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这孩子的倔脾气到底像谁?
关于设立武器装备研发署这事,刘瑶也是最近几天才想出来的。
刘彻不愿意兜底,虽说她有钱,甚至刘珏也能负担得起,但是练兵这事,还是不要太大包大揽,尤其他们的身份还有些敏感,如果能做到自给自足,旁人也无法指摘。
正好目前大汉关于武器装备研发方面,还没有有系统的研发机构。
刘珏看着卷轴上的名字,好奇道:“阿姊,咱们现在要研究什么?”
她想知道什么活是她手底下这一千多人能做的。
刘瑶:“你尽管练兵,想要了解可以询问甘泉宫的人,如果需要测试,我会与你商量。”
刘珏懵懂地点了点头,将卷轴一收,眸光转了转,“阿姊,既然阿父太抠门,以后咱们可不能和他客气!”
阿姊研究的这些东西,天底下只能卖给一个人,不过以阿姊的能耐,只有阿父一个客人,也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拿出海量的银钱。
“知道了,不会和他客气。”刘瑶含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啊,也别恼了,阿父这样做也没办法,目前这种练兵法子确实花费太多。”
刘珏噘嘴,“可是若是让我削减兵卒的待遇,让我那些手下如何想,若不是阿父不允许,我都想带他们出去剿匪,这样还能让他们练练手。”
刘瑶闻言,顿时一头黑线,她说此次刘彻怎么这般狠心,一千兵卒的军费都不愿意加,合着刘珏说了这事。
“诸邑公主,请问你是先提剿匪,还是先提要钱的?” 刘瑶毫不客气地拎起小姑娘的耳朵,似笑非笑地凑到她面前。
“呃……剿匪。”刘珏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
刘瑶:“看来你最近疏于学问,以后多读一些史书,看看别人怎么做!知道吗?”
“知道,知道!”刘珏此时缩着肩,宛如受惊的兔子,小手小心翼翼捧着刘瑶的软手,笑的有些谄媚,“阿姊,你轻点,我的耳朵要掉了!”
“……”刘瑶看着如花似玉的妹妹笑的这般没有包袱,眼皮直跳,呼吸间,素手松开,然后往她脸上一抹,不忍直视道:“你给我正经些,若是再这样笑,小心我揍你!别忘了你是皇家公主。”
“……阿姊,你嫌弃我。”刘珏上扬的唇角瞬间耷拉下去,瘪着嘴委屈巴巴看着她。
“……”刘瑶手指微颤,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现在看来,她家妹妹有戏精的潜质,到底谁带坏她的。
思来想去,刘瑶只能想到一个最有嫌疑的人选,她扶额头疼道,“你以后莫要学东方朔,那样子不好看。”
刘珏:……
阿姊怎么说到东方朔了。
不过看阿姊这幅纠结的模样,看着分外有趣,想到这里,刘珏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面带迷惑,“为什么,阿姊不是让刘据多向东方朔和阿父学习吗?”
作为储君,七岁的太子弟弟早已开蒙,对于他的早期教育,朝野十分关注。
储君的教育成败关乎天下运势,所以太子弟弟小小年纪承受的压力远非她们幼年可比,当然阿姊说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此乃刘据的路。
比起阿父还有朝野公卿想让刘据成为一个“仁、孝、礼、义”全方位圆满的圣人太子,阿姊这边,更多的嘱咐刘据多向阿父、东方朔学习。
阿姊曾经说过,当圣人太子太累,而且风险太大,为了安稳,还是向已经有成功经验的阿父学习比较好,至于东方朔,要学习他的处事风格,处理朝政,就要有他混不吝的性格,否则与朝臣不好相处,容易被欺负。
她也觉得挺在理的。
可现在阿姊居然嫌弃她……
刘瑶捏了捏她的脸腮,头疼道:“刘据是太子,你是公主,身份能一样吗?我担心你这样无法服众?”
虽然她期待妹妹能摆脱束缚,但是不代表她想看妹妹未来变成一副痞子样。
刘珏目露怀疑,“不是担心我嫁不出去?”
前些日子,她去参加宴会时,就听到有些妇人背地里蛐蛐她,担心她未来的婚事。
“呵!”刘瑶屈指给了她一个脑嘣, “你现在还小,提这个做什么,未来只要你不强抢良家男子,干什么我都不管。”
从来没有听说嫁不出去的公主,而且她家妹妹有貌有才,还有能力,到时候如果刘彻不选一个好驸马,她可不愿意。
“咳咳……其实我在外很威严的,刚刚只是与阿姊开玩笑。”刘珏唇角上翘,刚想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想起刚刚刘瑶的威胁,下意识抿直了嘴角。
“……”刘瑶转身不想看她。
她刚才没瞎。
“阿珏,作为上位者,要学会改变环境,不能被环境改变,你要知道。”刘瑶内心痛苦面具,趁妹妹年纪小,还能纠正一下,她不想未来面对一个邪魅油腻的霸道公主。
“……阿姊!”刘珏不解。
她刚刚那个样子对阿姊伤害那么大吗?
……
设立研究署后,刘瑶将将甘泉宫后山腰的一部分划入研究署范围。
与刘珏商议完毕后,嘱咐司马相如加紧督导刘珏的学问,然后带着东西进宫。
毕竟甘泉宫是刘彻的地盘,研究武器装备这种事情,要与他商量,顺便捞一笔起始资金。
刘瑶到达未央宫时,就见外殿一大一小两个孩童在玩耍。
大的是她的弟弟刘据,更小的则是王夫人诞下的二皇子刘闳,小家伙今年已满三岁,但是说话、走路比起寻常孩子还要慢些,从出生到现在,都是小小的一团,不生病时,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看着好像小猫一样。
“阿姊!”刘据看到她,立马抛下小弟弟,弹射起步,一把扑到她的怀里,仰头撒娇,“阿姊,我好想你!”
刘彻摸了摸他的头,看向怯生生看着她的刘闳,笑道:“刘闳呢?”
小娃被这话问的脸颊一红,绞着小手,声音好似猫崽,“也想。”
长公主阿姊对他也好,经常送他东西,宫人都说他们不是一个母亲生的,可阿父说他们就是亲姐弟,他也这么认为。
刘据扯了扯她的袖子,“阿姊,王夫人又病了,所以今日阿父让我带弟弟玩。”
“病了?”刘瑶面上诧异,心中却叹气。
自从安神汤之后,不知是因为受到打击,还是因为接连产子伤了根本,或者被安神汤伤了身,王夫人的身子一直养不好,今年就又重了,而刘闳也是汤药不断。
起先刘彻对王夫人态度也不错,甚至为了安抚她,又将收回的宅子赐还给了他的兄长,而且赏赐了五百金,后来王夫人的身体持续恶化,有一两次似乎传染到刘闳身上,刘彻的耐心就肉眼可见地减少,今年就甚少让刘闳回建阳殿,经常将他放到椒房殿。
王夫人那边,知道这事也不闹,让人将刘闳的一应所需送到椒房殿。
刘瑶怜惜刘闳体弱多病,但是她更心疼阿母,她平日已经够忙了,还要帮忙照顾一个病弱的孩子,可又没办法拒绝。
想到此,刘瑶摸了摸刘闳的头,“刘闳,你最近睡得好不好?吃饭香吗?”
刘闳轻轻点头,小手学着刘据扯了扯她的袖角,奶声奶气道:“阿姊,三姐姐说,我只要乖乖吃饭,就能去见阿母,闳儿乖乖吃饭,想阿母了。”
“真乖!闳儿真孝顺,王夫人最近不乖,生了病要喝药,闳儿去见她后,要让她乖乖喝药哦。”让刘闳去见王夫人倒不是难事,等一下给阿父说一声,相信不用她,阿父自己就带人过去了。
思来想去,刘瑶总觉得,王夫人是在给刘闳找后路,阿母、阿父都被利用了。
刘彻也有这种想法,对于王夫人的小心思,刘彻也能理解,就是有些委屈子夫了。
只不过他现在只有两子,小儿子还是这幅样子,子夫养孩子一向让他放心,说不定让她养几日,刘闳就好些。
……
“阿父,阿姊来了!”刘据拉着刘闳,一蹦一跳地跑进殿,拍着桌案提醒干活的刘彻快快招待刘瑶。
刘彻从奏疏间抬起头,看着手牵手的两兄弟,唇角翘起,偏偏瞪着眼,“身为皇子,这般冒失做什么?”
“ 阿父是大冒失,我是小冒失,你不能说我们。”刘据才不怕,阿父见舅父和去病阿兄时,比他冒失呢,都不整理仪容,还有一次还是在如厕时,太“冒失”了,他可不会乱学。
刘闳跟着刘据走,“阿父大冒失!”
刘彻:……
“参见父皇!”刘瑶在门口看够了热闹,才施施然进殿,给刘彻行了礼。
刘据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没行礼,拉着弟弟从善如流地补了一个,“参见父皇!”
“连行礼都不知道,还不是冒失!”刘彻趁机教育。
刘据闻言,嘴巴噘的仿佛能挂油壶。
“阿父,儿臣今日进宫,有事想要与你商议!”刘瑶从锦盒中拿出她与刘珏商议的研究署建设图,送到御案上。
没等刘彻伸手,刘据已经踮着脚,脖子快拉成大鹅,“是什么?阿姊,给我也看看!”
刘闳个头小,碰不到桌案,所以抱着刘据的身子,也勾着脖子看。
“胡闹!”刘彻拿起卷轴,顺手敲了刘据一下,“身为太子,理应稳重。你这样子还不如你阿姊小时候!”
刘瑶嘴角一抽。
概况能一样吗?
她觉得刘据很好了,让读书就读书,让练剑就练剑,让带弟弟,也乖乖陪弟弟玩,刘彻凭什么不满意。
“别听阿父胡说,我小时候不如你,阿父经常欺负我。”刘瑶摸了摸弟弟的头,“等到你长大了,他以后就会用你教训别人。”
刘据恍然大悟,“原来大人都这样!”
刘彻:……
他可不认,阿瑶从小到大聪慧机敏,可比太子聪明多了。
……
刘彻打开卷轴,看完里面的内容后,将卷轴随手放在桌案上,扬了扬眉,“虎卫军武器装备研究署?阿瑶,你也太偏心了?”
看里面的内容,就知道刘瑶在为刘珏手下的虎卫军找出路,他这个父亲都没有这待遇。
可以想象,以后他这个皇帝被刘珏、刘瑶“打劫”的场面。
刘瑶不解,“阿父,何出此言?”
刘彻指了指面前眼巴巴看着他的刘据,“朕与他为什么没有?”
刘瑶双眸微眯,微微磨牙,“阿父,咱们要论清楚,我可没有偏心,武器装备研究署的东西是给你研究的,旁人也不敢买,至于刘据,他这么小,我怎么偏心?他是大汉太子,不应该阿父你负责吗?”
刘彻:“你们姐妹联合在一起,故意欺负朕,不行,朕也要份额。”
“……阿父,你说真的?”刘瑶眸光微转,面上不解,“阿父,我刚刚说了,研究署的东西都是要交给你的。”
刘彻大手戳了戳卷轴上的图画,摇头:“朕知道你的心思,这些与其是给朕的,其实是给大汉的,朕理应也承担一些,你若是无偿给朕,朕就不说什么了。”
再说阿瑶有时候做事没有顾及,他要时刻看顾,防止这姐妹俩弄出骇人的东西。
刘瑶见状,手面向上,“既然这样,阿父,我出技术,阿珏出人,你就出资金,两成股如何?”
“阿瑶,你还说自己不是偏心?单凭阿珏手下的那些兵卒,能给你提出什么帮助,朕也可以出人,朕要四成。”刘彻屈指敲了敲桌子,据理力争。
“……”刘瑶偏头翻了一个白眼,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阿父,两成,你若是不赞成,此事作罢,我与阿珏虽然穷,节俭一些还是能将武器署建设出来。”她作势就要收御案上的东西,看看谁坚持的更久。
“等一下!”刘彻一把按住,面带不满,“阿瑶,甘泉宫是朕给你的,两成太少,三成,这是朕的底线,正好让你们一筹。”
“……成交!” 刘瑶面上犹豫了一会儿,当即拍板定下。
见她如此爽快,刘彻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刘瑶算计了。
不过纠结了一瞬,很快就不计较了,看她的样子,三成也是她的底线。
成为了研究署的三分之一的出资人,刘彻觉得有权利对研究署进行调整,首先名字要改,名字太不雅了。
刘瑶表示反对,一个研究武器装备的地方,难道起了好听的名字,能更吉利,当然越方便越好,等新式武器装备面对世人,她要让世人知道那些东西都是他们大汉公主统御的虎卫军研究的,再不济众人叫顺嘴了,顶多简化成“虎卫署”,也不妨碍传播。
刘彻见状,贴心给她起了好几个名字,都被刘瑶挑刺否决了。
“你让朕题字,总要选个雅致上口的名字吧!”他无奈望着一点劝不动的女儿。
这孩子的倔脾气到底像谁?
刘瑶闻言冷哼,“阿父不想提,大不了我去找舅父,公孙弘、汲黯他们的字也不错,东方朔也好,找司马相如,说不定还能顺便白得一篇辞赋。”
“阿瑶!”刘彻的脸顿时拉了下来,“朕不写,我倒要看看谁敢写!”
刘瑶扯动唇角,冷嗤一声,“阿父,再不济我写!”
这话能威胁谁!
忽而刘据的声音挤进来,“阿父,我也会写!”
刘闳怯怯的声音也加入,“阿姊、阿父,大家好好的,不生气。”
刘瑶低头对上两双圆溜溜的眸子,心中一软,摸了摸他们的头,“没生气。我与阿父在商讨事情。”
余光见刘彻板着脸,她抬手揉了揉眼,微微颔首,轻轻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几丝委屈,“你们别怕,我们都没生气!”
“……阿瑶!”刘彻脸色一变,见宠爱的女儿红着眼哄儿子们,心中一软,“ 行,反正也是你们折腾的,就是名字再难听,也是你们丢脸。”
刘据闻言,欢喜道:“阿姊,阿父答应你了。你别伤心了。”
“多谢阿父!”刘瑶柔柔地擦了擦眼眶,冲刘彻怯怯一笑,掐着嗓子道,“让阿父生气了,是儿臣的不是,今后一定不会惹阿父生气。”
“……”刘彻眼皮直跳,心道坏了,同时也纳闷,他到底哪里惹了她,居然将这孩子气的都不正常了。
“阿姊!”刘据小脑袋瓜满是问号,虽然他不懂,但是他也觉得自家姐姐怪怪的。
“阿瑶,你不用这般……委屈,有谁欺负你了,朕给你做主!”刘彻着实不想看他手把手养大的公主这幅样子,阿瑶压根不适合,他也不许。
刘瑶眨了眨眼,故作不解,“阿父不喜欢知书达理的公主?”
刘彻无奈:“你做自己就好,朕这辈子也不指望你变成那样子。”
刘瑶见状,将帕子一收,勉为其难道:“这样的话,儿臣就听阿父的话吧。”
刘彻心想,这人是光挑她喜欢的话听,对于不喜欢的,当做耳旁风。
……
等到刘瑶等人离开,趁东方朔进宫,刘彻与他说起这事,纳闷道:“东方朔,不就是一个名字,她与阿珏起的实在太不雅了,朕好心给他们换一个名字,居然惹怒了她,之前商议份额时,也没见她生气。”
“这……”东方朔一连串听下来,说实话,也是一头雾水,想了想,猜测道,“可能前面都在长公主的意料中,没想到陛下会计较名字。”
刘彻斜眼瞅着他,“虎卫军武器装备研究署,你听听,天底下有这么长的名字吗?”
“可是长公主他们不介意啊!”东方朔两手一摊,此事已经解决,陛下连名字都题好了,现在与他说这些,他又没办法劝刘瑶改。
他猜测可能陛下在其他方面惹到长公主,长公主借此发挥。
……
东方朔猜测的不错,刘瑶确实趁机借题发挥。
多日不曾关心宫里的事,此次进宫得知刘彻身边多了一个宠臣深受宠爱。
此人姓李,名延年,通晓音律,擅长歌舞。
虽未见面,早有耳闻。
他那首“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可是千古流传,后世形容美人,都不曾少过“倾国倾城”这一词。
刘瑶对于将来的李夫人,没多少感受。
若不是李延年的曲,世人对于李夫人的了解,也就是汉武帝后宫一个英年早逝的美人。
她心疼的是阿母。
她希望阿母能想开些,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即使卫青、霍去病他们改变不了历史的宿命,她与阿珏还有姨母等人,会充作阿母坚强的后盾。
撑起卫氏一族的不仅只有卫青、霍去病,还有她们。
……
椒房殿正殿檐下,秋风飒飒,轻轻撩起檐下的风铃,悦耳的铃声荡开,好像风在呓语。
卫子夫与刘琼站在院中,柔声含笑:“回来了!”
阳光透过薄云散射下来,金色的柔光披在他们身上,仿若油画一般将人拢在光中,定格在这个时间。
“嗯,阿母,我回来了!”刘瑶下意识点头。
刘据率先冲进卫子夫的怀里,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未央宫的事情。
卫子夫笑容微敛,抬手指了指她,“你啊!”
刘瑶扭头装作没看到。
那边刘琼负责哄刘闳,蹲身笑眯眯地摸着小孩的头,“刘闳,阿父今日偷懒没有?”
刘闳乖乖摇头,“阿父干了好久,写字多多。”
进入殿中,刘瑶余光注意到偏殿放置的图纸和琐碎的木质架构,探身往里面看了一下,里面放着好多木质机械。
卫子夫见她注意到这些,笑道:“将棉花织成布,难得是开头如何将他们弄成线。”
制成纱线,就能用织布机纺织了。
刘瑶好奇:“阿母解决了吗?”
卫子夫指了指角落里的东西,“这两个东西,一个用于将棉花疏理,一个是将它纺成线,一开始总想着将他们弄成一个,走了好多弯路,最后没办法,就单独弄了出来,现在效果还不错。”
她指了指旁边竹筐中放置的几个锥型棉纱线,笑道,“阿瑶,你看看,这些可满意?”
刘瑶拿起其中一个,旁边的刘据和刘闳想要去碰,被宫女制止,担心小孩子不知轻重,伤到自己。
刘瑶捏着线头散开一截,轻轻试了试韧劲,虽然棉线比起后世有些粗,但是棉线粗细匀称,看来纺线人的手艺不错。
看到棉线,刘瑶忽然记起了另外一件事,棉花可是做灯芯的好材料。
“阿瑶,你看!”卫子夫示意她走到纺织架旁,上面已经有一块成品棉布,触感不如丝绸柔嫩,乍一看,还有些粗糙,可见到它,即使不是刘瑶一纱一线纺出来的,她看着也开心。
“阿母,你成功了!”刘瑶一把将她搂住。
“所以,阿母做成了,你能开心了吗?”卫子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现在也大了,要相信阿母,阿母可是大汉的皇后!没什么能难倒我!”
她的身后有卫青、霍去病,身边有阿瑶几个孩子,即使她年老色衰,陛下亦会善待尊重她。
“嗯……阿母!”刘瑶忍住眼眶的湿热。
正因为你是皇后,才让她更担心,未来可能你受的所有委屈,都来自普天之下最尊贵的那个人。
“乖!都这么大了,还撒娇。”卫子夫嘴上说着,却将怀中孩子搂的更紧了。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即使过去了十多年,她依稀记得当年这个小家伙出生的每一个瞬间。
她的阿瑶啊!是上天赐给她的最大的宝贝,理应是大汉最尊贵无忧的公主。
“阿姊,是不是曹襄欺负你了!”刘琼在一旁握紧拳头,圆溜溜的大眼睛满是怒火。
一定是曹襄负了阿姊!
“哈?”刘瑶无语,站直身子,弹了她脑门一下,“小小年纪,乱想什么,是阿父欺负人,起的名字难听死了,还不改。”
旁边的刘据连连点头,“没错!”
阿姊生气了,就是阿父做错了。
刘闳也点头。
刘琼见状,彻底相信,同仇敌忾,“阿姊,下一次阿父欺负人,你喊上我,我和你一起抗争。”
“噗呲!”刘瑶忍俊不禁,握住她的小拳头,“行!”
第112章 陛下现今就两名皇子,无论是对天下,还是对他来说,都有些少。
刘瑶给卫子夫说了研究署的事情。
对于这些事情,卫子夫一向不管的,只要对刘瑶、刘珏他们没有伤害,她都不反对,“你们做主就行,我只要求你们一件事,就是要护好自己。”
刘瑶将脑袋往她肩膀上一靠,娇声撒娇道:“我知道了。若是出了事,我与阿珏,任由阿母惩戒!”
“你啊!”卫子夫无奈地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到时候惩戒你们有什么用?还不是伤了吗?”
“嘻嘻。”刘瑶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目光落到地面上的梳棉机、纺线机、纺织机,轻声道:“阿母,这些东西我一定会让人传遍天下,让大家都知道大汉皇后为他们做了什么。”
“不用做到这地步。”卫子夫唇角微翘,右手揽住她的肩膀,“阿瑶,你啊,有时候在阿母面前,可以更任性一些,即使对待陛下那样,也可以。”
身为母亲,理应她为她操劳,偏偏他们之间反了过来。
有时候孩子太聪慧懂事了,让人更加担忧。
刘瑶愣了一下,眨了眨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都嫁人了,自家母亲居然要求她任性些。
而且是因为阿父对她不客气,她才反击的,小时候不紧着欺负皇帝,等到年纪大了,欺负不了,那是要后悔的。
卫子夫学着她,浓密的睫毛也跟着一闪一闪,掩唇笑问,“此事难住你了? ”
刘瑶素手捏着下巴,有些不解,“阿母,我平日难道还不够任性吗?还是你想看我上房揭瓦……啧……这个难度有些大,你家女儿的身手做不到,不过教训刘据、刘琼他们,也是可以帮忙的。”
旁边蹲身研究纺织机的刘琼、刘据二人听到名字,齐刷刷扭头,面带疑惑地看着刘瑶。
“没事,继续研究吧。”刘瑶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两个小家伙闻言,乖乖转过头,小声嘀咕。
刘据:“三姐,阿姊刚刚说要打我们。”
刘琼:“小声点,装作不知道,这样她就不动手了。”
刘据;“哦哦!”
……
刘瑶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冲卫子夫调皮地眨了眨右眼。
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招呼刘瑶随她去内殿说事,将后宫现今的形势与她说清楚,省得孩子乱猜。
卫子夫拉着刘瑶做到一处,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瑶,你应该明白,陛下现今就两名皇子,无论是对天下,还是对他来说,都有些少。”
“我觉得不少。”刘瑶撇了撇嘴,眸光低垂,指腹轻轻摩挲对方白皙的手指。
“阿瑶!”卫子夫无奈,她这是与她就事论事,“阿瑶,你已经长大,要面对现实!我现在这个年纪,估计不能给陛下再添孩子,将来,后宫会越发热闹,现在不比小时候,你与陛下相处时,要学会控制自己的脾气。”
年老色衰是女子必然经历的过程,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看阿瑶似乎没做好。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身为后宫女子,哪有永远的宠爱,即使没了陛下的恩宠,她也是大汉的皇后,是阿瑶他们的母亲,是卫青的姐姐,霍去病的姨母……陛下的恩宠会变,但是这些东西不会变。
“阿母,你不需要担心我,父女之间,口角之争正常,阿父若是连这个都忍不了,干脆别当父亲了。阿瑶心疼的是你,后宫越热闹,你就越孤独。”刘瑶双手抱住她的右手,清澈的眸子带着心疼,“你……你就不伤心吗?”
她身为公主,还能嫁出去,阿母却要被永生困在巍峨的汉宫,一辈子给阿父打理宫务。
“傻孩子!人要知足。阿母现在已经很知足了。”卫子夫抽出手,将已经与她一样高的刘瑶揽住怀里,下颚轻轻枕在她的颅顶,温声道:“阿母从前只是平阳公主府的一名歌姬,陛下青睐,才得以进宫,之后有了你们这些孩子,从一名家人子到夫人,再到皇后,卫青、霍去病他们现在亦有自己的前程,卫家诸人都富贵安乐,我有什么可伤心的?”
刘瑶:“可是阿父……”
卫子夫轻松一笑,“阿瑶,陛下他是皇帝,皇帝拥有三宫六院,这点你要清楚,我更明白,只要陛下信任、善待你们,善待我,我永远对陛下真诚以待。”
刘瑶抱住她的腰,抿了抿唇,最终道:“阿母,那你爱阿父吗?”
“爱?”卫子夫愣了一下,轻笑出声,“要看你说的爱是什么了?”
刘瑶:“那我换个问题,阿母对阿父是什么样的爱呢?”
