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慕初静僵直的立起身, 两根细长的手指夹着那枚已经不见光彩的红灵修士的灵珠，一步步地朝白清凡走去。
走过的每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脚印, 有被火焰烘烤后的焦黑色。火属性灵力在她的周身形成一道密不通风的火焰, 随着她的走动, 焰火升腾蹿动，慕初静仿若成了个火人。
白清凡眸光落在她的脸上，面无表情的样子与那日在阵灵阁无二, 没有耽搁，指尖在半空中游走, 一枚枚金色的阵法符文腾空飞起，眨眼间形成一座大阵，笼罩住神智全无的人。
四条灵链从阵法边缘伸出，接二连三地探出, 捆住慕初静的四肢, 将她悬吊在半空中，火焰被控制在这片阵法空间中。
白清凡镇定自若地起身, 绕着阵法而去，皙白的手指隔空拉动其中一条捆住慕初静左手的那条灵链。
手腕脱力, 夹着的灵珠滚落而下，慕初静双目猩红地盯着地上的灵珠，喉咙中发出一声声类似于小兽的呜咽声。
白清凡听不清她说了什么，低念了几句咒语，阵法中心上空投射下一道柔和的光芒，打在慕初静的头顶。
躁动的灵海得以缓和, 瞳孔中堆叠的符文逐渐消隐, 只余下一层极为浅淡的灰色, 停留在慕初静眼瞳中心。
白清凡不确定慕初静有没有恢复神智，没有解除阵法对她的束缚，又担心灵链弄疼了她的四肢，微微泄去一丝灵力，在灵链的边缘增加了软边。
慕初静意识模糊，灵海内那本黑色小书的虚影震动的厉害，寒月剑凝聚成实体的小剑在小书的震颤下，发出悠扬的剑鸣声。
灵海内的灵力全部涌出，疯狂地包裹住那本小书，橙色的火焰带着浓重的温度，撑的慕初静身体发烫，露出的肌肤显出不正常的红。
红得令人心惊。
白清凡在外看着这一幕，眉心不由得蹙起，掐出几个灵诀，犹豫片刻，弹开。
慕初静这个时候当是在和注咒之术较劲，她出手，破坏了二者的平衡，慕初静的身体大概率无法承受。
《注咒法典》认主了，体内的虚影小书自是对慕初静灵力的气息有感知，挣扎了会后，任由火焰将自己包裹，一点点炼化。
与此同时，掉落在慕初静手边的《注咒法典》封面上出现一颗空洞，漾起淡红色的光芒，竟然与那枚被炼化的红色灵珠一般。
慕初静从半空中跌落，被灵链拉扯，不至于直接摔在地上，额头上泌出细密的冷汗，她睁眼疲惫的眼睛，眼里清明一片。
手腕上的链条存在感不明显，慕初静想要擦额角的汗液，手臂无法抬起才注意到。这才有精力查看所处的环境，数根悬浮着的灵柱有规律的旋转，淡淡地光晕看得人眼温暖舒适。
是阵法。慕初静一眼望见站在阵法外的师姐，明白自己恐怕又是被《注咒法典》控制了，喘着气，她用气音喊：“师姐。”
她彻底恢复清明了，白清凡秀手一挥，灵柱一根根断裂破碎，缠绕着的四条灵链一根根收回，先是脚上的，等她站稳后，手腕上的两根自动缩回。
阵法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飞舞离去，颇有一种耀眼绚烂的美感。
只可惜，慕初静没心思欣赏这种美感，她虚虚地靠在墙壁上，平稳的灵海紊乱起来，她面色一紧，却内视发现虚影小书在灵海内轻轻地晃动着。
封面凹陷下去的空洞，边缘是一圈淡红色的光圈，在一片黑色中极为明显。
这是在向她传递消息吗？慕初静咽下喉咙中的难受，双手反撑在墙壁上，抬眸看了眼不知何时坐下的白清凡，唇齿蠕动两下，一句话都没说出。
师姐总给她一种关心有余，却又冷感至极的错觉，用阵法和灵链控制住她时，会贴心的用软边不让她受伤，可在她这么落魄无力之际，动也不动的，好似两人是陌生人。
慕初静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她拿起地上的《注咒法典》，发现实体封面上也有一个空洞，和灵海内的虚影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注咒法典》虚影的现实投递。慕初静摇摇头，清醒大脑，冥冥之中，一股很轻的牵引力指引她去捡地上那枚炼化完全的灵珠。
蹲下身子捡起，跟随着指引，放入《注咒法典》的封面，大小完全契合。在灵珠进入封面空洞的瞬间，古朴的黑色书籍释放出耀眼的红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半晌后，灵光消退，慕初静发现，黑色的《注咒法典》竟然变成了红色。
红得艳丽，红得惊人。
白清凡被强光刺的无法直视，再次看见那本书籍时，亦是发现，书变得颜色。
慕初静忘了对白清凡的纠结，捧着书籍指给她看：“师姐，你看，为何会这样，是因为那枚红灵修士的灵珠吗？”
眼下只有这个解释，这本书籍可以根据放入的灵珠颜色，改变自身的颜色。
白清凡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伸手，念及这本书唯独慕初静可以触碰，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她说：“或许，这本《注咒法典》本身就存在等级，你炼化了红灵修士的灵珠，使得它拥有了最初的等级。”
慕初静被这个说法震惊到，不可思议地挑眉：“这破书还能存在等级？”
《注咒法典》不满地飘起，“啪”的一声，重新重重落在慕初静掌心。
声音响，但不疼，像是被说的有了脾气，又因认主原因，不能真正动手。
慕初静被逗乐了：“有等级了，还有脾气了。”
白清凡露出些许好奇，修炼这么多年，她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可以升级的书籍。
这种只存在于古籍传说中。
慕初静拍了拍封面，冷下了脸，不满地说：“好歹我是你的主人，为什么你可以夺取你主人的神智，为什么啊？信不信我把你给烧了？”
《注咒法典》无风自动，书页翻开数页。
慕初静眨眨眼，这本古籍拿到手后没怎么翻动过，主要是后面的页数，任凭她如何，都翻不开，像是被打上了禁制。
不等细想，翻开的数页上显现出几行符文。
慕初静朝白清凡那倾斜了些，知晓对方看不懂上面的符文，主动翻译读出：“注咒具有操控性，一定程度上会夺取主人的神智，若是长时间得不到灵珠的喂养，则会吞噬主人灵海内的灵珠供给能量，直至身死道消，《注咒法典》封存，选择下一位有缘人。”
“天杀的。”慕初静发出暴喝，“谁要成为你的有缘人？还吸收主人灵珠的灵海，这，这究竟是什么邪书，我要解除契约，解除契约！”
她情绪激动，几欲将书扔出去。头顶被轻轻压住，慕初静被按下暂停键，眼眸上翻，跟随着找到了按压她发顶的手和那只手的主人。
白清凡不习惯地捋了捋某人怒气冲冲的毛，哄小动物般，刻意压低了声音：“别生气。”
她不会哄人，无意中见过师姐妹哄宗门内的那只小白狗就是这般模样，揉着它的头，温声细语的安抚，还会递几根骨头或是好吃的。
安抚小狗可以如此，安抚人应该也差不多吧。
白清凡继续说：“既然已经认主，主人不死，契约便不会解除，你再不情愿，也无法改变这些。”
慕初静怔愣在原地，白清凡后面说的话她听得不清楚，心思被师姐的举动和那句“别生气”吸引，大脑空空的。
师姐好像又变得柔软了起来，连带着，那股典雅清淡的冷香都更加浓郁，勾得人心痒痒的。
师姐好美，肌肤细腻，她靠得这样近都看不见师姐脸上的毛孔，唯独一层细小的绒毛，要仔仔细细，找到合适的角度，才能看见。
好想抱一下师姐。这个念头一旦窜出，不可控制的欲望一路生根发芽。
师姐不会让她抱的吧，师姐怎么可能会让她抱，师姐会拒绝她，会推开她，会……
白清凡睫毛颤动，红唇张合间，一个字一个字地吐露出，慕初静盯着白清凡的脸看，陷入某种魔怔中，浑然不觉。
白清凡说完后，久久没听见另一人的声音，视线从生涩难懂的符文中移开，看向慕初静。
四目相对，美目流转。
慕初静眼神凝滞，身体抖动了下，慌忙避开对视，有种被抓包的窘迫，嗓子干痒得厉害，别开头闷咳两声，耳根泛红地问：“师姐，你刚刚说的，我没听清。”
白清凡看了她一会，收手，垂下眼眸，重复了遍。
这次慕初静听清了，她胡乱地点头：“这岂不是说，我要遵循一定的时间去掠夺别人的灵珠。”
一旦无法满足《注咒法典》，她的灵珠就会被吞噬，从而身死道消……
白清凡不确定地：“上面的符文我看不懂，无法给你准确的回答。”
慕初静：“……”
像是回答她这个问题般，《注咒法典》又自动翻了一页，黑色的符文显现而出。
慕初静生无可恋地看过去，连师姐的美貌都无法挽救黯淡无光的眸子。
白清凡薄唇微动，忽而，瞧见死气沉沉的人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新出来的符文，灰败的眼眸展现出原本属于她的亮眼。
书上出现了什么让她这么高兴的事，白清凡不动声色地弯唇。
慕初静胸腔起伏，呼吸急促地擦了擦眼睛，确保没有看错，书上的文字直接推翻了她的那句猜测。
她和师姐报喜：“师姐，不用的，不用我一直去掠夺别人的灵珠。我知道为什么我前面会失去理智了。”
白清凡看她，在等她解答。
慕初静清了清嗓子，抑制住激动情绪，整理语言：“师姐，这页上面说了，我之前失控是因为只单纯与《注咒法典》签订了契约，没有灵珠供给，以至于法典无法真正发挥功效，为了保持能量，只能控制主人去抢夺别人的灵珠。若是长时间抢夺不到，才会去吞噬主人的灵珠。”
当初在阵灵阁外，她就是被控制去夺取白清凡的灵珠，只是她与白清凡实力相差太多，没能掠夺成功，《注咒法典》也因此陷入了短暂的沉睡中。除了前面基础的几页，其余页数全部被封存。
而今日再次失控，则是因为她炼化了红灵修士的灵珠，悬浮在她灵海中的法典虚影因此获得了些许能量，苏醒过来。
控制慕初静也不过是为了想让慕初静将那枚炼化的灵珠放置于法典的封面，却不料慕初静被白清凡布置的阵法限制住。
所以，法典用最后剩余的灵力，以慕初静和它的契约度，指引恢复清明的人主动将红灵修士的灵珠放置其上。
白清凡说：“然后呢？”
慕初静笑着说：“我不是将这枚灵珠炼化放好了吗？法典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不会控制我抢夺灵珠了。它也的确如师姐所言，会根据炼化投喂的灵珠等级，一点点升级。”
而最开始，《注咒法典》展现的黑色，就是没有等级的表现，没有等级，就表示除了最简单的注咒外，别无它用。有了基础等级，后面的，即使主人不愿再升级，法典也无法再操控慕初静的神智了。
白清凡大致懂了，她问：“那你还要继续升级这本书吗？”
慕初静笑着说：“当然啊，我这不还有三枚灵珠吗？而且，我觉得注咒这东西挺黑的，神不知鬼不觉，不会被人发现，太适合我这种人了。”
白清凡：“你这种人？”
慕初静耸耸肩，指尖弹着书页：“昂，我就喜欢这种可以躲在阴暗处阴人的好东西。”
白清凡：“……”
好东西？刚刚还在那哭唧唧，生无可恋，想要将这本书烧了，现在又开始夸这是好东西了？师妹态度的转变这么大吗？
师妹情绪转变一直都挺快的，可能无忧无虑的快乐小狗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时间一过，烦恼一忘，又是快快乐乐的样子。
白清凡指腹摩挲着指尖，掌心上似乎还有毛绒绒的触感。她想摸摸师妹的发顶，像刚才安抚时的揉弄。
她睫毛颤动，到底是没有抬手：“如此，你便好好修炼，提升自身修为和法典等级。”
慕初静愉快地回答：“好。”
摸清了法典的一部分规则，慕初静又翻动了几页，她发现刚才出现符文解释的那两页变成了空白，黑漆漆的书页上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难不成那些符文是她自我安慰的错觉，是她眼花了？不可能啊，她特意看了两三遍，无比肯定上面的文字，而且，师姐也看见了。
就算师姐看不懂内容，可符文确确实实是存在的。
轻松的心情一下子降了下来，过山车般的起伏不定，慕初静来回翻动书页，定神盯着。
感知到主人强烈的意愿，其中空白的一页登时浮现了一行文字。
【此两页只回答契约者的问题。】
这么神奇，慕初静被惊住了，有点理解数百年前为何那么多人要修炼注咒之术了，不仅注咒本身神奇，就连有关的书籍也是这么神奇。
然而，法典察觉到了她的想法，符文消失又重现。
【仅有《注咒法典》有此等功能，非其它注咒之书可以比拟的。】
这种功能只有她拥有？得知这个消息，慕初静更开心了，她就喜欢特殊性，尤其是这种单一的特殊性。
嘴角不自觉地扩大，怎么也压制不住，慕初静低下头，眼见上面的符文再度消失，没了丝毫害怕，还带着些许兴奋，忍不住拍了个巴掌。
白清凡盘坐静修，灵识注意着周遭的变化，慕初静的一举一动都被感知到。巴掌声清晰传入耳中，眼皮颤动了下，长而翘的睫毛在下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淡的阴影。
又在做什么。
夜深了，窗外只剩下一轮孤月携带着几颗星星，安静的充当夜晚的守护者。窗内，白清凡运转完一个周期，随手刻画了几枚符箓，以便随时取用。
