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自那夜之后, 慕初静每日的修炼时间增长了一个时辰，加在了剑道上面，注咒之术依旧按照她自己的节奏, 自行修炼。
剑道上, 则是由白清凡和杜寻雁轮番监督, 有时风浅念也会过来看看，提点两句。
在三位师姐的包围下，慕初静想偷懒都不成, 值得高兴的是，她在隐匿注咒上的时间延长到了十秒左右, 足以短距离操控与她修为差不多的修士。
白清凡实力远超于她，即使有心替她尝试注咒的控制效果，也无法。注咒接触到她，虽不会被她感知到, 但也毫无作用。
而与她修为差不多的同门, 在未得对方应允的情况下，更不能尝试。
是以, 慕初静只能跑到山下的密林中，抓到两只瑟瑟发抖的灵兽, 她轻柔地抚摸灵兽的头，语调温和：“不用怕，不会伤害到你们的。”
可惜灵兽不会说话，不然定要将那夜她们烧烤的情况说出来。都吃它们同类了，竟然还大言不辞的说不会伤害它们。
灵兽抖动的越发厉害，慕初静安抚无果, 求助地望向身前站着的女人。
女人红衣艳丽, 表情漠然墨发随风飘舞, 多的是清冷典雅之感，她手中握着一根骨笛，接收到慕初静的求助，弯下身，纤长的手指点在其中一只灵兽的头顶，浅淡的光芒闪过，一道小型阵法标记印刻在灵兽的脑门上。
另一只亦是如此。
两只灵兽脑门各自顶着繁复的花纹，眼底的畏惧丝毫不减。
慕初静还在哄弄，白清凡没那么好的耐性了：“我已经在它们身上设置保护阵法，即使你注咒出错，也不会伤及它们。”
慕初静作罢，松开抱着的灵兽，那灵兽登时就要逃跑，白清凡手指微动，兽头上的花纹闪烁，禁锢住逃跑的举动。
另一只灵兽呜咽着蹭弄慕初静的大腿，许是慕初静身上的火元素灵珠不加掩饰，让它误以为，这人族又要来烧烤了。
不再浪费时间，慕初静屏息静气，双手结印，快速勾画，玄妙的符文在指尖流淌，在慕初静眼中，这些符文成型交织在一起。
在白清凡眼中，慕初静只是在空气中舞动双手，不知在做什么，她看不见符文的印记。
慕师妹可以刻画出隐匿的注咒了。
下一瞬，本在挣脱的灵兽不动了，兽瞳中的畏惧转变为平淡的清明，一步步朝着白清凡走去，伸出舌头，要舔白清凡。
破凡抵在灵兽的脸上，迫使灵兽歪过头去：“不要舔我。”
慕初静轻笑一声，换了个指令，那灵兽当即调转过头，趴在了另一只灵兽的身边，尚未被注咒的灵兽兽眼睁大，嚎叫着说什么。
然，没嚎叫两声，它住了口，乖巧地趴下。
两只灵兽在慕初静的指令下或站或趴，成果不错，隐匿的注咒连白清凡这种修为的都看不见。
若是能将时间多延长一点就好了，现在只能控制短距离的，十秒内注咒飞行而去的路程罢了，敌人在十秒外的距离，注咒符文便会显露而出，被人发现。
慕初静灵识微动，注咒符文破碎，两只灵兽茫然地呜咽声，又开始了颤抖，对刚才的事毫无印象。
白清凡挥去灵兽头上的阵法。
慕初静最后摸了摸两只灵兽的头，拍拍它们的兽身：“好啦，辛苦你们了。”她掏出两块肉食递到灵兽身前，“算给你们的报酬。”
灵兽不敢动。
白清凡低头看着兴致不减的师妹，抱着破凡退开了点，恰在此刻，一只灵兽后腿弯曲，猛地向前窜去。
慕初静侧身，闪避及时，没有被咬到，但大腿被灵兽借力蹬了脚。
蹬完的灵兽兽爪抓起地上的两块肉和另一只懵懵懂懂的灵兽，逃窜到密林深处。
慕初静：“……”
好在灵兽修为不高，她事前也有防备，不至于受伤，回身要和师姐诉苦时，发现师姐早已后退到数米外，灵兽难以蹬到的位置。
慕初静话语先于思维：“师姐，你该不会知晓，这灵兽会蹬人吧。”
白清凡转动破凡：“谁知道呢？”
慕初静哪里还看不明白，师姐不愧是师姐，这种事情都能料到，拍拍被灵兽蹬过的地方，她装痛：“师姐，好疼的。”
蓝白色的衣衫两边分别落下三个小点点的形状，颜色深浅不一，是兽脚。
白清凡垂眸看过去，这种低等级的灵兽造不成多大的伤害，可蹬完还知道把吃食带走，倒是聪明。
慕初静见师姐没反应，委屈巴巴地挪到师姐身前：“师姐~”
