝对是第一,我就是再怎么高,也不如你。”


    刘瑶斜眼:“都到了这份上,你还要装傻? ”


    她在乎又不是这些,虽然她知道霍去病有个弟弟叫霍光,但是不代表她接受他。


    曹襄:“霍去病,你莫要装糊涂,霍光的事情,你总要解释一番吧!”


    霍光顿时紧张起来,担忧地看向霍去病,“兄长!”


    霍去病闻言,龇牙一笑,挠了挠头,给出两个欠揍的字,“你猜!”


    “!”刘瑶太阳穴蹦出青筋,心中窝火,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咱们威震天下的冠军侯莫不是觉得童年孤单了,自小没有兄弟帮衬,就想着养个弟弟为姨母尽孝!”


    霍去病冲刘瑶竖起大拇指,“阿瑶说的正是我想的!”


    刘瑶冷笑,毫不客气地抬脚踩了他一下, “霍去病,你光想着尽孝道了,可曾想过姨母,想过张苒!匈奴打不过你,若是姨母舍不得收拾你,我可以代劳!”


    霍光下意识看向霍去病。


    他知晓兄长之母是弄出了造纸术和活字印刷术的丹阳侯卫少儿,妻子是御使大夫张汤之女,这些阿父都给他说过。


    “嘶!”霍去病倒吸一口气,连忙求饶:“阿瑶,你轻点,轻点,明日我还要随陛下去上林苑狩猎!”


    “没事,到时候我会给阿父说,就说你不小心被绊到了石头。”刘瑶还想再踩一脚,还没有碰到霍去病,身子一轻,整个人视野扬高,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曹襄见她抱起来了。


    “曹襄,你干什么?我要踩死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刘瑶恼了。


    若是她脾气上来,原先只是踩脚,小心她直接踹脸,反正这个高度正好。


    霍去病似乎也察觉刘瑶的意图,看着对方隐在裙摆中的细腿,总担心刘瑶给他来一下,连忙后退两步,防止刘瑶一个怒起。


    刘瑶这边闹得兴起,没注意旁边的霍光眼神黯淡,垂着头脚尖无声地描着地面的青石板纹络。


    此时,一墙之隔的院外站着不少人。


    卫少儿给管家使眼色,让他莫开口。


    管家担忧地看向院内。


    卫少儿轻声自嘲,“我这个母亲当得,居然要阿瑶来心疼我,看来去病真是长大了,管不了他了!”


    张苒有些紧张地看着卫少儿,低声道:“君姑,你若是生气,等会进去,我替你教训霍去病!”


    卫少儿叹气,牵起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也难为你了,去病被宠坏了,向来喜欢先斩后奏。”


    霍光这孩子,去病多半是要带在身边教养,等以后他们二人有了孩子,去病分给孩子的注意力就少了。


    说到底,此事最委屈的就是张苒。


    她已是丹阳侯,不在后宅妇人的范畴,但是张苒要管这些。


    “君姑!”张苒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唇角微微翘起,轻声道:“你不必担忧,去病不曾欺负我,这事他写信告诉过我。”


    卫少儿眸光微转,“不曾与你商量? ”


    张苒叹气:“等我收到信,人已经快到长安了。”


    对于霍去病的身世,在朝野也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卫少儿也不是无名之辈,霍去病也知道,今年霍去病被封骠骑将军,前去征讨匈奴前,路过霍仲孺居住的地方,他便派人将其请来。


    直到那时,他才与霍仲孺相认,并且没有怪对方不认自己,为其购买了大量田地房屋与奴仆。


    凯旋之后,霍去病再次拜访霍仲孺,然后就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到长安。


    卫少儿冷笑,“该打!”


    ……


    此时院内,刘瑶见霍去病躲得那么远,她除非会飞,否则压根踹不到人,当即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男人,“放我下去!否则你今后就别回公主府,爱上哪就上哪,我养不起!”


    此话一出,曹襄将人放下,“阿瑶,你莫急,等明日进宫,我请陛下允许我与霍去病比试一场角力,到时候他就跑不了。”


    省的阿瑶接近霍去病,也能让阿瑶满意。


    “不会吧!曹襄,你来真的!”霍去病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要知道,曹襄可是与陛下玩角力,敢把皇帝揍得鼻青脸肿的家伙,对上他,对方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曹襄面无表情:“我不开玩笑!”