“什么样的爱?”说到这个话题,卫子夫垂眸看了看窝在她怀里的女儿,如同幼年那边满脸依恋,带着些许懵懂和疑惑,让她心中一软,微微歪头,眉心微蹙,“有你与阿珏时,我对陛下应该是男女私情更多。”
刘瑶微微点头,阿母真的爱过阿父。
她想了想,阿父对待感情,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平时出手又大方,若是真心实意对待你,大多数人都会沉沦吧。
“现在呢?”刘瑶直接过掉过程,询问现在的结果。
现在和未来才最重要,过去可以抛弃了。
卫子夫闻言,唇角笑容微敛,对上孩子澄澈秀气的眸子,心头一暖,嘴角弧度骤然放大,“现在我与陛下是亲人,是夫妻。阿瑶,你可满意这个答复?”
“嗯……不知道。”刘瑶摇了摇头,仔细想了想,琢磨着开口,“比起爱不爱,我更想知道阿母开不开心,有时候爱会让人开心,有时候爱会让人痛苦,爱与不爱,这种事情太麻烦了。”
“那阿母告诉你,我现在很开心,未来也不会因为陛下而伤心。”卫子夫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头,柔声问道:“咱们当利长公主可满意?”
“嗯!”这下刘瑶终于放下心了。
阿母看着也不是为了情爱痴狂的性子,既然向她保证,未来肯定会清醒。
卫子夫见她这般美滋滋的样子,摇头失笑。
都成亲了,居然如此孩子气,看她现在这幅还没有开窍的样子,曹襄那边,还是要受累一些。
与卫子夫开诚布公的谈完以后,刘瑶神清气爽。
对于后宫那些事,也就不怎么关心了,毕竟她实在没办法约束刘彻。
既然管不住,那就眼不见为净 ,反正阿父就是再努力,生的孩子也有数。
……
霍去病率领的两次河西之战的胜利使河西走廊彻底被汉朝控制。
武威、酒泉、张掖、敦煌四郡彻底打开了中原通往西域的道路。
剪除了匈奴右臂,彻底切断匈奴与羌人的联系,军事打击完成的同时,刘彻没忘记继续建设修缮长城、各种防御体系,随着匈奴远遁漠北,刘彻打算在漠北修一座外城用于防御匈奴,目前还不急,再过两年,等卫青、霍去病将漠北的匈奴彻底驱逐干净,就是外城修建的时候。
外城暂时不急着修,但是塞外地区的路塞、烽燧、障城等工事要完善,要让塞外的战略防御功能更加完善。
阿瑶弄的水泥除了造价高,生产麻烦些,但是使用方便,坚固,是极好的防御材料,此次他打算大规模使用。
这么一算,又是一大笔钱支出。
次日,刘瑶去未央宫,就见他们的大汉陛下满脸愁容地捧着一个册子,见她来,表情埋怨,“阿瑶,你的水泥怎么那么贵?”
刘瑶无语,“阿父,首先咱们要论清楚,水泥那么贵是因为它生产难,是生产效率低下,不是我的缘故,也不是我的水泥,我不介意你将这个功劳揽过去。”
在没有大型的工业设备辅助下,目前的吃穿用度都是手工制作,效率顶天了,也就现在这个样子,可与未来不能比,要知道在现代科技发达的时候,许多东西一旦赋予手工buff后,价格会高一截。
刘彻头疼,“朕还打算以后用水泥修长城,可是现在单是路赛、烽燧、障城这些,花费的钱财,朕就头疼。”
刘瑶跪坐在一旁的席子上,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淡定道:“这不是才弄出来,自然价格贵,不过,阿父,水泥这东西没有多少技术水平,你可以让人与民间合作,说不定能尽快将水泥的成本打下去,也对民生有利。 ”
刘彻思索片刻,“这样也行,朕让莫雨与工官令做这事。”
刘瑶欣慰点头。
她可不想水泥、玻璃这些东西琢磨出来,最后被上流垄断,那样的话,琢磨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他们只有拥有足够大的市场和需求,才能促进发展,而不是作为稀奇的摆件放在达官显贵的架子上。
刘瑶离开未央宫时,恰好遇到李延年,相貌俊秀,举止潇洒,待人接物亦是妥帖,不愧是学音律的。
李延年对于刘瑶知之甚详,见她注视自己,面露疑惑,“长公主?”
刘瑶:“本宫听人说阿父身边最近有一个擅长音律的宠臣,没想到今日遇到了,果然一表人才。”
“公主过誉了。”李延年诚惶诚恐。
刘瑶:“既然你擅长音律,那就期待你能为大汉写出大国雅乐,切勿用靡靡之音迷惑陛下!可知否? ”
李延年连忙道:“诺!”
刘瑶见他这样,不再说什么 ,掠过他时,忽而想起李延年的哥哥李广利,同样身为外戚,同样是将军,此人比起卫青、霍去病差的不是一点半点,被称为后人称为“西汉最废物的外戚将军”,后面此人甚至还投降匈奴了。
不过,若是卫青、霍去病无事,之后估计就没有李广利的事情。
想到此,刘瑶微滞的步伐恢复如常。
……
出了宫后,她先带着大包小包补品、药材去见卫青。
到达长平侯府,卫青正在校场训练他的三个儿子,对于这三个稚年就被封侯的小孩来说,他们应该是长安公卿诸侯间最令人羡慕的,即使诸侯之子,也没有他们的待遇。
刘瑶看着站在校场上扎马步的三个小孩,对上他们的愁眉苦脸,抿嘴忍笑,冲他们眨了眨眼。
这也没办法,舅父可是对他们寄予厚望,所以你们的童年只能这样了。
卫青看到她,满脸笑意:“阿瑶来了!”
说完,看向卫伉他们,沉声道:“好了,今日看在阿瑶的份上,你们起身吧。”
卫伉他们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似模似样地给刘瑶拱手行礼,“阿姊!”
“乖!”刘瑶上前,轻轻摸了摸他们的头。
正厅中,卫青见刘瑶又送了一大堆东西,面色无奈,“阿瑶,你不必送这么多补品,整日吃这些东西,都有些上火了。”
不知为何,他、霍去病、曹襄这些在边陲被匈奴闻风丧胆的人在阿瑶眼中,就成了比孩童还要柔弱的人,每次回到长安,都要拘着他们好好养身体。
他们知道自己在大战中身体损耗有些大,但是也没到阿瑶担忧中的虚弱地步。
刘瑶闻言,委屈瞅着他,“舅父觉得不好?”
“……好,阿瑶做的事自然都是好的。”卫青虽然知道刘瑶是装的,但是他还是不忍心。
最小的卫登见状,仔细观摩刘瑶的表情,打算等刘瑶离开后,在阿父跟前试用一番,他这些时日随阿父一同练习,可累坏了,想要轻松一些。
卫伉注意到傻弟弟的表情,微微摇头。
算了,弟弟年岁还小,有些异想天开也正常,即使是他,在阿父面前,也没有阿瑶阿姊这样的待遇,何况是卫登这个还在尿床的家伙。
刘瑶与卫青说了研究署的事情,建议卫青若是有闲暇时间,可以去甘泉宫玩玩,看看刘珏他们练兵,也可以给他们指导一番。
听闻刘瑶因为研究署的名字与陛下吵了一架,最后陛下还没吵赢,不禁一乐,“等明日进宫,我趁机笑话陛下。”
“得了吧,舅父你能笑话阿父,太阳要从西边出来。”刘瑶才不信卫青这说辞。
卫青在阿父面前,一直都是谨慎温厚的,与阿父开玩笑的时间很少。
“……阿瑶!”被刘瑶揭穿,卫青也无奈。
卫伉、卫不疑等人连连点头,阿父性子虽然不至于古板,也没有多少幽默。
刘瑶从卫青府中离开,还没有回到家,上林三官传来消息,说是他们制成了大型造币机,一次可以制二百枚多枚铜钱,只需要三个人操作。
刘瑶没想到会是上林三官给了她好消息,命人赶往上林苑。
造币机的体积出乎她的意料,已经无法用普通马车来作为参照物,足有半间屋子那么大,光是车轮大的齿轮就有四个,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装置,目前看来并非理想的机械装置。
不过刘瑶不嫌弃,许多发明初始阶段本身与实用不沾边,要经过迭代改进,只要能造出来就行。
装备构造复杂,操作不易,但是制出的铜钱质量却不错,虽然目前不能与翻砂法的技艺相提并论,但是只要不断提高,日后肯定能取代。
刘瑶奖赏了研究出造币机的工匠,让人将他的理论方法还有机械图纸全部记录下来,让其再接再厉。
那日刘瑶给卫青提了一嘴研究署的事情后,卫青就带着三个儿子去甘泉宫长见识,顺便帮忙指挥调整了虎卫军一番。
据说去的那日,虎卫军全军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恨不得在卫青面前表演上天。
然后霍去病后面无事,也去了甘泉山参观研究署,虎卫军同样没有厚此薄彼,兴奋地满山嗷嗷叫。
用刘珏的话说,比见了美人还兴奋,压根迈不开腿,让不知道情况的百姓听到了,还以为她圈了满山的猴子。
刘瑶:……
霍去病还未横空出世之前,大汉男儿的偶像是卫青,霍去病出世之后,尤其今年两次河西之战结束,霍去病就成了许多大汉男儿的新一代偶像。
谁不想年少成名,建功立业,而二十岁的霍去病充分满足这一点,两次河西之战如雷霆般横扫河西走廊一带的匈奴,让匈奴人彻底失去了祁连山和焉支山,匈奴这次真的变得苟延残喘了。
刘珏说完,大眼睛有些狐疑地看着刘瑶,“阿姊,当年你不让我与霍去病比,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将来不可限量。”
当年霍去病还没有成为冠军侯,她前脚立下要超过霍去病的豪言,就被刘瑶一巴掌拍回,让她换个目标,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你与他比干什么?他那时能上战场,你当时还是孩子,又是公主,没见过主动拿自己的劣势比别人比的。”刘瑶斜眼扫视,“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迷信,怪力乱神不能信。他是舅父的外甥,机会比你多。”
刘珏瘪嘴,“可是你没说他比舅父还厉害!”
“厉害吗?”刘瑶素手捏着下巴,淡然道:“一般一般吧!”
“一般吗?”刘珏嘴角微抽。
阿父听到了,肯定会跳脚反驳的,这种若是一般,其他人还算人吗?
他想要好多这种一般的人。
……
年底,朝野到了忙碌时间,不过最近御使大夫张汤日子不怎么好过,接连被人弹劾,他将一名与他有怨的御史中丞定为死罪,此人与张汤有隔阂,多次想要在上奏的文书中寻找对张汤不利的证据,现在被张汤定以死罪,让人怀疑有报复之嫌疑。
此事对于刘彻原先也是小事,奈何张汤在朝野拉的仇恨太多,赵王刘彭祖还有还几名公卿都穷追不舍。
刘彻为了朝野一个交代,还是问询了张汤一番。
虽然之前这名御史中丞的案件也是他命张汤处理的。
张汤自然不认,表示他与朝野大臣的关系都不怎么好,若是这样的话,他这个御史大夫不用当了。
刘彻也不过走一下流程。
奈何此次朝野似乎下定了决心,要将张汤给弄下去,压根不肯放弃,穷追狠治。
有人上奏刘彻,表示张汤利用圣心,与长安商人相互传递消息,囤积取利,还有其他图谋不轨的奸邪之事……
还有过往被张汤得罪的商人、公卿、权贵纷纷站出来,哭诉自己被张汤胁迫、凌辱,让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刘瑶:……
若是阿父不再信任张汤,张汤这一关怕是走不过去。
见朝野舆论一天比一天焦灼,刘瑶让人去找霍去病。
老丈人危难时刻,冠军侯何在啊!
霍去病那边很快就派人回话,让她莫担心,张汤不会出事。
然后,次日,刘瑶就听说霍去病进宫给刘彻报喜,说张苒有了身孕。
刘彻大喜,赏了霍去病千金,并且派了一名太医让其到府上看顾。
至于张汤,刘彻也赏了百金作为安抚,至于朝野弹劾议论的那些事,全然翻过。
刘瑶听到这消息,愣了一下,张苒居然有了身孕。
对哦,她与霍去病都成亲好些时候了。
刘瑶前去看望张苒时,建议劝张汤急流勇退,现在也是三公了,依然足够。
若是还在朝中任职,霍去病的未来现在无法肯定,也就无法确认张汤会不会再经历一波磨难。
张苒闻言,神情复杂,“阿瑶,你也知晓阿父的性子,想要劝他,有些难。”
刘瑶见状,看向霍去病。
眼中含义不言而喻,张苒劝不动,就是你这个女婿的事情了。
霍去病:“……那我与岳父商议一番。”
见他包揽下来,刘瑶暂时不过问。
只愿张汤此次就算不愿意辞官,以后也收敛性子,现在朝野也算是稳定,不需要重刑酷法,她担心时间久了,阿父为了平愤,牺牲张汤,若真是那样,着实惋惜。
不知霍去病张汤说了什么,张汤此后确实收敛了一些。
时间来到元狩三年。
春季,东方出现异星,在目前战局顺利,朝野稳定的情况下,此事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刘瑶看着那些术士上奏的各种说法,撇了撇嘴,心说等到她弄出天文望远镜后,好好给阿父上一课。
夏季,五月大赦天下。
河西之战结束后,陇西、北地、上郡一带日益安稳,所以刘彻下诏将三郡的戍边将士裁撤一半,减轻百姓的徭役负担。
北边的匈奴目前已经被打趴下,刘彻的注意力放在南边,计划征讨昆明地区,因为该地有三百里的滇池,所以刘彻打算修建昆明池练习水战。
民间百姓没想到匈奴打完以后,又要水战,顿时麻了。
他们是高兴陛下将匈奴赶出了河西走廊,但是近些年战事频发,大家徭役不断,着实受不了。
打仗需要兵卒,可平时运送粮食、木材、兵器却需要他们这些徭役。
眼见民间百姓的情绪不好,朝野公卿也上奏劝刘彻少兴兵事。
刘彻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想着匈奴已经打到这份上了,不对他们最后清扫,让僵蛇变死蛇,难道还要给他们送温暖,让其有机会休养生息,咬他一口。
是故,元狩四年,刘彻派遣卫青、霍去病一同出击,各率领五万骑兵以及说万步兵深入漠北,公孙敖、曹襄、李广、公孙贺、李沮……而此战,刘彻要卫青、霍去病他们达成对匈奴全歼的目的,不管是将匈奴本部彻底留在漠北,还是驱赶其远遁西北,在大汉的铁骑下,没有他们生存的地方。
刘瑶听说李广也去了,心头顿呼不妙,只能祈求李广此次运气能好些,最后得偿所愿,让大家都有圆满的解决。
对于已经六十多岁的李广来说,封侯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执念,他清楚明白,此次漠北之战是他最后封侯的机会,所以三番五次地祈求刘彻。
刘彻也为难,因为李广年纪大了,若是半路上身体扛不住,或者李广的运气又不好怎么办。
耐不住老将军的祈求,刘彻也就答应了,当然他也留了一个心眼,暗中嘱咐了卫青一番,毕竟此次大战不能因为李广而受影响。
可是……
第113章 他们原先只有三分怀疑,现在能将十分脏水泼到你身上!
元狩四年春,卫青、霍去病两路大军出击,深入漠北,远程奔袭作战。
此次战役本就是长途作战,除了十万骑兵,另外还有步兵十万掩护辎重,加上随行运粮的役夫,参与作战人数规模在五十万之上。
卫青由定襄出塞,探知匈奴单于乌维的位置,以李广、赵食其为右路,他为左路,越过大漠,追击千余里,而匈奴单于乌维亦率领万骑迎战。
双方激战一天,到黄昏之际,突起大风沙尘,天色昏暗,卫青趁机指挥两翼包围。
此次战斗卫青俘获匈奴单于乌维,身为伊稚斜的长子,乌维被卫青抓到后,反而松了一口气,从他接过匈奴的担子后,一直以来都被汉廷赶着跑,如同丧家之犬,加上匈奴内部勾心斗角,他几乎心力憔悴。
虽然此战抓到了匈奴单于,其实此战并不容易。
一开始的情报出错,刘彻以为匈奴单于在东部地区,所以临时变更部署,让霍去病与卫青两军对调。
卫青出塞后,捉到匈奴骑兵,得知匈奴大部队没有在东部,而是部署在大漠。
在匈奴看来,汉军如果越过大漠,必然人困马乏,进攻匈奴的难度会增加不少,而他们严阵以待,这样的话,未来胜负还未可知。
就这样,原先助攻的卫青成了主攻,所以卫青就换了战略部署,他越过大漠和匈奴主力决战,李广部作为增援配合卫青决战。
按照卫青的想法,李广擅长防守不善于进攻,缺少大规模指挥作战的能力,让其担任助攻,既能满足老将军立战功的愿望,也能不影响战局。
李广却不满意,希望能成为前锋与匈奴主力决战,不过卫青拒绝了。
之后就是卫青越过大漠,进入余吾水东南 ,匈奴军果然严阵以待,因为李广、赵是其迷路,卫青部为了留下乌维,可以说花费了大力气,阵亡将士过万,此战卫青部歼敌两万四千人,俘虏四万余人。
卫青拿下乌维后,带着俘获的牛羊、战马、俘虏,就地烧毁匈奴粮草,然后返回漠南,与李广会和后,才得知李广部迷路了。
卫青:……
最近几年,老将军参战,接二连三迷路,真没有招惹了什么东西吗?
至于霍去病那边,一开始刘彻部署部队,是打算让霍去病对付匈奴单于乌维的嫡系部队,卫青的对手则是作战实力相对低一些的左贤王部,所以分配给霍去病的将军,可谓是精兵良将,比如赵破虏、赵安稽、李敢、路博德等人,而卫青身边的则是公孙敖、公孙贺、李广、曹襄,谁知弄错了乌维的躲藏位置,然后卫青与霍去病就换了个,造成卫青的对手强于霍去病。
让霍去病去击杀左贤王部,犹如“牛刀杀鸡”,左贤王部全军覆没,七万匈奴人成了霍去病部的刀下鬼,为了追击剩余匈奴军,霍去病穷追猛打,追击匈奴至匈奴心腹地区的狼居胥山,直逼瀚海,俘获屯头王、韩王、相国(不知道虏了多少相国)、将军头领百余人,在狼居胥山举行了祭天封礼,达成了封狼居胥成就。
此次战役可谓是全面胜利,全军都很高兴,高兴之余,除了论功行赏,该追究的责任也要追究,因为李广部的延误,差点贻误战机,让匈奴单于逃跑,此事卫青肯定要过问的,毕竟还要给长安写奏报。
而李广那边,面对前来问询的文吏,当即表示,不是他手下将领的错,是他迷路了,随即就自杀了。
他一生征战沙场,此次迷路差点影响战局,即使回到长安,他也没有机会,肯定会被陛下责难降罪,他已经老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现在机会破灭,陛下不一定会允许他拿钱赎罪,他也要为李敢考虑,李家有了李敢,一定能再创辉煌。
他自杀对于李家、对于自己都是一个最体面的选择。
帐内众人没想到老将军如此想不开,连忙捂住他的伤口,惊声呼叫大夫。
可是伤口太深,等到大夫来时,李广人已经走了。
卫青听到消息后,亦是愕然。
消息传出后,全军惊愕。
李敢前脚跟随霍去病出征,此次立了不少功劳,后脚就接到消息,说李广不忍遭受刀笔吏的侮辱,引颈自杀了,一时间晴天霹雳。
等到他赶去时,曹襄、霍去病、卫青都已经到了。
曹襄看着扶着李广尸体痛哭流涕的李敢,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可惜。
如果李广这次行动中没有迷路,按时抵达了预定位置,捉住乌维单于这份功劳就有他的一份,加上他以往的功劳,相信陛下也愿意成全他封侯的心愿。
可惜他迷路了,失去了这最后的机会。
霍去病注意到李敢抱着李广伤心时,对方猩红的眼睛时不时看向舅父,顿时皱起了眉。
李敢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是舅父害的?
李广迷路,贻误军机,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等到回到了长安,陛下可不会对他客气,他现在自杀,对他来说,也情有可原。
“……”曹襄见状,用手肘不动声色地捅了捅他。
霍去病收回眼神,冲他撇撇嘴。
此次漠北战役,匈奴算是被卫青、霍去病将家给彻底抄了,匈奴军被歼超过十万余人,被俘虏的部众和贵族不计其数,残余旧部如同丧家之犬,迫不得已学几十年前月氏人西迁。
横穿西域各国时,自然没忘记顺手打秋风,西迁路上的西域各国几乎都被他们祸害了,后面遇到乌孙国,被他们凶猛反击,才让这群匈奴残部认清现实,学会收敛爪子……这些都是之后的事情,暂时不提。
……
漠北战报传到长安后,朝野大喜,刘彻喜不自禁,恨不得当场跳起来。
卫青抓住了匈奴单于乌维,并且准备押送他到京城,到时候他要在万千百姓与将士面前,让乌维跪在他面前受降。
至于李广自杀的消息,刘彻没什么感受,唯一比较浓厚的就是庆幸。
果然如他所料,李广已经老了,不适合上战场,若是此次真的让他成为前锋,怕是拿不到这般大胜。
漠北战役虽然取得了决定性的大胜利,但是汉军的损耗也大,前线的十万战马外加运输辎重粮草的四万战马,最后只剩下三万匹。
不过现在看到战报,刘彻的心疼一扫而光,一切都觉得值。
刘瑶听到消息后,眉心一蹙,李广自杀了,那后面的事情……
……
六月,卫青、霍去病凯旋而归,刘彻率领众臣,当着万众的面,接受乌维的臣服,册封乌维为珠崖侯。
刘瑶听说后,嘴角微抽,珠崖位于东南沿海,就在后世的海南岛附近。
乌维真是有福了,前半辈子压根没有机会见过海,后半生满足了,就不知道乌维是如何想的了。
大军归来当日,刘彻于未央宫设置宫宴,卫青、霍去病、曹襄等人换下铠甲,赴宴庆祝。
接风宴过后,就是论功行赏了,此番战役卫青与霍去病谁应居首功,让朝中公卿犯了难,霍去病有封狼居胥的成就,卫青虏获了匈奴单于乌维,而且以劣势硬刚匈奴主力,最终还是卫青起身,推举霍去病,众人纷纷赞赏大将军高义。
无论是宴会,还是论功行赏,霍去病、卫青都是主角,那几日无论朝堂还是民间,讨论的也都是他们。
与他们一同出征的其他将领虽然也都拿到了各自的封赏,与他们一比,就显得黯淡了。
大将军卫青增加食邑一千五百户,后将军曹襄增加食邑五百户。
前将军李广贻误战机自刎,不予追究,右将军赵食其其罪当死,赎罪后贬为庶民。
霍去病食邑增加五千拜八百户,帐下属将皆有封赏。
霍去病与张苒不满一岁的小儿子霍檀被封成乐侯。
不少人为霍去病惋惜,觉得他的儿子少了,若是像卫青当年有三个儿子,他们一家肯定也会多三个侯爵。
即使此次卫青、曹襄有封赏,但是除了他们,卫青部的其他下属就没有封赏。
此次卫青虽然拿下乌维单于,但是对比霍去病封狼居胥的成就,与匈奴主力对战的卫青部战损很高,若不是将匈奴本部全歼,俘虏匈奴单于,刘彻并不打算给与封赏。
……
此时的卫家真如皓日当空,无人敢望其项背,但是不代表没人不会背地里耍手段。
眼看着卫家的光芒太盛,家族犹如铁桶,不好耍手段,就有人开始挑拨关系,各种各样的都有。
有贬低卫青,抬高霍去病的,表示卫青年纪大了,用的老战术,不如霍去病,若是霍去病是主力,肯定会获得更大的胜利。
也有斥责霍去病不尊长辈,骄肆猖狂的。
也有贬低霍去病,抬高卫青,表示没有卫青,何来霍去病的今日,霍去病不能对大将军不敬。
除了挑拨卫青、霍去病,曹襄也有戏份,长安出现了不少为曹襄委屈的流言,甚至连刘瑶也牵扯在内,说当年卫子夫打算将她嫁给霍去病亲上加亲,陛下因为平阳长公主,将她嫁给了曹襄,拆散了一对鸳鸯。
刘瑶听到后,尬的脚指头简直要扣地。
偏偏曹襄这个人居然戏精附体,还在她面前演戏,睁着大眼,咬着唇,省的她看不出来他满脸幼稚的委屈,“阿瑶,我不如霍去病,你不会嫌弃我吧。”
刘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演。
曹襄见她没反应,拿出之前封赏的诏令交给她,继续委屈巴巴道,“我什么都给你,你别抛弃我好不好?”
“哦!”刘瑶接过诏令,不咸不淡地应了一下。
曹襄:“……阿瑶,你这样子是答应我了?”
刘瑶偏头想了想,“你若是再在我面前这个样子,不用等到我当寡妇改嫁,现在就将你给踹了!”
“阿瑶!”曹襄顿时黑了脸,对上对方含笑的眸子,强压委屈,将其搂在怀里,直接耍无赖,“不行,你别想将我踹了,这辈子都别想。”
“你都这样说了,还问我做什么?”刘瑶躺在他怀里,朝天无奈翻了一个白云。
“那我这几日见你有些不开心,难道不是因为我的事?”曹襄不解。
虽然阿瑶这些日子看着高兴,但是他还是看出对方被笑容掩盖的愁容。
“很开心啊,舅父与霍去病都有收获,哦,还有你,所以旁人无论夸你还是夸霍去病,我都没有损失,你不用担心。 ”刘瑶望着天际如同积雪的薄云,扬手感受了一下从指缝逃过的风,“阿狙,马上风要来了!”