她又开始用这种可怜撒娇的语气，这几个月，白清凡听过慕初静用过许多次这种语气，现在免疫不少：“疼便揉揉。”
白清凡站立不动，慕初静眼见撒娇无果，尬笑着转移话题：“那灵兽就不怕我给的肉食里有毒，直接叼着跑了？”
白清凡不咸不淡地：“它们的嗅觉比你灵敏多了。”
慕初静接话：“可有的毒无色无味啊。”
白清凡正视她，似笑非笑：“慕师妹要去看看那两只灵兽有被毒死吗？”
慕初静摇头：“我没下毒。”
白清凡收敛笑意，正视她：“那你担心什么？”
慕初静：“……”是她话多了。
试验过隐匿注咒的效果，慕初静心情大好，又想着放松了，偏偏师姐没这个意思，带着她回到了宗门。
洞府内，白清凡拎起茶壶，倒下两杯茶水，视线不聚焦的落在茶壶倾斜下的细长水流，在茶杯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白清凡拿起一杯，不急着喝：“这几个月，你的剑术长进了不少，注咒上的事，我了解不多，你自觉如何？”
慕初静思量片刻，实话实说：“进展过慢，过于单一，短时间内无法进入实战，还需要继续修习。”
白清凡不置可否，灵海内忽而震动起来，一道传音没入，稍滞片刻，放下未入口的茶水：“随我前来。”
慕初静正欲喝茶解渴，来不及细细品味，一饮而尽，追上白清凡的步伐来到洞府外，破凡虚影凝结在半空中。
踏上破凡，慕初静才有空询问：“师姐，发生什么了？”
白清凡说：“宗主出关了。”
慕初静不明所以，她现在在注咒上并无问题，有问题也被《注咒法典》空白的两页回答了。
这个时候，宗主出关，当是问她在注咒上的造诣。不久前在两只灵兽上的测验，算得上进步许多。
宗主殿堂内，明柏澜端坐高台，捧着一沓古籍，蹙眉翻阅，期间在两人进入时抬了下头，唇角弯了下，便是低头继续翻阅。
白清凡许是习惯了，径直领着慕初静到了一侧的椅子上，慕初静不知能不能坐，余光看着师姐的动作。
复有想到师姐是宗主的亲传弟子，地位自是不一般，师姐能坐，她这个小弟子还需得站着。
像根木头似的立在白清凡身侧，白清凡掀起眼皮，传音：“不坐着吗？”
慕初静回音：“我配坐吗？”
这个配字很奇妙，引得白清凡偏头看她，自知这句话有问题，慕初静传音改口：“宗主没说话，我可以坐吗？”
白清凡收回目光，点了下扶手，慕初静读懂了她的意思，可以坐。
当即不再有顾虑。
一炷香后，明柏澜像是想到了殿堂内来了两个人，合上书籍，顺手放置在腿上。数月不见，慕初静只觉宗主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先前还能从中看见柔和的神绪。
白清凡起身，慕初静赶忙跟着站起，一同行礼：“宗主。”
都不经过同意坐下了，这个时候又行礼，怎么都不对劲。
明柏澜微微颔首：“坐下吧。”
一说话，明柏澜眼里的柔光又回来了，刚才的锐利如同是一场错觉。
慕初静余光扫见师姐坐下才安心坐下。
腰背挺得板正，一幅好好学生的模样。
明柏澜注意力放在白清凡身上：“本座闭关的这几个月，明越宗可有什么新奇的事？”
白清凡知晓她问的是慕初静：“尚无。”
明柏澜这是闭关的时间不长，往常少则一年，多则十数年，这次几个月就出关，想来也是因为慕初静的存在。
但慕初静在注咒上的修习，怎么会这么快，她言简意赅的说了遍慕初静的进步。
被提到的慕初静时不时顺着师姐的话点个头。
明柏澜被她们俩一人答话，一人确定的样子逗笑了，不由得道：“清凡，后面是问慕初静的，你怎么都替人回答了？”
慕初静无端紧张起来，师姐不替她回答，她磕磕绊绊答错了，说了让宗主不高兴的话怎么办。
白清凡神色不变：“宗主让我照顾慕师妹的。”
明柏澜无奈，她这个亲传弟子，向来少言少语，现今肯为一个师妹说这么多，也是难得。
她不为难慕初静，又问了几句有关注咒的事后，向着白清凡故意打趣：“宗门资源，若是有你慕师妹可用的，直管带着宗主令牌拿，事后与我汇报一声即可。”
白清凡应了声“好”。