    霍去病:“……”


    刘瑶冷哼:“你被打和我被打有什么区别,霍去病,你有本事养弟弟,有本事与阿父角力,赢不了阿父,你就是怂货 !”


    “嗯!阿瑶说得对!”曹襄面色越发柔软,墨眸满是笑意。


    “……刘瑶,你狠!”霍去病嘴角抽搐,抬手给刘瑶竖起一个大拇指,同时不着痕迹地白了曹襄一眼。


    用他当筏子讨阿瑶的喜欢,看在兄弟的份上,他可以配合,但是也不能太过分了。


    曹襄扫了他一眼。


    谁和你是兄弟,你的亲兄弟就在一旁。


    看清他的眼神,霍去病磨了磨牙。


    曹襄,你这个混蛋,活该被阿瑶欺负一辈子。


    刘瑶站直身子,整了整裾袍,余光瞥见小心站在一旁的霍光,眉梢微扬,冲他招了招手。


    霍光一步一踱地走到她跟前,轻声嗫喏:“长公主,兄长他很好,你别气他,我不值得。”


    刘瑶上下打量,身量有些小,眉目清正,看着没有小心思,就是胆子与年纪一样小,眉眼看着与霍去病有五六分相似。


    “你是谁?”刘瑶沉声问道。


    少年愣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她,“草民……我是霍光!”


    刘瑶:“自从霍去病认了你,你的身份就变了,你是霍光,可在世人眼里,你是霍去病的弟弟,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深受陛下信任与宠爱的冠军侯弟弟,未来的前途和地位,即使公侯之子亦会眼红,有人只看到日后的富贵,可是看不见其中的惊险和困难。”


    “霍光,本宫再问你一句,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刘瑶神色虽然郑重,可目光淡淡,分不清她是在乎这件事,还是不在乎这件事。


    其实刘瑶也不清楚,自从她来到这个时代,改变了一些事,但是一些事也在按照历史的进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她不知,她担忧的那些未来会不会发生。


    霍光原先揪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他下意识羞怯一笑,“我不怕!”


    兄长说的没错,长公主长得好看,对他们也好,他不应该惧怕她。


    “不,你应该怕,无知者无畏,畏则德成,你可明白?”刘瑶眼眸低垂,素手拢了拢大袖。


    霍光怔怔点头,“我明白了。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


    “看来读书不少!”刘瑶唇角微翘,仰头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我与曹襄先去看姨母和张苒,至于霍去病,你先想着如何与姨母和张苒告罪吧!”


    霍去病闻言,耷拉着肩。


    他原先想着先将刘瑶拉拢过来,谁知道刘瑶先对他迎头重击,若是刘瑶有曹襄那样的身手,估计见面就动手了。


    “哼!”刘瑶路过他时,趁他不注意,又踩了他一脚。


    “阿瑶,你多大了!这个毛病怎么还不改!”霍去病缩回脚,看着靴子上的脚印,无奈叹气。


    “哦,刚刚看到一个虫子,没踩到。”刘瑶敷衍地往空地上又踩了几脚,“果然跑了。”


    霍去病:……


    霍光躲在霍去病身后,抿嘴偷笑。


    他随兄长来长安,一路上遇到的人,一听到冠军侯的名号,不是诚惶诚恐,父亲也是那般,就是满脸钦佩艳羡,对他也是一脸和善。


    遇到长公主,才见到他这么一副吃瘪的表情,真是有趣。


    而且可以看出,长公主与兄长的关系是真的好。


    若不是亲密,也不会与他说那些话。


    ……


    刘瑶之后去找卫少儿、张苒,没等她开口,两人一前一后将她哄得一愣一愣的。


    临走前,卫少儿向她保证:“阿瑶,你放心,我一定收拾那个臭小子!”


    张苒:“阿瑶,你别闹,气坏了自己不值得,我与君姑会找他算账。”


    刘瑶微微蹙眉,“其实吧,霍去病做的虽然有错,也没那么严重,随便抽几下可以了……要不,关上门收拾他,别让其他人看到,他现在也是万户侯了,要面子。”


    隔壁偷听的霍去病:……


    真心谢谢你的善!心!


    ……


    霍去病亲自将刘瑶、曹襄送出了门,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他长舒一口气,“早知道就不喊她了!”


    话音刚落,就听管家说道:“将军,女侯和夫人在等你。”


    霍去病身子一僵。


    霍光担忧地看着她,“兄长!”