慕初静因为劳累过度，早已昏昏欲睡，《注咒法典》被摆放在双腿上，头颅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白清凡无奈地从空间储物中取出薄被，细长的手指按在慕初静的前肩上，后者半梦半醒地磕了两下头，努力分辨眼前的人，认清来人后，头彻底向前抵去，搭在白清凡的腰身上，嘴里呢喃地：“师姐……我好困。”
白清凡动作一动，垂眸，眼底是乌黑浓密的发顶，毛绒绒的，摸上去，顺滑中有几根碎发会不老实地轻扎下手，她凝神移开目光，正要说话，腰被圈住。
两条手臂柔若无骨的环住她的腰身，又好似没力气完全圈住，松松垮垮的，贴在小腹处的侧脸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贴着，抱得更紧了。
腰部的触感太过强烈，让人无法忽略。
白清凡歪过头，神情莫变，她本意是让慕初静睡得更舒服点，被圈住后，她停滞了瞬，微微后退了些，顶着慕初静的前肩往后推。
谁知引得睡意朦胧的人不满了，手臂一带，拉开的一点距离又被拉回来了，慕初静哼哼唧唧了两声，含糊不清的声调传过：“别动，好困……”
含着黏糊糊的语调，困的张不开嘴说话了，慕初静眉心无意识地拧出一座小山，是在对白清凡扰她好觉的无声抗拒。
白清凡安静不动了，自从遇到慕初静后，许多事情的发生打破了她从前的先例，从前不会有人会在她的洞府留宿，从前不会有人时刻跟着她，从前不会与人同住一间客栈，从前不会被人这样抱着，被人贴靠的这么近……
她应该面不改色地推开面前人才对，可看着困倦的人，一丝不明的情绪漫上心头，是在反对她推开慕初静。
推开还是不推开，很容易做出的选择。
白清凡闭目敛住眉眼中最后的情绪，睁眼时，波澜不兴地将薄被放在一侧，手背到腰后，轻松地拿开圈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慕初静的肩膀上，推开。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白清凡看着因她这番动作而懵懂醒来，又要下意识追着她抱的人，脸上闪过犹豫，然，下一秒，她直接后退两步，立于慕初静半米外，不会被轻易抱住。
白清凡说：“慕师妹。”
师妹两个音节咬的要重些，这细微的差距对于刚睡醒的人来说，难以察觉，慕初静茫然地抬起头，眼眸中覆盖着星点水雾，困倦地用力眨巴眼睛，还是没有抵抗住，也无心多做抵抗。
她神经在紧绷和松弛间来回切换，疲惫不堪，现在是最安全的，她能看见，师姐在身边，《注咒法典》不会控制她，也不会有人无缘无缘地攻击。
夜是危险的，亦是安全的。慕初静没坚持多久，意识陷入昏沉。
得益于没穿书前练就的坐着睡觉的功力，慕初静摇摇晃晃地睡着了。
平稳细小的呼吸声传来，白清凡：“……”
算了，白清凡心底叹息，将被子披到慕初静身上，用灵力支撑着，片刻后，她驻足停留，低低地又叹了声，返回，拍了拍慕初静的后背，温声道：“去床上躺着睡，这样对脖颈不好。”
慕初静没动。
白清凡拍的力气大了点。
被人搅扰好梦，慕初静一团火气顷刻间涌了上来，手臂朝四周挥动，白清凡抬手握住，放低了声音：“师妹。”
清冷温柔的音调和幽幽的冷香很好的安抚了睡姿不好的人，慕初静潜意识知晓了叫她的人是谁。
不知是没睡醒的缘故，还是充当借口的打算，其中夹杂了个人的私心，在试探师姐对她的容忍程度。
慕初静柔软的语调响起：“师姐，我好困。”
上半身前倾，枕在师姐的小腹上。
白清凡说：“去床上睡，好不好？”
慕初静不动，蹭了蹭：“师姐，你抱我去。”
不担心师姐抱不动她，修道之人，臂力都是极好的。
白清凡默然几秒，慕初静身体被人抱住，移动带来小幅度的颠簸感，更像是哄睡。
师姐的怀抱好温暖，好香，她忍不住睁开眼看看抱着她的人，眼皮真的没有力气，含着说话的气力都是挤出来的。
但真的好想看。
眼睛挤出一条缝，水雾黏连在一起，朦胧不清，但阻碍不了师姐给人的美好，慕初静大脑自动复原师姐现在抱着她的样子。
师姐的表情应该是淡淡的，目视前方，一幅淡然飘渺，不染纤尘的样子。这样的师姐最是吸引她。
白清凡弯腰将人放置在床上，撤回手臂时，床上的人开始不老实了，不知嘀咕了什么，双手抱住她的手臂，偏偏没有什么力气，虚虚地牵着她的手，放在枕边。
一旦白清凡有抽回的举动，慕初静便蹙眉加深，哼哼着又牵住。
白清凡眼底的紫色越发明显，良久后，她别开头，灵力幻化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被牵着的那只手，手臂摊在床上。
一夜好梦，慕初静是累狠了，直到天光大亮，外面响起新一日的喧闹，她才幽幽转醒。
白清凡翻阅着床沿边的阵法古籍，演绎着高级阵法的绘制方式和纹路样式，察觉到掌心的手指点动，瞥了眼床上的人。
慕初静扯出愉悦的笑容，大大咧咧地：“师姐，早上好啊。”
白清凡浅淡地“嗯”了声。
慕初静神色僵住，师姐怎么这么冷淡。
“手松开。”她听见师姐说。
手松开？
慕初静看向自己的手，双手呈现合拢聚集的姿态，搭在白清凡的掌心和手心，相当于把师姐的手夹在了中间。
自己牵着师姐的手睡了一夜……
这个认知让慕初静刚睡醒还有些混沌的大脑清明无比，手忙脚乱地放开白清凡的手，嘴上亦是不慢：“师姐，对不起，我……”
等等，师姐让她牵了一夜没动？昨夜她坐在椅子上琢磨《注咒法典》的事，然后感觉困了，就想着坐着睡一会，浑浑噩噩中，她好像抱住了师姐。
师姐没有挣扎的让她抱了。
师姐没有挣扎的让她抱了！让她抱了！
话音戛然而止，白清凡甩了甩发麻的手臂，问：“你什么？”
话说到一半，可不好。
慕初静愣住了，顺着上一句的话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拉着师姐睡觉，可能是……”她观察师姐的脸色，见没变化，说，“可能是师姐给人好多的安全感，让我即使意识不清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想要贴近师姐，离师姐近一点。”
“师姐在旁边，睡得很安心，很舒服。”她越说越慢，不忘继续道歉，“但这样师姐一定很难受，”她痛彻心扉的样子，“我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忽略了师姐，师姐，你骂我吧。”
一口气说了太长的话，慕初静深吸一口气，缓和过后，没得到白清凡的表态，她注意到白清凡甩动手臂的动作：“师姐，你手臂是不是很酸，很麻，我给你捏一捏，揉一揉，就当是将功抵罪了。”
将功抵罪。白清凡挑眉：“嗯？”
慕初静见有戏，跪坐在床上，乖巧的样子：“是的，师姐，我知道，这不足以抵消，我愿意每天给师姐捏腰捶腿。”
她这个样子，好像犯了错，委屈巴巴认错等待惩罚的小动物。
白清凡不置可否，可这也是她的自愿，她若是不愿意，慕初静没能力，也不可能限制她坐在这。
只是心软了一次。
算了。
白清凡无意追究这件事，她下巴微抬示意慕初静看窗外：“今日，我们该回去了。”
那么多话被轻飘飘的揭过，慕初静一时间分不清是何种心情，师姐连多余的反应都不给她。
好伤心，好难过。
慕初静点头：“好的，师姐，我现在洗漱。”
不开心归不开心，一点不耽误她后面的举动。
回明越宗不需要那么赶，慢悠悠吃完餐食后，慕初静本着能晚点回宗门就晚点回宗门的心思，祈求着师姐在这座小城池多转一回。
“师姐，只是今日要回宗门，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吧，我们晚一点回去，好不好？我难得出一次宗门，都没好好逛过。”慕初静撒娇。
她来到这处世界，有许多不了解的，只限于明越宗，若是日后剧情有什么对她不利的发展，她跑都跑不掉。
哦，对了，她本就是个炮灰角色。
心累了。
慕初静苦着脸：“师姐，白师姐，好师姐。”
破凡挡住不断靠近的人，白清凡受不住她磨人的语气，思量昨日发生的事对慕初静影响挺大，此举当放松也不错。
只是，有点见不得这人娇滴滴的语气，她说：“申时回去。不准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
慕初静行不由言，答应的很好，语调被拉的悠长：“好~不用~这种~语气~”
黏腻的让人发甜，甜得齁人。
白清凡：“慕师妹。”
慕初静：“师姐~我在~”
白清凡冷声：“慕初静。”
大名被点，慕初静嬉笑停住，当即收敛住了，正色道：“知道了，师姐，我们申时回去。”
这是白师姐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还是用那种冷调的语气，加之白清凡声音本身的质感，这三个字叫得她头皮发麻，发酥。
想让师姐再叫一遍。
再用那种语气说话，师姐会生气吧，说不定会甩袖直接离去。
慕初静不敢冒险。
临近幽暗森林，导致这座城池内的大部分商铺是为修士服务的，其中以低等级的丹药和符纸为主。
慕初静对这类型的商铺不感兴趣，宗门之中见的够多了，不需要特意跑到外界来看看，能吸引她留步的，是各种类型的服饰店和卖千奇百怪的物品店。
本着难得出来一次，得给师姐妹带点东西回去的念头，慕初静财大气粗的根据记忆中师姐妹的喜好，挨个挑选。
白清凡对这些没什么兴趣，默不作声地跟着慕初静。对于慕初静询问的意见，摇头或是点头。
距离申时还有一刻钟，该买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慕初静满意地拍了拍手。
就在白清凡以为她要就此停下时，慕初静转身钻入一家发簪店。
师姐的礼物还没买。
踩着一刻钟的点出来。
申时了，该回宗门了。
破凡笛凝聚而出，灵力幻化成的虚影悬在半空中，白清凡足尖点地，就要腾空而上，衣袖被人扯了下。
她转头。
慕初静笑嘻嘻地从身后拿出一样物件，举在白清凡的发顶，比划着。
白清凡仰起头，一枚做工精致的发簪映入眼帘，上面镶嵌着数颗蕴含着灵气的圆珠，中间是一颗蓝色的，溢着水属性灵力的宝石明晃晃的引人注目，阳光洒落投射在上，自然分割出光线的色彩。
很衬白清凡的气质。
慕初静边比对边夸赞：“嘿嘿，我眼光还是不错的，很适合师姐。”
手腕被握住，拉下。慕初静笑意凝固。
白清凡看着她，说：“师妹好意我心领了，这发簪，师妹自己留着吧。”
慕初静说：“可这……”就是特意买个师姐的啊。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像是在逼着师姐收下她的礼物一样。
慕初静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不喜欢吗？”
白清凡摇头：“不是。”
这发簪的价格约莫需要两千枚灵石，身为阵法师，不缺这点灵石，但她前段时日无意听风浅念提过，再加之慕初静是剑修，灵石本就不多，好不容易做了任务，获得了点灵石，就这么用了，属实不值得。
她和慕师妹还没熟悉到可以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和师妹日夜相处数日……她不抗拒师妹……
所以，她和慕师妹算是熟悉的吧。
慕初静不解：“那是为什么？”
她拿着这枚发簪，疑惑写满了整张脸，半分情绪都不愿意藏。
算了，白清凡妥协。
第23章
自白清凡收下发簪后, 慕初静脸上的笑容就没降下去过，立于女人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破凡虚影, 在半空中划出白色的长横。
白清凡控制着破凡飞往明越宗, 回去的路上, 慕初静清闲了许多，悠然自得的欣赏外面的风景。
几只乳白色的飞行灵兽从她们身边穿行而过，慕初静看得新奇, 伸手摸过去，其中一只灵兽竟径直飞到了她的手边, 低头嗅了嗅，落在了她的胳膊上。
灵兽的羽毛镀上一层银色的边，浓而密的羽毛被风吹起，露出藏在里面的绒毛, 鸟啄前端, 缀上一点青绿色，平添了几分趣味。
剩余的几只灵兽绕着破凡上下飞行, 与有同伴之感。
慕初静慢慢地伸直手臂，让身前人看：“师姐, 你看，这灵兽好可爱，它还爬在我的胳膊上，一点都不怕人。”
白清凡偏头，小兽蹦跳着把慕初静的胳膊当成了树枝，衣袖被兽爪挠的杂乱, 偏偏某个人乐得其中, 从空间储物中摸出根玉米, 捏出几粒玉米粒喂到小兽的嘴边，逗它：“尝尝这个，你应该能吃吗？”
黑亮的兽眼看了看玉米粒，小巧的兽头低下，嗅着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慕初静唇角咧起，食指点了下兽头：“你怎么还乱叫啊。”
白清凡浅淡出声：“它们不吃这种东西。”
慕初静了然，笑着说：“不吃便不吃，叫得那么大声，旁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前方幽幽传来一句：“不会，我没有认为你欺负它。”
慕初静：“啊？”复意识到师姐误会了她的意思，轻笑出声，师姐在这方面，有种出人意料的迟钝。
胳膊上的小灵兽因为不合适的食物飞走了，慕初静惋惜了会，没怎么在意，注意力转移到师姐身上：“师姐，你看见了吗？这些灵兽好难养啊，食物不合胃口就跑了，不像我，给点吃的，就能高兴许久，好养的很。”