慕初静没听出宗主话中的意思，庆幸话题终于回转到了别处。紧绷的神经松垮下来，双手叠加在一起，手指头上下拨弄着。
明柏澜没有避讳她的存在，同白清凡说了许多修炼和宗门内部的事情。都是与她无关的。慕初静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直到明柏澜声音停下，数个呼吸都没有接上，慕初静搅动的手指放好，又听她开口了：“清凡，这几个月，你无情道修炼的如何了？”
无情道。
慕初静瞳孔一缩，这几个月师姐对她关照有佳，她差点忘记师姐辅修了无情道，一时间，呼吸沉寂下来，静听师姐回答。
与师姐日夜相处如此久，慕初静只在晚上瞧见师姐打坐修习，白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导她修炼。
某种程度上，她耽误了师姐的修炼进程。
纳兰然曾说过，宗主对师姐的无情道寄予厚望。
如此问来……
白清凡淡淡地：“缓慢。”
慕初静诧异地看向师姐，就这么直白简单地说了，不解释一下吗？她看向明柏澜，明柏澜眉头蹙起：“缓慢？”
慕初静站起，对着明柏澜行礼。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白清凡和明柏澜皆是一怔。
起身后才发觉太过激动了，但箭已经在弦上了，她硬着头皮道：“宗主，师姐是因为指导我修炼，才导致自身修炼时间减少的。还请宗主不要怪罪师姐。”
白清凡眼神微动。
明柏澜挑眉：“那怪罪你？”
慕初静：“弟子愿承担一切责罚。”
明柏澜板着脸：“那就罚你……”
她顿了顿，似在思考该如何罚。慕初静心中默念，只要不受身体责罚就行，她怕疼。
原身记忆中，一般都是关禁闭。
白清凡适时出声：“师尊，你别吓她。”
明柏澜轻笑一声：“不过随口一句，怎么就护上了？也罢，你们师姐妹情谊深厚，本座自不会多说。”
第32章
明柏澜轻拿轻放, 没有追究，慕初静低垂着的头抬起了些，听白师姐和宗主的意思, 适才的话不过是开玩笑, 只有她傻乎乎的当真了。
斜侧过头看向白师姐, 师姐淡淡地点了下扶手，轻声道：“慕师妹。”
慕初静被点到名，当即转向白清凡, 一幅受教的模样，乖巧的让人不忍多说苛责之话。
白清凡眉眼不曾变过, 语调柔和地问：“师妹可还有什么话要同宗主说。”
慕初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明柏澜，摇摇头，她能有什么话要和宗主说，她总能感觉到宗主加在身上的压迫感, 不是刻意的, 是上位者长久以来形成的，无形中加在下位者身上的威压。
这种威压她很少从师姐身上感知到, 唯独在幽暗森林中，师姐出手的一瞬, 也很快消失了。
白师姐是那种面冷，心却不冷的人。
白清凡耐心地说：“既然没有同宗主说的话，还不回来坐着。”
慕初静回过神来，连忙回到原位坐下，后知后觉地生出几分羞涩，脖颈上浸染出一层浅薄的绯红。
心脏轻盈地跃动, 她此刻无法聚焦注意力, 师姐和宗主又开始谈论起了别的内容, 正常的声音在慕初静耳边无限放大，她有些紧张。
为刚才的冒失。
白清凡一方面回答明柏澜的问题，另一方面分出精力给身边的人。慕初静比进来时更加安静了，本以为她坐回位置上会叽叽喳喳地给传音，诉说那份紧张，可灵识内毫无动静。
吓到了吗？不至于，白清凡不露声色地轻抚上慕初静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尖安抚性地点了两下，又似乎是无意间触碰到的，手掌很快从她手背上略过，端起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水。
明柏澜的话从上方传来：“清凡，你带慕初静去幽暗森林做任务时，遇见苍焰宗的弟子了？”
白清凡：“是的，宗主。”她将先前有关此事一笔带过的过程详细展开。
明柏澜听罢，低笑：“此番苍焰宗损失了那么多弟子，其中还有位蓝灵弟子，怎得也不见风声传出，隐藏的倒是好。”