    霍去病捏了捏他的脸,“你先回去休息,我先去顶着,若是阿母要打我,放心,我会分你一半的。”


    “兄长!”霍光哭笑不得,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


    正厅中,卫少儿见他进来,挥手让闲杂人等下去,只留下两三名心腹奴仆。


    霍去病站在场中,爽朗一笑,“阿母,阿苒!”


    卫少儿没心思与他表演母慈子孝,“霍光的事情解释一下吧!”


    霍去病笑容一滞,收敛笑意,躬身一拜,“阿母,此事事先未曾和你们商议,是去病的错。”


    卫少儿端起茶抿了一口,“继续!”


    霍去病轻咳一声,“我将霍光带身边,是看他聪慧,又与我是血亲……”


    大汉讲究“孝道”,霍仲孺对母亲与他虽然狠心,也是他的生父,他现在已然建功立业,他不想有人以此为借口弹劾他“不孝”。


    再者霍仲孺自从得知阿母出人头地后,因为心怀愧疚,不曾过来叨扰,也不曾与他相认。


    他自然要回复这一份善意,而且霍光聪慧,自小苦读圣贤书籍,他与阿母也需要这样一个帮手。


    “哦。你还真是孝顺,怎么没将你那没死的生父带回来,好让朝野都知道冠军侯是个多么孝顺的孩子。”卫少儿要笑不笑地看着他。


    霍去病闻言,缩了缩脖子,“儿子不敢。”


    他自小由阿母和舅父带大,陛下也对他十分疼宠,对于父爱这种东西,他不怎么在乎。


    阿母与霍仲孺的缘分已尽,若是将对方带回来,他别想回家了。


    卫少儿微微点头,“还好你没有带回来,你若是干了,正好陛下给你备了一个大宅子,你趁机搬出去吧。”


    “哪能啊!我外出打仗,不放心阿苒与母亲,大家在一起才能互相帮助。”霍去病干笑两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与阿母他们相处,比与陛下还难。


    张苒不解,“你为何不与阿瑶解释一番?”


    说起这,霍去病又苦着脸,“阿瑶她压根没问我啊!”


    一见面就为阿母和阿苒叫屈,他想说,但是霍光又在身边,只能受着了。


    “噗呲。”卫少儿也想到了,忍俊不禁,“活该!”


    张苒:“活该!”


    霍去病佯装头疼地叹气。


    卫少儿白了他一眼,“算了,你想折腾什么,就折腾什么,总归他是你的弟弟,我有阿瑶、阿苒他们,不用你尽孝。”


    阿瑶对她的心一点也不输这个儿子。


    “阿母!”霍去病无奈。


    刚刚明明哄好了,怎么又变回原样了。


    陛下说的没错,女人就是善变的。


    ……


    次日,刘瑶收到了丹阳侯府一大堆礼物,是卫少儿给的,还给刘瑶写了信,表示她已经骂了霍去病一顿,让她不用担心,下次收拾霍去病时,别自己动手,拿些武器,这样也能省劲。


    刘瑶:……


    ……


    浑邪王入长安后,带了一批匈奴降人,对于这些人,刘彻为了表达愿意优待匈奴,对于那些匈奴降人的要求可谓是有求必应,要住处有房子,要身份有户籍,还允许开店做买卖,甚至税赋还想给与优待。


    要知道这时候,重农抑商一直是国策,与异族做生意,属于资敌,乃大罪,于是就有五百多与匈奴降人做生意的小贩就被抓起来了,至于剩余的匈奴商贩也让公孙弘下令抓了。


    这些匈奴商贩就托人找浑邪王做主。


    浑邪王那个气啊,明明汉朝皇帝答应可以做生意,怎么都将人抓了。


    所以,他当即火急燎燎地进宫要说法。


    而此时,刘彻宣公孙弘进宫也要说法,汲黯听说了,也气哼哼进宫。


    虽然他讨厌公孙弘,但是看他干了这一件人事的份上,怎么着也要骂陛下一回。


    刘瑶听说后,眸光转了转,让人去喊霍去病。


    这种场面,霍去病去就有意思了。


    虽然卫青也在长安,这种场面让他出面,就显得他们大汉大动干戈了,还是要给匈奴人一些面子的。


    ……


    霍去病那边听到消息,反手指了指自己,“长公主让我去看热闹?”