她朝白清凡靠去，轻声说：“而且我还会做许多事，厨艺也不错，周围人都爱吃。”
后颈处碰洒的力度如同羽毛飘过，来回扫过，是慕初静说话的热度，呼吸的轻缓，一寸不落的打在她的肌肤上。
白清凡垂下眸子，破凡飞行的更快了，她说：“浅念也是吗？”
慕初静顿了下，未想到白清凡这个时候会提起风浅念，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做过饭，原身好像也没有，话题有冷下来的趋势。
白清凡身体不动声色地前倾了些，后颈的温度降下，平和地问：“没有吗？”
慕初静回过神，张口就来：“前段时间刚自学出师，还没给别人尝过，白师姐要不要当我的小白鼠，替我试试味？”
眼前出现明越宗的群山，高耸的建筑坐落其上，径直飞至任务阁，随着破凡笛的下坠，白清凡翻身落于地面，待慕初静站稳后，破凡虚影碎。
白清凡这才回她：“当你的小白鼠？成为你的灵宠？慕师妹这是将我当成灵兽了？还是说，慕师妹想要学习驭兽之术？”
慕初静微微张唇，白清凡不再多言，转身进入任务阁中。
师姐这是又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陡然想起这个世界的小白鼠不是用来试验的，依照师姐的话，刚才自己所说的那句，是把师姐放在了灵兽的位置。
慕初静目瞪口呆，“啪”地扇了额头一巴掌，快步追了上去，解释：“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慕初静嗓音过大，引得周遭弟子疑惑地看向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走在前面，已然停住转身的白清凡，更加好奇了。
白清凡在一众同门弟子眼中，是清冷淡然，少言寡语的无情道师姐，少有人会这般大声的与她说话，更别说慕初静刚才的那句话。
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两人间发生了什么？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能让白清凡误解。
任务阁内的弟子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见四面八方传来的目光，慕初静清咳了声，脸颊染上一层绯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白清凡身侧，从空间储物中取出血凝草，递交给师姐，传音：“师姐，这里人多，我出去再给你解释。”
她朗声道：“师姐，这次的任务虽是我和你组队接的，但我属实没帮上什么忙，拿一半灵石对你太不公平了。”
哦，是这个原因啊。众弟子了然，她们一眼就看出慕初静如今不过橙灵修为，又看见白清凡拿着的任务牌，分明是玄阶上等的。
一个橙灵能接的了玄阶上等的任务吗？显然不可能。
不对，这时众人找到了盲点，这橙灵弟子和白师姐是什么关系？能让独来独往，少有朋友的白师姐亲自带她做任务。
白清凡余光瞥见四周的同门，“嗯”了声，提交任务，取来本次的任务报酬。
总共两万枚灵石，一人一半。
慕初静推拒，传音：“师姐，不用这么多，我什么都没做，拿这么多良心不安。”
白清凡回音：“血凝草是你采的，进入幽暗森林的路是你走的，为什么不安？”
慕初静心中苦笑，她不是傻子，她小小橙灵，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没有白清凡明里暗里的帮助，恐怕小命都要搭在那了。
她不接受：“师姐给我一千枚灵石就够了。”
白清凡深深看了她一眼，迈步，离开任务阁。
慕初静呼气，说错话了。
她追上白清凡出了任务阁，拉住快步往前走的人，委屈地喊：“师姐，你别这样，我错了。”
凡事先认错总归是对的。
慕初静信奉这个信条，按照正常逻辑发展，白清凡接下来就要问她哪里错了。
白清凡速度被迫慢了下来：“你没错，是我考虑不周。忽略了师妹的自尊心。”
慕初静脱口而出：“我错在不应该拒绝……啊？自尊心？啊，对，我有自尊心。不对，师姐考虑的很周到，嘶。”
师姐怎么不按照逻辑发展，她事先准备条理被打乱，胡乱地说了几句，眼见师姐肉眼可见的冷下脸，她欲哭无泪。
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白清凡停下：“师妹想说什么？”
慕初静一下子好委屈，她凝望着白清凡那张绝美的脸庞，慢慢蹲下身子，双手环抱住自己，头埋在胳膊里：“师姐是不是后悔答应宗主带我了？”
含着一丝微哑的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白清凡不明所以，低头：“没有。”
慕初静侧脸露出一只眼，偷偷打量白清凡：“真的吗？”
白清凡顺着她的话：“嗯。”
慕初静不相信，蹲着不动。
白清凡蹙眉：“起来。”
慕初静还是不动，甚至还耍小孩子脾气，头扭到另一边，后脑勺对着白清凡。
白清凡声线不变，重复：“起来。”
慕初静哼了声：“不要。”
白清凡沉声：“慕初静。”
师姐很少喊她名字，慕初静当即抬起头，一个鲤鱼打挺地站起，双手贴合在腿边，垂着头，趴下时，有几根散下的发丝贴在额头上，印出浅浅的痕迹。
更像是受了欺负的小狗了。
慕初静小心翼翼地挪动，轻轻扯了扯师姐的衣袖，师姐没有拒绝，她大着胆子，手心下滑，临近手腕和衣袖的分隔点，不敢多放肆，老实地喊：“师姐。”
软软的，没有刻意撒娇，却透露出女人的惴惴不安。
是在担心师姐不理她。
不得不说，这样的慕初静更让人无法说重话。
白清凡说：“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安排每日的修习，你主修的既然是剑道，自不能荒废了。”
慕初静点头，师姐这般说了，就是还带她的意思，她问：“师姐，那我练剑是去剑法阁吗？”
白清凡反问：“你想去哪里练？”她放轻语调，“剑法阁是最适合练剑的，但听闻你在剑道上造诣不错，基础的剑招当是熟悉的，你若是不愿去，我可在阵灵阁为你布置一座阵法空间，供你修习。”
她把选择权交给慕初静：“你选择便好。”
如此岂不是要让师姐在她身上多耗费灵力了，慕初静舍不得，她故作沉思，“还是去剑法阁吧，而且杜师姐也在，教导更方便，进步也会更快吧。”
白清凡挑眉，淡淡地说：“你和杜师妹相熟，有她在一旁指导，自是极好。”
阵灵阁距离任务阁有一段距离，慕初静主动召唤出寒月剑，示意师姐一同上剑。长途御剑她体内灵力受不了，短途还是轻轻松松的。
阵灵阁上空，一座座可视的大型阵法虚影覆盖住整座山头，或是电闪雷鸣，或是霜雪飘飞，每座阵法所展现出的功能皆有所不同。
慕初静御剑停下，若是想要抵达两人居住的洞府，至少要经过两座阵法。
白清凡自是看见了：“直接穿过去，只是调节天气一类的阵法，没有伤害力。”
慕初静应了声，御剑先行穿过电闪雷鸣的阵法，轰隆的雷声和光影交错的闪电将天空晕染成紫黑色，紧接着，穿行过冰雪世界的阵法，刺骨的寒气从细小的毛孔中钻入，慕初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遥遥望见后面的山火，暴雨之类的阵法，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师姐，你们平日就是这般修习阵法的吗？”
白清凡道：“这些都是入门级阵法，刚入阁的弟子便是修炼这些，不至于将阵灵阁摧毁。”
慕初静笑说：“阵灵阁有山石护着，又有这么多防御阵法，很难摧毁吧。”
白清凡：“现在是这样，以前，阵灵阁月月需要修复。”
慕初静不可置信：“为什么之前需要？”
白清凡默然，片刻后，她说：“之前，我绘制阵法出错，导致阵灵阁月月被摧毁。现今的防御阵法，是我总结刻画而出的。”
第24章
白清凡所说的安排每日修习之事, 慕初静并不担心，师姐主修的是阵法和音道，有关剑道的, 充其量就是在一旁监督她。
清晨, 慕初静睡意正浓, 沉溺在好梦中，突然，数道凌厉的破空声和鞭子落在地面上坠物声惊醒了她。
慕初静被这几道声音惊得心脏乱跳, 猛地看向窗外，蒙蒙亮, 她忍不住咬牙，起床气窜上大脑，腾地从床上爬下。
她倒要看看大清早的，是谁不睡觉还平白打扰别人的好眠。
木窗掀开, 洞府外几盏灵灯照亮了这方小世界, 慕初静阴沉如水地寻找发出噪音的人。
洞府外空无一人，脾气无法可发, 更加烦躁了，几步跨回床上, 正要躺下延续未做完的好梦，破空声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音更大。
慕初静舌尖顶在上颚，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又是三声破空声响起，她回到窗边, 隐约看见一条数米长的鞭子在挥舞, 看不见拿鞭的人。
找到了发出噪音的人, 慕初静起床气被折磨的差不多要没了，闭了闭眼，理智回归，担心这声音吵到师姐，忙看见师姐平日清修之地。
榻上空无一人。
这么早，师姐去了哪里。
慕初静混沌的大脑悠悠转醒，窗外的鞭声没了，世界又陷入到一片安静中，经此一番，她困意全无。
不好，师姐今天给她安排了修习的任务，看看外面的天色，慕初静咽了咽喉咙，那几声鞭声是在提醒她，今日的修习要开始了。
完了，她错过时间了。
慕初静洗漱穿戴整齐，跌跌撞撞地推开洞府石门，跟着记忆中的路线跑向白清凡给她安排的修习之地。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忘了，还赖了那么长时间的床，那几道鞭声，一定是师姐不好意思叫醒她，又要提醒她修习，才让同门弟子挥出的。
到了修习之地，慕初静没敢直接进去，曲起两根手指，在门上叩了三下，不多时，刻画着阵法的木门从里面被拉开。
四目相对，慕初静不自然地抬起手，尴尬地说：“师姐，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愧疚地低下了头。
白清凡侧身让她进入：“师妹的修习时间卯时三刻开始，还有两刻钟才到，师妹并没有来晚。”
慕初静愣在原地：“洞府外的鞭声不是为了叫我起来？”
她衣摆上沾染了些许露，发型稍显凌乱，仔细看，便是没打理过的模样。
白清凡摇头：“那是提醒阵灵阁弟子们，修习时间到了。与我规定你的时间不一样。”
慕初静唇角抽搐，所以她还来早了？
接着听白清凡又说：“不过你既然来了，现在就开始修炼注咒之术吧。午后我同你一起去剑法阁。”
她记得慕初静还辅修了有情道，时间或有冲突，恐怕一时半会无法修炼了，她告知：“慕师妹，有情道暂且无法修习，你若是不愿的话，可以自行寻找时间。”
有情道她听说一二，事关个人私生活，白清凡无意窥探。
慕初静还在为少睡了一刻钟而难过，闻听师姐这句话，小情绪统统忘记了：“没关系的，师姐，我根据你的时间修习就好。”
师姐不提，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辅修的有情道了，天天跟在师姐身边，这进度条是一点没动。
算了，不急于这一时，下次的测评距离现在一年，一年内，她若真的修炼不成，那还有下下年。
只是……
有点不甘心呢。
白清凡抬手布置了座隐匿气息的阵法，数根阵法灵柱自虚空中延伸出，随着她勾动逐渐汇聚在一起，缓慢运行。
慕初静仰头看着那座阵法笼罩在她头顶，灵力幻化成椅子，寻了个不碍事的位置坐下，心中默念，《注咒法典》自她的灵海内飘出，被她拿在手中。
准备就绪，白清凡退到石门边：“师妹，你在此先行修习。”
慕初静见她要走，忙问：“师姐去哪？”
白清凡掌心搭在石门上，推开一条缝隙，扭头看她。
这是师姐的私事，她不应询问的，改口说：“我怕师姐不在，我自控力不足。”
白清凡垂下眼眸：“阵灵阁内还有其她师妹，我需去看看她们刻画的阵法有无差错。”
说罢，掐了个指诀，一抹灵光乍现，是她的灵识：“我的灵识能看见这边的一举一动，若是你没有修习到我规定的时间，亦或是中途有所懈怠，我都能感知到。”
慕初静追问：“感知到会怎样？”
白清凡微微歪头，温声道：“不会怎么样。”
不相信师姐会这么散漫。
“但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修炼之事。”白清凡淡淡地补充，“宗主所言，不过是让我护你安全。”
慕初静脸色微变，她要师姐管着，管着才能进步，管着关系才能更近。
她说：“别啊，我一定好好修习，师姐放心。”
她做了个抱拳行礼的姿态，显得像那么回事。
白清凡“嗯”了声，推门离开。
反身靠在石门上，破凡笛自掌心凝固而出，她握住举起，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笛身，唇角漾起微末的弧度。
修炼室内，慕初静翻开《注咒法典》，最基础的符文字号她掌握的差不多了，在客栈使用的简单的注咒，成效也不错。