“风……从哪里来? ”曹襄愣了一下,眸光微转,不动声色问道。
难不成阿瑶提前知晓了什么消息。
或者陛下看卫家现在太过强盛,想要打压?
刘瑶站直身子,将他推开,没头没尾道:“谁知道呢!”
她现在命人日夜盯着李广府上。
……
李广的尸体运回长安后,李家为李广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前来吊唁的人很多,卫青、霍去病、曹襄也去了。
民间对李广的自杀多有惋惜,朝中公卿亦是可惜。
不过对于军队中人,尤其卫青部则是觉得不服气,若是李广能按时到达支援,他们卫青部也不会付出这么大的战损,陛下的封赏肯定不亚于霍去病部,也不会造成现在霍去病部吃肉,他们只落到喝汤的地步。
亏李广还是威震天下,打了一辈子的将军,临了却晚节不保,多次迷路。
李敢没想到他父已经独揽罪责自刎,军中还有人对他说长道短,明明是卫青的指挥错误!
……
七月中旬,临近末夏,燥热的天开始降温,不过天气还是保持六月的风格,阴晴不定。
刘瑶得到消息,说李敢闯入卫青府上,当面怒斥卫青指挥不力,造成战役失利,逼死李广。
刘瑶:“李敢动手吗?”
手下愣住,“自然没有。”
李敢怎么可能有胆子对大将军动手。
刘瑶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来人退下。
她不知,次日李敢再次登上长平侯府的大门。
卫青对李广之死也十分惋惜,不忍李敢钻牛角尖,就让他进府。
李敢一见到卫青,所说之言与昨日几乎相同,“卫青,我父的亲信证明是你指挥不力,而后为了脱罪,逼死阿父,你今日要给我一个交代!”
府中众人皱眉,李敢实在是无理,就是李广都不敢当面喊大将军名讳。
“李敢,你冷静,李将军之事我也惋惜,此事确实与我无关。”卫青虽然知道李敢来者不善,想着李敢情有可原,又年轻,面上就多了一层包容,示意他坐下,就算为了卫家与李家,他也会与他好好解释这番事情。
“卫青,你现在还狡辩,我父的尸身才下葬不久,你当日去祭拜时,良心可安!”李敢却不领情,目眦尽裂,一把抽出长剑,剑尖直指卫青。
厅内的卫青亲卫见状,当即抽出长剑,纷纷怒斥,“贼子何敢!”
“冷静!”卫青神色淡定,让身边人莫要冲动。
据他所知,李敢虽然冲动,人却不笨,他若是敢杀他,就是拉上整个李家陪葬。
即使这样说了,厅内氛围一时间也是剑拔弩张。
李敢双眸赤红,大手紧握着长剑,“卫青,我要为阿父报仇!”
卫青:……
……
刘瑶得知李敢又闯进长平侯府没多久,被侯府亲卫给扔了出来,然后李敢就回去了。
“舅父府上如何?”刘瑶斜靠在坐榻上,素手不轻不重地扣着扶手。
探子道:“没有动静。”
刘瑶:“可曾宣过大夫?”
探子恭敬道:“没有!”
刘瑶想了想,“长平侯府附近的人暂且撤回,你去李家打探一番。”
她让人去长平侯府去探查,有点班门弄斧了,既然这样,那就换个目标。
竖日,刘瑶起床没多久,探子从李敢那边得到了消息,李敢打伤了卫青。
刘瑶:!
她思索片刻 ,放弃了直接上门找李敢算账的打算,让人收拾马车,她要去找长平侯府。
曹襄见她火急火燎,疑惑道:“阿瑶,你这是去哪里?”
“去长平侯府看舅父!”刘瑶伸开手,由着侍女给她穿上披风。
曹襄一听立马道:“我也去看大将军!”
“你也去?”刘瑶停住脚步,面带疑惑。
曹襄无奈提醒,“阿瑶,我与你是夫妻,你不必所有事都自己担着,也可以依赖一下我。”
可惜他与阿瑶成婚四年,阿瑶还是没有形成习惯,难道因为他待在她的身边少了,让其没有形成依赖。
阿瑶现在有些忽视自己,等到他们之间有了孩儿,自己在阿瑶心中的地位更低了。
想到此,曹襄不等刘瑶的允许,直接牵着她的手登上马车,坚定道:“没错!”
“好吧!”刘瑶唇角微抽,在马车中坐稳,命人启程。
在去长平侯府的路上,刘瑶顺便将事情与他说了一下。
曹襄眉心微压,“你怀疑李敢伤了大将军?”
即使因为李广的死,李敢也太猖狂了。
“嘘!小声点,此事先不要声张。”刘瑶拍了拍他的胳膊,“等到了舅父府上,你先试探一番,别伤到舅父。”
曹襄:“若是我试探不到呢?”
刘瑶白了他一眼, “那我只能当面揭穿了!”
曹襄:……
……
刘瑶到达长平侯府大门时,卫青正在让亲卫给他上药,听闻刘瑶上门,下意识掩盖伤口,然后反应过来刘瑶还没到,当即轻咳一声,嘱咐道:“尔等莫要在长公主面前胡言!”
亲卫不忿,“大将军,李敢对你不敬,理应受到惩罚。”
“嗯!”卫青面色一冷,眼神警告。
亲卫抿了抿唇,默默低下了头。
卫青:“谁若在长公主面前说昨日之事,以后莫要在卫某身边了。”
一时间,正厅内的氛围沉的仿若掉进水里。
等刘瑶进来时,卫青笑容和缓,“你们小夫妻俩怎么来了?”
刘瑶坐下,同样笑盈盈地看着卫青,“当然是看舅父!”
曹襄拱手道:“我最近看兵书时有些疑问,阿瑶就特意拉着我,求大将军为我解惑!”
刘瑶眉眼弯成月牙,“舅父,正好我看曹襄这些日子也闲的慌,不如你去校场调教一番,让他下一次遇到霍去病,能收拾他,省的霍去病骄傲。”
“调教一番?”卫青闻言看向曹襄,想起曹襄这次与他一同出战,若是按照往日,他应该与霍去病一起行动,是他耽搁了他,“曹襄,此次漠北之战,是我耽搁了你。否则以你的本事,与去病一起行动,即使所得功绩稍微弱于去病,也会比现在好。”
曹襄郑重道:“能与大将军一同出征,是襄的荣幸,此次我等都知道,事情缘由不在大将军。”
旁观的亲卫不由得点头,“没错!”
李敢那小子天天嚷嚷,好似就能将李广的事情洗白似的。
“咳!”卫青瞥了开口的亲卫一眼,眼中暗含警告。
亲卫默默后退一小步,不敢再插话。
卫青叹气:“阿瑶,曹襄,不管此事缘由在谁,事情已经过去,最好不要再提!”
“知道了!”刘瑶敷衍地点了点头,“舅父,你今日要不要与曹襄切磋一番?”
曹襄:“到时候还请大将军手下留情!”
旁边的亲卫内心抓狂,大将军可不能为了隐瞒伤势而硬撑着。
而且长公主身边这位,在民间虽然不如霍去病有名,在军中和匈奴那边,也是赫赫有名的煞星。
卫青笑了笑,淡然起身,“行,尔等等一下,我去换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
此话一出,就见刘瑶笑容一滞,卫青心中了然,看来她是怀疑了一些事。
刘瑶秀眉微拢,面带纠结,眼神询问曹襄看出来没有。
曹襄微微摇头,他没有闻到明显的血腥味和药味。
要么大将军受伤不重,要么没受伤。
眼见卫青就要在门口消失,刘瑶犹豫了片刻,当即决定诈一下,“既然舅父一心想要为李敢遮掩,那我就去找霍去病,问他怎么带兵的,居然允许手下人伤害舅父,难道真如外面所说,他现在与舅父离心了吗!”
话音落下,整个屋内针落可闻。
屋内的亲卫目瞪口呆看着刘瑶。
长公主居然知道了这事!
卫青面上笑容微敛,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藏到背后,“阿瑶,外面那些谣言不可信!李敢确实上门,脾气也有些不好,不过我与他并未有摩擦。”
刘瑶冷哼,“可不可信,舅父说的不算,舅父!除非你在我去找霍去病之前有大罗神仙将你身上的伤修复,否则,事情无法更改!阿狙!我们走!”
曹襄为难地看向卫青,“大将军,阿瑶也是担心你,此事原本告诉她,总好过让霍去病知道好。”
“……”卫青犹豫不决。
刘瑶转身盯了他三秒,见他还是不打算据实以告,抬脚就踏出门槛,眼见就要下了台阶,就听卫青喊道:“阿瑶,你回来!”
刘瑶停住脚步,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转身之际瘪着嘴,“舅父改变主意了!”
卫青叹气,“你这脾气到底像谁!”
刘瑶回到正厅,走到卫青面前,上下打量他,直截了当,“伤到哪了?”
卫青见状,揭开右袖,“只是擦伤了一点。”
小麦肤色的右臂胳膊上绑着一截绷带,从血迹渗出来的痕迹来开,伤口绝对不小。
刘瑶怒瞪,“谁给李敢的胆子,他居然敢对你动手!”
“你冷静些!”卫青担心刺激到刘瑶,将袖子拉了下去,温声道:“我无碍,当时李敢也是一时激动,他也是为了李家还有李广!你莫要冲动!”
刘瑶气的直跺脚,“舅父这么贴心干什么,李敢他又不领情,难道只要有情可原,就能肆意伤害别人了!”
亲卫们心中拼命点头,长公主说的没错,李敢就是欺负大将军温厚谦恭。
“阿瑶,你冷静。”曹襄见她在场中转来转去,担心她转晕了,上前拉着她坐下。
“哼!”刘瑶端起身边的温茶抿了一口,心中火气降了一些。
卫青见她老实坐下,柔声解释,“阿瑶,此事李敢伤我,其实也能明白,一来是为了给李广出气,二来是为了维护李广还有李家的声誉,此事不宜扩大,尤其让去病知道!你知道他的脾气!”
“舅父觉得,你吃了这个亏,李家就会承你的情,他们原先只有三分怀疑,现在能将十分脏水泼到你身上!”刘瑶可不觉得此事能够息事宁人。
卫青愣住,“阿瑶,你是想追究到底了?”
刘瑶直接站起身,理了理袖子,抬眸冲着他盈盈一笑,“舅父,要想不受制于人,就要先发制人,此事瞒不住,就算我们这边瞒了,李敢那边也会暴露,他既然敢动手,就要承担后果!”
为了不让霍去病动手,这个恶人只能提前由她做了!
第114章 你厚道,我护短,咱们谁也不耽搁谁!
“阿瑶,莫要胡来!”卫青没想到刘瑶居然也炸毛了。
他将消息压下来,没让霍去病他们知道,阿瑶这般迅速,着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舅父,你刚才也说的明明白白,李敢为了李广的名声,不愿意他的家族蒙受恶名,现在要将这个恶名推到你的头上,没门!”刘瑶冷着脸,“你厚道,我护短,咱们谁也不耽搁谁!”
“阿瑶!”卫青头疼起来,跨步拦住她,温声道:“此事你莫要冲动,我会处理好这些。”
“舅父想要怎么处理?一直瞒着我们?等到事情泄露,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才想起后悔吗?”刘瑶认真看着他。
她知道卫青一直惋惜李广的死,可李广的死不是他造成的。
卫青不像她与霍去病、曹襄出生显贵,他与阿母出身寒微,皆在平阳长公主附上为奴,性子谨慎温厚也能理解,即使是打仗,此人也是稳扎稳打,不如霍去病那般张扬肆意。
她都知道,所以此事她来解决。
想到这里,刘瑶朝卫青微微一拜,“舅父,这些时日,你就在府中养伤。”
“阿瑶!”卫青神色微变,连忙侧身避让。
刘瑶看向卫青身边的亲卫,吩咐道:“若是李家人再来捣乱,你们直接乱棍赶出去即可。”
卫青的亲卫们纷纷躬身抱拳,高声道:“卑职遵命!”
长公主不愧是大将军的外甥女,颇有将门虎女之风,将来大将军若是有了女儿,一定也是长公主这般。
“阿瑶!”卫青还想开口劝解。
刘瑶:“舅父有伤在身,莫要再送了!”
说完,刘瑶示意曹襄跟上,然后两人头也不回不会地走了。
卫青:……
他顾不得其他,连忙追上,奈何一直到上马车,刘瑶都一副耳聋的架势,离开前,还不忘让他回府好好养伤。
卫青看着刘瑶马车远去的背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得吩咐道:“来人,派两名好手看着长公主他们,防止他们冲动。”
“……”亲卫欲言又止,最终应下,“诺!”
李敢殴打大将军,按照汉律,严重的话,可以判死刑,这也是大将军想要按下这件事的缘由。
但是他觉得刚刚长公主说的很有道理,李敢不就是仗着大将军宽宏大量的性子胡作非为,今日若是忍了下来,他日谁知道李家会不会得寸进尺。
……
马车转弯之际,刘瑶掀开车帘往长平侯府方向看了看,见卫青站在原地,顿时抿了抿唇。
旁边的曹襄见状,关切道:“阿瑶,大将军之事,我会追究到底,不会让大将军受委屈,你莫要伤心!”
“你?”刘瑶放下帘子,上下打量他,蹙眉思索片刻,冲他勾了勾手。
“阿瑶?”曹襄凑近,眼含疑惑。
等他靠近,刘瑶薅住他的胳膊,唇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轻柔的渗人,“阿狙,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为难你,求你一件事可行?”
“何事?”曹襄倒也没被吓住,反而有些想笑,努力绷住嘴角,“我一定照办!”
刘瑶:“等我收拾李敢的时候,你负责收拾霍去病可行?”
“霍去病?此事似乎与他无关吧?”曹襄皱眉,“阿瑶,李敢让我去教训即可!”
“你!” 刘瑶视线上下扫量,一把将他推开,“你不行,只有我教训李敢,他才不敢报复,我师出有名。”
曹襄不以为然,“你我是夫妻,我为舅父教训他,也可以!”
刘瑶:“你出手没有分寸,下手重了,李敢小命不保,下手轻了,有人骂你没良心,所以还是我动手比较好。”
“还是你害怕霍去病,对上他没有赢的把握,所以抢我的活?”刘瑶意味深长地瞅着他,“阿狙,没想你还有这样的小心思。”
“阿瑶!”曹襄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李敢、霍去病都可以交给我,不过你刚刚还没说为何要教训霍去病?”
他嘴上这样问着,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刘瑶白了他一眼, “还能有什么缘由!李敢是他的部下,居然敢伤害舅父,他这个上官怎么着也要担责任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若是做了,可能会受到阿父的责备。”
“我与你是夫妻,与霍去病也算是亲戚,与他切磋一番,旁人也没什么可说的。”曹襄倒不在意,好奇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
刘瑶:“今天时间不够,等霍去病那边知道了,你动手收拾他时,也能轻松些。”
到时候霍去病因为愧疚,还手时会有克制。
“噗呲!”曹襄忍俊不禁,明白刘瑶的意思,“阿瑶果然心疼我。”
……
当天下午,霍去病带着他的儿子前去长平侯府看望卫青,从奴仆那里得知李敢将卫青打伤,心中怒火翻涌。
卫青是他的舅父,与他亦师亦父,李敢伤舅父,就是伤他,李敢这条命,他收了。
……
竖日晌午,长安上空突然黑云压顶,天空骤然变成了黑夜似的,然后狂风骤起,将早间的燥热空气吹得一干二净。
街上游逛的百姓纷纷抬头,面露享受。
终于能凉快一些了。
李广府门前,执鞭欲上马的李敢看着骤变的天气,心情更加烦躁,原先他想去城外散心,现在看天气,是没办法出去了。
此时,李府街巷的拐角处出现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周围有不少护卫随行,一看就知道身份不简单。
李敢看到后,彻底歇了出去散心的心思,看马车的方向,他们李府有客来访。
车队果然在他府门前停下,看着马车周围的护卫以及马车上的标识,李敢下意识抿紧嘴角,额头降下细汗。
当利长公主怎么来了!
“啪!”的一声,车门打开,刘瑶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卑职参见长公主!”李敢率领李府众人躬身行礼。
刘瑶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李敢一时不敢直身对视,如同快要蒸熟的大虾躬身站在那里 。
他这个一家之主不敢动,门口的奴仆、护卫也都屏息垂首,不敢动作。
李府门前,一时间众人噤若寒蝉,除了夹杂着残叶的狂风在其中不停地嘶吼,其他人仿佛石化一般。
“李敢!你可知本宫今日过来,是因为何事?”刘瑶搭着子燕的手,缓步下车。
李敢抿了抿唇,盯着地上的石板,“卑职不知!”
“不知?”刘瑶冷嗤一声 ,“好一个不知!”
“啪!”的一声,鞭子的破空声在李敢耳边炸开。
众人下意识抬头,就见刘瑶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条软鞭。
李敢眉心锁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瑶:“李敢,看你这样子,已经心知肚明本宫今日的目的。”
说话,手腕一甩,长鞭划破长空,“啪”的一声落在他的胸前。
李敢身子一颤,感觉胸前如同被刀刃舔过一般,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
李府的护卫、奴仆被刘瑶的这番动作吓蒙了。
长公主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打人呢。
李广将军虽然过世,但是他们李家也是汉中的名门世家,虽然长公主身份贵重,可也不能这般折磨人。
“长公主恕罪,不知家主犯了何罪,让你这般动怒,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请长公主手下留情!”李府管家挡在李敢的面前,双臂展开,沧桑的脸上满是哀求。
“将他拉开!”刘瑶动作一顿,吩咐道。
不等刘瑶的护卫出手,李敢将管家扯开,目眦尽裂,强压着怒火,“长公主今日来寻我麻烦,也是心疼卫青,理应感同身受。”
“啪!”
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下鞭子将他的前襟碎开,点点血丝渗出内衣。
管家惊呼,“家主!”
“我舅父的名号,也是你能直呼的!李敢,你莫不是以为你死了一个父,全天下都要让着你,李广他贻误军机,实乃大罪,他自杀了一了百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我有什么可感同身受的!”刘瑶寒着脸,细长的鞭子不断挥向李敢。
只是片刻时间,李敢已经受了六七鞭子,身前的青色锦袍已经裂成长条,有两处还渗出血迹。
李敢站在那里,如同石头一样,抬眸看着细长的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咻咻”声响,好似毒蛇的信子,目光微转,注视着刘瑶冒火的眸子,“长公主,即使你贵为公主,也不能信口雌黄,明明是卫青他指挥失误,为了脱罪,才将罪过推到我父身上,我父这才自尽!”
“啪!”
又是一鞭子抽过来,这一鞭子一下子抽到李敢的肩头,使得他的脖颈也被撩到,迅速起了一道血痕。
刘瑶:“本宫刚刚说过,你没资格直呼舅父的名讳,单是这一项,就能治你的罪!”
此时周围听到动静的百姓都已经围了上来。
这可是新鲜的热闹,还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公主。
百姓们看了一会儿,有些云里雾里,纷纷悄声议论。
……
“这到底怎么回事!当利长公主也太猖狂了吧!虽说李广将军自杀,可李小将军这次漠北战役也立了大功!”
“小声点,你没听到吗?李小将军对大将军不敬!”
“不敬?就因为喊了大将军的名讳,不会吧!肯定不是因为这事,估计是李家惹了长公主!”
“唉! 俗话说人走茶凉,这李将军一死,什么人都能欺负到李家的头上了。”
“啧……你这老头真是耳聋眼花,这位是普通人吗?那可是陛下最宠爱的长公主,位同诸侯!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也不清楚,指不定是李家做了对不起大将军的事情。”
“李广将军自杀,李家受到影响,李敢有些埋怨也正常。”
“说得好像谁没有埋怨似的,我妻的弟弟是大将军部下的,说若不是因为李广延误军机,这次得到的奖赏也不会不如冠军侯部下的。”
“此话不能乱说!李广将军乃天下闻名的飞将军,为了承担罪责也自刎谢罪,我等不应这样议论他,也不能让长公主这样伤害李家人,容易伤了李家的心。”
说话人是个看起来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身材瘦削,看着是个读书人。
旁边一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嗤笑,“不能伤了李家的心,难道要得罪长公主和大将军,年轻人,看你也不像是愣头青,怎么这般说话这般惹人发笑,指不定是李敢的错呢,我听过李广将军的事迹,也知道当利长公主,长公主身份尊贵,却不刁蛮,往日多行善事,经常赈济百姓,她今日这般发脾气,肯定是李敢的错!”
去年,他家的那片村子被李广的族人强拆,说是要给李广盖练兵的校场,他与族人斗不过李家人,只得带着极少的补偿拖家带口的赶来长安,想着混一口饭吃,在上顿没有下顿的时候,得了长公主府的救济,而且还顺便在甘泉山下找了盖房子的工作。
今年才盖好,是长公主给她的妹妹诸邑公主修建的营地,用于训练虎卫军。
想起那一个个壮的如同小牛犊的虎卫军,大汉不由得咋舌,许多人说长公主和诸邑公主会仙法,因为大多在虎卫军任职的壮小伙短时间内都会往上蹿一截,进化成小牛犊,他前段时间遇到一名小贼偷一名老妪的财物,被虎卫军撞上,众人看着虎卫军如风一般就追上小贼,看着比四条腿的马还快,单手就将小贼拎起来。
当时那个小贼看到虎卫军片刻追上去,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其实他们的表情也大差不差。
诸邑公主训练虎卫军的法子,他们也都有耳闻,平时他们也是脚不沾地,可是也没达到虎卫军的一半,若不是虎卫军今年不再募兵,他们怎么着也让家中小辈去试一试。
……
其他人纷纷点头。
长公主平日深居简出,别家的大家闺秀或者权贵女眷喜欢胭脂水粉,金玉首饰,或者喜欢赴宴游玩,长公主却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听说琉璃、玻璃、陶瓷这些都是长公主研究的,对比其他受宠的公主,已经够安分守己了,
年轻人察觉中年汉子隐隐约约的敌意,拱手致歉,“壮士误会了,我也受过长公主的恩惠,只是觉得事情不必闹到这个地步。”
一名老者小声道:“年轻人啊,还是太年轻,有些事情闹大了才能解决!”
年轻人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将他脑中的迷障劈开了一半,他半张着嘴,看了看老者,又看了看场中,看到刘瑶高扬的软鞭,眉心一跳,下意识上前,被他的奴仆扯住。
奴仆抱住他,“郎君,此事别说是你,就是家君也没资格。”
他们家君只是一名普通太史令,长公主有多受宠,百姓不清楚,他们能不清楚吗?那可是敢与陛下叫板的主。
司马迁无奈:“我不会冲动!”
他就是想离近一些,听得能清楚。
奴仆瞪眼,离得那么近,若是长公主甩鞭子没有准头,郎君被打还是小事,可若是长公主计较起来,那可怎么办。
司马迁安慰他,“长公主良善,不会为难我等的。”
良善?
奴仆看了看场中甩鞭子的刘瑶,默默咽了咽口水。
长公主虽然不坏,可也不好惹。
……
“啪!”
刘瑶手中长鞭再次抽向李敢,皮笑肉不笑道:“李敢,你为你阿父叫屈,谁为此次被漠北战役被坑的将士们叫屈,他们本应得到不亚于霍去病手下将领的封赏,可是因为李广的迷路,就弱了霍去病他们一大截。”
感受到身上伤口火辣辣的疼,李敢梗着脖子,强压愤怒道:“分明是卫……大将军的指挥失误,若是他让我父充当先锋,结果一定会更好!”
“结果更好?事实证明,若是他当了前锋,结果只会更差,你父虽为沙场老将,可是眼界守旧,大将军让其充当迂回包抄的支援,分明是对他的照顾,难道担任支援的压力还能强过主攻? ”刘瑶冷嗤一声,“这种事情,你到底是不知,还是装糊涂!”
李敢对上她轻蔑的眸子,张口欲言,此时又是一鞭甩到他身上,仿若带了千斤之力,推得他后退一步,“我……”
不对,他没错。
阿父就是不想受卫青的逼迫,所以才自杀,他们李家乃陇西名门世家,先祖更是秦国名将李信,为大汉世代戎马拼杀,岂能受此屈辱,而卫青他拥有的已经足够多,此事与他没有多少伤害。
再说,他已经抓到匈奴单于乌维,已经是大功一件,此事即使有委屈,对他能有什么影响。
“啪!”