    确定不是让他去搅混水吗?


    子燕点头,“长公主说,汲黯平时骂陛下可有意思了,冠军侯确定不去看看?”


    “阿瑶真是不客气啊!”霍去病听得满脑黑线。


    以陛下的脾气,能容下汲黯,算是明君了。


    子燕:“冠军侯可要快些,长公主说,她若是被浑邪王吓到了,要去找女侯告状的。”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让霍去病如何选择。


    霍去病用手捶了捶太阳穴,叹气道:“我马上就去!”


    第110章 送给你,才是暴殄天物。


    浑邪王当然不是一个人进宫,他还带了与他一起投奔的几个裨王一同在未央宫外哭嚎。


    公孙弘入宫以后,刘彻询问他为何抓匈奴商贩。


    公孙弘与老实回答,因为长安的商贩也抓了,匈奴商贩不抓,律法不容,百姓也不答应。


    还有就是他不想干了,自从在右内史的位置上待了以后,他老了十岁,天天要为那些达官显贵之间的龌龊事情头疼。


    叫屈的浑邪王当即大怒,大手指着公孙弘的鼻子骂他是小人,不尊重匈奴。


    公孙弘面露苦涩,眸中却闪过冷意。


    这个匈奴王真以为他有了汉侯的封爵,就能在面前作威作福了。


    刘彻见浑邪王这般无礼,脸色顿时黑了,公孙弘乃大汉重臣,深受他信任,匈奴人果然狂悖无礼,一点点也不懂得礼仪和感恩。


    他想起汲黯、刘瑶之前的话,匈奴奸猾犹如恶狼,一旦喂饱了他们,可能会让大汉反受其害。


    汲黯来到宣室殿时,正巧听到浑邪王的声音,当即暴怒,立刻冲了进去,毫不客气地指着浑邪的鼻子骂。


    ……


    你们匈奴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蛮夷胡虏,一直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现在穿着衣服还是不改本性,过往在草原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天天欺负边陲的百姓,大汉对你们厚待,你们还不知感恩,得寸进尺。


    要他说,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反正养着也是祸害,不如将这些匈奴俘虏都送给将士们当牛做马,若有反抗的,直接杀了就是……


    而且汲黯顾念浑邪王学问不好,没咬文嚼字,直接用让他能听懂的白话骂的。


    浑邪王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恨不得劈死汲黯,奈何他的武器早就被卸下,而且大汉皇帝还在他面前。


    公孙弘见状,挤在两人中间,嘴上劝着汲黯莫要冲动,两手却箍住浑邪王的手臂,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


    汲黯见状,骂的更起兴了 。


    浑邪王也不甘示弱,一开始用汉语与汲黯吵架,不及对方嘴皮子利索,于是就用匈奴话,两人的声音一个比一个高。


    中间的公孙弘被吵的脑瓜嗡嗡响,尤其浑邪王身上那股味,即使他年纪大了,也着实受不了。


    殿外哭嚎的几个裨王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浑邪王落了下风,在外开始大吼着用匈奴话给浑邪王助威呐喊。


    ……


    “大王,我等在外,只要你一声令下,一定冲进去帮忙!”


    “大王,可不能磨灭我们匈奴的威风!”


    “浑邪王,杀了那些汉人官员!”


    “撕烂他们的嘴,看他们还敢说我们!”


    “浑邪王,一定不要输,咱们已经输了一次,可不能输第二次。”


    ……


    有懂匈奴话的羽林卫小声向身边同僚解释。


    羽林卫众人冷冷地看着这群闹腾的匈奴人。


    若不是陛下要求,他们岂能容他们在未央宫殿前放肆。


    ……


    而坐在龙椅上的刘彻巍然不动,从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汲黯飞扬的唾沫星子。


    不由得担心汲黯会不会口渴。


    “尔等莫要冲动。”刘彻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端起手边的茶水抿了一口。


    旁边的莫雨看了看场中的热闹。


    咳……大概是陛下的声音太小,汲黯、公孙弘、浑邪王他们吵得太忘我了,一点克制都没有。


    忽而,一名内侍小心摸进来,看了看殿中的热闹场景,又犹豫地看了看莫雨与刘彻。


    莫雨注意到他的眼神,给他使了眼色。


    内侍摸到他身边,附到他耳边,轻声道:“中常侍,冠军侯来了。”


    莫雨惊诧,“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有事?