根据书中内容，下一步她要学习的是如何让这些注咒神不知鬼不觉的下到别人身上。
师姐说过她这方面的问题。
如想隐匿注咒，则需要在前面再加上隐匿符咒。
看着不难。
慕初静尝试勾画出了短暂控制人神经的注咒，在快要成型之际，手指快速移动到最前方，将隐匿的符咒加在上面。
“砰”。
符文碎裂化为星点。
失败了。
慕初静又尝试了第二遍，第三遍……
花费了一个时辰刻画，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无论是她先刻画隐匿符文，然后再加上注咒，还是先刻画注咒，后把隐匿符咒刻画在前，都以失败告终。
为何会这样。慕初静停下了无谓的刻画，思考其中的原因。
隐匿的符咒和注咒的符文单独刻画，都没有任何影响，偏偏组合起来不行。
就如同是两块相同极性的磁铁，靠在一齐会相互排斥般，有股微弱的阻力挡在中间，怎么也无法消磨而去。
阵灵阁中心广场上，各类阵法拔地而起，远远看去，连接天地。一位位阵法师正绘制着不同等级的阵法。
白清凡捏着破凡穿行其中，倘若有绘制失败的阵法崩塌，皆被她随手扔出的符纸吸收，不会危害到周围其她弟子。
灵识察觉到修炼室的人停下动作，破凡笛在掌心转动一圈，她眉心微敛，抬手移动了路过的一座阵法的内部纹路，免于崩塌。
那弟子感谢：“谢谢师姐。”
白清凡微微颔首，继续往前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师妹仍旧坐在那，宛若雕塑般。失败太多次，没有耐心了吗？
她看见了慕初静刻画的注咒一次次的破碎。
修炼室里的人放下了《注咒法典》，蹦蹦跳跳地伸展开四肢，在做运动。
白清凡摸不透她的想法，又见她拿起法典，一脚踩在椅子上，一脚踩在地面上，法典摊在弓起的大腿上，快速的翻动两页，继而叹了口气，擦了擦椅子，规规矩矩地坐了回去。
白清凡无奈地摇摇头，眼底划过柔和淡然的笑意。
试炼室内，慕初静指着《注咒法典》商量：“法典啊，你要不在前面两页显示一下，该如何让隐匿符咒和注咒融合在一起啊。”
《注咒法典》没动静。
慕初静不放弃：“你看，我辛辛苦苦绘制了一个时辰，那可是一个时辰呢，你也看到了我的认真，我的坚持，直接告诉我，怎么融合呗。”
“我学成了，你也有面子不是，以后遇见别的注咒之书了，你可以骄傲的告诉它们，你主人天赋有多么好，学的有多么快，你有多荣幸能和你主人签订契约。”
慕初静循循善诱，“这么一想，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注咒法典》动了，专门为主人解答疑惑的空白两页显现出一行文字。
【没看见，不荣幸。】
慕初静冷笑：“……呵。”
合着她说了这么多话，《注咒法典》是真的能听懂啊，没看见？她这么认真，竟然没看见，和她签订契约，竟然不荣幸？
慕初静被气笑了，登时拎起书扇了两下封面，好歹出口气。
空白页又显现出文字。
【无法给出明确回答，需要契约建立者自行探究。】
探究个鬼，她失败了这么多次，耐心都要耗完了，要不是有师姐的那抹灵识，要不是担心师姐不管她了，她真想一走了之。
在心里发完脾气，她认命地继续练习。
白清凡听着她絮絮叨叨的话，握着破凡的手隐隐发颤，虽不知道《注咒法典》上出现的符文是什么意思，可凭慕初静的冷呵声猜出一二。
给出的回答不是慕初静所希望的。
又一次刻画失败，慕初静眉心紧紧蹙起，隐匿符咒和注咒相斥不大，说明两者间是可以融合的，是缺点什么吗？
相同的极性会相斥，相反的呢，这中间是不是缺少相反的符咒。
慕初静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返回到法典有关基础符文的页面去，指尖构出一个小小的隐匿符咒，顺着往下。
半刻钟后，指尖落在了一个符咒上面，隐隐的吸力牵扯着她指尖的肌肤。
找到了。
慕初静记下这个符咒，快速勾画出注咒，隐匿符咒，两者中间隔着一段可容纳一个符咒的距离。
她舔了舔唇，依稀能听见心脏在胸膛内跳动的声音，接下来，就是验证她的猜想对不对的时刻了。
紧张感油然而发，她谨慎的构出找出的符咒的第一笔，而后是第二笔，直至完全成型。
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枚符咒往注咒和隐匿符咒中间而去，贴合在一起的瞬间，她恍然听见一声“咔擦”声。
完整的注咒被注入灵力，每个符咒都紧密连接在一起，缓而慢地消失在慕初静眼中，随后，大脑中出现注咒的位置。
眼睛看不见，只有她能感受到。
成了！慕初静呼吸急促，正要传音和师姐报喜，头脑突然一痛，消失的注咒显现出来，破碎。
又失败了。
不对，半成品，她的思路没有错，注咒有片刻的看不见就可以佐证她这个猜想。
失败大概是由于她还不太不熟练，无法完全掌握。她从不认为自己是天才，拥有一遍就过的能力。
既然摸索到门路了，继续走就是。
不知过了多久，试炼室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天光钻入室内，伸缩出一片希冀。
注咒再次破碎。
慕初静面无表情地甩了甩麻木的手。练习了这么久，注咒消失的时间停留在一息间，每次显现破碎，她的大脑都会刺痛一下。
她木然地看向石门的方向，白清凡携着满身清香朝她走来，冷调的香气稍稍抚平了她脆弱的神经。
眼睛发酸发涩，好疼，好委屈。
慕初静瘪着唇，眼眸中神采全失，神情低落地看着白清凡。
白清凡被她的眼神中流露的悲伤惊到，挥手撤去阵法。
慕初静语调不自觉地拉长，含着一丝哭腔：“师姐。”
像被欺负了的小动物，看见信任的人，止不住地想贴过来，又不敢贴得太近，只能通过声音传递。
慕初静就是这样。
她吸了吸鼻子，耷拉着小脑袋来到师姐面前，嗓音哽咽地喊：“师姐。”
第25章
白清凡伸出的手虚虚搭在慕初静头顶, 没有全然落下，掌心下佛过几根长发，柔软的晃荡着, 她温声宽慰：“这才第一日, 不急, 慢慢来。”
慕初静听到这话，就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不由得上前半步, 衣摆相接。
师姐今天穿的是红衣，红色与蓝白触碰, 她抱住了师姐的腰身，差不多的身高下，慕初静头搭在了师姐的肩膀上。
淡淡的冷香稍加浓郁，她忍不住加急了呼吸, 哑着嗓音：“师姐, 每次注咒破碎，我的头都好疼。”
她倾诉情绪, 告知她的难受，想要得到更深一步的安慰。
白清凡全身僵硬, 手无措地垂落而下，眸眼低垂，乌黑的发丝映入眼帘，她喉咙动了动，不太自然地拍了拍慕初静的后背：“师姐给你检查一下？吃点丹药能不能缓解？”
语调因被调动了情绪，没有起伏的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慕初静轻轻蹭了蹭, 抬起头, 却还是抱着师姐, 委屈说：“检查不出来，因为注咒消失后，与我的大脑有所联系，所以破碎了，才会疼。”
“丹药还没尝试，但想来用处不大。”慕初静抿住唇，“再多练一段时间应该就不疼了。”
“彩虹总在风雨后，我相信我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注咒师。”慕初静一本正经，壮志昂扬地说。
反正今天不需要修炼注咒了，疼也受了，师姐在眼前，总得说点漂亮话，让师姐知道，她不是容易被困难击败的人。
果不其然，白清凡眸色深沉地看了她一眼，“嗯。”
师姐的反应不是很强烈，当是本性如此，慕初静笑着又抱了下师姐，虽舍不得怀中的温香，但不敢过于逾越，现在已经够过火了。
往日，师姐都会用破凡抵着推开她，今天恐怕是看她太过难受，才让她抱着的。
慕初静揉了下眼睛，问：“师姐，我们中午可以休息会吗？晚点再去修习剑道。”
她想偷懒。
白清凡温声：“末时修习，不可再推迟了。”
慕初静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
午后，慕初静与白清凡并肩来到剑法阁，来之前，慕初静给杜寻雁发了传讯符。
等她们到时，杜师姐已经等候多时：“慕师妹。”
杜寻雁站在剑法阁巨大的石碑边，慕初静欣喜地抬起手，用力地挥舞着，口中不忘：“杜师姐，我来啦。”
语调轻快，哪里还有半分在修炼室的痛苦。
白清凡侧目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步履不变，慢一步出现在两人身边。
她出现让杜寻雁笑容凝固几分，不好视而不见：“白师姐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剑法阁了？又是阁主找师姐有事吗？”
白清凡言简意赅：“不是，练剑。”
杜寻雁：“哦。”
慕初静疑惑地看向两位师姐，上次两人见面，她就察觉到杜师姐和白师姐间微妙的气氛，事后她忘记询问了，现今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只能再度硬生生忍下。
等结束了再问问师姐是怎么回事。
慕初静在剑法阁有专门的练剑之地，是当初在剑法阁练剑时留下的，廖阁主知她剑道天赋绝佳，却在有情道上处处碰壁，觉得她在遇情峰待不了多久，日后还会回剑法阁，特意留下来的。
对于此，慕初静汗颜，廖阁主这是对她的有情道一点也不抱希望啊。
不过这样也好，每每她来剑法阁练剑，更方便。
慕初静灵力注入，打开练剑之地的木门，侧身让两位师姐进入。
杜寻雁今日事情不多，新入内门的弟子在练基本功，无需她日日看着。
白清凡先一步进入，看了眼四周的环境，眉心微微蹙起，在思考慕初静等会的练习。
但这一蹙眉正好被杜寻雁看见了，以为她是觉得剑法阁太过简陋，拉过慕初静的手腕，哀怨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背，弄的慕初静一头雾水地望着杜师姐，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白清凡也看向她，视线凝在两人拉在一起的手上，片刻后，移开目光。
杜寻雁差不多就收，叹息：“这里的环境太过简陋了，你可不要嫌弃啊。”
慕初静不解，剑法阁所有单独的修炼之地不都这样吗？师姐这么说是何事。余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师姐，她脑中灵光一闪，飞速捕捉到什么。
白师姐还是位阵法师，有钱的阵法师。
但白师姐刚刚说话了吗？没有，自进入这间修炼之地，白师姐一句话没说，杜师姐陡然冒出的这这句无形中，让气氛冷凝了下来。
慕初静打圆场说：“什么啊，杜师姐，我都在这修炼多久了，一直不都这样吗？有什么可嫌弃的。我就喜欢这种简约风格。好看。”
杜寻雁说：“那就好。”
慕初静笑着没有接话，唤出寒月剑，准备修习。
杜寻雁正要上前告知慕初静今日的修习内容，话还没来得及说，一道红艳的身影闯入视野中，先一步来到慕初静身前。
白清凡浅淡的声音流淌出：“慕师妹，我先看看你的剑招。”
杜寻雁：“……”
她环顾四周，这里是剑法阁，不是阵灵阁，慕初静现在修习的是剑道，让一个主修其它道的人，在剑法阁，在一位剑修面前，指导另一位剑修修炼，不是刺裸裸的打脸吗？
杜寻雁性子本就直，不乐意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提醒：“白师姐，这里是剑法阁，你不是剑修。”
火烟味蹭的一下又上来了，慕初静喏喏地缩在两位师姐中间，这个时候，不说话，降低存在感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这两位师姐间到底有什么矛盾啊。
白清凡偏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谢谢杜师妹提醒。”她转头对慕初静说，“开始吧。”
说罢，退回原位等待。
开始什么，开始展示剑招吗？慕初静偷偷瞥了眼杜师姐不好看的脸色，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终究是杜寻雁妥协了，面色铁青地退至安全区，双手环抱。
慕初静松了口气，握起寒月，剑芒闪过，剑身映出她的半张脸，回忆这具身体会的剑招，劈刺勾带一气呵成，银光展现，凌厉的剑气扩散开来，在墙壁上留下一道道不同程度的剑痕。
渐入佳境，身轻如燕，每一招一式都带着浓重的剑意，热浪席卷开来，空气被炙烤地波动频繁。
杜寻雁擦拭了下额头，感慨：“慕师妹的火属性灵珠纯澈度太纯粹了。”
白清凡“嗯”了声，转音问：“我记得你是木灵珠，这些年长进多少了？”
杜寻雁神色一僵，别过头，不回答。
白清凡视线停留在慕初静身上，继续说：“绿灵中品，快突破了吧。”
杜寻雁还是不说话。
慕初静最后一招完成，收剑，趁此时机，白清凡正视杜寻雁，眉目清冷，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杜师妹，当年，你在剑道上的修炼，也是我教导的。”