白清凡不置可否，这件事传出，对苍焰宗颜面无益，丑闻自不会过多宣扬。
慕初静花费了半柱香的时间缓和完情绪，慢数拍记起师姐的触碰，余光不由得飘到师姐身上，那只素白的手端着茶杯，目光聚焦在上台的明柏澜身上。
后面的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修炼的注咒之术上。
明柏澜问：“那名蓝灵的灵珠，慕初静现在用不上吧。”她抬起一根手指虚空点向慕初静，一缕灵力延伸出，连接到慕初静灵海的位置。
慕初静只觉得心口一慌，随即灵识内递来一道传音：“不用紧张，放松，宗主在探查你的修为。”
半晌后，灵力收回，明柏澜满意地弯下唇：“踏入殿堂的时候，本座便察觉到你修为上的长进，如今一看，竟已是黄灵中品。数个月的时间，能突破一个大阶级，天赋的确如清凡所言的不错。”
师姐在宗主面前夸过她天赋不错。
慕初静略微震动，表面不显露山水，心底早就乐开了花，她故作镇定自若地：“是师姐教导有方。”
师姐竟然会在背地里偷偷夸她，慕初静无端多了几分气力，连脊背都不由得挺得更直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白清凡看在眼中，女人眉眼中闪过浅薄的逗弄之意。
明柏澜注意到这两人不经意间的互动，眼底闪过诧异，她对慕初静了解不多，大多是从白清凡口中听闻。
但白清凡不一样。
白清凡主动替慕初静回答问题已属难得，这种光明正大的，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更让她惊异。
这几个月发生了什么，能让白清凡有如此大的改变。
明柏澜无心窥探弟子们的私事，将话题引回来：“慕初静既然可以吸收灵珠内的灵力修炼，那便多让她出宗历练，清凡，你也需多出宗历练历练，本座没算错的话，魔界之门将开，对你影响不小。”
宗门内的灵珠大多是灵兽体内的，这种灵珠内的灵力对慕初静作用不大，唯独修士体内的灵珠，方可将功效发挥到最大。
有白清凡在一旁看着，她不用担心慕初静会滥杀无辜，在幽暗森林获得的几枚灵珠，也并非她们自己动手得到的，而是两位御兽之家的人赠予的。
更何况，苍焰宗在外本就作恶多端，名头算不得好听，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白清凡听懂了明柏澜的言外之意，起身行礼：“弟子明白，待到慕师妹修为巩固，弟子便带她出宗历练。”
明柏澜笑着抬抬手：“出宗历练，你自己安排就好，本座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白清凡依旧恭敬：“是，弟子自有分寸。”
慕初静在白清凡站起的一瞬就跟着站了起来，弯腰行礼，注意力被明柏澜的话吸引。
担心的是你的身体。
师姐的身体怎么了，出现什么问题了。和师姐接触的越发多，慕初静发现自己除了和师姐的关系近了一步外，其余的了解都不多。
譬如师姐为何会突然转道，放弃剑道，又譬如师姐分明辅修的是无情道，可她从未在师姐身上看到那种本属于无情道的冷漠。又如现在宗主所说的，师姐的身体。
所有想问的话题几乎哽在了嗓子里。不能问，不可以问。
好在，明柏澜为她解答了其中一点：“每次魔界大门一开，你的身体总是疼痛不已，体内的魔气无法控制，这次莫要再把自己捆起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了。”
后面的话是对慕初静说的：“此番你既在清凡身侧，要时刻注意她的举动，莫要让你师姐脱离你的视线超过一日。”
慕初静还未整理完明柏澜话语里的意思，稀里糊涂地拱手答应：“是，宗主，弟子必然好生照料师姐。”
这是她的心里话，师姐对她那么好，她自然会尽全力保证师姐无忧，只是……师姐体内怎么会有魔气。