    “怎么了?”刘彻注意到他的模样奇怪,有些纳闷。


    “陛下。”莫雨躬身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冠军侯进宫了 。”


    “!”刘彻看了看以一敌二的浑邪王,眉心一跳。


    现在已经够热闹了,霍去病再来,不会将匈奴人给吓坏吧。


    想到这里,他给莫雨使了眼色。


    莫雨躬身,声音稍微扬高:“陛下,冠军侯请求入宫觐见!”


    浑邪王动作一僵,推攘公孙弘的手臂仿佛被烫到一般,连忙后退,怒不可遏地看向汲黯:“你们这些汉人欺人太甚!本来经商就是皇帝的命令,你们不听他的话,这是不尊皇帝,在匈奴,要杀头的。”


    汲黯冷哼:“漯阳侯,谁说我等不尊陛下,分明是你等不尊陛下,既然降了大汉,理应遵从大汉的律令,况且公孙弘将双方抓了,一视同仁,我们还未叫屈,你喊什么。”


    浑邪王怒目,“我们这些勇士离开草原,来到长安,这里没有牛羊、没有草地,什么都不让我们做,难道让我等饿死?”


    “呵呵……都说匈奴人凶猛,汉人没了牛羊和草地都能活,你们反而不能活。”汲黯冷笑一声。


    公孙弘:“二位、二位各退一步,大家同朝为臣,莫要伤了和气。”


    汲黯与浑邪王异口同声道:“我与他没和气!”


    公孙弘:……


    就在这时,刘彻突然发现殿外那些匈奴降王的哭嚎声一下子没了,正纳闷呢,就听到内侍高声喊道,“冠军侯觐见!”


    浑邪王傻眼:“霍去病这么快就来了!”


    片刻后,霍去病大步流星地进来,先向刘彻行礼,“参见陛下!”


    刘彻笑道:“免礼!你这个混小子怎么想着进宫看朕?”


    霍去病见状,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臣想陛下了,怕陛下将臣忘记了。”


    “哈哈哈!朕忘了谁,也不会忘记咱们的冠军侯!”刘彻扬手指了指他。


    这小子没说真话啊。


    霍去病嘿嘿一笑,转身看向浑邪王,冲他拱了拱手,“浑……漯阳侯好久不见!听说你在长安过的可舒服了!”


    浑邪王干笑两声,“冠军侯说笑了,说笑了。”


    寄人篱下,能有什么舒服的。


    汉人皇帝做事还是不够爽快,若是再折腾个两三回,就不要怪他逃回匈奴。


    浑邪王看向刘彻,“陛下,此次我觉得应该长安的官吏不清楚,还请你将相关政令再重申一遍,防止再次发生这种误会,我等是诚心降汉,也请陛下与诸位善待我等。”


    汲黯偏头翻了一个白眼。


    果然人总是得寸进尺,他们大汉对这些匈奴降人还不够宽仁吗?


    刘彻则是和缓一笑,“漯阳侯误会了,尔等只要诚心投降大汉,都是朕的子民。”


    说完,命人给浑邪王赏了一堆东西,还送了两坛珍藏的西域葡萄酒。


    这些东西确实暂时安抚了浑邪王。


    看在刘彻的面子上,浑邪王不打算与汲黯、公孙弘计较,他打听过,汲黯这家伙平时连汉人皇帝都骂。


    若是有人当面骂他们匈奴单于,早就被拖出去挖心剖肝了,真是不懂这些汉人。


    ……


    刘瑶到达时,宣室殿内已经其乐融融,浑邪王拿了赏赐,加上刘彻许诺释放所有匈奴商贩,事情已经解决,不想与霍去病共处一室,老早就溜走了。


    有霍去病在一旁插科打诨,汲黯也不好对刘彻“秋后算账”。


    刘瑶扫视一圈,有些失落,“怎么走了!”


    “没让你看上热闹,是朕的过错!”刘彻似笑非笑道。


    现在他知晓霍去病是谁喊来的了。


    刘瑶面露无辜,“阿父这是什么意思?儿臣也是担心阿父被匈奴人欺负!”


    刘彻冷觑,“你是担心朕被欺负,还是担心汲黯、公孙弘他们?”


    刘瑶轻咳一声,“天地良心 ,儿臣是担心阿父被这事给气坏了。”


    刘彻不信:“你真是这样想的?不是想看朕的乐子?”