说完，她朝慕初静走去。
杜寻雁呼吸停滞一瞬，心跳重重落下又升起，下意识地：“师姐。”
白清凡脚步一顿，回眸又转回。
慕初静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流，迎上走来的人，求夸奖：“师姐，如何？”
白清凡不语，凝出破凡，笛身挑起慕初静握紧的手，举平至一个高度，笛身顺着剑身滑动，打在慕初静手背上，笛身转动，压着剑柄，沿着手臂来到手肘处，顶住。
微微弯曲的手肘被迫伸直，寒月剑尖直指前方。
白清凡跨步来到慕初静身后，从后面握住慕初静攥紧的手，破凡笛消失，腾出的手牵住慕初静垂下的手腕，带着摆出姿势。
后背的温度透过衣衫穿过肌肤，慕初静咽了下，集中不了注意力，师姐第一次主动靠得这么近，耳廓是呼出的微弱气息，她只需微微侧头，就能碰到师姐。
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太过让人想入纷纷，尤其是本来就对师姐存有想法的她。
身体被带动着转动，重复她刚才做出的剑招，一式一招皆很慢，易于她领悟。
慕初静心中默念几个清心诀，排除杂念，注意力集中到剑道修炼上。
白清凡握着慕初静挽了个剑花，收剑：“有感悟吗？”
慕初静细细回味，与她第一次单独舞剑的绵软相比，师姐带着她演练时，剑法有力，剑气稳重，不会无目的扩出，结束后，只觉得神清气爽。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有些招式上，领悟不深，导致我在出剑时会有犹豫，剑气无法连惯。”
白清凡松开她，身后的温度顷刻间一同褪去，残存不多的气息见证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转身面对师姐，破凡又一次出现在女人手中，点了点慕初静握剑的手：“嗯，按照我刚才教导你的，继续修炼。”
慕初静：“好。”
摆出姿势，从第一式开始。
杜寻雁面色复杂地立于安全区，视线追随着走回的人，言欲又止。
白清凡恍若未觉，主动开口：“何时闭关突破？”
杜寻雁这次没有拒绝回答，低语：“一月后，新入阁的弟子还有没入道的，我需等她们基础功练好。”
白清凡了然，破凡伸出，杜寻雁本能地往后退半步，白清凡手臂顿住，下一刻，杜寻雁咬住下唇，上前补足那半步后，又往前走了半步。
破凡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灵力以此为媒介注入杜寻雁体内，围着她的灵海缠绕，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相互交织。
不消片刻，白清凡说：“慕师妹也快突破了。”
第26章
杜寻雁惊异地望向不远处认真练剑的人, 慕初静前段时间来剑法阁，她与对方比划过，那时察觉距离慕初静突破还有一段距离, 数日不见, 怎得都要突破了。
但白清凡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她。
杜寻雁问：“师姐有帮她推算时间吗？”
白清凡说：“半个月内。”
杜寻雁点了点头, 单独与白清凡相处时还是有几分尴尬，她摸了摸鼻子，思索着要不要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转念又觉得这里是剑法阁的地盘, 她身为阁主的亲传弟子，为什么还要找借口理由？
慕初静最后一式结束, 她微喘息着收起寒月剑，小跑到两人身边，恭敬地行了剑礼：“白师姐，杜师姐。”
她的声音透着几分呼吸不畅的卡顿, 继而看向白清凡, 问：“师姐，我与第一次相比, 可有进步。”
杜寻雁眼神一暗。
白清凡从空间储物中取出条干净的手帕递给慕初静，示意她擦拭脸上的汗水, 然而对杜寻雁说：“杜师妹在剑道上造诣不低，又在剑道上修炼多年，当比我更熟练，杜师妹觉得如何？”
被点到名的杜寻雁怔愣了瞬，慕初静亦是如此，转瞬理解了白师姐的意思, 偏头笑着跨到杜寻雁面前, 咧出大大的笑容：“杜师姐, 快夸我。”
杜寻雁回过神来，故意板着脸说：“练成这个样子，还要夸？”
慕初静小脸垮了下去，假意哭唧唧地：“呜呜呜，杜师姐，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杜寻雁：“……”
白清凡弯唇，好以整暇地把玩着破凡。
误以为她真的要哭了，杜寻雁忙改口：“与第一次相比，动作更行云流水，剑式更有力，慕师妹进步很大。”
慕初静挑眉，登时笑嘻嘻地：“我就知道，杜师姐不准对我进行打压式教育。”
杜寻雁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这么多词汇，没好气地拍了下她的额头：“什么打压式教育，不准瞎说。”
慕初静一本正经：“打头给我打笨了，杜师姐可要养我。”
杜寻雁被她这幅无赖的模样逗笑了：“我可养不起你，不好好修炼，你就端个碗，天天去其她师姐妹面前，求着让她们养你。”
慕初静故作大惊，意有所指地看向沉默不语的人，故意道：“我可不需要那么多人养，”她笑着问白清凡，“白师姐，有没有兴趣？”
白清凡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平和无波：“我不养闲人。”
慕初静：“……”
白师姐没有幽默感，一点幽默感都没有。她慕初静是那种吃软饭的人吗？白师姐竟然这么直白的拒绝了她。
杜寻雁哈哈大笑。
白清凡弯下唇，破凡点了点某个垂头丧气的人：“慕师妹，还没到结束的时间。”
慕初静：“……”
杜寻雁蹙眉：“就练了这么点时间怎么行，快点回去继续练，不可偷懒。”
师姐们当真是严厉极了，连多的休息时间都不肯给她，慕初静苦兮兮地拖着寒月剑往回走，背影看过去，萧瑟又落寞。
其中几分真，几分是演出来的，只有慕初静本人知晓。
连续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慕初静手腕酸疼的厉害，以至于到后面，剑招软的没有力气般，轻飘飘的，造不成任何伤害。
杜寻雁看得生气，几个大步跨过去，用力敲了两下慕初静的小脑袋：“你平日里在干什么？区区两个时辰而已，这都坚持不下来，懈怠至此，我今日就要去与师尊说，让她日日提着你，在她面前练。”
慕初静小脸扭曲，五官缩在一起。
两个时辰而已，师姐怎么能说的这么轻松，她穿过来这么久，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训练量这么大。
她这幅小身板上午才经历漫长的注咒练习，下午又是持续不间断的练剑，能好好站在这，没有昏倒，实属不易。
慕初静哭求着：“别啊，师姐。”
杜寻雁恨铁不成钢地：“从明日开始，你上午也过来练剑。”
这怎么行，她还有注咒之术需要练习。
杜寻雁见她不情愿，咬牙：“怎么，你上午是有别的事情要做吗？”
注咒之术不可让多人知晓，她谨记宗主的教诲，即使这个人是对她极好的杜师姐，慕初静有口说不出，求助的目光看向白清凡。
白师姐，你说句话啊。
偏偏，白清凡只顾着摆弄破凡，面对她的求助视若无睹。
见她一直不说话，眼神还到处乱看，杜寻雁气不打一处来：“哑巴了，说话。”
慕初静：“师姐……”
好委屈的声调，好委屈的人。
白清凡抬眸，莫名想到了上午这人在注咒练习结束后，也是这般委屈地撞入她的怀中，求她安慰。
这人总是会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惹人怜爱。
她开口说：“杜师妹，慕师妹早上有别的道需要修炼。”
慕初静听她解围，连忙点头：“是的，杜师姐，我还有别的道要修炼。”
杜寻雁奇怪地：“你不是主修剑道，辅修的有情道吗？”
慕初静脑筋一转：“是啊，我上午要修炼有情道。”
杜寻雁神色莫辨。
她扭头看向安全区的白清凡，又看了看面前的慕初静。今天这两人是一同来剑法阁的，白师姐还亲自手把手地指导慕师妹练剑。
就算是当年的她，也没有这个条件让白师姐手把手教。
白师姐平日很少与人同行，任务阁昨日发生的事她略有耳闻，白师姐带着慕初静做了一个玄阶上等的任务。
玄阶上等的任务，白师姐有多少年没有碰过了，如今只是为了帮助一个相识不久的师妹历练，有点说不通。
更何况，慕初静辅修的是有情道，上午和白师姐一同修炼有情道……
一个大胆的想法隐隐出现在杜寻雁的脑海中，她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手指指着慕初静，惊讶到一句话都说不出。
慕初静一头雾水：“师姐？”
杜寻雁说：“你别说话。”
她在整理头绪。
不对，白师姐辅修的是无情道，怎么可能会轻易和慕初静在一起。今日两人的相处，也不像是结为道侣的模样。
越理越乱，杜寻雁一根筋，想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想直接问，又觉得不好，显得十分有趣。
练剑之地外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杜寻雁的思考。
慕初静找到机会：“杜师姐，我去开门。”
杜寻雁摆摆手，索性不想了，只是看向白清凡的目光中，多了探索。
白师姐这样的人，怎么会……
慕初静打开门，瞧见来人，惊喜：“风师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风浅念。
风浅念笑意盈盈地站在木门前，轻声问：“怎么？不欢迎我吗？”
慕初静笑道：“怎么会？”
她侧开身子让风浅念进入，练剑之地一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慕初静松了口气，风师姐来了，白师姐和杜师姐总该不会出问题了吧。正好，等会还能问问风师姐，这两位师姐间发生了什么。
风浅念笑着打招呼：“清凡，杜师妹。”
白清凡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杜寻雁回：“风师姐。”
风浅念很少来剑法阁，此次前来，杜寻雁不免困惑，她直接问：“风师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风浅念微笑着摇摇头：“听闻慕师妹在这，便想着来看看。”
慕初静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可怜的小表情信手拈来，伸出握剑的手：“呜呜呜，风师姐，你看我的手，好疼。”
白清凡眸色如一潭幽深的湖。
风浅念笑意更深，两根手指轻轻搭在慕初静举起的手腕上，缓而慢地揉捏着，一丝灵力顺着毛孔进入肌肤，替她驱散痛意。
慕初静得意洋洋：“还是风师姐最好。”
风浅念揉捏的动作一顿，眸色深深：“你呀。”
杜寻雁趁机告状：“风师姐，你别被这人骗了，她现在的剑法，比之去遇情峰前，要退步了许多，下午不过是练了两个时辰的剑，就这般，岂不娇贵。”
慕初静心惊，怕风师姐像她一样，反驳：“杜师姐夸张了，风师姐可不要信她。”
风浅念微微一笑，询问没有发表话语的人：“清凡？”
白清凡神色浅淡：“的确如杜师妹所言，是该加练。”
慕初静：“……”
两个时辰不够，还要加练？白师姐怎么这么恐怖，她欲哭无泪的晃动着手臂，默默祈求风师姐帮她说两句。
风浅念无奈地叹了口气，倒真的为她说话：“清凡，慕师妹许久没练过剑法，甫一开始就是这么长时间，她受不住也是正常的。早上就不用练剑了吧。”
杜寻雁插嘴：“风师姐，慕师妹只下午来练剑。”
风浅念：“下午？”
这段时间，慕初静日日跟随白清凡一同修炼，如今来到剑法阁，她潜意识以为慕初静每日便是练剑。毕竟她主修的是剑道，辅修的有情道虽是情道，但与白清凡的无情道有很大差别，给不了太多建议。
现在听，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慕初静神色一紧，杜寻雁已经替她先一步回答了：“慕师妹早上同白师姐修习有情道。”
风浅念笑意完全收敛，慕初静从未见过她这幅严肃的样子，心虚地别开目光。
有什么问题吗？杜师姐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神情就不对，风师姐听了，神情怎么也不对。
风浅念问白清凡：“是吗？”
白清凡蹙眉，余光瞥了眼慕初静，半晌后，她“嗯”了声，算是肯定。
慕初静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没能完全松下，风浅念放开了她的手：“杜师妹，你带着慕师妹加练会。清凡，你跟我出来。”
第27章
剑法阁做为修士最多的阁峰, 地尽其用，练剑之地多汇集在此处，入了道的弟子皆可以进入此地练剑, 只是需要根据修为等级, 划分所需的大小。
每块练剑之地空隔不大, 蜿蜒交错的道路别有一番风味。