拜别宗主后，慕初静还在纠结这件事，按照常理来说，体内拥有魔气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曾经不慎中了魔族人的攻击，导致体内有魔气残留，二是师姐本身就是魔族中人。
慕初静直接把第二种想法排除了，师姐怎么可能会是魔族中人，在她印象里，不论是影视剧还是小说中的魔族，都是罪大恶极的反派。
师姐这般正气凛然的模样，怎么可能会是魔族。
于是乎，立于破凡笛上时，慕初静愤恨不平地道：“都怪可恶的魔族，害的师姐被魔气困扰。”
破凡笛飞行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慕初静看不见身前人的表情，只当师姐被提起旧事，心情不好。
暗暗责怪自己多嘴，她说：“师姐，我来御剑吧。”
许久后，破凡笛开始降落，直至将至地面，白清凡从笛身上而下，这是破凡第一次这么贴近地面。
慕初静没想那么多，待到师姐收回破凡，她召唤出寒月剑，操控寒月剑变大，握住师姐的手腕，微微一笑：“师姐，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越宗地界广袤，这几个月随着修炼越发得心应手，没了开始的那般累，她有时修炼完，在师姐忙于它物的时候，便会御剑在明越宗四处逛逛。
因此发现了不少有趣的地方。
白清凡一声不吭地望着面前热情洋溢的女人，几根细碎的墨发随着风的方向飘到她的脸上，碰到肌肤，痒痒的，她头微微朝另一边偏去。
那夜在她的洞府中，风浅念提及魔族时，师妹对魔族的不喜以及今日提及魔族，又是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
师妹很不喜欢魔族。
在明越宗百年，白清凡对于宗门内的大部分地界了如指掌，但慕初静这次带她去的地方，她印象不深。
好像是一片无主之地，是数百年前的注咒法阁。
当年天下修士对于注咒之术趋之若鹜，宗门内设置有专门修习注咒的峰阁，那时，无论是在哪个宗门，修习注咒的人数都是极多的，甚至一度超过了剑修。
但在注咒之术上有所造诣的，寥寥无几，慢慢的，随着注咒的没落，设立的峰阁也都荒废了。
没想到师妹竟然摸到了这个地方。
寒月剑缓缓落下，慕初静先一步下剑，瞧见师姐失神不动，心中的愧疚之意更深了。
她让师姐不高兴了。
寒月剑再度下降，慕初静轻轻牵上白清凡的手腕，轻轻地扯了扯白清凡的衣袖，最后，轻轻地对白清凡说：“师姐，我们到了。”
白清凡侧头看她，那双棕黑色的眼睛如同一潭幽深的清泉，引人不自觉往深处看去。
慕初静在其中看见了自己小小的倒影，刹那间，一抹淡淡的紫色从师姐的瞳孔中略过，快的恍如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那双绝美的眸子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眼花了。
没放在心上，慕初静满是笑意的拉着白清凡往峰阁深处走。
此地荒废已久，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很难想象明越宗地界内会有如此破败的景象，通往阁峰的道路早已被各式各样的树木杂草掩盖，稍有不慎就会踏空。
加之里面可能存在的阵法，慕初静攥着白清凡的手不禁紧了些，嘴上道：“师姐，你跟紧我，别被伤到了。”
寒月剑砍去周围伸的过长的树枝，以免划伤师姐。
白清凡四处看看，灵识扩散至整座阁峰，里面的阵法无人维修，几百年过去，早已发挥不了当年的作用，充其量保证这座阁峰不会崩塌。
视线落在手腕上，女人皙白的手腕紧紧的握着她，似是生怕她不小心走错了路，走丢了。
师妹带她来这作何。
她没问。
终于，道路被清理出来，爬满植被的各式建筑显露在两人眼前。
有的巍然屹立，有的裂缝遍布，还有的倒塌在地，只剩下废墟。
从建筑的规模和使用的材料，可以窥探出那些年注咒的风行。