    “哪能啊!”刘瑶嘴上这样说着,面上的心虚却一点都不遮掩。


    刘彻:……


    刘彻刚刚答应浑邪王,释放所有匈奴商贩,但是汉人小贩的处置没有说,总不能独留他们治罪。


    汲黯:“难道陛下要苛待自己的子民,来向匈奴人证明你有多仁厚?”


    刘彻:“……咳,现在长安城内人人对匈奴恶之,偏偏那些人与他们做生意,以前肯定已经有资敌行为,若是有无辜者,朕自然会让人将他们放了。”


    汲黯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合着刚刚他光骂浑邪王,让陛下觉得自己没错,“陛下,匈奴这等又穷又恶的人,凭什么要给他们厚待,这些人每个人手中都沾有我等边陲子民的鲜血,还是陛下觉得这些还不够,让地方官吏和大儒下令给他们一人陪三个美人不成?”


    刘彻:……


    他没昏到这地步,可是又说不过汲黯,只能拿起奏疏,装作忙碌的样子,同时给一旁看戏的刘瑶、霍去病使眼色,让他们哄一下汲黯,或者劝汲黯离开。


    公孙弘见状,温声道:“汲黯,你莫要逼陛下,依我看,此番浑邪王率领数万部众降汉,让人瞩目,陛下优待他们,也是给匈奴其他部落看的,以后大汉统一天下,双方也能更好相处。”


    “对匈奴优待我赞成,但是不能个个都优待,忠诚大汉,诚心投降的优待没错,浑邪王这等,不值得。”汲黯还是不赞成。


    他担心,大汉最后喂养出一群白眼狼。


    公孙弘闻言,也合上嘴,他能说这些,也是为陛下说的,不代表他的个人意见。


    刘彻见他熄火,看向刘瑶,“阿瑶,你也赞成? ”


    刘瑶两手一摊,“阿父,古人云,除恶务尽,儿臣觉得一味的优待拉拢不了人心,张弛有度,才是训狼的手法。 ”


    主要她知道这一批匈奴真的没几个好好过日子的,对于匈奴这种以强为尊的部落来说,骨子里就写满了“凶悍”与“掠夺”,只有将他们彻底打服,让他们从骨子里畏惧,才能让其安分,否则只会招惹祸患。


    刘彻见她没戏,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当即拍了拍胸脯,“陛下放心,有臣与舅父在,一定会将匈奴人全部拿下,无论他们重建王庭几次,臣就端几次,让他们不敢进犯大汉。”


    “……”刘瑶背对着他,默默碾了碾鞋,克制自己踩他的冲动。


    还敢许诺,首先你先保证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刘彻见刘瑶表情有些微妙,似乎不怎么高兴,疑惑道:“阿瑶?”


    刘瑶扯了扯嘴角,“阿父,你有舅父、霍去病这两个大杀器,对于匈奴平常心对待就行,不必厚待,咱们也没那么多钱。”


    汲黯一听,立马点头,“陛下,长公主说的没错。”


    刘彻按了按眉心,“朕知晓了,你们不用这般催促朕。”


    ……


    汲黯见状,趁机与刘彻商议给那些匈奴人封爵和食邑。


    他打听到,陛下预计给匈奴降人的封爵又三十多个,要知道河西大捷,陛下册封的将士侯爵也就这么多 ,所以怎么着也要削减一半。


    而且陛下还打算给将河南颍川等富庶地域送给他们当封邑。


    这些匈奴降人侯爵,本来就是贪生怕死之人,现在一朝改换门庭,将要占领大汉最富庶的土地,收取大汉子民的赋税,会寒天下人的心。


    刘彻没想到汲黯打听的如此清楚,顿时斜眼看了看莫雨等人,这等消息传出去,看来未央宫要惩治一番了。


    莫雨躬身连连告罪,额头满是虚汗。


    刘瑶当即不满,眼含谴责,“阿父,你可知若是这些人中如果怀有异心,得到了大汉山川地理详细舆图,或者将大汉的神兵利器偷运回草原,对大汉有多大的伤害?”