有剑修正要进入自己的练剑之地修习，迎面撞上刚从一侧练剑之地出来的两人，定睛一看, 竟是阵灵阁的白师姐和器物堂的风师姐，心下疑惑这两位师姐怎得会来此地。
隐下想法, 她持剑行礼：“见过白师姐，风师姐。”
白清凡面容清冷，只点了一点头，风浅念扬着温柔的笑意：“师妹。”
错开后, 风浅念带着白清凡来到了剑法阁的山阁后, 即上次杜寻雁与慕初静前去摘桃的地方。
桃树愈发枝繁叶茂，白清凡抬头望向上方, 前一次来时，上面还是硕果累累, 今日一观，果实少了大半。
风浅念没她那么好的兴致，一路走到溪流边，双手负立，望着水面中两人的倒影：“你当真日日陪慕师妹修习有情道？”
白清凡踩着脚边的碎石，鞋尖碾过, 来回踢玩：“嗯。”
此处仅有她们二人, 风浅念唇边柔和的笑意归于平和, 她平缓地问：“嗯是什么意思？”
白清凡一时无法解释，她只说：“慕师妹既辅修有情道，自然需要修习。”
风浅念半转身，银色的长发随着起舞，她不在意地勾过去，左右见四下无人，低声道：“慕师妹不懂，你的情况你不清楚吗？你修的是无情道，你二人的道天壤之别，如何同修？”
若只是教导练剑，是白清凡身为师姐份内所做的事情，但有情道与无情道相撞如此厉害，她不信白清凡如此拎不清。
白清凡明白她的意思，破凡被握在手中随意地晃动着，鞋底的石子越发硌脚，片刻后似是回应风浅念，又似在告诉自己，话语融入湍湍的流水中：“浅念，我有分寸。”
有分寸，白清凡做事的确有分寸，风浅念与她相识这么久，多少了解她一些，但这些时日，白清凡的做法着实让她无法理解。
她从未对宗门内的其她弟子这么上心过。
风浅念默然。
一颗石子被踢入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溅出的水珠又坠入河中，连带着激起更多的小水花，风浅念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一枚枚水花的绽放，直至水面重回平静。
她弯腰捡起一枚石头，用灵力抚平上面的不平，信手扔入溪流中：“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过多言说。”
风浅念转移话题：“适才帮慕师妹疏松手腕时，发觉她灵海内蕴满了灵力，可是要突破了？”
白清凡点头：“半个月左右。”
风浅念喃喃道：“算算是这个时间，届时你帮她护法？”
白清凡理所当然地：“橙灵而已，若是需要人护法方能安稳度过，不如弃了修炼这条路。”
这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到时可不见得会和现在这般。风浅念低笑一声，回身抬手，桃树上两枚果实飞入她的手中。
白清凡垂眸看着蹲下身就着溪水清洗果实表面的人。
过了会，风浅念直起身，甩了甩果实上残留的水，递了一只给白清凡：“自从廖阁主不准弟子采摘后，每次偷摘这里的桃子，我都觉得味道更好了。我若是廖阁主，便主动收了不许弟子采摘的话，说不定弟子逆反，真的就不摘了。”
白清凡迟疑了会，接过。
风浅念边往回走边说：“慕师妹总归进入宗门才数十年，你对她这般严厉，也会挑起她的逆反心理，哪日不愿练剑了，怎么办？”
白清凡将桃子放入空间储物中，说：“剑法阁多的是天赋异禀的弟子，不是吗？”
风浅念笑了笑：“的确是。”
剑法之地内，慕初静面如死灰地挥舞着剑，好不容易结束了今日的修炼，风师姐一来，扔下一句话拉着白师姐走了，留下她苦巴巴的在杜师姐的监督下，继续练剑。
手腕酸疼的快要举不起来剑了，偏偏杜师姐在这上面又是严厉的性子，稍一出错，木棍打在寒月剑上，震得她手腕越发疼痛。
欲哭无泪。
“咔嚓”。
木门响起被推开的声音，粗粝的声音在慕初静的耳中如同仙乐，手还在舞剑，眼神已经飘到了进来的两位师姐身上。
一进来就看见慕初静招式的不规范，白清凡接过杜寻雁的木棍，敲在慕初静的手腕和手肘上，又是一顿震颤，不多的力气紧紧握住剑柄，以免剑脱手。
否则，又会是一顿漫长的练习。
三位师姐在旁，就连平日最体贴温柔的风师姐都不说话，慕初静诉苦的心硬生生咽下，硬着头皮完成最后的剑招，随后收剑，满怀期望地看向白清凡。
冒着星星的小眼睛就差把“结束吧”三个字刻在里面。
风浅念被她逗笑了，拐了下白清凡的胳膊：“清凡。”
白清凡自是注意到了慕初静的小表情，今日的修炼已然超过了规定的时间，再练下去，于进步无益。
她松口：“今日的结束吧。”
慕初静感动的要蹦起来了：“好！”
杜寻雁扶额：“出息。”
慕初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啊，我就是这么有出息。”
手都要废了，她可顾不得那么多，只想回过好好躺着，但没忘了心里的疑惑，还没了解白师姐和杜师姐出了什么矛盾。
风浅念笑道：“是是是，你最厉害。”
哄小孩似的。
白清凡眼眸中闪过淡淡的笑意。
修炼结束，杜寻雁本想带慕初静去附近逛逛，可见对方那疲惫恨不得趴在地上的模样，暗暗摇摇头，只能放弃。
师妹身体素质太差了。
掌心拍在她的后背，伴随着风浅念温和的一声“挺腰”，慕初静撑着挺直了腰。
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要控诉一下：“风师姐，你变坏了。”
风浅念盈盈一笑，故意对白清凡说：“清凡，我觉得强度还可以再加一点，师妹看起来，精力挺好的。”
慕初静：“……”
她滑跪：“师姐，我错了。”
风浅念笑而不语，杜寻雁临时收到剑法阁一位师妹的传音求助，不便多留，与三人告别后，身形消失在了原地。
慕初静眨眨眼，当事人走了一个，再把白师姐支开，就可以趁机询问风师姐了，小眼珠转动两下，慕初静大脑飞速运转，不消片刻，想到了一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慕初静探身拉了拉师姐的衣袖。
白清凡看她。
慕初静乖乖巧巧地露出自认为好看的笑意，面部肌肉长时间紧绷着，豁然一松，违和的诡异。
白清凡蹙眉：“你哭什么？”
慕初静：“……”
她分明是在笑，白师姐到底是怎么看出她在哭的。咬牙切齿地忍住破防的辩解，摆摆手，收回表情：“师姐，我有事想请你帮忙。”
白清凡好以整暇：“嗯？”
慕初静说：“想吃后山阁的桃子，白师姐能帮我摘一枚吗？”
白清凡不动，从空间储物中取出风浅念先前递给她的那枚。
慕初静：“……师姐，我想吃刚摘下来，表皮还滚着水珠的。”
白清凡垂眸，长而翘的睫毛颤动，投下一抹浅淡的阴影。慕初静在支开她，用一种近乎拙劣的方式。
风浅念也察觉到了，不由得望向慕初静，师妹是有什么话要单独与她说。她不禁开口：“清凡，师妹练了这么久的剑，就当是奖励吧。”
慕初静满心道，风师姐还是待她极好的。
白清凡别有深意地扫过慕初静，没回答好不好，只后退两步，随之身影渐渐消失，此地再无她的气息波动。
慕初静确定她离开后，拍了拍风浅念的胳膊，不待对方反应，直直地坐在了地上。
安逸，轻松。
风浅念怔愣了两秒，无奈地弯唇，灵力幻化出一把椅子，移动到慕初静身前，示意她坐在这。
慕初静不敢多耽误时间，白师姐随时会回来，坐下后，她直接问：“风师姐，白师姐和杜师姐两人，是不是闹过矛盾。”
风浅念重复：“矛盾？”
慕初静不确定地点点头，这几日相处下来，白清凡不像是会和人起冲突的性子，杜师姐性子虽然直，但和白师姐同属不同的修道，怎么也撞不了一块啊。
可这两人碰面时的火药味，有时太明显了。
虽然是杜师姐单方面的。
风浅念没料到慕初静会问这个，双手撑在椅背上，语态温婉：“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慕初静简单地说了下她的感受，追问：“风师姐知道吗？”
风浅念与两人修的道又是不同，说不定对此并不清楚，慕初静不抱太大的希望。
“知道。”耳畔边传来风浅念的声音，慕初静下意识仰头，却见风浅念眉眼间夹杂着些许复杂，唇边的笑容好似凝固了瞬。
但很快，那抹弧度扬起，慕初静以为是累到眼花了：“师姐？”
风浅念慢条斯理地整理慕初静的衣领和发丝：“百年前，清凡也是剑修，彼时，杜师妹刚入内门，对于剑道多有不解，是清凡指导的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清凡是杜师妹在剑道上的引导者。”
慕初静睁大了眼睛：“等等。”她打断，“可白师姐现在主修的不是音道和阵法吗？”
怪不得幽暗森林那次，白师姐用剑时，一点也不生疏。今日还能手把手地带着她完成一整套的剑招。
风浅念说：“阵法是清凡入宗以来便修炼的。至于音道，是由剑道转的。”她顿了顿，意味不明，“杜师妹对她突如其来的转道无法接受，堵了清凡无数次，都没能得到答案。”
“慢慢的，她和清凡就陷入了此等局面，刚开始，清凡在的地方，杜师妹一律不去。近些年，情况要好转许多，应是杜师妹接受了清凡的转道。只是见面，难免还是会有点小脾性。”风浅念道。
当初白清凡转道后，杜寻雁闹腾的动静可不小，进入内门超过百年的弟子都知晓。
慕初静大致明白了，换位而想，若是亲密信任之人在不说的情况下突然转道，她恐怕一时半会也接受不了。
可白师姐好端端的，为何要转道。
慕初静问出原因。
风浅念这是没能给出答案，她摇头：“这是清凡的私事，我并不清楚。”
即使她和白清凡关系甚佳，也从未从白清凡口中得知原因，她曾经无意中询问过白清凡，白清凡只淡淡地说了句：“练了太久的剑，想试试别的。”
任性而随意的回答，风浅念怎会相信，白清凡在阵法上耗费的时间不比剑道低，为何不放弃阵法，或者剑道，阵法，音道三者同修。
修道之人时光漫长，白清凡有这个能力。
慕初静若有所思，原本只想知道白师姐和杜师姐间发生了什么，不想牵扯出了别的疑问。
连风师姐都不知道，总不能去问白师姐本人吧，她没那个胆子。
练剑之地的木门被推开，慕初静的目光顺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白清凡长身玉立，一袭红衣而来，她握着拳头大小的灵桃，表皮滚落着清洗过后残留的水珠。
风浅念斜撑着椅背，温声浅笑：“还是给师妹摘来了。”
慕初静恢复了点精力，当事人回来，大脑还没运转过来，眼神虚的飘忽不定，满脑子都是师姐为什么要转道。
她顺着风浅念的话语，扯出笑来：“师姐都洗过啦。”
牵强欢快的语调，僵硬不自然的表情，游离的话语，刻意的支开，白清凡眸色暗下去，瞳孔中有淡紫色的灵光滑过。
眼神在风浅念身上飘过，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第28章
灵桃在空中划过一抹漂亮的弧度, 慕初静下意识伸出手，那桃子在灵力的带动下，稳稳落在她的掌心。
指腹摩挲着灵桃的表皮, 慕初静笑道：“谢谢师姐。”
白清凡点了下头。
练剑之地的木门没有关闭, 落日余晖洒落而下, 延展出规整的梯形，钻入这片空间，昏黄的灯光下, 这处方寸之地温馨了许多。
白清凡进入到慕初静先前舞剑的位置，握着破凡顺势比划了下, 瞧见墙壁上深浅不一的，剑气留下的痕迹，回眸对着风浅念歪了下头。
风浅念迈步而去。
慕初静不明所以地咬了口灵桃，口腔顷刻间被甜意包裹, 她看着风浅念走向白清凡, 两人随后一同站在那块伤痕累累的墙壁边。
师姐们这是要做什么？
慕初静尝试起身，缓和了会后, 朝着两人走出。
白清凡指了指那处：“可以修复吗？”
风浅念抚摸着不平整之处，笑说：“我是炼器师, 不是修复建筑的。”
白清凡细长的手指捏起一枚明黄色的符纸，繁复的花纹篆刻其上，灵力注入，一枚枚符文仿佛活了过来，散出去幽幽的光芒。
她偏头将符纸递到风浅念手中：“这样呢？”
风浅念无可奈何地笑了，两指夹过那枚符纸, 闭上眼, 低声说了些什么。
慕初静竖直了耳朵, 也没能听清风师姐的话语，只瞧见她素手轻挥，符纸上灵光流转，按在了墙壁上。
肉眼可见的，原本斑斑剑气的墙壁被修复平整。
慕初静捏着灵桃，凑近看了会，不解地问：“风师姐，你修补这个做什么？”
风浅念微微抬起下颌，低笑：“你白师姐把修补符纸都给我了，我还能不修补吗？”
慕初静偏头，又咬了口灵桃，指腹摸了把整洁如新的墙壁，认同地：“也对，不过昂，这种一般剑法阁会报销的，白师姐白白浪费了一张符纸。”
她记得符纸这东西挺贵的，对于剑修来说，每次外出历练前，购买符纸所耗费的灵石都足以让人肉疼不已。
但这种简单的修补符纸应该用不了多少灵石，她随口问了句：“这张符纸多少灵石？”
风浅念勾起垂落在前肩的一缕银色长发，把玩着：“大概三四千枚灵石。”
慕初静吃桃的动作顿住。
白清凡淡淡补充：“不贵，四千五百枚灵石而已。”
等会。手上的桃子没那么甜了，她不可置信地指了指墙壁，又指了指掉在地上，失去颜色的符纸，嘴角抽搐着。
多少灵石？你说多少灵石？就这种修复墙壁的符纸，就要四千五百枚灵石。白师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用在了这片破墙壁上。
她瞪圆了眼睛，颤抖着声线：“四千五百枚……”
风浅念不在意地弯腰捡起用过的符纸：“我手工修补的费用，大概需要再加两千枚灵石。”
所以，这片破……不对，这面金贵的破墙壁总共花费了六千五百枚灵石。