慕初静抬头看了眼那座保全完好的主建筑，叹息一声：“可惜了，若是我早来数百年，说不定，这处不会破败至此。”
至少会有人气，有了人气，建筑便能长久存在。
白清凡说：“你一人无法改变注咒的颓势。”
慕初静笑道：“也是，若是成为无数修士中唯一修成注咒的，说不定还要把我抓去做实验。不对，现在被人知道了，应该也是要被抓去做实验的。”
她懊恼地：“照这样来看，无论在什么时代，只要修成注咒，都会被抓去做实验。”
她命苦，自以为是天选之人，结果还要偷偷修炼，不能让其余人知道。好憋屈啊。
白清凡蹙眉：“抓去做实验？”
实验是什么？师妹又说了她听不懂的话，莫不是要想修习注咒，语言思维习惯还要与人不同才行。
慕初静笑着夸张：“就是把人放在一张桌子上，开膛破肚，看里面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结构。”
白清凡微微摇头，踩过脚边的枝桠：“何需这么麻烦，直接探查身体便是。再不济，把灵珠挖出来，也能知晓。”
“这倒也是。”慕初静耸耸肩，继续往前走。
主建筑历经多年风雨不倒，残破的石牌上依稀可见的注咒二字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名称，蜿蜒生长的草木挡住了巨大的正门，一圈圈的，严丝合缝，照不进一丝光线。
寒月剑挑开其中一角，掉落的叶片和灰尘眯的人眼不自觉地闭上，在空气中形成一层雾蒙蒙的景象。
慕初静错不及防地被掉落的土石砸到，脸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她挥挥衣袖，使了个净身术，而后点起脚尖，探头看向建筑的里面。
入目是全然的空洞，光线透过掀开的一角照入，地上七零八落的扔着木屑和书页，书页上的文字模糊不清。
慕初静手臂被人扯了下，她回眸，白清凡松了松手，食指勾着衣衫的一角：“都是灰尘，来这做什么？”
很少有弟子回来这里。
慕初静笑了笑：“好奇嘛，想知道数百年前的注咒峰阁长什么样子。”
白清凡沉默了会，握着慕初静提剑的手，挥舞砍去挡住大门的障碍物，一时间，纷纷碎物落下，被小型防护挡着，避开两人落下，数秒后，地面一片狼藉，只剩下她们站着的地方是干净的。
慕初静回头笑：“师姐也好奇吗？”
白清凡后退，扫了眼里面露出的正殿：“不好奇。”
慕初静想说不好奇怎么还主动挥剑扫除障碍，忽而想到是她说了好奇后，师姐才动的手。
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的好奇。
走进正殿，更直观的感受到注咒当年的盛行与热烈。空阔的面积，材料的选用是慕初静在其它阁峰不曾见过的。
墙壁上一枚枚符文印刻其上，无数枚黯淡无光的灵石和成串的灵珠散落在地上，被腐蚀的只剩下小部分封面的书籍黏在地上。
七零八落的修炼宝物不值钱的扔下地上，早已不见昔日的荣光。
慕初静本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注咒相关的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在正殿转了一圈也无果。
几间偏殿比正殿的情况还要乱，慕初静大致看了眼，没了兴致，转身出去了。
慕初静背着手，苦笑着：“上次我来的时候，一个人没敢进来。进来了看了，其实也就这样。”
白清凡淡淡地问：“你带我来这，就是看这个吗？”
看这处的破败。心情更差了呢。
闻言，慕初静神秘地歪了下头：“怎么会，顺路看看而已，师姐，你跟我来，我想带你看得其实是……”
她卖了个关子，提着寒月剑开辟了另一条道路，这条道路比主路的妨碍物要少很多，一看就是曾有人来过。
慕初静边开辟道路边说：“我先前探过路，前段时间清理了些，没想到这些时日又长出来了。”
不得不感慨，这些植物的生命力真的顽强。经过灵气的洗礼，也是合理。