    刘彻不语。


    刘瑶见状,嘲弄一笑,“真是稀奇,那些匈奴人晚上睡觉时,想到自己用马刀都砍不下的财富与土地,被阿父拱手相让,会不会乐死?呃……阿父,有时候太热情,得不到对方的心,你要有耐心。”


    “阿瑶!”刘彻沉声警告,额角青筋开始蹦跳,这孩子说话越来越过分了。


    他环顾一圈,冷嗤一声,“既然你们一个个都说的大义凛然,那你们觉得将他们分到哪里?”


    汲黯:“漠北大片荒地可用。”


    刘彻嘴角直抽,“汲黯,你若是不想说,可以滚出去。”


    漠北那是荒地吗?而且现今也不是大汉的疆土。


    汲黯见状,想了想, “漠南的草地辽阔,匈奴生来就住在草原,到了其他地方也不适应,可将他们分散安置在漠南地区。”


    刘彻瞪眼, “将他们安置在草原,与将鱼儿养在水里有什么区别?他们若是想要造反,朕如何防备?”


    果然是不通兵事的读书人。


    “说的将他们分在中原,阿父就能防备似的。”刘瑶撇嘴轻声吐槽。


    刘彻:……


    刘瑶见刘彻射过来的眼神凉飕飕的,轻咳一声,“阿父,说不定在熟悉环境中,那些人造反还晚些,等到将匈奴人彻底灭了,他们也就死心了,但是你若是换了环境,这些人估计不会老实。”


    刘彻不想搭理她,“霍去病,你觉得呢?”


    霍去病抱拳道:“陛下放心,若是他们敢造反,臣一定将他们剥皮削骨,后悔活着。”


    最后刘彻想了想,决定将浑邪王这行人的封地安排在边陲郡县或者漠南,至于其他方面,多给些金银,赏些美人就能安抚了。


    阿瑶说的没错,现在他手中宝贝多得很,如果真被不可靠的匈奴降人得了,他要呕死的。


    虽然在汲黯的心里,不应该给浑邪王他们一根毛,但是比起之前,陛下已经让步许多,他不好咄咄逼人。所以离开时,难得给了刘彻好脸色。


    出了未央宫,霍去病见刘瑶神清气爽,眸光微转,笑道:“阿瑶,你可知我军为何大多春日对匈奴开战?”


    刘瑶闻言,白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稀奇事吗?草原冬日缺衣少粮,战马牛羊消瘦,不这个时候去,难道要秋日去?”


    “哈哈哈!阿瑶果然懂!”霍去病放声大笑。


    刘瑶见他笑的这么欢畅,招手示意他上前。


    霍去病想了想,自己刚才在宣室殿内没惹她,所以就放心上前。


    刘瑶板着脸,“霍去病,大汉需要你,我看你刚才的笑声有些虚,回去好好养身补一下,不过不明来历的丹药、补药不能吃,懂吗?”


    霍去病面色一囧,“我虚?”


    他虚什么虚,这人是不是没看到他来到未央宫时,将那些匈奴裨王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


    “怎么?你不信?”刘瑶当即眉一横,“算了,此事我回去与姨母和张苒说一下。”


    霍去病:……


    霍去病没怎么当真,不过这话被宫门口的内侍听到了,刘彻一听,连忙派太医署的人去给他诊治,一连派了好几拨太医。


    卫少儿见状,拘着霍去病没让他出门,让他好好静养身体。


    表面上虽然看不出来,但是此次前往漠北打仗,这人也受了好几次伤,没有时间好好休养,阿瑶提醒的事情总不会出错,而且此番战役,冠军侯已经出足了风头,无需再过高调,好好养病即可。


    然后消息不知怎么的,过几日后,就成了浑邪王在宫中将冠军侯气伤了,长安百姓一听,本来匈奴降人之前在长安就已经拉了一波仇恨,现在又出了这事,一时间变得人见人骂。


    刘彻见状,趁机将封地的事情定下来。


    打算先给几年时间过渡,若是有安分守己的匈奴人再重用,若是贼心不死,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后来,刘彻还给浑邪王送了三名有名的方士,在民间以炼丹闻名,让他也体验一下中原贵族的修仙养生日子。


    浑邪王则是十分高兴,表示会善待他们。


    刘瑶:……


    等浑邪王离开,刘彻见她面色如常,有些没忍住,“阿瑶,你就不好奇吗? ”


    平日这孩子不是一直对方士、术士这些东西很敏感吗?