偷偷内视了眼空间储物中的灵石数量，算上幽暗森林任务中分到的万枚灵石，她现在拥有的总资产也不过这些。
真被自己给穷笑了。
这就是剑修和其它富裕道之间的差距。
慕初静掰着手指头，警惕地看向两位师姐，后退半步，手指头陷入灵桃中：“那啥，师姐，你们自己去找廖阁主要此次修补的灵石。”
白清凡，风浅念：“……”
风浅念正欲说话，又听慕初静幽幽开口了：“大概率是要不到的。”
她咬咬牙，不忍地从空间储物中取出六千五百枚灵石，将其分成两份，一份四千五百枚，一份两千枚，两份灵石分别飘到两位师姐面前，肉疼地说：“算了，既然是我的练剑之地，就由我先行付给两位师姐吧。”
她那副心疼的表情完完全全地摆在脸上，又硬装着不在乎的样子，头转到了一边，余光却是止不住地偷看那两堆灵石。
心都在滴血，等会她要去找廖阁主报销，廖阁主若是不给她报销，她就蹲在阁主洞府外，日日守着。
白清凡和风浅念对视一眼，后者被慕初静这幅样子逗笑了，主动收下面前的那堆灵石，不出意料地看见慕初静眼底快要溢出来的不舍。
风浅念轻声：“多谢师妹。”
白清凡面不改色地挥动衣袖，下一瞬，闪闪发光的灵石被收入空间储物中。
慕初静心被刀一下下切过，重重咬了口灵桃：“本就是我该给的。我还要谢谢两位师姐为我修补了墙壁。”
其实不修也可以的。
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赚到的灵石，就这么和她说再见了，只是因为面前这面破墙壁。
恨不得踹一脚上去，转念又想到这面墙壁的价值，生生忍住了。
该死，太贵了，舍不得踹了。
风浅念不愿再逗她了，手指勾动，消失的灵石出现，她归还了两千枚灵石：“开个玩笑，举手之劳，怎么能让师妹支付灵石。”
慕初静暗淡的眼神亮起，矜持着推拒：“这不行，师姐出力了的。”
风浅念温柔地摸了下面前人的发顶，拉过慕初静的手，拿出手帕，细细擦拭对方手上沾染的桃汁：“多大的人了，怎么吃的满手都是？你我之间，何需这般客气？”
白清凡眼眸闪动，视线不由得落在那方手帕和手帕下的肌肤。
慕初静棕黑色的眼睛中满是喜悦，压抑的唇角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止住上扬，她说：“一码归一码，这样吧，过几日我适应了这样的修炼强度后，给风师姐做一顿晚饭，以表我的感谢。”
她每日修习，只能等下午结束后，才有时间做饭。但前期她受不住这种强度，没有多余精力做饭，只能往后推几日。
风师姐，刻意提起了姓，直接指上了具体的人，是不是说，几日后的饭，是专门为了风浅念做的。
白清凡想到了从幽暗森林回明越宗的路上，慕师妹说过，厨艺不错，还没给其她人尝过，问过她要不要替她尝尝。
一两日的功夫，就换了人替她尝，只是因为没收灵石吗。
白清凡自己都不曾发觉，自己的脸色何时冷了下去。本意归还的灵石彻底放入空间储物中。
风浅念惊讶：“师妹还会做饭？可以啊，但时候不早了，师妹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知不觉间，夕阳沉下，天际悄然悬挂上一轮浅淡的月牙，只待天色再晚些，展露出清晰的面容，柔和的照亮世界。
慕初静应下，侧身询问白师姐要不要现在走，视野中，一抹红色的身影已经走出木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不过几息之间，身形被建筑遮挡，再见不到分毫：“哎，白师姐，等等我啊。”
慕初静匆匆和风浅念告别：“风师姐，下次见啊。”
风浅念亭亭而立：“下次见。”
清凡今日的心情不太好，魔界之门快要开启了，许是因为这个吧。
练剑之地外，一道道剑鸣声响起，是刚入剑道的弟子在练剑，慕初静无心多看，小跑着追上步伐矫健之人。
白清凡看起来走得不快，但慕初静总是与其相隔一段距离，不远不近，更像是故意而为之。
刚恢复了点体力，这时候快用尽了，慕初静气喘吁吁的加快脚步：“师姐。”
白清凡脚步不停。
慕初静又喊：“白师姐。”
白清凡仿若未闻。
慕初静召唤出寒月剑，趴在剑上，让寒月剑拖着她走，从后方看，像是个一动不动的乌龟。
不在意外在形象，慕初静只想追上白清凡，有寒月剑的助力，不稍片刻，终于追上了师姐。
她不敢下剑，怕被甩在身后。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话，惹得师姐不高心了。
该不会是故意支开师姐，被师姐察觉到了吧。但当时师姐来的时候，并无不妥，还为她修补了练剑之地的墙壁。
慕初静想不到还有什么能惹师姐不高兴的。
师姐的性子，没有什么会让她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招呼都不打的离开，更不符合师姐的性子，难不成是阵灵阁有人传音找师姐。
可师姐没有御笛，只凭借脚力，看样子不是很急。
慕初静越发想不明白，控制寒月剑调整方向，在白清风身旁不快不慢地飞行。
师姐怎么看都不看她一眼。
过了几分钟，慕初静忍不住小小声地喊：“师姐？是阵灵阁有急事吗？御剑可以更快回去的。”
从练剑之地出来，白清凡短暂空白的理智回笼，她适才的所作所为失了分寸。
耳边慕初静的话语如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似真非真。
她敛去心绪，停步，按住寒月剑剑柄，使得寒月剑被动停下。
慕初静见白清凡有了反应，登时从剑身上爬下来，谁知脚一软，膝盖弯曲，控制不住身体平衡，径直跌坐在了地上。
好丢人。
又在师姐面前丢脸了。
好在周围无人，天色渐沉，不至于被更多人发现。
慕初静脸皮说薄不薄，说不薄，有薄的很。此刻整张脸浸染上绯红，若是夕阳还在，兴许还能比上一比。
她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胳膊软趴趴的，腿也软趴趴的，好不容易起来的半个身子，脱力地又跌落了回去。
慕初静：“……”
白清凡：“……”
白清凡伸手，慕初静眨巴着眼睛，搭上师姐的手，掌心柔软细腻，她不由得握紧，不想松开了。
借力站起身，慕初静脸颊红润：“师姐，我一定好好炼体，它日不会出现刚才之事。”
白清凡没说话，揽住她的腰身，抱着将其带到寒月剑上，直往阵灵阁而去。
第29章
腰身上的手臂圈的不紧, 松松垮垮的，慕初静垂着头，身体往白清凡怀中缩了缩, 免得一不小心掉下去, 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放空的大脑活跃起来, 一幕幕的编排起来，自己真掉下去了，师姐会接住她的吧, 兴许还能在空中转个圈圈，体验把空中飞人的感受。
哎, 万一师姐没反应过来，那她岂不是要摔成肉饼，届时师姐会不会很伤心，哭着抱住后悔没能接住她。
短短几分钟, 慕初静闪过八百个想法, 大都是关于她和师姐的。
怀中人肩膀微微颤抖，耸动不已, 似是在笑，白清凡垂眸看了眼, 正对上慕初静载满喜悦的眼睛。
师妹今日很高兴。
慕初静瞧见白清凡看她，跳跃的思维停摆，不敢造次，缩紧了身体，耳根微红的别过头，心道, 师姐别把她当成了傻子才好。
有师姐在, 御剑更轻松了, 速度还更快，寒月剑的速度得以展现一二。
师姐曾是剑修，慕初静又想到了这点，好奇师姐为何要转道，手虚虚揪住白清凡的衣衫，尽可能地稳住身形，止住不断上窜的疑问。
风师姐都不知道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轻易打探到。
半柱香后，寒月剑悬停在白清凡洞府外，泛着寒月的剑在月色下柔和了剑意，以至于慕初静生出几分，可以不用灵力，直接跳下去的念头。
她附身一看，约莫五六米，扯了扯嘴角，她还不想残废。
白清凡见她表情变化无端，眸光闪烁，一会喜悦，一会失落，一会不解，眉心拧起，到底是揽住了慕初静的腰身，在后者小声的惊呼中，带人落剑。
踩在结实的地上，慕初静回神收剑，转身之际，却见石门大开，白清凡已然进入洞府，站在石门边，回头，眉眼清淡典雅，声线清冽：“傻站在那作何？明日还需修炼，早点休息。”
按理来说，慕初静如今不会再被《注咒宝典》控制，可以回到白清凡为她单独准备的剑灵阁洞府中，可两人谁都没提这件事。
慕初静赶忙道：“师姐，我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进入洞府，温暖袭来，驱散了身体上被月光降下的点点寒意。
睡前，慕初静简单洗漱一番，开始想念遇情堂的温泉了，进去泡泡，就能赶走数日的疲惫。
可惜没时间来回泡，还是体虚，要好好炼体方可，能多点时间做别的事情。
慕初静洗好出来时，白清凡还在另一处洗漱，慕初静本想等师姐一同休息，眼睛实在睁不开了，合衣上床，不多会，呼吸平缓，陷入梦乡。
白清凡携着清爽的水汽而回时，慕初静肚子上盖着薄被一角，睡容恬静，比之清醒时，女人多了几分无辜和柔软。
白清凡将被子往上拉了些，她发现慕初静睡觉无论怎么不老实，怎么踢被子，都会将肚子盖好，哪怕是盖上一层单薄的衣料。
不整中多了份规矩，她站在床边探查了慕初静的身体，无碍后转身回到榻上，盘腿而坐，开始一日的修习。
白日过累了，慕初静一夜好眠，中途没醒来一次，直到催人清醒的鞭声响起，她才慢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
理所应当的，没有在洞府内找寻到师姐的身影，知晓鞭声是唤阵灵阁的弟子修习，与师姐规定于她的时间不同，慕初静没昨日的着急，慢条斯理的穿衣洗漱，提早了半刻钟抵达昨日修习注咒的地方。
师姐不在，她便自行修炼，吸取昨日的教训，她融合不同符咒，更为谨慎了些，但依旧会崩溃。
大脑刺痛了下，慕初静揉了揉太阳穴，继续练习。
两个时辰转瞬而过，她慢慢的摸到一点套路，注咒隐藏的时间从一息变成了两息，虽只增加了一点点，足以让慕初静激动。
她暂且放下《注咒法典》，从空间储物中摸出一枚灵珠，邬黎当初给的四枚灵珠还剩三枚，除却一颗蓝灵的暂且用不了，剩下的两枚都是橙灵，与她修为符合。
她拿出的正是一枚橙灵灵珠，闭目凝神，心底低喃注咒语，抽调出的灵力将灵珠包裹，炼化。
上午的修习时间结束，白清凡与身边的师妹说了声后，直往慕初静所在之地而去，她今天没有监督慕初静修炼，不知道今日可有进去。
刚走到修习之地外，正要推门而入时，白清凡看见原本浅灰色的石门变成了红褐色，滚烫的热流从石门的缝隙中涌出，她抬头，此地上空的云朵红得诡异。
被什么东西映得通红。
灵力包裹手掌，白清凡推开门，慕初静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一层层炽烈的火属性灵力将她团团围住，拉出半米宽的厚度，让人靠近不得，仔细看过去，悬在慕初静掌心中间的那枚灵珠正缓而慢地转变着颜色。
一条细长的灵线连接慕初静的心口和灵珠，源源不断汲取灵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片空间内的温度达到可怕的高度。
是慕初静在突破。比白清凡计算的突破时间早了半个月。
是因为吸收的一枚橙灵灵珠的缘由。
往常来说，区区橙灵突破不会造成此等动静，小打小闹而已。
白清凡以手为笔，快速勾画出几张符纸，定在此地的四面八方，以免因师妹的突破，将此地毁了。
另一边，她勾起一张椅子到不会被波及的安全区内，坐下。
慕初静只觉得灵海内灵力多的要溢出来了，涨涨的，寒月剑在灵海内发出一声长鸣，破涛汹涌的灵力席卷而来，闯入满是灵力的灵海，四肢百骸被冲击着，温热的气息顺着经脉游走。
她要突破了。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响起，慕初静咬着牙，操控全身的灵力，掌心的那枚灵珠被完全炼化。
《注咒法典》边缘呈现出淡淡的橙色，大部分仍旧是红色，凹槽位的那枚红灵灵珠自动溶于封面，橙灵灵珠替换而上。
慕初静无心管这些，额头上青筋浮起，体内悬浮的灵珠颜色也在改变，从中心延伸到四周，逐渐转变成黄色。
“轰动”。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白清凡抬头，一团团巨大无比的火焰从空中落下，径直往慕初静所在的位置砸下。
阵灵阁其中一处防御阵法自动运行，护住附近的建筑，独独没有覆盖慕初静所在的位置。
白清凡快速刻画着，不消片刻，一阵小型阵法显现而出，将她覆盖住，下一秒，数不尽的火焰落在慕初静的周身，与她身边的火焰撞击在一起。
慕初静睫毛颤动，一边调动灵力抵抗，一边融合灵力。
又过了数个时辰，灵海内的灵力猛地落入更大的空间，灵珠变成了黄色，落下的火焰开始变小，归于无。
她彻底突破至黄灵。
黄灵中阶，相当于横跨了一个大段。
白清凡了然，越级突破，风声大些是正常的。
运转的阵法收回，白清凡起身来到慕初静身边，慕初静茫然地望着双手，松握了两次，筋骨畅通无比。