刘瑶见他语塞,又是一鞭子了,“怎么不说了,我还以为你胆子有多大,连大汉的大将军都敢伤!我今日就是将你打死,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李敢握紧拳头,默默咬牙。
围观众人一听,顿时哗然,竟然是因为这缘由。
司马迁也是吃惊,李敢居然将大将军伤了 。
看现在的行事,他大概也能猜出事情缘由,李敢因为不忿伤了大将军,大将军待人谦恭温厚,加上李广才身死,肯定不想闹大,谁知被长公主知道了,于是就拎着鞭子找上门。
就在司马迁沉思时,就听人群中又多了大新闻。
……
……长公主的丈夫平阳侯曹襄此时也去找了冠军侯霍去病的麻烦,两人在丹阳侯府打了起来……
司马迁:!
怎么平阳侯曹襄也与冠军侯霍去病打了起来,他们是因为什么缘由?
在场百姓恨不得自己有一个分身,这样才能将热闹看的全面。
刘瑶听到身后的议论,甩鞭的动作一滞,唇角勾起了几不可查的弧度,瞬间又冷着脸看向李敢。
此时李敢身上衣服已经都成条了,遍布大大小小的鞭痕,他也听到百姓议论的话,忍着身上的疼,迷惑不解,“长公主,平阳侯真的去找冠军侯了吗?”
刘瑶面无表情:“你是霍去病的下属,你伤了舅父,他难道没有责任吗?”
李敢无言以对,最终垂下了头。
……
丹阳侯府门口,此时霍去病与曹襄脸上都带了伤,霍去病鼻青脸肿,双眼青黑,曹襄也是面带青紫,手上拳头越发伶俐,看力道,丝毫没顾念同袍情谊。
不过他谨记刘瑶的话,多整外伤,不能伤到肺腑。
“哎哟!” 霍去病下颚又遭到重击,觉得牙都麻了,他怒不可遏道:“曹襄,你发什么疯!”
今日天气刚变,他还想着等今日风雨过后,明日凉快叫上曹襄去甘泉山玩耍,谁知道这人上门一点笑脸都没给,就对他动手。
曹襄停住手,唇角微勾,“阿瑶去找李敢,她让我来寻你!”
霍去病动作一僵。
曹襄趁机一个扫腿。
果然知晓了。
“砰”的一声,霍去病一下子仰倒,与青石板亲密接触,整个背又麻又疼,怒火上涌,“曹襄,你这是故意的。”
曹襄毫不客气地抬脚,“谁让李敢是你的下属!”
“你!”霍去病翻身一滚,躲过他的攻击,双手趁机锁住曹襄的一只腿,往旁边又是一滚,曹襄被他带倒,差点脸贴地。
旁边的奴仆、护卫紧张地看着他们两个争斗,也无法插手拉架。
侯府总管看的直上火,搞不清楚曹襄今日为什么来找茬。
“女侯,这可怎么办?你是两位侯爷的长辈,你要不劝一下!”总管着急地看着身边的卫少儿。
卫少儿神色淡然,看向身旁的张苒,“阿苒,你觉得呢?”
反正这两人皮糙肉厚,打架也不会吓死手,不用担心。
张苒眉心微锁,“君姑,我刚刚得到消息,阿瑶去找李敢,拿着鞭子抽人。”
“什么?”卫少儿惊讶,“阿瑶会抽人!”
在她印象中,从未见过阿瑶甩鞭子。
张苒:……
那边与曹襄打斗的霍去病听到这话,趁曹襄手臂砍过来时,一把握住他的手臂,“阿瑶是拿鞭子去的?”
曹襄挑眉:“自然,难道你还想她大庭广众之下拿着刀剑找上门,让李敢来个当众自刎谢罪!”
“自然不是!”霍去病矢口否认,“此事她不应该牵扯进来!”
曹襄一听,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当即抬脚将他踹倒,顺势将人扣在地上,低声怒斥:“你也知道阿瑶不应该牵扯进来,她为什么要牵扯进来,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
霍去病张嘴想问,可是对上曹襄愤怒的眸子,将话咽了下去。
不用说了,他已经明了。
恐怕阿瑶是猜测到他要做的事。
若不然,曹襄今日不会来这一遭!
……
未央宫中,刘彻得到消息,也愣住了,“阿瑶会抽人!”
内侍也愣住,陛下这问的是什么问题,长公主是人,会甩鞭子,当然会抽人。
刘彻也没指望他回答,纳闷道:“李敢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了她!”
内侍一听,小心翼翼道:“据现场的百姓说,是因为李敢伤了大将军!”
“李敢居然敢伤卫青!”刘彻的脸一下子漆黑,狠拍了一下桌案,“来人,让太医令去长平侯府!”
莫雨见刘彻生气的模样,担心他气过头,连忙安慰,“陛下,莫慌,想来大将军应该伤的不重,否则长公主拿的就不是鞭子,而且长剑了!”
刘彻:……
不得不说莫雨说的很有道理。
“还有呢!”刘彻见内侍欲言又止,催促道。
内侍闻言,咽了一下口水,“平阳侯与冠军侯打了起来,听说两人都伤的鼻青脸肿。”
刘彻:!
莫雨也懵了:“他们怎么打了起来!”
内侍伏地,颤着身子:“奴婢不知!”
第115章 祖宗欸!你先关心自己吧。
宣室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刘彻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
内侍跪在地上,额头细汗不断,见刘彻不在说话,小心抬了抬头,“大将军那边也出了些事。”
“你磨磨蹭蹭做什么,一口气快说完。”莫雨没想到这个通禀的内侍是这般磨蹭的性格,若不是刘彻在,恨不得踹一脚。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一点,挤一点,如果今日真有人死了,是李敢还好,若是其他人,对于朝野来说,都会是一场巨震。
内侍:“大将军诸邑公主堵在府中了,长平侯府的前后门都堵住,不让大将军出门。”
“……都是朕的好女儿啊!”刘彻没想到还有刘珏的戏份。
刘瑶真是思虑周全,她去教训李敢,让曹襄去打霍去病,而刘珏就堵住卫青,真是让他叹为观止。
他的公主长大了!
“陛下?”莫雨见刘彻脸上变化莫测,一时摸不清他是高兴还是生气,只得先试探喊一声。
刘彻扶额头疼道:“莫雨,你出宫将阿瑶带进宫!”
他要当面问一下。
莫雨:“……陛下,只带长公主吗? ”
“你说呢?”刘彻无语地看着他,平时没见这人这么傻。
将阿瑶带进宫,其他人自然也要进宫。
他的阿瑶估计就是此事的“主谋”了。
“奴婢遵旨!”莫雨讪讪一笑,他就是随口问问。
只求出宫后,长公主能看在他这张老脸的份上,不要难为他。
咳……至于李敢,他皮糙肉厚,应该能撑一下吧。
……
消息传入宫,椒房殿那边也就比未央宫这边晚一些时候。
“阿瑶拿着鞭子去李府抽人?”卫子夫惊的起身。
来通风报信的内侍用力点了点头,“听说是因为李敢小将军伤了大将军,所以长公主这才找上门为大将军生气。”
卫子夫眉心微蹙,“那孩子不是鲁莽的性格,若是要收拾李敢,让陛下惩治他,不是更好。”
孟乐猜测道:“可能长公主担心陛下会偏袒李敢。”
“偏袒李敢怎么可能。”卫子夫苦笑,脑海中思绪不断,想着如何解决这事。
内侍见她平静下来,小声说着其余打听出来的消息,“平阳侯与冠军侯打了起来,就连诸邑公主也亲自挡在长平侯府前,拘着人,不让长平侯府的人出来。”
卫子夫:……
孟乐吃惊,“平阳侯与诸邑公主也参与了!”
内侍点点头,“不过皇后莫担心,现在两位公主都没有吃亏,就是平阳侯可能与冠军侯交手时,双方没有轻重,伤的有些惨,不过奴婢觉得,两位侯爷都是翘楚,平时关系也近,出手应该都有分寸。”
卫子夫并没有被安慰道。
她现在心中更多的迷惑是,阿瑶为何对李敢伤卫青这事如此大动干戈,还是她察觉到了陛下的心思,或是无意间知道了一些旁人没有看出来的事情。
否则也不会连霍去病也教训了。
“来人,去未央宫!”卫子夫快步往椒房殿宫门走去。
伺候的宫人一听,连忙让人去备步舆。
……
刘瑶、曹襄弄出来的动静让整个长安城都沸腾起来,李家是陇西有名的贵族世家,在卫青还未起来之前,李广的名声天下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次漠北之战李广因迷路差点扰乱战局而自杀,让不少人惋惜,前段时间李家给李广举办葬礼的时候,长安许多百姓都去送行,现在听到陛下的长女当利长公主拿着鞭子上门将李敢抽个半死,顿时惊了。
这是为什么啊?
难道是因为李广迷路的事情,所以父债子偿,要去教训李敢?
再一打听,与李广无关……此事若是追其缘由,可能与李广也有关。
因为李敢以为李广之死与大将军卫青有关,上门伤了大将军卫青,而长公主此番上门就是为了给大将军出气。
若问为什么冠军侯霍去病也被牵扯在内,长公主说了,李敢是霍去病的下属,下属闯祸,而且还伤了大将军,身为大将军的外甥,自然要教训。
百姓们:……
逻辑倒也能理的顺。
等大家消耗这些消息,有人去长平侯府,想要让大将军帮忙劝道一番,这事若是闹大了,多半要两败俱伤。
谁知到了长平侯府门口,就见诸邑公主带着人挡在府门前,不让他们靠近,大将军卫青也没法出来。
有与李家交好的权贵公卿苦口婆心劝刘珏放人。
刘珏皮笑肉不笑道:“舅父被李敢所伤,现在正在养伤之中。舅父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而今被人污蔑受伤,诸位对李敢如此体贴,怎么对舅父不公道一些,就因为他是大将军,所以理应受委屈吗?”
阿姊说了,在宫里没派人之前,无论谁想进去都不想,舅父想出来也不行。
“……”公卿哑然,面色讪讪。
一墙之隔的长平侯府内,与外面的焦灼和热闹相比,侯府内格外平静,卫青的亲卫明面上板着脸,心里将脸都快要笑烂了,心里痛快的紧,打算今日结束后,就一起去喝酒庆贺。
至于卫青,以他的能力,要想突围出去,倒不至于被刘珏带着几个没见过血的虎卫军拦着,可那群孩子也是心疼他,他不能不为他们着想,现在李敢伤他的消息估计已经传遍长安城,他也没办法,不能为了李敢,伤了几个孩子,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在陛下面前,尽力给李敢求情。
……
宫中,卫子夫到了未央宫宣室殿外,郑重跪地请罪,高声道:“陛下,臣妾有罪!”
刘彻听到动静,快步来到殿外,将卫子夫扶起来,同样苦笑,“朕与你是夫妻,阿瑶他们惹事,朕也有责任。”
“陛下!”听到这话,让卫子夫心中一暖,叹了一口气,“李敢伤了卫青,想必是因为李广将军的死,这也情有可原,可是阿瑶光天化日之下,上门打人,着实太欺负了。”
“也太不智了!”刘彻拥着卫子夫到了内殿,给她到了一杯温茶,让她先安抚安抚心神。
“陛下……说得对!”卫子夫捧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心中还在思索刘瑶如此做的原因。
刘彻板着脸,“朕让人打探过了,既然李敢是背地里伤的,她也私下上门,别说将李敢教训一顿,就是教训两顿,旁人不知,朕也管不着,可是现在当着长安百姓的面,她如此嚣张,着实让人头疼。”
“陛下!”卫子夫心头一紧,素手下意识拽住他的袖子。
陛下这话是何意?难道此事要难为阿瑶。
刘彻正想说,忽而内侍在外禀告,“陛下,公孙弘、汲黯、赵王、东方朔现已进宫。”
“……他们速度到也快!”刘彻挑了挑眉,就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个是站在李敢那边的。
“陛下!既然如此,臣妾先去侧殿避让。”卫子夫轻声道。
刘彻闻言,抬手给她稳了稳有些歪斜的步摇,温声道:“不用怕,朕不会让他们欺负阿瑶。”
“多谢陛下!等阿瑶进了宫,臣妾一定罚她。”卫子夫心中的石头并没有落地。
此事的影响有多大,她与陛下都不知道,谁知道陛下会不会因为民意而委屈阿瑶。
……
此时,李府门前的巷子挤了不少人,莫雨的马车赶到时,若不是羽林卫开路,差点挤不进去。
李府的人看到宫中的马车,顿时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大喊道:“长公主,别打了!宫中来人了!你若是再出手,陛下要降罪!”
“别打了!别打了!是中常侍!”
“长公主,你快停手!否则陛下怪罪下来,就是大将军也保不住你。”
……
随着李家奴仆的话音落下,头顶天际滚动的乌云中冲出一道刺眼的闪电,如同蛛网在天地间闪现。
现场百姓下意识仰头。
……
“要下雨了!”
“我家的衣服还没有收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天爷阴沉着脸好长时间,你一直没时间?”
“唉,这不是……这不是听到李家出了事!”
……
“轰!”的一声惊雷,在天地间炸开。
众人倒吸一口气。
听这雷声,还有天上的黑云,就知道今日这场雨不会小。
随着雷声的降临,天地间的狂风也越发放肆,众人的衣服被吹得鼓鼓囊囊,大片的尘土随着狂风飘舞,眯了不少人的眼。
“啪!”
熟悉的鞭声让众人心头一跳,转头就看到李敢又受了一鞭。
众人:!
这都要下雨了,长公主还没有打累吗?
“哎哟!长公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莫雨这边才打开门,就见刘瑶又抽了李敢一下,眼皮经不住一颤,尤其看到李敢此时满身伤痕,外袍一绺一绺,遍身鞭痕,头皮发麻。
看长公主这样子,是真的恼了!
李敢也真是大胆,居然连大将军也敢伤,九泉之下的李广若是知道李敢做出了这种事,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地底下跳出来。
刘瑶见莫雨来了,双眸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哀怨,她握鞭的手都磨破皮了,这人才来。
“中常侍!你来作甚!”刘瑶冷着脸,慢条斯理地摸着鞭子。
莫雨正欲开口,头顶再次闪过一道闪电,须臾,伴随震耳的雷声,大颗的雨滴砸下来。
“下雨了!”
众人惊呼,这雨果然如他们所料,雨滴好大。
“长公主,你看,现在下雨了,你快与我一起进宫吧,陛下可担心你了!”莫雨拉着刘瑶往府门檐下斗躲
刘瑶不理他,看向李敢,沉着脸,“李敢,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就是阿父在这里,我也会对你照打不误!”
李敢抹去脸上的雨水,自嘲一声,“卑职自然信,长公主就是将卑职给斩杀了,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刘瑶:“你摆这幅心灰意冷的样子给谁看,你还是觉得你父死的委屈?”
哗哗的大雨结成模糊的雨幕,遮蔽了他猩红的眼,也模糊了刘瑶冰冷的面容,似乎暂时屏蔽了其他人的声音。
身上的伤口被雨水打湿后,变得又凉又疼,但他此时的心已经麻木。
卫青是皇后的弟弟,是大汉的大将军,长公主、 太子的舅父,受朝中众多公卿权贵尊崇。
而他李家,自从卫青崛起后,他们李家就星辰暗淡,他父征战沙场一生,都没有挣来一个侯爵,若不是这个执念,也不会六旬的年纪还在拼杀。
他父自杀是为了护住自己的一声英名,陇西李氏的荣耀,未曾想卫家人斤斤计较,要将他们李家往死路上逼。
围观百姓知道此时他们要避雨,可是他们想知道刘瑶与李敢今日这一幕的结局,反正已经淋湿了,也不缺这一点时间,再者长公主不走,他们也不敢动啊。
李敢不甘心吼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刘瑶嗤笑,“我承认李广确实是猛将,且对大汉有功绩,但是那也是在他年轻时,龙城之战,李广不仅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虏,之前决战漠南时,他因为迷路没有拦截住匈奴,阴山之战时,他梅开二度,而今年,则是他第三次因为迷路而贻误战机,李敢,阿父接连给李广机会,已经是对他不薄,你不怨天,不怨地,偏偏欺负舅父,不就是想要道德绑架,借着舅父怜惜李广自杀的由头,来为你们李家开脱!”
“……呵呵哈哈哈!”李敢听完刘瑶的长篇大论,仰面狂笑,由着硕大的雨滴砸进眼眶,化作流淌的溪流,“长公主真是言辞犀利,可谓是巧言令色,卑职说不过长公主,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用这般啰嗦!”
莫雨在一旁急的跺脚,踮着脚,想要用袖子给刘瑶遮蔽头顶的雨,可惜不方便,只能遮一点,“长公主,你身子弱,若是淋雨着凉了,就不好了。”
“轰——”
又是一道雷声在长安上空炸开,刘瑶得到提醒,连忙道:“来人,快去看看霍去病、曹襄,那两个人身子弱,别脑子不清楚,若是淋雨着凉就不好了!”
在没有特效药的古代,有时候可不能忽略风寒感冒。
听到的人一头黑线。
祖宗欸!你先关心自己吧。
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冠军侯、平阳侯怎么会被这一场雨打败。
李敢也愣了一下,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关心的是曹襄、霍去病。
霍去病、曹襄身子虚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子燕、 莫雨的连哄带吓之下,刘瑶终于上了马车。
公主府给她送了换洗的衣服。
李敢也同样被带进宫,李府的人也送了换洗衣服,不过他只换了外袍,内袍没换。
刘瑶冷冷道:“他若是想要在阿父面前卖惨,我与他奉陪到底。”
莫雨:……
想说长公主一开始不急着避雨,也有着卖惨之嫌。
看着面前换了一身荷色青衣,披着头发,素面朝天的长公主,嘴角微抽。
他也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从小到大,长公主都是明媚张扬,就是陛下也拿她没办法,如此清雅可怜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到,以陛下的脾气,肯定会心疼。
刘瑶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卷着头发。
她都被淋湿了,头发又太长,没时间让她弄干,自然只能这样。
至于霍去病、曹襄那边,子燕派人去打听了,在看到下雨的时候,卫少儿就让两人进屋打,莫要淋了雨。
至于刘珏那边,更是风吹不到,雨淋不到了。
……
因为刘瑶要换衣服,所以耽误了时间。
在她之前,当事人李敢带着一身鞭痕进了宫,霍去病、曹襄则是鼻青脸肿,一个比一个头大脸肿,刘珏与卫青一起进宫。
这些人进宫后,就见朝中的三公九卿就齐了,众人齐刷刷看着他们这群人这般模样,眼皮控制不住颤动。
尤其霍去病、曹襄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顶着猪头脸给众人行礼。
让不少人绷不住了,要知道这两位可是大汉的军中翘楚,尤其霍去病,封狼居胥,不知是天下多少人向往的人,现在这样子,不知丹阳侯还能不能认出他来。
至于李敢,对于汲黯这种掌握刑司的人看来,虽然看着惨,但是身上的伤看着没有霍去病、曹襄的猪头有冲击感。
别说汲黯他们受不了了,刘彻第一个没绷住。
他手把手养大的帝国将星!
未来将要给他征服天下的冠军侯!
还有他玉树临风的好女婿!
明明是他上门去打霍去病,怎么弄得与霍去病一样鼻青脸肿,这样子确定阿瑶见了,还会肯要吗?
不会事后,阿瑶要去找霍去病算账,到时候让他怎么拉架!
就在刘彻内心无力,脑海中塞满吐槽时,内侍前来禀报,“陛下,长公主来了!”
殿内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门口。
片刻后,莫雨率先走了进来,向刘彻行礼,“陛下,奴婢将长公主带回来了!”
刘彻摆手,让他让开。
就这样,刘瑶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身青色素服,半披着发,额前到腮边的头发都被扎到脑后,用青色的丝带系上,肩头的垂发仍然可见湿意,让青丝看着越发浓黑了。
刘彻对她这身装扮观感不错,堂堂大汉公主,岂能顶着一身狼狈出现在未央宫,传出去,丢的是皇室的脸面。
阿瑶还是有分寸的,这般素颜素衣,看着已经让人心疼,估计能堵上三公九卿的嘴。
“儿臣参见阿父!”刘瑶恭敬行礼,抬头时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圈。
人都齐了。
看了看李敢,微微挑眉,她就说她下手还是有分寸的,这不是看着也不严重吗?
扫过卫青、刘珏,这两人看着也挺好的,没什么事。
妹妹做事果然靠谱。
刘瑶忽略了刘珏、卫青担忧的目光,从他们微微点头。
直到目光挪到霍去病、曹襄面上时,表情一滞。
你们谁啊!
看清刘瑶清眸中的疑惑,霍去病嘴角抽搐,轻哼一声。
他这身伤,还不是你家男人伤的!
他还没有控诉,这家伙就先发制人了。
曹襄对上刘瑶迷惑的眼神,耳根迅速窜上红意,顿时不自在地移开脸。
霍去病压根不束手就擒,他们打到后面,都本着将对方打成猪头的打法,谁也不让谁,就变成这样子,虽然他们脸上的伤看着差不多重,但是身上绝对霍去病比他要多。
“咳!”刘彻见刘瑶被转移了注意力,重声咳了一声,没看满殿的大臣都等着她开口吗。
“阿父? ”刘瑶回神。
“起身吧!”刘彻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她莫要胡闹。
刘瑶偏头唇角微撇。
刘珏小步跑到刘瑶身边,将她扶起,摸着她的湿发,怒瞪李敢,“阿姊,你受苦了!”
李敢:……
诸邑公主眼睛是不是有病,他这一身伤哪道不如长公主的重,恐怕长公主受的最重的伤,就是抽鞭子时磨破了皮。
刘瑶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没事!”
御座上的刘彻扫视众人,沉声道:“今日众卿因何而来,朕已经知晓,现在当事人都在,今日事今日毕,此事以后莫要再起纠纷!”
“陛下!”霍去病闻言,下意识抬头,“此事……”
按照陛下这说法,他以后是不是就没办法收拾李敢了。
阿瑶也是鲁莽,与他商议一番,也不会闹这么大动静就能将李敢给收拾了。
(刘瑶:……信你个鬼!)
“此事现在由朕做主。”刘彻对上霍去病青黑的眼圈,差点没绷住,迅速移开目光,落到李敢身上,“李敢,此事你先说,省的旁人说朕偏心。”
汲黯、东方朔等人无语。
陛下,你偏心这事,不是朝野尽知的事情吗?
李敢拱手道:“陛下,卑职无话可说,任由陛下打罚,但是我父一世英名,由不得长公主污蔑!”
刘瑶冷哼,“李敢,你现在说的真是慷慨激昂,李广的英名难道不是受你牵累,你在乎李家的荣耀,在乎李广的名誉,就要往舅父身上泼脏水,我且问你,既然你如此义愤填膺,若是李广还在,你父子侄的部下上门叫嚣李广杀人害命,并且伤了你父,你会如何?宽宏大量的你如何做?若是谅解,我听闻前段时间有将士遗孀在李府门前戴孝哀嚎,被你们赶出了长安城,怎么不见你当时正义凌然!”
李敢强压怒火,“长公主,我刚刚说了,我失手伤了大将军,若是让我以命抵罪,我也愿意。”
公孙弘连忙道:“陛下,万万不可!”
此事闹不到这个程度。
刘彻看向卫青,“大将军,此事你也是苦主,你说说,今日要如何处置!”
卫青担忧地看了看刘瑶,眸中闪过心疼,“陛下,李敢一时冲动伤了我,阿瑶也因此伤了他,此事就相抵,双方都不追究了。”
赵王刘彭祖闻言,开口道:“臣以为不可,此事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不仅仅是长公主与李敢之间的摩擦,陛下,你看看平阳侯与冠军侯这样子,若是轻拿轻放,以后人人有样学样,怕是影响不好!”
有公卿符合点头,“是的陛下,赵王说的没错,李敢有罪,直接禀明朝廷降罪即可,长公主却要亲自打上李府,此事闹得太大,不好大事化小。”
而且卫家之势日盛,陛下若是有心,也可以借此打压一番。
东方朔则是笑了笑,“有何不可,李敢冲动伤了大将军,大将军心善不忍追究,并不代表李敢会无事,现在长公主上门追究,正好来个了解。”
汲黯闻言,指了指一旁的霍去病、曹襄,“东方朔,那你解释一下,冠军侯与此事又有何干?”
虽说是曹襄揍的霍去病。
但是众所周知,曹襄一直听长公主的,他们可当做一人来考虑。
曹襄欲要解释,就听刘瑶开口,“李敢是他的下属,他还是舅父的外甥,教训他不应该吗?”
众人:……
这理由也说得通!只是有些委屈了冠军侯。
冠军侯本尊则是冷冷地看向李敢。
可惜让阿瑶先动手了,否则此人他不会留下。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就不能动手了,否则旁人容易怀疑到阿瑶,真是便宜了他。
李敢被他带刃的视线扎的头皮发麻,不敢看他。
他得封侯爵,是霍去病带着他们冲锋陷阵,深入匈奴腹地,让他体会到了此生未曾有过的意气风发,这些是父亲无法带给他的。
可霍去病又是卫青的外甥,与其亲如父子,这又让他纠结。
现在他与他之间,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
“好了,阿瑶,既然你这样说了,人你也打了,事情你也认了!你觉得朕要如何罚你?”刘彻意味深长道。
“阿父!”刘珏惊叫。
刘瑶闻言,上前跪地道:“阿父,儿臣一时冲动,不应找上门鞭打李敢,刚刚得老天爷降雨冷静,醍醐灌顶,所以儿臣自请下放封地自省。”
呵!她离开长安总行了吧!