    刘瑶唇角一翘,笑容得体优雅,“只要阿父不自己用,阿父就是送与儿臣,儿臣也欣然接受。”


    听到这话,刘彻唇角一抽,“送给你,才是暴殄天物。”


    “阿父……什么叫‘暴殄天物’?”这话刘瑶可不认,还有将方士交到她手中,更能发觉他们更大本事的人吗?


    既不让他们作孽,又能让他们做事,有什么不好的!


    “咳!朕的意思说,这世间万物都有其规律,对于方士、术士,你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刘彻觉得刘瑶这种想法太过武断了,比如她自身就没办法解释。


    他所谓的解释,不包括以前的那些胡言乱语。


    刘瑶轻轻弹了弹细腕的玉髓镯子,轻瞥道,“阿父不信,可以继续找,反正甘泉宫就在那里,我也好奇,有没有这等奇人。”


    说起甘泉宫,刘彻又头疼起来。


    不是因为刘瑶,而是刘珏。


    这孩子这两日向他讨钱。


    他这才知道刘珏平日练兵有多费钱,那些兵卒吃得好、用的好,穿的好,一个看着当然比其他兵卒更有精神头,以前两百多人还不明显,这一下子扩增了五倍,消耗看起来就大了。


    一开始他还想全军推广,现在看来,着实打不住。


    刘瑶听完刘彻的吐槽,同样无奈,“阿父,练兵当然要费钱的,你觉得花钱多,那是因为给其他兵卒花钱太少了,没理由当兵不让人吃饱饭的。”


    刘彻:“单是吃饱饭,朕还能供应得起,但是你算算,刘珏给她手下的兵配备的甲胄、武器、衣服,哪个不是最好的,还专门弄了好几件,普通百姓一年到头也就一件衣服,她的虎卫顶别人好几年了。”


    其实他的话说的也有些虚,若是让大汉兵卒都敞开怀吃,军需压根跟不上。


    刘瑶眨了眨眼:“阿父,那你是什么意思?”


    刘彻则是狡黠一笑,两手一摊,“你回去告诉刘珏,钱的事朕是没办法,只能让她自己解决,若是养不起,那只能减人数了。”


    他倒要看看这姐妹俩怎么解决。


    刘瑶:……


    ……


    刘瑶回去后,将这事与刘珏说了。


    刘珏顿时跳起,“我要和阿父论理!”


    “论什么论!阿父又不会产金子!”刘瑶拉住她,“你急什么,不是还有我吗? ”


    “阿姊,这虎卫若是咱们的,我肯定不会向阿父要钱,明明是他允诺的,就是故意难为我,明明前段时候对那些匈奴很大方,要我说,还是汲黯骂他骂的不够狠。”刘珏愤愤不平,气的直跺脚。


    刘瑶叹气,“也许阿父就是因为前段时间太大方了,现在才捉襟见肘。”


    刘珏噘着嘴,“那怎么办?”


    总不能真让她们自己出钱吧。


    刘瑶见小姑娘愁眉苦脸,捏了捏她的脸蛋,“急什么,既然阿父这样说了,我也没办法,咱们也只能靠自己了。”


    刘珏疑惑:“靠自己?真要我们出钱?”


    刘瑶晃了晃手指,神秘一笑,“当然不,我们未来不止不出钱,还好赚阿父的钱!”


    刘珏:?


    让阿父心甘情愿的出钱。


    这可是阿姊的强项。


    可是她手下都是兵,不是工匠啊!


    刘瑶右手一抬,子燕送上一副卷轴,“你看看。”


    刘珏接过卷轴打开,上面写着“虎卫军武器装备研发署”。


    “如何?”刘瑶含笑问道。


    刘珏挠了挠头,老实问道:“真能行吗?”


    刘瑶摸了摸她的头,“自然,你要相信自己,阿珏,你也知道,打仗拼的不仅是战术战略,还有武器装备、军需物资,这些东西有时候更能决定战场胜负。弄出这些,你与阿父说话时,就有更多的话语权。”


    上战场杀敌,她总觉得刘珏实现的可能性不太大。


    即使上了,也多半不会如霍去病、曹襄他们那样上一线,所以还是要给妹妹再树立一个新目标,日后这些,也能为她在朝中抢到话语权。


    而且,甘泉宫这个位置也不错,甘泉宫中还圈着一群这些年下面郡国送上来的方士,物尽其用,在从宫中的工官调一些工匠,虎卫军武器装备研发署就能开工了。


    □□还未研究,正好可为研发署打响第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