这就是突破，这就是黄灵的感觉，她一时间忘记了所在之地，高举双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白清凡在此刻出声：“可有感觉不舒服的。”
慕初静被惊住，这才发觉师姐在身边，她动了动：“没有，感觉全身的穴位都被打通了，全身都是力气，下午可以多练一个时辰的剑。”
闻言，白清凡眼底闪过笑意，淡淡的，快的无法捕捉，她指了指头顶。
慕初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望见外面皎洁的月色，耀眼的繁星。
慕初静怔住了，喃喃道：“晚上了？”
下一瞬，意识到什么，她“腾”地站起身，死死盯着上方，她记得上面是封顶的，现在什么都没有。
一个不好的想法出现在脑海中，她突破的时候，降下的火劫，烧毁了洞府的顶。
慕初静：“……”
这要多少灵石才能赔的起，阵灵阁财大气足，修建修习之地的材料都是上好的，昨日修补剑法阁的破墙壁用了六千五百枚灵石，阵灵阁的顶岂不是更贵。
等会，一般来说，突破降下的劫不可能只破坏这点范围，此地之外，说不定也被毁坏了许多。
她欲哭无泪地转向白清凡，因突破的喜悦荡然无存，垂丧着脸：“师姐，我好像做错事了。”
白清凡：“嗯？”
刚突破，能犯什么事。
慕初静指了指上面，极小声：“顶没了……”
白清凡没听清，上半身前倾了些，听清后，说：“你再看看。”
慕初静抬头，想：抬头能怎么样，顶能凭空变好啊。
结果，上方一圈延伸，几秒后，密不通风的顶回来了。
慕初静眨眨眼：“嗯？”
白清凡说：“阵灵阁建筑考虑到突破所需，上方可以收回，打开。”
慕初静惊：“这么神奇。”她转念想到外面，怀抱希望，“那外面可有损坏的。”
白清凡摇头：“有阵法护着。”
阵灵阁是唯一一座不会因为渡劫而损毁的阁峰，其独特的阵法结构，保证了阁峰的安全。
慕初静放心：“那就好，那就好。”
笑容回到女人脸上，她骄傲道：“师姐，我如今已经是黄灵了，为了庆祝一下，我们去吃……”
突然想到这里，至少宗门内没有所谓的夜生活摆摊。
话语哽在嗓子眼，她蹙眉，总要庆祝一下吧。
白清凡接上她的话：“庆祝？”
慕初静眼珠子一转：“师姐，我们趁夜去山下抓几只灵兽，我给你做顿烧烤，怎么样？”
白清凡轻点座椅扶手，在思量，给她做顿烧烤。
给她，第一顿是给她的。
慕初静高兴地数手指，算人数：“把风师姐她们也叫上。”
白清凡松开扶手，破凡凝聚在掌心。
慕初静浑然不觉，继续道：“我们几个一起。”
白清凡面无表情：“师妹，你今日的剑还没练。”
第30章
一盆冷水陡然从头顶落下, 慕初静不可置信地看向师姐，未出口的话含在嘴里，哽着不上不下。
天都黑了, 师姐竟然还要抓她去练剑。这个点, 剑法阁虽仍提供练剑之地, 但她属实是不想去。
哪有人晚上还要被抓着练剑啊，练两个时辰，然后睡不了多久, 明日一大早又要起来修习注咒，她这脆弱的身板经受不住这种磋磨。
她可以不睡觉, 也可以去练剑，但不可以不睡觉去练剑，这两者一旦结合起来，宛如天塌了般。
她小心翼翼地来到白清凡身边, 扭扭捏捏地拽着师姐衣袖的一角, 轻轻地晃动着，软着声线地求饶：“师姐, 明天再练呗。”
女人明媚张扬的脸上只余下可怜的哀求，腰身跟着晃动, 偏生那双眼里还注满了请求，白清凡无意识地摩挲破凡笛身，鸦羽般的睫毛颤动间，轻飘飘的话语随之而出，她问：“你适才还说下午可以加练一个时辰。”
那不是不知道天黑了吗？知道后，身体和心理已经松垮下来, 怎么还情愿去趁夜练剑？慕初静有苦说不出, 只一个劲地拽着白清凡的衣袖。
见白清凡不松口, 她接着说：“师姐，白师姐，明天再练呗。”
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白清凡抚过笛身上的空洞，终于，在慕初静期待的眼神下，微微颔首，松了口：“明日加练一个时辰。”
总比晚上还要练的好，慕初静应答的很快：“收到。”
白清凡蹙眉：“收到？”
慕初静反应过来，笑着说：“就是知道了的意思。”不给白清凡思考的机会，她接着说，“那我现在给风师姐她们传音，让她们在宗门外汇合。”
白清凡还是一点头，破凡汇成的虚影漂浮在半空，她脚尖点动，身影飘渺，红衣艳丽，踏上。
慕初静紧随其后，好心情地哼着曲调。
哼哼唧唧的，让人听不出是什么曲子，白清凡在前方御笛，想到那日师妹接下她任务，来阵灵阁找她时，她站在山峰边吹奏着曲子，师妹夸赞时，她问师妹，她吹奏的是什么，师妹茫然无措的神情。
如今，她也听不出师妹哼唱的是什么曲子。
巍峨的山门浮现在眼前，破凡点点降落，白清凡先一步跳下，慕初静直至破凡降到与地面约莫三四米的高度跳下。
她们到时，传音的几人尚且没有到，慕初静蹲在地上，捡起枯败的小树枝，在泥地上勾勾画画，不多时，三个截然不同的符咒出现。
是她练习的注咒。
肌肉记忆，竟直接勾画出来了，慕初静脑子一缩，生怕崩塌刺得大脑疼，等了几秒钟没动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用灵力刻画的，没有与大脑相连，毫无作用。
她一脚将三个符咒擦去，在外面还要下意识画这个，她当真是要走火入魔了。
拿着树枝，这次她格外注意，画了个小兔子的形状，瞧着还有些抽象，生怕被等会来的师姐们看见，又是一脚擦去。
白清凡抱着破凡，一瞬不瞬地看着慕初静画出一个擦去一个，属实不了解对方在想什么。只是后面画的那个，像是一只兔子，又有点不像。
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兔子。
画技好差。白清凡莫名想到了这点。
慕初静兴趣盎然，树枝戳戳点点，随意画着线条，又捏了几颗小石子放在线条上，起身满意地拍了拍手。
白清凡没看懂她的意思，眉心微微拧巴着，几颗小石子放在线条上，有什么意义。
“初静。”纳兰然的声音先一步出来。
慕初静歪头，纳兰然一袭青绿色衣衫，身后跟着的是风浅念和杜寻雁，她笑着对三人招招手：“这里。”
纳兰然先是对着白清凡唤：“白师姐。”
白清凡还在看线条和石子，“嗯”了声。
风浅念跟随着白清凡的视线看过去，不免疑惑：“这是什么？”
慕初静“啊”了下，脚尖点了下，不在意地踢开：“这个啊，我随便弄的，什么也不是。”
思考良久的白清凡：“……”
她抿了下唇，抬头视线在一圈人身上转过。
慕初静笑眯眯地搭住纳兰然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扬起下巴：“今晚邀请大家过来，是要宣布一件事。”
纳兰然好奇地睁大眼睛：“什么事？”
一眼看穿慕初静修为提升的风浅念和杜寻雁心照不宣地故作不知，风浅念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慕初静的小心思被极好的满足，一颗心涨涨的，说：“从今晚开始，我，慕初静，就是一名优秀的黄灵修士了。”
纳兰然惊喜：“你这么快突破了！不错啊，不愧是天赋异禀。”
慕初静扬起的头抬的更高了。
风浅念微笑：“是件大事，你说呢，杜师妹。”
杜寻雁摸摸鼻子，心道，不是说半个月左右吗？怎么隔天就突破了，为师妹高兴：“不错，奖励你明天多练一个时辰的剑。”
慕初静扬起的头低了下来：“大可不必。”
她已经被白师姐加了一个时辰了，再加一个时辰，要她小命。
白清凡勾唇，一语不言。
纳兰然四处张望，空荡荡的，好奇：“所以你该不会喊我和师姐们过来，就只是通知这个的吧。”
慕初静在传音中并没有说明情况，只说让她们到宗门外汇合。
风浅念和杜寻雁亦是好奇。
单单这件事，在宗门内便可直说了，何必来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慕初静挑眉，宣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夜我慕初静修为突破，为表高兴，准备给各位做上一顿烧烤庆祝。”
白清凡和风浅念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杜寻雁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一个爆栗落在慕初静额头上，笑骂：“说什么呢？拐着弯的骂我们啊。”
纳兰然也笑：“几日不见，越发欠打了。”
慕初静笑着耸肩，转身指向不远处的密林，黑影散乱，她朗声道：“前进。”
几人：“……”
小半个时辰后，慕初静满意地看着地上的战利品，拎着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两条鱼，说：“把它们清理干净就可以了。分下工吧。”
白清凡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灵兽，细长的手指上灵力闪动，一块块整齐的肉散在事先铺好的木板上。
风浅念和纳兰然拿着去清洗。
慕初静和杜寻雁在搭建木架。
不多时，慕初静扔出一把火焰点燃下方的柴火，袅袅白烟升腾，她接过纳兰然串好的肉串，放在特制的木架上，转动。
风浅念和白清凡坐在河岸边，溪流湍湍流淌，洒下的月光为其铺上一层闪闪的外衣。
看着忙碌烧烤的人，风浅念淡淡地笑着：“师妹的厨艺不知如何，清凡，你尝过吗？”
白清凡说：“没有。”
这是她第一次真实的看见慕初静展示厨艺，烤肉的香气飘了过来，配合着时间撒上的调味料增添了食欲。
向来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人，想尝尝了。
第一个……
白清凡注视着慕初静转动的手法，看了会，她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扔下风浅念独自一人坐在那，来到慕初静身侧站着。
慕初静正在操控火势，见白师姐过来了，忙道：“师姐，往外站站，别沾到师姐身上了。”
添柴的纳兰然闻言，没好气地轻踢了脚慕初静：“怎么不见你关心我。”
慕初静笑：“谁让你不是我师姐呢。”
白清凡拍了拍纳兰然的肩膀：“我来吧，你去杜师妹或是浅念那边休息会。”
纳兰然忙说：“没关系的，白师姐。”
白清凡态度坚持：“我来。”
纳兰然让出位置给白清凡道：“辛苦师姐了。”
慕初静说：“怎么不跟我说辛苦了。”
纳兰然笑：“因为你邀请的我们啊，我们是客，哪有客人动手的。”
慕初静：“是是是。”
白清凡添了根木柴进去，有灵力隔挡着，不用当心火苗直接触碰到肉食。
阵阵肉香飘浮在空中，慕初静甩了下手臂，小心地取下一串比较小的，肉串的比较薄的，外表已经是焦黄色的了。
她献殷勤似的递到白清凡唇边，眼睛亮亮的，要喂给师姐吃：“师姐，尝尝味道。”
唇边感知到肉的温度，香气钻入鼻尖，白清凡看了她一眼，犹豫过后，单手揽住垂下的碎发，倾身，咬住一小块，咀嚼。
慕初静期待地问：“师姐，味道如何？”
白清凡垂眸，她是第一个吃到的。
她说：“很好吃。”
慕初静轻松地顺着那根签子咬下剩余：“我厨艺是不是很棒。”
白清凡“嗯”了下，没再添柴火，再添就要烤糊了，慕初静忙着转动其余的烤肉，抓上来的两条鱼架在另一侧，她时不时分心过去看看。
不远处的风浅念望着慕初静拿着的签子，半晌后，收回了视线。
半刻钟后，差不多都烤好了，慕初静喊几人，纳兰然在请教杜寻雁剑道上的事，被喊后，两人终止了话题，齐齐挪动过去。
风浅念离得稍远一点，慢半拍才到。
慕初静递了两根分别给白清凡和风浅念，对剩下两人，笑道：“自己拿昂。”
杜寻雁“啧”了声：“同是你师姐，地位却不一样，伤心。”
纳兰然接话：“虽不是你师姐，但地位也不一样，伤心。”
慕初静：“……你俩戏好多。”
白清凡坐在地上，指节捏着那根签子，不紧不慢地吃着，余光瞥见坐在身边的风浅念递给慕初静一方手帕，用做擦手。
慕初静得意洋洋：“看见没，这就是我主动递给风师姐的原因，贴心，你再看看你们两个。”
风浅念淡笑着摇头。
杜寻雁不服：“风师姐给你递手帕了，那白师姐呢，为什么也主动给她递？”
白清凡看她。
慕初静义正言辞：“因为白师姐优秀啊。”
这个理由……
白清凡低头。
纳兰然恍然大悟，对两位师姐道：“风师姐，杜师姐，初静是不是变相说我们不优秀。”
杜寻雁赞同地点头：“就是这样。”
风浅念温温柔柔地：“是吗？”
慕初静反驳：“不是。”
“那是什么呢？”
“风师姐也优秀。我们都优秀。”慕初静一碗水端平，无端倾斜的一点，都看得明白。
吃完收拾完，已经是丑时一刻了，慕初静还不困，顾及到其她人白日还有事要做，没耽误太久，一行人回往宗门，在宗门口散开，前往不同的居所。
慕初静和白清凡一同，不急着立刻回去，两人在月下散步。短短几步路下来，慕初静发觉白师姐抬头了数次，不知在看什么。
她跟随师姐的视线看过去，空无一物，不免好奇：“师姐，你在看什么？”
白清凡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御笛而起，她不着痕迹地捂住胸口，在她身后的慕初静无法看见，她说：“没什么，太晚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