殿内众人大惊失色。
刘彻:……
第116章 这孩子不是“担心”,她更像是亲眼目睹了。
殿内一时针落可闻。
众人惊愕看向刘瑶。
长公主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家下意识看向刘彻,果然看到龙椅上的刘彻面色微沉,“阿瑶,你此话何意?”
刘珏:“阿姊,你别冲动,你若是走了,我也跟着去!”
刘彻瞪眼:……
这孩子怎么也捣乱!
刘瑶朝刘彻恭敬一拜,“阿父,刚刚众位公卿说的没错,儿臣确实不应该私下里鞭打李敢,此事确实影响不好,儿臣愿意承担后果。”
私下里?
众人:……
长公主若是真的“私下里”干这事,他们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弄得满城皆知,他们也不好视若无睹。
卫青:“阿瑶,你莫要冲动,此事到不了这种程度!”
刘瑶闻言,看向面色有些恍惚的李敢,“我以为已经很严重,李敢能冲冠一怒,打伤大汉的大将军,他做错了,我也做错了,我现在受了罚,诸位公卿,他也应该要处置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最终看向刘彻。
若是判李敢死罪,可李广才身死不久,他们着实不忍,可若是对李敢轻拿轻放,此事也不行。
李敢绷直身子,“陛下,卑职伤了大将军,卑职有罪,长公主因此找上门,也情有可原,长公主不必因为如此小事而受罚。”
公孙弘连连点头,“陛下,此事不必闹那般大!既然李敢与长公主都认错,不如让李敢向大将军认错,在小惩长公主,此事就结束了。”
东方朔赞同道:“臣觉得公孙弘说的有理!”
有些人则是不怎么赞成。
“陛下,长公主在光天化日之下鞭笞李敢,此事即使有根由,影响也不好,现在民间有恶言,说皇室猖狂。”
“没错,陛下,此事不是小事,若是之后有人有样学样,让天下百姓看热闹!”
“陛下,朝野许多人都对李广将军的死惋惜,李敢此番冲动行事,也情有可原个,请陛下能宽恕李敢一二。”
“陛下,不如就让如长公主所说,让其下放封地三四月,等到事情平息,让长公主再回来!”
……
霍去病见状,当即跪在刘瑶身旁:“陛下,既然长公主有错,我也有错,李敢是我的部下,我御下不严,也应受罚。”
曹襄闻言,走到刘瑶身边,将霍去病挤到一旁,也跪下道:“陛下,我伤了冠军侯,也有错,也应受罚!”
霍去病:……
这个时候吃什么醋!
刘瑶:……
一旁的刘珏见曹霞将刘瑶身边的空隙占的满满的,白了两人一眼,走到刘瑶另一边,跪下道:“阿父,儿臣也有错,不应将舅父堵在府中。”
刘瑶看着跪在身旁的一大堆,掩唇轻咳一声,“阿父,我乃此事的主谋,除了霍去病,他俩都是受我威胁。”
霍去病当即垮着脸,“阿瑶,你嫌弃我!”
刘瑶给了他一个白眼,“当然,谁让你没有管好李敢,你身为舅父的外甥,又是舅父的下属,你还有脸说这个!”
“……”霍去病的肿脸一时一阵青,一阵白,仍然看的眼疼。
刘彻看着水灵灵跪在刘瑶身边的一圈,额角青筋微跳。
果然孩子大了,就变得不那么可爱了,这一个个感觉不是在认罪,而是在折腾他。
“啪!”
刘彻的大掌狠狠拍了桌案一下,惊得案上的纸笔跳起,皮笑肉不笑道:“你们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真想受罚,朕可以满足你们的愿望。”
众人心头一紧。
张汤向前一步,“陛下,臣以为此事长公主情有可原,年岁又小,可以网开一面,不如罚长公主禁闭一月。”
赵王闻言,挑了挑眉,张汤平日对他们这些诸侯王可谓是围追堵截,不曾见过如此善解人意的时候,既然他赞成了,他自然要反对,“陛下,臣以为不妥,刚更刚众臣也说了,此事影响太大,且李敢也是有功之后,传到不明所以的民众耳中,还以为是长公主欺辱功臣之后。”
张汤闻言,瞥了瞥赵王,“若是按赵王的意思,李敢犯上,死罪,赵王可认!”
“认,有什么不敢认的!”赵王昂首扬眉。
李敢:……
其他人脸色一黑。
不是他死罪,他自然说的轻松。
刘彻听着众人的话,脸色阴沉,眸光犀利扫视众人,最后落到刘瑶身上,“阿瑶,你确定?”
刘瑶抬眸,淡然道:“我也舍不得长安,只是之前确实是我冲动,国有国法,我是阿父的长女,也要给阿珏、太子他们做个榜样,不能任意妄为!”
刘珏:“阿姊没错,是李敢有罪。”
“阿珏!”刘瑶眼神警告她莫要冲动。
“阿姊!”刘珏瘪嘴,“你走了,我与阿母怎么办?”
刘珏:“说得好像我没了似的,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过是在封地待一段时间。”
“阿姊……”刘珏没想到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想到这里,眸光似刀直接刮在李敢身上,都怪此人。
“李敢,你前两日伤舅父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日后果?”刘珏现在最厌恶的就是他了。
李广怎么生了这样一个个儿子,没有脑子光有胆子,这种人死在战场是他的幸运,否则多半会将命丢在其他地方,尤其本人看着愚蠢又自大。
李敢脸色微白,不敢看她。
……
与宣室一墙之隔的侧殿,卫子夫竖耳听着里面的声音,眉心的褶皱攒的越发多,素手不自觉地搅着帕子。
一旁的孟乐也屏息听着,尤其听到长公主自请离开长安,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主人,长公主是故意这样说威胁陛下吧?”她思来想去,总不能是长公主想离开长安吧。
“我不知。”卫子夫摇了摇头。
只能事后询问阿瑶了。
……
众人又吵了小半个时辰,最终刘彻下了决定,刘瑶如她所愿,贬回封地反省一年,李敢打伤大将军,看在李广亡故的份上,贬为庶民,至于曹襄与霍去病,因为是曹襄主动动手,所以罚俸一年,霍去病御下不严,罚俸一年,刘珏的事情被他忽略了。
满朝文武见状,刘彻基本上将当事人都罚了,而且李敢也无生命之忧,刘瑶、曹襄、霍去病都罚了,即使昭告给百姓,也不用担心民间有异议了。
等到结果定下以后,刘彻独留下刘瑶,将其他人赶了出去。
偌大的殿内,刘彻坐在上首,看着跪坐在下方的刘瑶,嘴角微抽,“阿瑶,你现在可以说了,为什么要对李敢之事这么计较?”
“计较?”刘瑶不满了,“阿父这么说,儿臣可不认,是李敢对舅父心生怨恨 ,堂堂大将军,难道阿父要让舅父变成一个大圣人,你才满意?今日若是我不计较,他日肯定会出现第二、第三个李敢,到时候谁为舅父讲理?”
刘彻扬了扬眉,“所以就将李敢抽了一顿?”
刘瑶:“难道阿父觉得我应该拿着剑找上门,让他以命抵罪!”
“难道不可以吗?”刘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阿瑶,你今日这事,到底是为卫青出气,还是在救李敢的命!”
“……阿父,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小心眼。”刘瑶心头一跳,语气变得有些不自在,“不过是一时上头,就是今日出门没算日子,被老天爷给搅合了。”
“真的吗? ”刘彻仍然半信半疑。
刘瑶用力点头,“比真金还真。”
“……”刘彻听得眼皮微跳,他这下不肯定了。
目光扫过刘瑶的青袍素颜,心生柔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朕知道就算朕问了,你也不会说实话。”
刘瑶:“阿父说笑了,此事没什么其他缘由,谁让李敢做的太过分。”
刘彻冷哼一声,“所以你就打算离开长安,离开朕与子夫,去你的封地窝着,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
“阿父这话可是冤枉儿臣了。”刘瑶眨了眨眼,无辜地望着他,“儿臣明明要在封地禁闭,到时候一定会想阿父和阿母的。”
刘彻似笑非笑道:“阿瑶,你这是将朕当太子哄了!”
“阿父,刘据现在大了,哄不了,刘闳可以!”刘瑶诚恳纠正。
刘彻:……
见刘彻不打算发什么脾气,刘瑶郑重伏地叩拜,“阿父,儿臣此去封地,阿母还有弟弟妹妹、霍去病、舅父他们就由你来照顾了,请你对他们多些耐心。”
刘彻被她这幅郑重其事的样子,弄得有些心慌,“阿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朕是你父,你尽可与朕说。”
“哦,没有,只是担心阿珏、霍去病他们闯祸!所以让阿父看顾一二。”刘瑶见他被唬着了,当即换了轻松的神色。
刘彻无语地看着她。
这人说这些的时候,能找面镜子照照自己吗?
明明是她刚刚闯完祸不久。
……
殿外,霍去病、曹襄、刘珏都守在外面。
刘珏嫌弃地看着同款鼻青脸肿的霍去病、曹襄,“你们两个大男人 ,遇到事情,让阿姊一个人扛,要你们有何用!”
霍去病指着自己满脸伤,“阿珏,咱要讲道理,我可是被打的那个,若是阿瑶叫上我,李敢今日只能被抬着进宫!”
刘珏瞪眼,“能耐啊!现在我总算知道阿姊不叫上你,反而让曹襄教训你了!活该!”
霍去病:……
刘珏不理他,看向一旁的曹襄,“曹襄,到了莱州,你要好好照顾好阿姊,若是阿姊伤了一根毫毛,我唯你是问!”
霍去病插话道:“没错!”
曹襄:“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瑶,不会让她受伤。”
“哼!”虽然知道曹襄稳重,刘珏还是不放心,毕竟男人都是差不多德行,阿姊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还是睡不安稳。
……
刘瑶出来时,就看到殿前竖立着三根“柱子”,尤其其中两根,鼻青脸肿,看的惹人发笑。
刘瑶与他们对视的瞬间,噗嗤一声,捂着肚子毫不客气地笑出声。
“哈哈哈!你们两个这幅尊荣,真该让人画下来,让他们看看鼎鼎大名的冠军侯被人揍的时候,是什么鬼样子!”她笑的前仰后合,还好有刘珏扶着她,“阿珏,待会儿回去,一定要让人画下来,让冠军侯这幅鬼样子流传后世!”
刘珏点头:“好,我让人多画几幅!”
曹襄与霍去病无奈对视。
他们也是凡夫俗子,食五谷杂粮,挨了打一样会鼻青脸肿,不能爵位军功在身,就变成铜皮铁骨的。
霍去病:“阿瑶,你真要离开长安?”
“自然,阿父已经说了。”刘瑶收敛笑容,站直身子,“霍去病,我再过几日就与阿狙出发,在此之前,我要你向我保证一件事。”
“保证什么?”霍去病疑惑。
刘瑶:“李敢伤害舅父,此事今日已经结束,他因此没了爵位,也算是教训,而且我还抽了他一顿,所以,你懂我的意思吗? ”
“……阿瑶这话说的,难道还怀疑我会为难李敢?”霍去病唇角虽然翘起一个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
刘瑶斜睨道:“你想为难就为难,只是我想说,李家比不上卫家,如果你想千百年后,他李敢与你的名字一起出现,就使劲为难他,让后人都知道,大汉封狼居胥的冠军侯小心眼,为难下属,对方还是大汉名将李广的儿子。”
霍去病越听脸越黑。
这人到底站哪边?
他是在为这家伙出头,若不是平时看刘瑶与曹襄的关系很好,与李敢也没什么交集,他都要怀疑刘瑶对人家有什么心思了。
想了想李敢今日被刘瑶抽打的惨样,他默默摇了摇头。
若是被阿瑶知道自己的想法,估计自己会遭受阿瑶与曹襄的混合双打。
霍去病撇撇嘴,“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若是李敢再敢对舅父无礼,我不会放过他。”
刘瑶:“你放心,经由此事,看到李敢的下场,脑子不清楚的人也不多了 。”
霍去病:……
……
之前的阵雨下的又急又快,仅仅半个时辰就结束了,经由这一场雨,暑后的热气顿消,变得清爽不已。
刘瑶等人刚想起身去椒房殿,估摸着卫子夫知道消息后,肯定会着急,没等她们下台阶,就被孟乐叫住,得知卫子夫一直在宣室殿的隔壁。
几人愣住,齐刷刷地看向刘瑶。
这可怎么办,卫子夫肯定全部都听到了。
刘瑶没想到卫子夫在隔壁,这下直接变成现场直播了。
“咳!你们先在外面等我,我若是支持不住,你们再来救我!”刘瑶冲他们眨了眨眼。
其他人:……
“长公主!”孟乐无奈,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些,就不怕她告诉皇后。
刘瑶尴尬一笑。
到了偏殿,卫子夫背对着她坐在角落里,似乎正摆弄一盆花。
“阿母!”她小心翼翼地凑到她后面,试探性喊了一声。
卫子夫没反应,继续用小金铲松动花盆中的土。
“……阿母!”刘瑶转到她面前,讨好一笑。
可卫子夫一直低头打理花卉,压根不看她。
“阿母——”刘瑶又娇声喊了一声,“你先别恼,只是一年时间,再说我确实打了人,反正我宁可去封地,也不想在府中紧闭。”
卫子夫抬头,眼眶微红,双眸此时如同两汪快要决堤的小水洼,“你这是受罚,天下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你。”
刘瑶见状,跪坐在她面前,轻松道:“编排就编排,我宁可他们说我嚣张狂悖,最起码不是受欺负。”
“你这孩子,长安谁敢欺负你!”卫子夫摸了摸她披散的秀发,最终没忍住,将人拉了起来,“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老实告诉我,李敢之事,你为何要亲自参与!”
“阿母!”刘瑶抱住她,与她拥坐到一起,将下巴枕在她的肩头,嗅着淡雅的清香,用极轻的声音道:“李敢伤了舅父,我生气,肯定还有人比我更生气的,尤尤其霍去病,他一直以来就是无法无天的性子,李敢毕竟是李广的儿子,李家也是陇西有名的贵族,若是他出了事,即使阿父尽力护着,也不好说。”
她想让霍去病活的更长久,期待比“封狼居胥”更大的成就,那样的话,别说抽李敢一顿,即使……让她亲手要了他的命,她也……不会犹豫。
“你是担心……”卫子夫心头一跳,下意识攥紧她的手,偏头对上孩子黑白分明的眸子,让她有些恍惚,这孩子不是“担心”,她更像是亲眼目睹了。
刘瑶轻轻蹭了蹭她的脖颈,低声道:“我也是猜测,毕竟霍去病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封狼居胥,千万人推崇,李敢是他的下属,舅父是他尊敬的长辈,此番李敢的作为,他肯定是反应最大,所以我才提前闹大了。李敢因为这事被贬成庶民,又被我当着长安百姓的面抽了一顿,以后若有人想要得罪舅父,就要掂量掂量了。”
“阿瑶!”卫子夫瞪大眼眶,眼睫微微颤动,不让眼眶的泪水滑落,强颜欢笑道,“以后这种事,你可以更相信阿母,阿母一点也不比你弱!”
“阿母当然不弱!只是这种事,不好让阿母参与,你看我也没有单打独斗,我还有阿狙、阿珏,阿母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在宫中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行。”刘瑶见她态度软和下来,顺势一歪,趴在她的怀里,懒洋洋撒娇道:“等我走后,阿母可要想我,别让阿父给欺负了,否则我会担心的。”
“你这孩子!”卫子夫点了点她的眉心。
“阿瑶,你刚刚说什么? ”
刘瑶不轻不重的话在她们身后炸起。
卫子夫与刘瑶身子一僵,同时扭头看向门口。
就见刘彻距离她们两三丈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刘瑶与卫子夫对视一眼,心想幸亏刚刚说话的声音比较小,只是后面说开了才提高了音调。
刘瑶起身,瘪着嘴,“干嘛!我也是实话实话,我不在长安,谁知道你会不会欺负阿母!”
“哼!朕与你阿母这年纪,本应该你在身边尽孝的,你却要离开长安,现在还在编排朕,朕看你还是别走了,直接在公主府禁闭一年,朕与子夫也放心。”刘彻故意拉着脸吓唬。
刘瑶闻言,顿时脸皮抽动起来,瞪圆了眼睛,“那这个坐牢有什么区别?阿父,没想到你这么狠!”
说完,她一把扑到卫子夫怀里,“阿母,你看阿父,他今日欺负我,明日就不在乎你,后天就要将刘珏、刘琼、刘据他们赶出家门,我真的好心痛!”
卫子夫哭笑不得地拥着她。
这孩子胡说八道一通,让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了。
刘彻也是啼笑皆非,笑骂道:“你都多大了!现在也成亲了,居然还在子夫怀里撒娇!”
“我今年才二十,有什么不可,别说二十,就是七老八十,也是你们的女儿,想要撒娇有什么错。”刘瑶偏头挑衅地看着刘彻,故意晃了晃头。
“等到你七老八十,不知道朕与你阿母还在不在!”一说起这个,刘彻就怅惘起来。
他快到二十才有了阿瑶,年近而立才得太子,等到阿瑶成了七旬老人,他都不一定在了。
这也是他想要追求长生的一个原因,他花了将近二十年,才将匈奴打的支零破碎,现在匈奴残部溃逃西域,连让祖辈头疼的匈奴都被他赶跑了,还有什么事他做不到的。
他要给大汉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土,将这一片土地所有的国土都冠以汉之名。
刘瑶闻言,鼓励道:“所以说,阿父、阿母,你们要努力哦!”
刘彻、卫子夫顿时囧然,这种事是老天爷做主,怎么能是努力能做到的。
忽而,刘彻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件事,“阿瑶,你成亲也好几年了,霍去病的儿子都会喊人了,你与曹襄呢?”
刘瑶嘴角抽搐。
阿父,知不知道长辈们变得不可爱的一大原因,就是催婚催生。
“阿嚏!”刘瑶侧身掩面打了一个喷嚏,佯装不适道:“阿父,阿母,儿臣好似淋雨着凉了,以防传染给你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不等刘彻说话,转身就跑。
刘彻:……
跑这么快做什么,他只是问一下。
卫子夫:……
阿瑶这性子……唉!
……
刘瑶从宫中出来后,张苒、王容、卫君孺、卫少儿等人纷纷带着东西来探望,看他们送的药材补品,让她恍惚,自己才是受伤最重的那个。
可此事中,比起李敢、霍去病、曹襄,她顶多就是被鞭子磨破了掌心。
这一波探望,送的东西又塞满了一间库房。
次日,关于昨日之事的处理结果就传遍了长安。
……李敢因为伤了大将军,贬为庶民。
……长公主刘瑶私自刑罚,被贬封地一年。
……冠军侯霍去病、平阳侯曹襄也被罚俸禄一年。
……
众人没想到陛下将所有人都处置了,到底谁最委屈,百姓各有各的说法。
有人觉得李敢最委屈,他也是为父委屈,情有可原伤了大将军卫青。
但是立马被人反驳,那长公主打上门也是情有可原,人家为了舅父出头。
有人觉得冠军侯委屈,两边都坑他。
……
民间百姓对此议论的热火朝天,不过长安的权贵公卿经由这事,对大将军卫青更加尊敬,生怕再闹出此类事件。
卫子夫之后宣了卫少儿进宫,与她说起了李敢之事,让其好好看紧霍去病。
卫少儿这才彻底明白为何刘瑶要自己动手,叹气道:“孩子长大了,一个个都学会自己做主。”
卫子夫握住她的手,“我们也不能拖后腿。”
卫少儿叹笑点头,“阿姊放心,我会好好看看我家那个冠军侯!”
第117章 哦,还学会一起逗她了。
卫少儿从宫中回来后,就让人去喊霍去病。
霍去病听闻卫少儿是从宫中回来的,脑子转了转,一把将张苒抱着的儿子抢到自己怀里,“我带着阿檀一起去见阿母!”
小霍檀骤然被换了窝,对上霍去病仍然还有些青紫的脸,“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阿母——阿母!”
阿父变得好丑!
他不要——
“你干嘛!”张苒怒目。
孩子乖乖在她怀里学说话,现在丹阳侯叫他,这人不急着赶过去,居然要折腾阿檀一起去,小心再遭一顿打。
霍去病晃着孩子哄了一下,发现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只认张苒。
只能讪讪地将儿子又塞到张苒的怀里,摸了摸鼻子,“我刚刚说了,带阿檀去见阿母。”
“阿檀每日都能见到君姑,不缺这点时间。”张苒上下打量他,看着他脸上还未彻底消退的伤,目露怀疑,“你不会去找旁人麻烦,被君姑给知道了?”
“怎么可能!”霍去病连连摇头。
不过张苒却有些不信,想了想,将孩子交给乳母,整理了一下衣袍的褶皱,“我与你一起去!”
霍去病:……
他就想带着儿子当个挡箭牌,谁知道挡箭牌没弄到,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张苒见他面上有些不自在,更加坚定了信心,上前挽着他的手,拉着他去了前院。
卫少儿看到他们夫妻二人过来,挑了挑眉,“ 都来了!”
张苒:“这人刚刚非要拘着阿檀过来,将人差点弄哭了,所以我就跟了过来。”
“……”霍去病没想到张苒当场就揭了自己的短。
卫少儿目光幽幽,“冠军侯不愧是少年英才,我事情还未说,你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看来阿姊他们的担忧不为过!”
霍去病诚惶诚恐,“孩儿不敢!”
卫少儿:“呵!”
面对数万匈奴铁骑围攻而不改面色的冠军侯后背开始冒冷汗了。
没办法,试问谁在亲母面前,面对她的冷嘲,还能平静下来。
“阿苒,既然你也来了,你们是夫妻,平日能看顾他一二也行。”卫少儿示意他们坐下。
等到奴仆上了热茶退下后,卫少儿进入正题,“去病,阿瑶过两日就要启程去掖县,她在长安生活了二十年,未曾离开过,这次离开,你可知为何?”
霍去病不语。
卫少儿也不催促,继续说道,“阿瑶若是想要为大将军出头,大可以揭发李敢,让律法严惩,可她却选择私自上门鞭笞李敢,你可知为何?”
“那我问你,若是你知道了大将军被李敢打伤,若无阿瑶这出,你是揭发他,还是上门揍他一顿,或者……私自杀死他!”卫少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注意到在她话音落下的那刻,她这个儿子的眼睛快速一眨,看来是说到他的心坎了。
张苒听到最后,倒吸一口气 ,丹阳侯提这事,肯定不是无的放矢,想到此处,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霍去病。
难道他真想要李敢的命?
“霍去病,你不要冲动!”张苒急了,她太了解此人无法无天,无拘无束的性子。
霍去病抿了抿嘴角,佯装惊诧,“阿母想多了,李敢是李广的儿子,我还是有分寸的。”
“哼!你若是有分寸,我就能上天,我查过,在大将军被李敢伤的当天,你就从长平侯府的奴仆口中得知了这事,以你的脾气,没有当天将李府的门给砸了,偏偏装作不知,肯定有更大的图谋!”卫少儿语气不疾不徐,心中却叹了一口气。
她这个亲母居然不如阿瑶看人看的清楚。
卫青是霍去病的舅舅,两人又都是朝廷的大司马,掌握全国军政大权,在世人严重,卫不离霍,霍不离卫,基本上算是一家。
李敢还是霍去病的下属,下属打伤了自己的舅舅,若是什么都不做,他也脸上无光。
这孩子日子过的太顺,如果他能学习卫青一样的为人处世之道,也能够理解李敢的丧父之痛,可他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主,睚眦必报。
这孩子骨子里的傲气决定了他无法忍受半分委屈,他在乎的朋友和家人亦然。
一旦有人冒犯了他或者亲属,那么肯定怒发冲冠,什么都敢做!
这也是阿瑶所担心的。
霍去病见话已经说开,坦然对上卫少儿的双眸,“阿母不必担心,我答应阿瑶,不会找李敢的麻烦。”
阿瑶说的没错,若是他做了什么,旁人恐怕会怀疑到她身上。
女子处世艰难,他不想世人往阿瑶身上泼脏水。
“真的?”卫少儿不信他这次如此好说话,就担心此人给大家来个阳奉阴违。
“自然!若是阿母不信,儿子可立誓!”霍去病想了想,“可是阿母,若是旁人害了李敢,将罪责推到我身上怎么办?”
卫少儿扬了扬眉,“这等小事,对于冠军侯小菜一碟,阿母相信你!”
霍去病:……
卫少儿:“李广已死,李家这一代,也就李敢能拿的出手,他有多少能耐,你也清楚,与你无法相比,阿瑶这一顿闹腾,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大将军虽然脾气好,但是也不能轻易得罪,此事已经结束,我与阿姊、阿瑶她们都不想再起波澜,你给我记清楚这些,若是气性一时消不掉,就去练兵,要么去甘泉宫帮刘珏的忙,阿瑶离开长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与刘珏折腾的虎卫军了。”
“……阿母。”霍去病见卫少儿絮絮叨叨一大串,等她说完,犹豫了一番后,“阿瑶曾经说过,妇人到中年时期,因为年纪渐长,容易心郁暴躁啰嗦,要不要……”
话没有说完,就见对面飞过来一个杯盏,连忙闪身让开。
“啪”的一声,杯盏落地,茶渍、碎片溅了一地。
站着的霍去病看着卫少儿手中第二个杯盏,连忙辩解,“是阿瑶说的,儿子没这个意思。”
“你确定要将这事推到阿瑶身上?”卫少儿似笑非笑地起身,周身环顾一圈,最终拿起一旁架子摆放的剑,将长剑一扔,握着剑鞘朝霍去病逼近,“看来你是被平阳侯收拾的不够,还想再来一遭!”
“……呃,阿母,冷静,冷静!”霍去病干笑后退,瞅到张苒在一旁抿嘴忍笑,用嘴型向她求救,【救命啊!】
张苒见状,默默低头研究架子上的花纹。
霍去病:“……”
最终在剑鞘就要砸到自己身上时,转身一溜烟跑了。
被兄弟揍和被长辈打不一样,他宁可与曹襄再打一架!
“你给我停下!”一开始卫少儿还打算下手轻些,现在人跑了,她就不客气了。
霍去病一听,跑的更快了。
霍去病这一跑,直接跑出了侯府,先去往李府逛了逛,将守门的护卫吓了半死。
这可是大名鼎鼎,传说中脾气不太好的冠军侯!
霍去病就研究了一下李府大门上的铜饰,然后拍拍屁股走了。
等了李敢听到消息,带着人出来迎接时,霍去病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敢看着空荡荡的街巷,难掩双眸的失望。
身为霍去病的下属,他与许多同僚一样,对霍去病十分推崇,甚至胜过大将军卫青。
想起几年前,自己去找霍去病的麻烦,李敢就想揍以前的自己。
朝野有谣言,说冠军侯经常殴打下属,不体恤下属的辛苦,不过是一些酸言酸语罢了。
将军他赏罚分明,虽说帐下确实有士卒饿死,与他的成就、功绩相比,这些不值一提。
在将军的军营中,奖惩制度一向分明,上战场立功,有杀敌、有战功,才能得到更多的粮草,如果杀敌少,奖励的粮草就少,如果没有战功,就没有粮草奖励。
对于这种做法,帐下将士都认。
他们作为一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军队,出征时经常去非常远的地方,甚至多次深入漠北腹地,对于粮草的消耗非常大,军中粮草有限,不能平等地分给所有人。
所以将军就用这种方式,作为对立下战功士兵的嘉奖,至于那些滥竽充数,上战场躲在后面的兵混子,势必没有战功,也不会得到粮草奖励。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也信服这种做法,没有粮草的人即使有意见也不好说什么,军队之中,自然以强为尊,靠的是实力,靠的是军功。
而此等做法有助于激励士兵奋勇杀敌,你杀的敌人越多,军功就越多,就有更多的饭,而且打了胜仗后,除了军功,还能缴获敌人的物资、粮草、牛羊,赚到的更多,怎么算,都比消极怠工,打输了要强。
而且外界所谓的“殴打士兵”也是因为霍去病军纪严明 ,要想维持军纪,肯定要对违纪律的人严惩。
若不然,他们这支队伍也不会数次深入大漠,将匈奴杀的片甲不留。
大漠之中,随时有被匈奴军队偷袭的危险,只有军纪严明,让队伍临危不乱才能战胜匈奴,保护自己。
“冠军侯有留话吗?”李敢愣愣地看着巷口,声音几不可闻道。
旁边的管家捕捉到了,凑近了两分,小声道:“冠军侯说,让家主护好自己的命!不得再欺辱卫家人。”
霍去病表示,若是不小心命没了,冤枉了他们,还不如当初自己动手,让他以解心头之气。
李敢闻言嘲弄道:“我现在一介平民,如何敢与卫家抗衡!”
管家:“家主可莫要妄自菲薄,冠军侯今日能来,说明还是看重你的。”
李敢有些不自信,“真的吗?”
管家用力点头,“真的!”
(霍去病:……假的!他原先想拆门发泄一通的,但是怕被卫少儿、刘瑶他们收拾了 ,就暂时控制住了。)
李敢想了想,“那你准备些礼物,我明日去大将军府上,向大将军赔罪!”
“诺!”总管喜笑颜开,家主终于想通了。
李家祖辈都是将领出身,而今朝中无人不对卫青、霍去病心悦诚服,老将军没了,原先若是家主没有伤了大将军,本身他们与卫青、霍去病的关系也没有闹的这般僵。
现在双方都罚了,将军率先低头,于李家、于朝局都是好事。
……
霍去病紧接着悠哉悠哉地逛到了刘瑶府上,喝了茶后,最后摸到长平侯府,然后派人给卫少儿、张苒带话,说他要照顾卫青,最近几天就不回去了。
卫少儿、张苒:……
果然长安亲戚太多,也不太好。
最后卫少儿只得让人将他的换洗衣物送到长平侯府。
霍去病看到自己的洗漱用品,松了一口气,若是舅父这边再不行,他只能进宫让陛下庇佑一番了。
不过次日,李敢上门赔罪正好被他撞了个正着,当时脸都黑了,要不是舅父拦着,恨不得将李敢还有他带到的东西给扔出去。
最后卫青见他这样子,没敢让他陪着,让其去折腾卫伉三个孩子了。
刘彻听闻李敢去给卫青谢罪,并且当时霍去病也在,甚感欣慰,让人赏了好多东西给卫青,算是当做补偿。
八月初,大司农桑弘羊正是向刘彻提交整理好的《大汉商税条例》,足有上千条,条例中罗列了应税物的名目,涉及到财帛、宝货、香药,牲畜,以及民间典卖庄田、店宅、牛羊马驴、骡子都需要纳税,并且规定十年一修,根据市场情况调整增删。
而且,刘彻还命人将《大汉商税条例》刊印成册,弄成书籍,送到全国各地售卖。
一些手工商贩对新税法不怎么在意,他们大多也就做些糊口买卖,官府怎么收,他们就怎么做。
但是对于许多走南闯北的大商贩或者地方巨富,商税对于他们就重要了,尤其还是前所未闻的收税法子,所以商税颁布后,天南海北的商贾闻风而动,一些手眼通天的,早就提前拿到了商税条例,开始研究起来。
刘彻除了让人刊印一版商税条例后,还让人将汉律也印了一版,让百姓多看看,遵纪守法 。
刘瑶耸耸肩,谁没事会看汉律。
八月十五,刘彻带着刘瑶他们去观潮,祈福丰收,接见了长安周边一些有名望的长寿长者。
竖日,刘瑶与曹襄进宫向刘彻、卫子夫辞别。
到达未央宫时,刘彻与众臣在商议朝政,所以刘瑶就先去了椒房殿,与卫子夫等人告别,顺便叮嘱刘珏、刘琼、刘据要保护好卫子夫。
刘据仰头,眨了眨眼,“阿父呢?”
刘瑶摸了摸他的头,“不要让阿父欺负阿母!你们也不要被欺负了!”
“哦。”刘据懵懂地点了点头。
刘琼瘪嘴:“阿姊,我也跟你一起出去!”
刘瑶对这话已经听腻了,两手夹住她的嘴,“好啊,我将你团吧团吧塞到马车上,一起走行吗?”
“……阿姊!”刘琼自认早已经过了幼稚的年龄,只得叹气,“阿姊,你就放心离开吧,我会照顾好阿母,刘珏和弟弟的。”
话音刚落,就被刘珏敲了脑壳,“有我在,有你什么事,你好好念书就行了。”
刘琼捂着头躲在刘瑶的身后,撇着嘴,“二姐,你若是再这样,我就不陪你和阿父讨价还价了。”
“你……”刘珏瞪大眼睛,对上刘瑶意味深长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唇角挤出弧度,“阿姊,你不用担心,我会将他们都护好,只要!他们听话!”
刘琼一听,当即不满,“二姐,若是我与刘据不听话,你就不护了?”
刘瑶闻言,同样打趣道:“是啊,诸邑公主,难道你不护了!”
“……护!”刘珏无奈望天,向上翻了一个白眼。
“咯咯哈哈哈!”刘瑶拍了拍她的肩,“你也别气馁,他们若是做错了事,你尽管教训,‘护’又不代表不打。”
刘琼、刘据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刘珏顿时眉开眼笑,冲两个小的亮了亮巴掌。
卫子夫含笑看着他们玩闹,“你们啊!”
……
从椒房殿出来,刘瑶与曹襄就赶往未央宫,正好刘彻结束政事,见他们来了,招呼他们坐下,仍然是这几日刘瑶在各路长辈哪里听腻了的话题。
不过在快结尾的时候,刘彻给了他们一个冲击,“阿瑶,阿狙,长姐寡居多年,你们也成亲三四年了,朕有意给她牵条红线,你们觉得如何?”
曹襄与刘瑶对视,眸光愕然,有些缓不过来,发现刘瑶眼神虽然惊讶,不过面上更多的是纠结。
难道阿瑶不想阿母再婚?
刘瑶看向曹襄,“阿狙,姑母的事,除了她,就你最有资格了!你觉得怎么样?”
刘彻闻言,也看向曹襄,示意他说说想法。
曹襄:“陛下,此事我想回去与阿母说一下!”
刘彻微微扬眉,唇角翘起一个自得的弧度,“你就不问问朕心中的人选?”
曹襄瞥向刘瑶。
刘瑶偏头扶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他轻轻握了握她垂下来的左手,眼神关切。
“没事!”刘瑶冲他笑了笑,目光落到前方的亲爹身上,眸光转了转,“阿父,敢问是否还是夏侯颇?”
说来也让人头疼,夏侯颇至今同样未娶妻,当年阿父牵红线失败,就没想过拯救一下另外一位大龄未婚侯爷。
刘彻含笑摇头,“不是!”
刘瑶挑了挑眉,那就不用猜了。
刘彻继续卖关子,“你们要不要猜一下?猜对了,朕有赏?”
刘瑶撑着头,心中犹豫,要不要和阿父“猜”一下,说不定事情变了?
不过……
事情若是变了的话,好像更令人头疼和担忧。
刘彻见刘瑶面色纠结,笑问,“阿瑶,你有人选吗?”
“……没有!朝中与姑母年龄合适的,似乎都不行。要么成亲了,要么品行不端。”刘瑶一副头疼的样子。
刘彻今年三十八,平阳长公主乃是王太后所生子女中年岁最长的,已经四十有余,与卫青年龄相差十多岁。
两人平时也没有来往,不知道他们怎么想,大多数也不会将两人牵扯在一起。
刘彻则是笑道,“朕选的这个人,相貌威武不凡,军功卓著,你们一定满意!”
刘瑶:……呵呵,都说到这份上,还能怎么说。
“……是——”曹襄想到一个可能,眸光微颤,看向刘瑶,对方垂眸思索,没注意到他这边。
刚刚阿瑶不会也想起这个可能性了吧。
“是谁?”刘彻见曹襄说话只开了一个头,有些不满,这孩子到底猜没猜出来。
“陛下,此事臣做不了主!”曹襄起身,躬身一拜。
无论是阿母,还是大将军卫青,都不是他能评判的,尤其大将军,对方虽然出身卑微,现在立下不世之功,而且谨慎温良,他不想让对方为难 。
“做不了主?你们若是能做得了主,朕这个皇帝还做什么。”刘彻不再卖关子,“当年朕娶了卫青的姐姐,现今,朕将自己的长姐指给他,你们说,这算不算冥冥中的缘分。”
刘瑶、曹襄对视:……
果然……
刘瑶微叹一口气,“阿父,此事你与其询问我与阿狙,姑母与舅父如果答应,我们俩没意见。”
她都要离开了,阿父还拿这事难为她,让她赶路都不安心。
刘彻:“还真是巧了,长姐与卫青也是这样说的!你们都不愿意做主,此事朕就定下了!”
“……”刘瑶嘴角微抽,“所以……阿父,这算什么?亲上加亲?”
刘彻欣慰点头,“可以这么说。你之前不是控诉李敢伤害卫青,朕想了想,为了防止朝野觉得朕疏远他,朕打算将长姐嫁给他。”
既是国舅,又是他的姐夫,到时候朝野都不会对卫青不敬,也算是他对他的回报,况且卫青品行、相貌皆佳,他乐的给两人牵线。
听到这里,刘瑶还能说什么,干笑两声,“只要姑母不嫌弃舅父有三个孩子就行。”
若是以后平阳长公主与卫青感情不顺,她一定会再抽李敢一顿。
“嫌弃什么,朕相信卫青的教导。”刘彻见刘瑶、曹襄都不反对,心情越发舒畅,说起孩子,他就自动触发了相关话术,“你们两个年岁也不小了,朕在你们这个年纪,阿瑶都会喊阿父了!”
“……阿父若是想赶儿臣走,直说就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刘瑶哀怨起身。
亏他用自己当榜样,也知道自己是在十九岁才有的她。
这话说的,让她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是不是在炫耀,毕竟以他的年龄,在古代也算是晚育了。
刘彻:“……朕是为你们好。”
刘瑶:“孩子这种事,要讲究缘分。阿父,我离开封地后,你莫要被方士骗了,要给太子做好榜样。”
“谁敢骗朕!”刘彻当即横眼。
刘瑶想说,一般来说,这种想法的人很容易上当。
……
刘瑶出宫之前,又回了椒房殿,将此事告诉了卫子夫。
卫子夫闻言,点了点她的额头,“此事陛下在你打李敢那日就与我说了。”
平阳长公主年岁虽然大些,性子温婉,相貌秀丽,地位尊崇,于卫青也是良配,她自然不反对。
“……啊?”刘瑶反应过来,自己被刘彻给逗了,顿时磨着牙道:“以后我也玩这一招!”
曹襄也一时愕然。
卫子夫忍笑。
这父女俩从小到大就较劲,互相乐此不疲。
陛下也真是,这种事也逗阿瑶。
不过刘瑶还是有些欣慰,因为此时卫子夫不是最后一个人知晓的,阿父学会与她提前商议了。
哦,还学会一起逗她了。
……
第二天,刘彻宣旨赐婚,着令少府尽心置办平阳长公主与大将军卫青的婚礼,朝野文武百官纷纷登门祝贺。
对于卫青来说,在陛下没有牵线之前,他与平阳长公主几乎是两个平行线,早年,他是公主府的骑奴,平阳长公主是他的主人,身份的沟壑太深,他们之间甚至经年都说不了一句话,之后平阳长公主寡居,他是男子,也不好与之交往。
而今,他与她之间将要成婚,他现在能保证的就是尊重、善待,希望两人之间能相敬如宾,这样卫家才能安稳。
……
八月下旬,刘瑶与从曹襄出发,还没到掖县,就收到刘珏的信,说宫中一名李姬的家人子怀了身孕,阿父又要当父亲了,除了这事,虎卫军研究署做了一个大型的碎石机,用于碎石灰石、煤炭这些很方便,就是体积大了些,弄起来有些费力气。
刘瑶没想到工官做不到的事情,研究署做到了,当即回信让其好好研究,阿父最近有喜、事,好好薅对方一笔钱。
紧接着,刘瑶收到了刘彻的信,信中内容三点。
第一点,让她赶路莫急,要注意安全。
第二点,就是李姬有孕。
第三点,讨人嫌的催生……
刘瑶:……
她就知道!
先记下一笔,等到她到了掖县,折腾出自己满意的东西,一定不会对他客气。
他最近两年估计不打仗,与其折腾吃吃喝喝,神神叨叨的东西,不如将钱给她研究,为发展贡献一份力!
第118章 这样阿父更容易哄啊!
掖县,前身是东周时期的夜邑,又称齐东莱夷之地,属于东莱最繁华的区域,境域内有掖县、当利、卢乡等县,刘瑶的食邑经过这么些年的增长,与当利临近的掖县、卢乡也在她的食邑范围。
得益与盐业和冶铁业的发达,掖县整个地区经济、文化繁荣,其中以当利最富,她的公主府也在那里。
作为产盐重地,掖县可以说十分繁华,以刘瑶的标准,莱州距离繁华的距离还有些远,不过比起路上遇到的其他郡县,确实富许多。
掖县与当利的地方官得到消息后,这些时间一直在派人等消息,听闻刘瑶要回当利,从知道消息时,就开始修缮道路、整修河道、同时沿途驿站也要修整打理好,城内城外的治安巡逻也比平时要殷勤,当利周围别说盗匪,就连耗子洞都要掏几遍。
九月初,身为公主府长史,子燕先行一步,到达当利县,与当地官吏一起处理接待事宜。
次日,刘瑶与曹襄到达当利。
到达时,已经到晌午,蓝天碧水,飒飒金风,天高云淡,轻轻一嗅,能闻到混杂在风中的草木成熟的气息。
刘瑶走出马车,淡淡一扫,来接她的人不少,看衣着衣饰,权贵豪杰、商贾巨富、大儒名士都有。
“参见当利长公主!”当利县令带着众人向刘瑶行礼。
“免礼!”刘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当利县令,姓宋,高高瘦瘦,眼底挂着青黑,不清楚是这两日没睡好,还是身子虚。
子燕:“启禀长公主,自从得知你要来到当利,宋县令等人可谓是诚惶诚恐,尽心整顿城里城外,当利百姓也十分配合。 ”
宋县令连连躬身,“ 长史过奖了,臣等位卑,不敢贪功。”
刘瑶闻言,轻轻勾唇,“宋县令受累了!本宫第一次来当利,诸位不必这般谨慎,平常心即可!”
在场的权贵巨富不着痕迹地看看了左右,眸中闪过精光。
当利产盐多豪富,对于各种消息灵通的很。
对于他们面前的这位长公主,大家可谓是知之甚详。
秦汉以来,对方是第一个出生就受封长公主,获封盐邑的,从小到大一直都备受宠爱,食邑几乎每年都有增长,以前只是当利,现如今快将掖县都划进去了。
现如今,卫家上有皇后,太子已立,卫青、霍去病同为大司马共掌兵权,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卫家更硬气的外戚了,而且陛下又亲自给大将军卫青与平阳长公主赐婚。
之前有谣言说卫青功高震主,陛下肯定会忌惮,可陛下后脚就给卫青赐婚,将国舅变成了姐夫,关系更加亲密,告诉天下人,他对大将军的信任。
而且长公主本身也不是绣花枕头,现今闻名西域的陶瓷、琉璃、玻璃……听说当年她的姨母丹阳侯造纸、印刷术也都有她的帮忙。
对于他们掖县或者当利影响较大的,就是长公主推出的焦炭还有高炉炼铁法,对于掖县的冶铁业影响很大。
还有刚推出不久的商税条例,据说也有长公主的手笔。
没办法,当利富裕,商业十分繁荣,对税赋比较敏感。
在商税条例没出来之前,大家听到的风声是缗钱令,要根据所有人的家产收税,现在的结果与之前可谓大转弯,所以大家相信其中有人插手,多半就是传闻中的长公主。
一个受宠、能影响到帝王的长公主,大家当然要慎重对待,恨不得将她捧到天上去。
要知道天下有三十多处置盐官,他们掖县有两处,因为长公主,他们掖县盐官的待遇在全国可谓是佼佼者,上面的人可精明了,担心长公主向陛下告状。
所以,今日这么多人前来迎接长公主。
……
除了接驾,宋县令他们还给刘瑶准备了接风宴。
这种应酬,刘瑶也不好推辞,还好时间安排在傍晚,给了她时间休息。
等到了自己位于当利的公主府后,刘瑶看着面前华丽的亭台楼阁、廊檐花厅沉默了。
子燕他们只说当利的公主府好,没说比长安的还漂亮,除了比长安的宅子小一些,也就仅仅……五百亩,这个公主府,她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住。
自认为大大……富婆的刘瑶也觉得心痛了。
尤其以现在的交通情况,她这个公主府用到的情况不多。
怎么想,刘瑶都觉得有些亏,幸亏今年回来一趟,否则还要再耽搁几年才知道。
不过当利这个公主府花费不太多,当年建造时,当地的商贾巨富或多或少都出了一份力,感谢刘瑶对当利的庇佑,然后成品就变成这样子了。
听完缘由,刘瑶嘴角微抽,觉得住进去良心有些不安。
傍晚时分,刘瑶与曹襄出席了宋县令举行的接风宴。
刘瑶打算在公主府也办一场宴会,就算回报他们帮忙建造公主府。
次日上午,刘瑶与曹襄一同去了海边。
初秋时节,少了假日的燥热,海天连城一线,平静淡然,海风柔和。
刘瑶站在海边悬崖,抬手遮着眼帘眺望海面,波光粼粼的海面好似铺了一层碎银,迎面的海风带着湿咸的味道,也许几千年后,有人也站在她这个位置眺望海面,欣赏时代变化、山河馈赠。
刘瑶看着头顶展翅的海鸥,轻轻张开双臂,感受着崖上海风的拥抱。
一旁的曹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压根不敢眨眼,担心她不小心滑倒。
刘瑶遮着眼帘,注意远处海边有几艘小渔船随浪不断漂浮,顿时皱起了眉,又往远处看了看,即使较大的船,规模也有限,与她想象中能乘风破浪的海船相差甚远。
曹襄注意到她的目光,心头一紧, “阿瑶,海上危险,你不能去。”
“……呃,你想多了,你看他们那些船太小了,一个浪头过去,船都要翻了,如何能与大海抗衡。” 刘瑶指了指远处的海面,“阿狙,海中的宝藏可多了,不仅有数不尽的鱼获,而且穿越茫茫大海后,还能到达其他陆地,能寻到不少东西。”
“阿瑶想组织人出海寻宝?”曹襄拉着她,目露疑惑。
东莱郡地处沿海,兼具海陆优势,历来是求仙、礼神、方士、异士活动的重要地方,此地有不少有名的方士。
不过……
曹襄想起刘瑶对方士的嫌弃,以及动不动就提醒陛下远离方士,嘴角微抽。
陛下将当利给阿瑶做食邑时,估计也没想到对方变成了方士的克星。
“寻宝?”刘瑶刚想反驳,话没出口,又吞了回去,“寻宝”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最起码曹襄没说“求仙”,“嗯,没错,在此方天地以外还有天地,不过中间被大海隔开,若想过去,只能造船。”
“陛下若是听到你这些,估计会以为你转性了!”曹襄不禁调侃道。
“我又不是开玩笑。”刘瑶懂他的意思,古人虽然知道有海市蜃楼,但是也相信海外有仙山,刘彻听说她要造船,即使她之前对方士不假辞色,估计也会怀疑她有寻仙问道的想法。
若是阿父将来打算一条道走到黑,那她只能顺应潮流,打不过就加入,抢方士的活来干,凭借她的那些知识打败那些方士易如反掌,到时候从阿父手中多诈一些资源发展造船,似乎也不错。
刘瑶越想,越觉得自己之前十几年弄错路子了!
一个人的三观最不好纠正,就是对方还是一个千古帝王,她小时候果然还是被阿父给哄了,当个神仙公主好像要更轻松,不用解释,自有人给她圆谎,越是无法解释,反而她越有利。
当当当!
恭喜刘瑶还差一点就想通努力这么些年,没办法纠正刘彻三观的缘由了。
“阿瑶?”曹襄不知道刘瑶想到什么,怎么表情越来越纠结了。
“阿狙……”听到这声音,刘瑶苦着脸抬头,“我好像弄错了!”
曹襄:“?”
刘瑶懊恼地捶了捶掌心,“也许我更适合求仙、礼神,当方士。”
这样的话,轻松又自在,旁人也不敢得罪她。
曹襄:……
他睫毛颤了颤,有些哭笑不得,“阿瑶!你这是在开玩笑?”
刘瑶则是捏着秀气的下巴,深思道:“阿狙,你说我现在转业可以吗?就说我受东莱天地灵气所感,所以习得一身法术,你举得怎么样? ”
“……”曹襄着实愣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忍笑道:“阿瑶,你为何有这种想法?”
刘瑶理所当然道:“这样阿父更容易哄啊!”
曹襄无奈望天。
他就知道,陛下听到这话,肯定会炸毛吧。
刘瑶转身,抬眸看着天际飘逸如羽的白云,做了一个决定,“先给阿父写信试探一番,如果阿父接受,我就找几本书看看怎么当方士!”
曹襄:……
他不觉得陛下能接受。
……
刘瑶此次来当利,首先为了琢磨晒盐法。
之前她担心破绽太多,不好解释,毕竟她这辈子从未见过海,而是身为公主,平时穿衣服都要侍女伺候,许多繁琐事情,她压根没机会接触,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回封地一趟。
现在想通了,还解释什么,大不了换赛道。
算起来,阿父的年纪也差不多到了。
若是阿父未来真的沉迷求仙问道,鬼神之说,那她也只能顺势改变了。
……
从制盐法子来看,盐可分为岩盐、 井盐、海盐、池盐。
池盐是最早发现的,通过盐池卤水蒸发形成,刘瑶上辈子记忆最深的就是青海的池盐,据说能够全世界人吃一千年。
井盐就是凿井抽取底下卤水,熬煮盐卤获得食盐。
岩盐则是湖或者海干涸以后,沧海桑田,也叫石岩、矿盐,用类似采煤的技术,从低下或者地面采得。
当利虽然有海,但是从海中获取食盐,目前是煎煮海水成卤水,然后再制盐,效率低,成本高。
刘瑶上辈子旅游时,曾经参观过海滨盐田,当时的向导有科普,如何淋卤晒盐,她还是记得的。
……
当利县的人发现,当利长公主与平阳侯来到当利后,一直在海边忙碌,听说是将滩涂犁耕成田,难道要种东西?
对于这种说法,百姓面面相觑,海边连根草都活不了,根本种不了东西,长公主确定不是在做无用功?
说实话,对于这种谣言,许多人一开始不信的,但是想到长公主锦衣玉食,不食五谷,看到海滨大片荒滩,生出此种想法倒也能理解。
秋季的海滨风高浪大,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凉,不过这个时候却是晒盐的好时候。
与寻常人想的有些出路,晒盐最好的季节不是夏季。
夏季虽然气温高,阳光足,但是海滨空气湿度高,晒盐最好的气候则是春秋两季,人也舒适一些。
而刘瑶恰好赶上了深秋,虽然随着接近初冬,阳光有些不足,但是天气干燥,这些天的效果还不错。
所谓“晒盐”并不是直接收存海水晾晒,等着老天爷发力,得到盐卤或者海盐,古人也不傻,知道海水中的盐有多少。
盐田也不是随便在海边开辟一块地方就行的,需要选择阳光充足、风力适中的沿海滩涂或者内陆低洼地区,地势平坦、宽阔。
用堤坝或者沙堆围起盐田,防止海水外溢,并且划分成多个小池,便于管理。
然后通过潮汐或者人工方式,将海水引入盐田,在太阳和风的作用下得到海盐。
这种“平摊晒盐”对地形极其挑剔,但是产量高,耗费人力最少,可海边除了不要钱的海水,这种盐田不好找,刘瑶让人开辟的近百亩实验盐田中,符合的也就二十多亩。
所以刘瑶目前探索的晒盐法就比较繁琐一些,同样是建造晒盐的池子,但是纳潮的池子铺着摊泥和草木灰,这些东西容易析出盐晶,成为盐土,然后用刮片将这些盐土堆在盐池旁,用海水不断冲淋盐土,析出盐卤,之后将这些盐卤运到平地上晾晒,重复之前晒盐的法子。
后一种法子不挑地形,对应的效率低,出盐率低。
但是比起什么煮盐法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要更少。
可是即使再便宜,关于盐业的劳动还是又苦又累,这种晒盐法比种田更看老天吃饭,要看天气,逐海潮,而且长久从事盐业,对身体损耗极大,也因此,靠近海滨的盐民甚至不用服劳役。
比徭役还苦,可想而知了。
负责建造盐田老盐民赵五叔与刘瑶一同站在滩涂高台眺望着远处整整齐齐的盐田,看着盐田中析出的海盐,禁不住浊泪盈眶,颤抖着嗓音,唱起来那首他从小听到大的民谣,“世上有三苦,烧盐、打铁、磨豆腐……”
他们这些用海水煮沸制盐的盐民每日不仅要忍受海风的侵袭、太阳暴晒,还有海水腐蚀、灶火蒸烤,长久以来眼睛干涩,手脚也多有残疾。
现在有了晒盐法,他们这些盐户就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是会苦,但是比起之前的十分苦,即使弱了三分,他们也能尝出甜。
旁边的盐吏眉心微蹙,赵五叔平时性子谨慎稳重,在当利十分有名望,所以这次才给长公主推荐了他,谁曾想看到弄好的盐田,居然这么不稳重。
他赶紧偷瞄刘瑶,见对方面色淡然,似乎面上并无不快,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
刘瑶眺望远处的海面,绷着脸,心中后悔,若是她早日提出晒盐法,是不是这些盐民的日子就好过些。
不管如何,晒盐总比煮盐要轻松,尤其对海边的盐户,比煮盐的产量、效率、质量都要更高。
即使苦,苦味稍微淡了些,对这些人来说,日子也在变好。
刘瑶的声音几乎散在海风里:“阿狙,其实我能早些提出这些的。”
不过曹襄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世间事那么多,阿瑶也是人,不能面面俱到,只要弄出这法子,对于盐户来说,就不晚。”
赵五叔也缓过神,当即跪伏在地,喜极而泣,“不晚,不晚,长公主可莫要这样想,这法子对我等有生身之恩,不止我等,就是大汉子民都要感谢长公主!”
一旁的盐吏不断点头,心说赵五叔终于不糊涂了。
盐与铁都是大汉的命脉,现在长公主指导他们弄出了便宜的晒盐法,日后盐的产量高,价格会走低,对于百姓也是一项利事。
刘瑶:……
她只能苦笑,等到回去,给阿父上奏,让他对盐户多些照顾吧,让这些盐户少受些剥削。
等刘瑶的盐田出结果时,时间早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冬日的海滨冷风似刃,再加上风中的盐粒子,刮的脸生疼。
往年这个时候,沿海滩涂几乎是渺无人迹,毕竟风浪大,天又冷,而今年却与往年不同,滩涂上仿佛过节一般,不止盐户拖家带口,当地的达官显贵也都来了,毕竟这些人的产业都涉及到盐业。
现在有了新的制盐法,还是省钱省力的,他们岂能不来亲自看一下。
而当利当地的盐官令在得知晒盐法成功后,第一时间加急给长安送了奏疏。
刘彻看到当利的急报,一开始还以为刘瑶出事了,打开奏疏一看。
晒盐法……
阿瑶不愧是他的女儿,早知道她有这能耐,他应该老早带她巡幸东莱。
刘彻仔细看了当利盐官令的奏疏后,大笔一挥,短短月余,齐国、胶东、琅邪沿海三郡,凡是能有平坦沿海荒滩的地方,都被开发成盐田。
其实不用他说,盐业乃是重利,晒盐法有了成果后,第一时间就传遍沿海各郡,原先沿海那些无主没人要的荒滩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价格涨了上百倍,有掌控滩涂的“海霸”想坐地起价,反而被当地盐商和盐户联合收拾,也算是另外一种成效。
而且因为此事,刘彻觉得大汉沿海只有三郡着实太穷了,就是为了盐,为了有更多的滩涂,他决定重新开启对苍海郡的开发。
公孙弘等人虽然觉得开发苍海郡收获不大,但是也比陛下想着打仗强,就不再说什么。
同时,刘彻没忘记嘉奖刘瑶,又给刘瑶增了两千食邑,一千金。
刘瑶在当利弄出了晒盐法的事情传到长安,长安百姓不断咋舌,说惊讶也惊讶,说不惊讶也不惊讶。
只能说不愧是长公主。
就是被贬回了封地,也能发光发热。
不过有人怀疑,刘瑶回当利之前,就已经琢磨出晒盐法了,现在公布出来,就是为了向陛下求情,祈求早日回到长安。
刘彻:……
猜反了。
目前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想他的大公主了。
刘瑶从出生就未曾离开他身边,整日听她闹腾,这一下子离开了长安,他十分不适应,总觉得平时做什么都不是滋味。
之前刘瑶出嫁时,他都没有这感觉,这人一下子走了,看不到人,他怎么都不自在,虽说刘珏、刘琼这些孩子也得了刘瑶的“真传”,但是他还是想念他的亲亲女儿。
可……可他的大公主完全是个没心肝的!
他明明明里暗里都提醒对方弄出晒盐法,有大功。
所以,女儿,回来吧!
可是刘瑶那孩子仿佛眼瞎似的,送到长安的好几封信都不提这事,反而与他商议造船出海事宜。
她想干什么?
难道要跟着一起出海!
这事他万万不会答应!
……
刘瑶收到刘彻接连两封拒绝信,都是以没钱的理由,拒绝与她一起造船,顿时噘起了嘴,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夸了她好多,现在一提造船就拒绝,太让人失望了。
至于提前回去,她现在没有心思。
本身她是因过离开长安,才在当利待了三四个月,提前回去,影响不好,她可是为阿父考虑,说待一年,只长不短,绝对不会提前回去。
在确定刘瑶不愿意提前回去后,长安的刘彻就开始闹脾气了,具体表现在朝政挑刺、频繁发脾气、折腾刘珏、 刘据他们……
看到刘珏信中的这些吐槽,刘瑶觉得刘彻更像是更年期到了。
话说,男人也有更年期吗?
刘瑶对此不怎么清楚。
但是她知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时候,若是回去了,迎接她的可能不是老父亲的笑脸,毕竟她这个当事人回去了,对方的火气,估计就对着她发了,她才不这么蠢。
刘瑶不愿意回来,刘彻没法子,刘珏见状,殷勤去找刘彻,表示她愿意为父分忧,愿意去当利接刘瑶回来。
刘彻看着面前笑的有些谄媚的刘珏,嘴角微抽,“你也要去当利!”
“嗯嗯!”刘珏连连点头。
刘彻柔和一笑,“你也想阿瑶了?”
刘珏嘴角微瘪,用力点头。
她很想!
刘彻唇角弧度加大,面上欣慰:“以你们的姊妹情谊,一起在当利,朕一个别想喊回来了!”
“嗯嗯……嗯?”刘珏先是点头,察觉不对,连忙摇头否认,干笑两声,“阿父,你怎么能如此看我,我可是真心实意想要去寻阿姊回来!”
刘彻冷嗤,“寻阿瑶是真,‘回来’这事你能做主吗?”
“……”刘珏讪笑,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刘彻上下打量面前身量出挑的二女儿,眸光闪烁,突然有了一个新主意,面上重新换上一副和煦之色,“阿珏,你今年也十七了,年岁不小,阿瑶在你这个年纪,都嫁出去了。前些时间事情忙,现在朕有时间,你的婚事也是时候定下了。”
事关亲妹妹的婚事,刘瑶肯定关切。
刘珏:……
阿姊说,她年岁还小呢,不大。
再说长安也没有她满意的郎君啊!
然后刘瑶就又收到刘彻的信。
这次是为了刘珏的婚事。
刘瑶:!
第119章 我现在真的体弱!
刘瑶怀疑刘彻因为太无聊,当月老少上瘾了。
她离开前,定下了卫青与平阳长公主的婚事,现在她在当利,又要与她诉说刘珏的婚事,干嘛不早说。
刘珏的年龄按照现今的传统,确实到了成婚的年龄,时间过得太快,加之上辈子留下来的思维习惯,觉得还小,让她的年纪拖到了这个年纪。
尤其刘彻给她写信,只告诉她刘珏要议亲了,但是没告诉她人选,这是要急死她。
欸……不对!
刘瑶忽然想起一件事,她与曹襄的婚事定下的时候,自己可是和刘彻有过约定,她底下的几个小的婚事,要与他们商量的。
想到此,刘瑶就给刘珏写信,让其拿起自己的武器,好好选一个靠谱的男人。
刘彻那边,虽然刘瑶现在不想理刘彻,可现在是刘珏的紧要时间,她可不想这个老父亲因为生气使性子故意折腾刘珏。
实际上她怀疑此事提起刘珏的婚事,就是他故意的,十七、十八就差不了多少,就不能等她回去再提这件事,现在她在当利 ,又没办法即时给刘珏出主意。
“……”刘瑶握着笔,盯着信笺微微锁眉,心中暗骂了刘彻一堆。
奈何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为了妹妹,还是要哄着他。
曹襄看着一会儿蹙眉,一会瘪嘴,分外灵动,看来给陛下写的信让她颇为纠结。
等她停笔,一直注意她的曹襄温声道:“写完了?”
刘瑶翻了一个白眼,无奈道:“原想骂阿父一顿,现在为了阿珏,只能先哄着了。”
曹襄:“那我们要回去吗?”
刘瑶歪头想了想,“现在不急,阿母应该能管,我给舅父、霍去病他们也写了信,让他们看着,若是事情不对劲,再回去,招式不能一次性用光。”
曹襄微微颔首,“你做决定就好!”
明年八月,阿母和卫青大将军要成亲,所以他与阿瑶即使满打满算,也待不了一年。
谁曾想,阿瑶来到当利适应的很好,陛下这个当父亲的,却不适应了,今年才到年底,陛下就三天两头催,现在又用诸邑公主的婚事当饵引阿瑶回去。
……
刘珏那边很快收到刘瑶的回信。
看到信的内容,她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这事,阿父与阿姊签订的字据还在呢。
等刘珏拿着东西找上门时,刘彻也愣了一下,他处理的家国大事太多,这件事情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谁曾想几个孩子都没忘。
“阿父,你不会不认吧!”刘珏眸光微斜,带着些许狐疑。
“谁说朕不认!”刘彻将字据还给她,当时与刘瑶签订内容时,说的比较宽泛,事关他们的婚事,要与他们商议一番 ,不能独自做决定。
他是皇帝,何为“商议”,何为“做决定”,自然由他说的算。
刘珏闻言一喜,慢条斯理地收起字据,“儿臣现在不想嫁人,此事等阿姊回来再说!”
提起这个,刘彻心中就变得哀怨,因为刘瑶压根没钓回来,虽然给他的回信说的话怪好听点,但是一点也不体谅他这个父亲,在当利玩得乐不思蜀,最近信中和他说,正在研究另外一种重要的东西,若是顺利,明年回到长安时,给他一个惊喜,保证让他高兴的比吃了仙丹还高兴。
刘彻表示,现在刘瑶回来,他就比吃了仙丹还高兴。
仙丹寻不到,但是女儿在身边是实打实的贴心,他着实想的荒。
刘彻坐下,眉梢一挑,“你就不想听听,朕给你选的夫婿人选都有谁? ”
“都?”刘珏愣住,看来人选不止一两个啊。
看来阿父最近真的太闲了,都折腾到她身上了。
刘珏见状,乖乖看着他,面上表情不言而喻。
刘彻转眸扫了莫雨一眼,然后兜着手闭目养神,“莫雨,你与她说说,省的阿瑶说真个当君父的不上心。”
“嘿!诺!奴婢遵命!”中常侍顶着刘珏的灼灼目光,干笑道:“诸邑公主,陛下这些日子将满朝的权贵子弟都扒拉了一遍,挑选了好几个有才有貌的郎君,都是与你年纪相仿,有大司农桑弘羊之子桑迁,丞相石庆长子石豆,东方朔之子东方筠,还有光禄勋杜周之子杜延年。”
刘珏嘴角微抽,“人还挺多的。”
还好不全是陌生人,这四人中,桑迁、东方筠她都熟,其他两人在长安不怎么出名,实际上东方筠、桑迁若不是因为其父,在长安也不怎么出名,不似她与阿姊这般,她俩可是凭借自身本事在长安“立身”的。
刘彻瞅着她,“四个总够你选的吧?”
“……阿父,你这话说的儿臣可不认。本来儿臣可以不用在四人中做选择的,说不定再给儿臣两年,儿臣未来定下的人在这四人以外呢?”刘珏现在没心情说这些,嫁了人,就不如现在自在了。
刘彻闻言,轻哼一声,“如果不是与你阿姊有字据,朕直接给你定下了,还给你四个考虑吗?当年阿瑶的婚事,就是朕直接定下的!”
刘珏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阿父,莫要觉得她不是当事人就可以胡说,阿姊可是老早就告诉他了,明明是因为曹襄的爹临终托付,才不是阿父定下的,要是他觉得理直气壮,也不会与阿姊定下字据。
“咳!怎么?你不同意这说法,那朕就不与你商量了!”刘彻大手一挥,示意刘珏离开,不要耽误他处理政务。
刘珏目光落到宣室殿墙面上悬挂的那面“慈眉善目”锦旗,与帝王上扬的眉眼对上,皮笑肉不笑道:“同意,儿臣哪敢不同意,阿父果然是慈眉善目的好阿父!”
刘彻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转身看了看墙上有些褪色的锦旗,目露怀念,好一会儿才出声道,“ 刘珏,你说阿瑶什么是时候回来?”
刘珏同样抬头望着,叹气道:“阿父,你这样折腾我,阿姊回来后,咱们就等着吧。”
对于这种说法,刘彻可不认,“你是你,你阿姊是你阿姊,朕可从未将你们混为一谈,你今年已经十七,也是时候成亲了,难道你还想一辈子不出嫁? ”
刘珏想说,她就是这样想的。
不过想也知道不可能。
“阿父,那你给我一些时间,我要与阿姊商量一下。”反正即使再急,她也要拖到明年,实在不行,就从那四个人中选一个命短的,早日当寡妇。
等刘珏离开,刘彻又拿起刘瑶之前的信,自言自语道:“阿瑶研究的重要东西是什么?”
晒盐法的推出已经让他高兴了。
东莱靠海,掖县除了盐就是炼铁了,难道阿瑶又在冶炼方面有什么突破。
可惜他现在忙,抽不开身,否则他也想去东莱郡,看看是什么样的灵地能让阿瑶接连收获。
旁边的内侍不敢吭声,陛下询问的事情他们也答不出来。
刘珏回来后,去椒房殿先与卫子夫说了一下,然后寻了刘据,将调查夫婿人选的事交代给他。
手持书籍的刘据遮住口鼻,眨了眨眼,“我去调查?”
他才多大啊?
刘珏可没有压榨童工的概念,阿姊临走前,让她们多看着刘据,让其不要成为死读书的书呆子,正好拿这件事考验一番,“你不是有人手吗?正好可以考验一下你的识人之术。”
“……”刘据想了想,接受了这份考验。
毕竟他头顶上已经有三个姐姐压着了,这个姐夫要好好挑选,最起码不能跟着一起收拾他。
……
刘瑶目前研究的东西倒是与冶炼无关,而是制糖。
众所周知,食用甜味能让人心情愉悦,现在没有后世广义上的糖,获取甜味的途径大致就三类:蜂蜜、饴糖、蔗糖。
蜂蜜就是采集天然蜂蜜,加之食用,皇家、贵族都有专门的养蜂人负责采取蜂蜜。
饴糖则是用稻米、黍米与小麦的新芽煎熬而成,是大众主要的甜味来源。
至于蔗糖,则是用甘蔗汁熬制成的半粘稠半固体的东西,本身甘蔗已经是稀少贡品,刘彻多次将他当做珍品赏赐给朝中大臣,用它熬制的蔗糖更不用说。
目前来说,成品的糖压根没有,基础的红糖都不曾见过,更不用说白糖了。
虽说甘蔗珍贵,但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有地的话优先种主粮、蔬菜,而且受限于古代的交通和保鲜手段,甘蔗种起来不如主粮实惠、方便,所以产量一直稀少的,而且南方地区是甘蔗的主要种植区域,目前大汉的疆土来说,中原这块,根据后世的理解,更多算是中部,温度比起南方还是低了些,不怎么合适。
今年刘瑶在掖县、当利种植了不少甘蔗,就等大展身手。
红糖的制作没有多少难度,主要是材料的获得比较麻烦。
要用东西将甘蔗榨成汁,然后过滤汁液,加上现今的甘蔗品种不太好,蔗汁榨出率约为三四成。
然后将过滤后的甘蔗汁倒入锅中,这一操作对于沿海地区熬盐的盐户十分熟悉,大火煮沸,小火慢熬,只不过与盐不同,糖浆需要不断搅拌,防止粘锅。
当汁液熬成粘稠的糖浆时,将其倒入模具中冷却,冷却后,红糖即可成型。
如果撇除种甘蔗、榨甘蔗汁的过程,制糖的工艺没什么难度。
就是效率有些低。
目前来看,需要提升榨汁方法,甘蔗的榨汁率高了,制出的糖也就多了。
后来有老工匠给刘瑶造出了一个大石碾,在榨汁前,将甘蔗削皮、搓成片,不仅可以提高榨汁率,而且可以降低劳动强度。
果然还是劳动人民的智慧更强大!
曹襄看着成品的红糖块,目露惊奇,拿起一块尝了尝,甘味在唇齿间扩散,让他经不住嘴角上扬,“很甜!”
刘瑶端起茶抿了一口,“这红糖补血益气,等到你与霍去病出去打仗,多带着红糖,危急时可救命。”
曹襄含笑道:“好!阿瑶最好了!”
他挑了一块递给她,“今日的糖很甜,没有涩味和苦味,阿瑶要不尝尝?”
阿瑶命人制糖的时候,他曾经看过几天,熬糖时对于火候的把握要得当,否则容易将糖熬成劣糖,不仅甜味不够,反而有些苦,不怎么好吃。
今日新制的红糖味道不错,甘甜不涩。
刘瑶微微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冲鼻的甜味,觉得肺腑有股气要造反,下意识躲开,皱了皱眉,“不要,不想吃!太甜了!”
她想了想,“你给我做些果脯吧,糖放少些,可以酸点,但是不能太甜。”
曹襄看着手中的糖块,眸中闪过沉思,听到刘瑶这话,薄唇下意识翘起,“好!前日掖县送来两篮柑橘,我让人给你烤两个?”
“我不能生吃吗?”刘瑶想起酸甜的柑橘,口中已经在泛口水了。
她即使贵为长公主,可论起享受,可能还不如现代的普通人,没了强大的物流,她别说反季蔬果,就是应季蔬果不是本地的,若是不易储存,她也吃不到。
曹襄指了指外面,“我的长公主,现在外面冰天雪地,你不能吃凉的。”
刘瑶不满道:“我身子可比你们好多了,别说吃些柑桔,就是吃两碗冰都可以!”
不管刘瑶怎么说,最后刘瑶还只是能得到一盘烤好的柑橘。
刘瑶:……
算了,成亲的人总要让渡一些自由。
等到红糖送到长安后,她与阿父一起合作,将红糖高价卖给达官显贵们。
至于什么时候糖能变成廉价产品,除非工业时代来临,否则刘瑶觉得不可能,盐的可能性都比糖大十多倍,毕竟盐的成本多数在人力上。
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糖的价格无法打下来,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活着才重要,吃饱饭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最甜的事情了。
……
有了红糖,刘瑶年底的节礼也就不做其他选择,让人做了专门的红糖盒子,再加一些东莱当地的特产。
腊月中旬,红糖送入长安,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送入未央宫的红糖多了关于如何制作的操作手册。
刘彻打开盒子,里面暗红色的糖块码的整整齐齐,他拿起一块尝了尝,是饴糖和蜂蜜甜味的两三倍,这样的甜味居然是从甘蔗汁中提炼出来的。
刘彻拆开刘瑶的信,里面话说得好听,说他辛苦了,累坏了,要好好休息,保重身体,遇到惹他生气的大臣记下来,等她回去一起骂,还有在当利制糖制盐的艰苦…… 写了一大堆,但是对于何时回来,仍然没个准信,最后来一句,她还有重要的东西研究。
若是没有送过来的红糖块,刘彻可能会有意见,晒盐法已经在沿海推广,她还能折腾什么,难道真打算在当利造船,那要折腾的时间就不是一两年了,他肯定是不允许的。
可现在刘瑶用红糖堵他的嘴,刘彻还能怎么说。
刘彻叹了一口气,提笔开始给刘瑶写信,嘱咐刘瑶在当利要照顾自己,同时还给曹襄单独写了信,让其要保护好刘瑶,若是阿瑶出事了,他也不用回来了。
阿瑶说,甘蔗适宜在暖和的地方,往南推进的理由又多了。
之前他头疼对西南夷如何开发,毕竟那里山林茂盛,平地较少,民众蛮横不通教化,因为耕地少,百姓的生活不及中原一半,现在可在西南夷推广种植茶树 、甘蔗、还有各种从西域带回来的香料。
他还要与桑弘羊他们商讨一下糖的税率如何定义,肯定不会往低了卖,而且红糖耐储存,更容易卖往西域。
想到西域,刘彻回想起这些日子西域各国送过来的信。
匈奴在漠北被卫青、霍去病消灭掉主部,剩余残部逃亡西域的日子有些不好过。
还好西域诸国没想着引狼入室,本着痛打落水狗、有仇报仇的原则,纷纷在匈奴西遁的路上使绊子,当然匈奴人即使被大汉消耗了八成的战斗力,剩下两成也够那些西域小国喝一壶的,所以这些来信的小国有的是来表达臣服,有的则是来求救的。
刘彻自然不会插手不管,他担心乌孙、大宛这些西域强国会借此机会吞并其他小国,若是有机会能消磨乌孙、大宛这些,减弱他们的国力,他会更满意。
为此,他决定明年开春时节,派出一些使者出使西域诸国,为他们斡旋。
至于匈奴,若是匈奴能助他一统西域,臣服与他,他也会接纳。
……
与此同时,逃亡到西域的匈奴残部也在商议这些事,因为前匈奴单于乌维被擒,连同单于阏氏以及乌维的子嗣都一锅端了,加上之前霍去病对匈奴的好几次清理,他们现今立的单于算是前乌维单于的弟弟,因为胆子小、没什么权利,所以才在霍去病的反复搜刮之下,活了下来。
也是因为这性子,造成目前匈奴的路程不明确,有人不想往西走,之前他们做的太绝,许多在塞外生活的草原部落不是被赶就是被杀,西边水草丰盛的地方早就别人占领,那些人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现在汉廷势大,不如在西域寻个地方安置下来,然后派遣使者前往长安求和,说不定汉人皇帝接纳了他们,不仅不会再打他们,还会恢复以前和亲时的状态,从汉廷那里得到大量嫁妆财富。
有人觉得这种想法纯粹是痴心妄想,汉廷不打他们已经让人不敢置信了,还想着娶汉人公主。
不过匈奴新单于倒想试一下,毕竟也没有多少风险,若是刘彻不答应,还打算赶尽杀绝,他们大不了再往西跑,听闻大月氏在西部站稳了脚跟,没道理他们匈奴不可以。
次年,元狩五年春,边塞传来消息,匈奴人侵袭酒泉郡,掠杀了上百名边民百姓。
三日后,匈奴骑兵再次侵略武威郡,伤了当地的郡太守,同样有二百多百姓伤亡。
与这则战报一同送到长安的,还有匈奴新单于送过来的求和国书。
刘彻:……
他着实不理解,这种一边捣乱,一边厚着脸皮求和的操作是哪个脑子有坑的人想着。
难道匈奴觉得跑到西域,他就拿他们没办法了吗?
不过刘彻还是准许匈奴使者来都长安,他倒要看看匈奴人想要干什么。
三月中旬,刘彻与众大臣在未央宫接见了匈奴时辰,听了他们诉求。
其要求,让刘彻一干人等怀疑,卫青、霍去病去年收拾匈奴,将他们的脑子给打散了,都被打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不臣服,有脸要求他们大汉给钱、和亲的。
对于这种头脑不清楚状态的匈奴,刘彻突然没了说话的心情了,得出一个结论。
这群人都是被打的还不够惨!还要继续收拾!
他现在卫青、霍去病两个大司马护在身边,犹如金刚护身,万事无忧!
就这样,在刘彻的纵容下,匈奴使臣被三公九卿喷了一脸唾沫,最后啥事没谈成,就从长安灰溜溜走了。
刘彻虽然对匈奴手痒痒,但是满朝大臣可不允许他短时间内再折腾起一场大战,毕竟去年的漠北大战,虽然打赢了,但是损耗的辎重、战马也多。
再说匈奴现在被收拾这样了,何须再用“牛刀”,先让西域那群小国磨一磨,若是西域顶不住,大汉再下场。
见大家都是一个想法,刘彻也就没说什么,不过为了表示礼尚往来,刘彻打算派遣使臣前往匈奴,劝其臣服。
指不定碰上匈奴新单于脑子混乱的时候答应了,谁也猜不准。
匈奴使臣离开的时候,刘彻特意让霍去病将其送到边塞。
霍去病对这活欣然接受,一路上经常去寻匈奴使者谈天说地。
匈奴使者面对这个煞星,小心翼翼的捧着,每说一句话就要在脑子里转三圈,担心被霍去病记仇,之后又带着他那支惹人恨的汉人骑兵横扫匈奴驻地。
霍去病对于匈奴使者的配合很满意,将人送到酒泉郡时,还与他一起分享了红糖荷包蛋。
匈奴使者初次尝到,一开始以为是蜂蜜熬制的,后来得知不是蜂蜜,而是刘彻赏赐的珍品红糖,价比黄金,顿时瞪大了眼睛。
心中有些失落,世人只知匈奴强悍野蛮,却很少了解他们生存的环境有多恶劣,逐水草而栖,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连个逃亡的地方都没有,若不凶悍,岂能在风雨飘摇的塞外活下去。
霍去病若是知道他的心思,估计会嗤笑,环境恶劣不是尔等劫掠汉家百姓的缘由,若是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也不要怪大汉对匈奴赶尽杀绝。
“既然阿史那喜欢,我还剩一些红糖,分你一半。”坐在上首的霍去病唏嘘道:“这一路来,我与你相谈甚欢,此次一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觉得这个阿史那有些意思,先拉拢一番,说不定以后降服匈奴时,用得上。
“冠军侯此话不是开玩笑?”阿史那瞳孔微颤,他何德何能,能得霍去病如此看待。
这种糖估计在大汉都很难买到,更不用说匈奴了,说价比黄金,可以说是谦虚了。
“自然,本侯岂能失信于人!”说完,霍去病示意亲卫将存糖的盒子拿过来,当着阿史那的面,匀了一半倒入布袋中,“阿史那莫要嫌弃本侯吝啬,这些红糖有补气养身、延年益寿之效,我家妹妹心疼我体弱,就耗费了不少心力炼制出来的,嘱咐我每日服用。”
他与舅父明明身强体壮,可阿瑶一点也不相信,三天两头派人叮嘱他们要修养身子,连带着陛下也跟着紧张,几乎月月都派太医署的人给他们诊治。
阿瑶制出了红糖后,也第一时间给他们送了一箱子,红糖荷包蛋也是她嘱咐人每日给他做的,哎呀呀,着实拿她没办法。
要知道,这等珍贵的红糖目前流通到市面上的很少,就是陛下赏赐,也没有他这般大手笔,就是巴掌大的一盅,里面盛放七八块红糖块。
“体弱……”阿史那看着面前强壮的少年将军,想知道是霍去病在开玩笑,还是他家妹妹眼瞎。
霍去病见他不信,佯装虚弱地轻咳两声,“我现在真的体弱!”
阿史那:……
第120章 谢谢,他不需要这种关怀。
霍去病将匈奴使者送别后,就很快回到长安,回到长安的第一件事,太医署的人就上门了,要给他把脉,防止他生病。
霍去病对于这项流程已经熟练,现在朝野都知道陛下对两位大司马十分看重,担心他们早年在战场上留下病根,三天两头派人去府上把脉,赏赐各种补品。
等到太医署的人离开后,霍去病就去了长平侯府。
卫青与平阳长公主的婚事定下后,目前在努力与平阳长公主培养感情的阶段,日子过的倒也清闲,也是因为如此,“护送”匈奴使臣的活就落到霍去病身上。
霍去病坐下,打量卫青,看着精神焕发,看来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舅父在长安的日子过的很清闲,想到此,顿时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要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舅父这样子,看来与平阳长公主相处甚欢。 ”
一开始他还担心平阳长公主忌讳舅父的出身,毕竟早些年,舅父是公主府的家奴,据他探知,现在一些看舅父不顺眼的权贵私下里时常这样讥讽舅父。
一些眼红的人说起他们卫家与霍家,为了贬低他们,左一个外戚,右一个功高震主。
说得好像陛下是昏君似的。
他与舅父与如此成就,不正说明陛下的英明。
可惜舅父对“外戚”两字有些敏感,总是担心这,担心那,去年漠北之战结束后,偌大的长平侯府连幕僚都不养一个,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三个弟弟也要考虑一番。
还好舅父与他都是军功立身,那些人的酸言酸语听着也就刺耳些,对他们没什么伤害。
“我看你瘦了,这一路护送匈奴受苦了!”卫青装作没听到之前的调侃,“对了,张汤被免职,你莫要与陛下争执,张苒那边也要多多宽慰一二。”
霍去病之前刚离开长安,后脚陛下就将张汤给免职了,缘由还是因为旁人的告发与弹劾,说张汤玩弄律法,残害下属。
朝野众人听闻此事,弹冠相庆,喜不自禁。
感慨陛下终于想通了!
霍去病不知道,张汤被免职那两日,长安各大酒肆的酒水都被抢购一空,可见朝中百官苦张汤久已。
自从张汤上位以来,遭受的弹劾、告发数不胜数,三天两头不重样,不过陛下当做没看到,仍然重用张汤。
大家清楚,除非陛下放弃张汤,或者张汤弑君或者造反,否则张汤这个阴影还会伴随他们。
张汤被撤,公孙弘接任御使大夫,也让许多人看出希望,想着陛下的执政是不是会变得温和些。
有人这样想,也不是没有缘由,之前陛下一心与匈奴干仗,国内需要张汤这把“刀”为他冲锋陷阵,扫除障碍,张汤做事也确实得陛下心意,要不然凭借张汤现在让小儿夜能止啼的恶名,也不会让他留这么久,现在张汤被撤了,换上主张仁治的公孙弘,说不定陛下想通了,觉得国内现在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
霍去病:“阿苒与我说过,她对此倒是松了一口气,岳父虽然被免职,也算是保全性命,不用担惊受怕,若是朝中同僚还不打算放过岳父,我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要知道,陛下那里平日关于张汤的弹劾最多,几乎日日都有。
不过他听说,前几日陛下派人赏了张汤不少东西,可见即使人撤了,在陛下心中还是有地位的。
朝中一些人天天指责张汤狠辣偏执,酷烈善妒,手段阴狠,却拒绝去承认陛下为何重用他。
张汤这人审案子,更多的是为陛下做事,他非常善于维护陛下的名誉,若是案子处理得当,自然是陛下圣明,雄才大略 ,若是处理错误,那就是将罪责归咎到自己身上,能做事,能担事,陛下自然重用。
有时候不一定要做千古贤臣才能受重用,但是你要证明自己能干事。
“其他法子?”卫青愣了一下。
霍去病端起茶饮了一半,唇角上翘,面上笑容带着三分戏谑,“是与阿瑶通信时,对方开的玩笑,我觉得挺好的。”
听说是刘瑶说的,又是玩笑之言,卫青眼皮经不住一跳,“什么玩笑?”
霍去病说道:“公孙弘之前是右内使,现在成了御史大夫,这个位置空了下来,若是岳父不介意,我可以上奏陛下,将右内侍的位置给他保下来。”
卫青:……
若是让长安的那些达官显贵知道,怕不是觉得天要塌了!
如果让张汤接手了长安城,过往弹劾他的那些达官显贵,肯定会被其针对。
霍去病见卫青表情一言难尽,顿时朗笑出声,“舅父也觉得这主意不错吧!”
“你们这些孩子!”卫青摇了摇头,见霍去病提起刘瑶,想起自己刚刚收到的信,说道:“对了,阿瑶他们要提前回来,她有了五个月的身孕,现在已经出发,估计再过四五天就到长安!”
“阿瑶有了身孕!”霍去病呆了一瞬,“什么时候的事情?”
卫青嘴角微抽,“我刚刚说了,五个月了!”
这小子刚刚耳朵聋了吗。
“……不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霍去病缓过神,掐指一算,应该年前就有反应,怎么现在才通知?
卫青:“阿瑶信中说,上月才知道,等到胎像稳了以后,才通知长安。”
霍去病轻啧两声,“曹襄那家伙到底拿没拿我当兄弟,居然当爹了也不通知我,正好我现在无事,要去接他们。”
卫青:“那你与陛下说一声,让陛下也放心。”
“晓得了!”霍去病点头。
他打算回去后,要与张苒商量一番,对于霍檀不能太过溺爱,好好教导他,别让曹襄的孩子追赶上。
阿瑶这个时候回来,宫中的姨母和陛下肯定是担忧的,不过他还是对曹襄放心的,对方之前就将刘瑶当成了眼珠子对待,现在有了身孕,怕是会更加谨慎。
……
卫子夫、刘彻听说消息后,确实又惊又喜,刘彻则是将曹襄骂了一顿,就不能回到长安再怀,这样也能让人安心。
卫子夫闻言,无奈道:“明明是陛下一直催促那两个孩子,现在有了身孕,陛下终于心疼阿瑶了?”
刘彻见她一脸担忧,上前拥住她,低声道:“你放心,阿瑶可是得上天庇佑的人,身边还有那么多人伺候,一定无忧的。”
卫子夫眼睫微颤,隐下眸中的担心,轻轻点头。
刘珏、刘琼、刘据他们得知刘瑶怀孕了,有些恍惚了,在他们印象里,无论刘瑶是高是矮,永远是那个明媚的阿姊,现在阿姊有了身孕,他们马上要当长辈了。
刘珏呆愣:“我要当姨母了!”
刘琼怔怔:“我也是!”
刘据挠了挠头,看着两个姐姐,跃跃欲试道:“阿姊的孩子可以让我带吗? ”
刘珏、刘琼齐刷刷地看向面前的弟弟,两只手同时压在他的肩上,齐声道:“想得美!”
这家伙以为当个太子还能上天了,现在趁早剿灭他的“野心”,否则被阿姊知道,可不会对他客气。
“哼!”刘据瘪嘴,轻轻哼了一声表达不满,“明明之前我给二姐看夫婿,阿姊和你们都夸了我,一个个将我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为了调查阿父给刘珏定下四个夫婿人选,他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发动了他身边一切可以用的人脉,偏偏阿父听说他的任务后,还故意给他上难度,禁止东方朔、张汤他们这些大人帮自己,要他去找同龄人帮忙,真是太坏了。
对于阿父这种“恶行”,就连远在当利的长姐都发来谴责,可比这两个姐姐好多了。
刘珏、刘琼听到这话,对视一眼,眉眼闪过笑意。
事关终身大事,调查这件事虽然交代给了刘据,但是不代表她们就当甩手掌柜了。
在人选出来的次日,霍去病他们已经将四人的调查结果送到了刘珏的案前,三日后,已经足够刘珏验证调查内容,若是真坐等刘据的结果出来,什么都晚了。
刘珏毫不客气地拧了拧他的鼻子,“我这是为你好,你若是不死心,等阿姊回来,看阿姊如何收拾你。”
“真的? ”刘据嘴上问着,不过眼珠子直转,还有些不甘心,打算等候去阿父问一下,想通以后,负手而立,小脸恢复了镇定,“此事就不用打扰阿姊,我知晓了。”
看着他这幅小大人的姿态,惹得刘珏、刘琼手痒痒,总想捏捏他圆嘟嘟的脸腮。
身为大汉的太子,对于许多人来说,十岁的刘据已经是个大人了。
刘彻将近而立猜得到太子,又是嫡出,外有卫青、霍去病守护,刘彻对刘据从小就寄予厚望,想着以他的带娃能力,一定能培养好。
不信,看看阿瑶多省心。
为了这个“雄心壮志”,礼、乐、射、御、书、数这些,他不足六岁时,几乎就接触了遍。
即使他照常吸收了这些知识,还被阿父嫌弃没有阿姊聪慧。
刘据:……
明明阿姊说,他已经很强了。
阿姊说,男人要和男人比,阿父在他那个年纪,还在上房揭瓦捣乱呢,他若是能回到阿父小时候,能将阿父欺负的叫老大。
对于此种说法,刘据从平阳长公主这些长辈那里得到验证,觉得阿父就是嫌弃自己小时候笨,所以才将所有心气堆到他身上。
啧啧……可惜阿父太不中用,这些年就给他生了刘闳一个弟弟,还经常生病。
哦,前段时间,他又有了一个弟弟。
等弟弟多了,阿父就体会到他的好。
刘据与刘据、刘琼分开以后,就去了未央宫。
身为储君,宫中甚少有人拦他。
不过现在宣室殿的氛围却不怎么好。
刘据打听了一下,原来是阿父先要任命汲黯为淮阳太守,汲黯不想去外地,多次辞谢,不肯受印信,现在与阿父争执了起来。
宣室殿内,汲黯伏地泣泪,“陛下,我现今年纪大了,无法胜任郡守的繁重政务,请你看在老臣多年苦劳的份上,在宫中给我留一个郎中的职位,能出入宫中,能提醒陛下,为陛下弥补过失,老臣已经知足!”
刘彻按了按眉心,汲黯这人刚直,有时候又认死理,只认长安的高位才算看重,他让汲黯去淮阳,也是看中他的威望和能力。
莫雨见刘据进来,轻声提醒道:“陛下,太子到了!”
刘据走到刘彻跟前,绷着小脸,淡然行礼,“儿臣参见阿父!”
刘彻微微颔首,指了指地上的汲黯:“太子,你既然来了,一起劝劝汲黯。”
汲黯一听,沧桑的面上两行浊泪就淌了下来,呜呜咽道:“陛下,太子,我现在这般年岁,陛下若是嫌弃老臣,直接将我免官,何必要将我弃置地方郡县,不让老臣参议朝政大事,老臣还不如死了!”
看往日时常怼阿父的汲黯这般放低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彻怎么欺负他了。
虽然汲黯对阿父有时挺凶的,但是对他十分和蔼了,而且学识渊博,他有时遇到不懂的学问,在他那里都能得到答案 。
“阿父……”刘据面带不忍。
阿姊说,朝中缺少汲黯这样的直臣,虽然他有时古板些,但是大部分心意还是好的。
汲黯若是离开长安,朝中就找不出第二个如同汲黯那边厉言劝诫阿父了,大家都想哄着阿父,这样发展下去,阿父岂不是要上天。
刘彻见刘据心软了,当即轻咳一声,打断他的话,看向地上的汲黯:“汲黯,朕派你去淮阳,又不是要抛弃你。你在民间素有威望,淮阳的官吏与百姓不和,淮阳郡地处楚地交通要冲,若是长久不和下去,会影响淮阳的发展,等淮阳郡的事情解决后,朕很快就召你回来!”
汲黯抬头,面带不信。
他与陛下相处这么些年,自认还是了解陛下的。
陛下一向是知错不认错,要没有人在他耳边时常叮嘱,谁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陛下承诺的事情,一些事可以当真,一些事……若是当真了,他这般岁数白长了。
刘彻:……
他纳闷,自己在汲黯的信用那般差吗?
平日汲黯三天两头就怼他,他也没对他干什么,也不怎么避着他,现在求他帮忙去淮阳郡,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居然还劝不动人。
想到此,他脸色顿时阴了下来,“汲黯,淮阳太守非你不可,你到了淮阳,即使病的躺在了床上,只要能处理政务即可!”
汲黯伏地的身子一僵,枯瘦的肩膀顿时耷拉下来。
“阿父!”刘据不忍。
阿父这话说的太伤人了。
刘彻冷道:“朕好说歹说,并且已经许诺,淮阳郡此地重要,若是真的嫌弃他,大可以将他派往更加偏远苦寒的郡县,”
淮阳郡临近淮河,他需要汲黯这样有名望、有手段的人前去督导治水。
汲黯:“老臣只想待在陛下身边。”
“淮阳郡非你不可,你担忧朕不重用你,那这样,朕给与你国相的待遇,你将淮阳郡整治好后,朕就召你回来。”听到这话,刘彻当即起了性子,汲黯淮阳郡非去不可。
但是汲黯这臭脾气,态度又不能太强硬,只能恩威并施。
刘据见状,上前扯了扯汲黯的袖子,“汲黯,你就听阿父的话,我听闻淮□□产丰富,文风兴盛,若是百姓与官吏不和,确实不利于朝廷管理,阿父也是看重你。”
汲黯老泪纵横,“可是老臣担心我走了,陛下怎么办?”
刘彻:……
谢谢,他不需要这种关怀。
没了汲黯,他的日子会过得更好。
刘据面色一囧,余光扫到刘彻的表情,偏头忍笑。
欸!可惜他太小,否则就代替汲黯去淮阳郡,让他留下与阿父……
用阿姊的话怎么说来着……相爱相杀!
噗呲……
刘彻注意到刘据脸上的笑容,嘴角微抽,重咳一声。
“……阿父!”刘据回过神,面带无辜地看了看他,最后心虚地弯身劝汲黯,“汲黯,让你这个老臣去淮阳郡,阿父也没办法。阿父刚刚的承诺,我也听到了,我会替你提醒他,再说即使身在淮阳郡,你也能规劝阿父,顶多就是费些笔墨。”
他小手拍了拍胸脯,“我给你包了!”
汲黯:……
他不缺那点笔墨,他就是不想离开长安。
刘彻斜眼瞅了瞅他。
太子这姿态,这语气,说的真是豪横,有本事承诺一定将汲黯弄回来,他拭目以待。
看着刘据的小身板,汲黯又看了看铁面无情的刘彻,最终决定为了陛下,他拼了。
“太子,我实在舍不得陛下,没了我,呜呜……就无人劝慰提醒陛下了,到时候陛下可怎么办啊——”鬓角花白的老者哭哭啼啼地扯住小少年的袖子,嚎到伤心处时,还用少年的袖子抹泪。
“汲黯……”刘据面色一僵,他都为他说话了,干嘛要折腾他啊!
“……”这下轮到刘彻笑了。
不过这等严肃的场面,自然不能当着老臣的面笑话,所以刘彻如刘据那般偏头,抿唇忍笑。
有些可惜,内殿没有其他大臣与他一起看热闹了。
汲黯:“太子,你聪慧宽仁,帮帮老臣,老臣怕老死在淮阳郡。”
“汲黯……”刘据一时手脚无措,他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太子,当不得汲黯如此重托。
还有,阿父莫要看他的乐子,快来帮他啊!
刘彻假装没瞅到刘据的求救,还看戏道:“太子,汲黯都这样说了,你要怎么帮他!帮不了,可是会让朕与汲黯都失望的!”
“……”刘据瞪大眼睛。
有阿父这样吓唬小孩子的吗?
阿父,我要提醒你,我背后可是有一大群人,尤其阿姊马上要回来了,到时候他抱着阿姊的大腿一哭……
等一下……
刘据圆溜溜的眼睛忽而完成月牙,阿姊说过,宁要早当一刻孩子,也要太早充大人。
“……阿父。”刘据眉梢一撇,瘪着嘴角,在刘彻措不及防间,一把抱住他的大腿,“阿父,你就帮帮汲黯吧,看在他年纪一大把,还在为你操劳的份上,你就帮帮他吧!”
说话时,他用小手用力揉了揉眼。
眼眶泛红,眉头紧锁,唇角颤抖,语气真诚,唯一的破绽,就是一时间憋不出眼泪。
不过即使这样,也给了刘彻、汲黯还有莫雨这些人颇大的震撼。
除了他,其他人瞬间变得安静。
莫雨神情有些恍惚。
太子小时候虽然调皮些,但是比起其同龄孩童还是沉稳的,做了太子后,经由大儒和名士教导帝王之道、礼乐之交,虽然现在年纪小,平日言行也让朝野信服,谁曾想,今日还能见到这一面。
果然卫皇后的子女哪能有循规蹈矩的。
只是太子这一招太过出乎意料了!
“太子!”汲黯心头涌起一股暖流,瞳孔微颤,扯着刘据袖子的大手也愧疚地松开了。
太子为他做到了这地步,他还如此为难他,为难一个十岁的孩子,他一把年纪真是白活了。
“……太子,你……”刘彻被对方抱着腿,压根动弹不得,额角青筋直跳,深呼吸平复心绪,背在身后的大手微颤。
他收拾自己的儿子,朝野应该不会说什么吧,即使是太子……
刘据见刘彻一副想收拾他,又要克制的表情,戏精成瘾,用力抱紧大腿,苦口婆心道:“阿父,你曾经与我说过,汲黯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忠直敢谏,乃肱股之臣,你舍得他吗? ”
刘彻面无表情地由着自家儿子“表演”,想说,他舍得。
若不是汲黯靠谱,他还不让对方当淮阳太守呢。
“陛下!”汲黯还以为刘彻很讨厌他呢,背地里对他评价这般好。
被刘据一通胡言乱语,汲黯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刘彻见状,又说了一些软话哄着,最终还是接手了,只是临走前,精神仍然萎靡,可见对他的打击。
刘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微微叹气。
他任命个官员还要三催四请,强行下诏授予,还好朝中汲黯这样死心眼的人不多。
见汲黯走了,刘据想跟上,走到门口时,却被郎卫拦住了。
刘据心中一咯噔,暗呼不妙,就在他思索,要不要硬冲出去时。
就听身后传来刘彻轻飘飘的话,“刘据,你过来!”
刘据回头,就见刘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顿时头皮发麻,“呵……哈哈,阿父!”
刘彻招手,语气更加轻柔了,“你过来啊!”
“……”刘据继续钉在原地,实在是刘彻这语气让人不妙啊!
刘彻见他不敢过来,轻嗤一声,大手抓起坐榻上用于挠痒痒的东西,气势冲冲地冲向刘据。
刘据见状,虽然不能往外面跑,可以在内殿躲。
虽然还是会被刘彻捉住揍一顿,但是他可不想被动挨打,说不定消耗了刘彻的一部分精力,下手就轻了些。
刘琼、刘珏听说刘据被刘彻抽了以后,不怎么在意。
阿父下手有分寸,顶多就是皮毛。
不过刘据到底干了什么事,惹怒了阿父,让她们好奇。
……
次日,刘据为了给汲黯求情,不仅跪泣请求,还被陛下揍了一顿的消息传遍朝堂。
文武百官纷纷以一种看“妖妃”的眼神瞅着汲黯,眼睛是又酸又红。
也真是奇了怪了,陛下脾气不怎么好,汲黯的脾气也又臭又硬,总喜欢挑陛下的刺,陛下除了没给对方三公九卿的高位,日常对他多有包容,即使被指着鼻子骂也忍了。
现在他们的太子小小年纪也为汲黯做到这地步。
汲黯到底有什么魅力!
汲黯:……
好吧,就算为了太子,他也要去淮南郡一趟了。
……
就这样,刘瑶到达长安时,就听到刘据被打的事,而且还和汲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