白清凡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师妹奇奇怪怪的思维，带给她的无非也是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能跟着一路来到这，无非也是因为，她带她来的。
白清凡敛下眸光，前方的障碍越来越少。
其实大可以直接御剑而行，届时到地方下剑即可，何需这般麻烦，亲自开辟道路，耗费灵力不说，还浪费时间。
慕初静在兴头上，眼见距离越来越近，她忍不住提醒师姐：“师姐，你可不准用灵力探查前方哦。”
白清凡低低地“嗯”了声。
师妹说慢了，她自进入这处地界时，就已经探查了整个峰阁，没发现新奇的，足以让她们耗费精力来此的东西。
当最后一处碍人的草木被砍去，慕初静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汗液，回身：“师姐，闭眼。”
但已经来不及了，白清凡视野中闯入一片五彩斑斓，各色花束在风中摇曳，吐露出清甜的香气，交织怒放，打造出醉人的花海，在光线下，花朵中隐约可见丝丝缕缕溢出的灵气。
注咒峰阁中竟然隐藏着这片美好的景象。
慕初静偶然御剑经过此地，从半空中瞧见这片花海时，就动了带白清凡来这里的念头。
但师姐在明越宗百年，何地不曾来过，是以，她原计划是与师姐共同欣赏，畅谈未来。可当来到这座峰阁时，慕初静惊喜的发现，师姐没有来过这里。
于是，这片花海成为了神秘的惊喜。
慕初静摘下数朵，用灵力束缚在一起，鲜艳的花朵娇艳欲滴，花蕊上带着新鲜的水滴，凝成圆珠，滚落而下。
心脏撞击胸腔，她升起寸寸羞涩之意。
白清凡眼波微颤，眼底荡漾出一圈圈涟漪，视线顺着慕初静的脸，落到了那束艳丽的花束上。
她在等待，等师妹下一步的举动。
慕初静喉咙滚动，紧张慌乱吞噬着她，冲撞着她，这是一种比面对宗主时还要错乱的感觉。无人在她身前，替她回答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要她自己来回答。
其实只是想要哄师姐高兴，为什么会这么紧张。
手心都在冒汗。
慕初静舔了下唇，小步往白清凡身前挪动，两米不到的距离，因她慢悠悠地移动，也变得无比漫长，手臂朝前举起一些，微垂下的头不敢直视白清凡。
她说：“师姐，”她顿住，在组织语言，“这束花送你。愿你每天开心，如这片花海般，自在无忧。”
白清凡没有立刻抬手，她的视线重归于面前人的脸上，慕初静整张脸都是绯红的，蔓延至脖颈，就连举起的手臂上，都浮现出红润之色。
仔细看过去，慕初静的手臂在小幅度地颤动，因她没有接过，手臂颤动的更加厉害，幅度明显。
白清凡抬手，接下她的惴惴不安。
慕初静手上一轻，花束被拿走，她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演练好的话语，失了声。
白清凡低头嗅了嗅，与外界的花没什么不同，唯一区别大概是，这里的花束无人打扰，生长的茂盛许多，香气偏向清雅。
她淡淡地笑了：“谢谢师妹，我很喜欢。”
慕初静怔愣住，她第一次看见师姐笑得这般明媚，如霎时间绽放在凛冬的寒梅，她看迷了眼，话语磕磕巴巴地：“不……不客气，师姐喜欢就好。”
她深呼，又吐息，转身面朝整片花海，心脏漏掉的那拍，缓慢归于平稳。
忽地，白清凡问她：“你很讨厌魔族之人吗？”
慕初静怔愣，她算不上讨厌，只是魔族给她的刻板印象就是邪恶的，没急着回答，她问：“师姐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白清凡凝望着花束，其中有两支是粉紫色的，煞是好看：“好奇。”
仿佛和慕初静好奇注咒峰阁的主殿是什么样的般。
她捏起其中一朵粉紫色花朵的嫩叶，漫不经心地说：“所以，你很讨厌魔族吗？”
慕初静一时不好回答，总觉得这个问题后面隐藏着什么，师姐难不成和魔族有关系。
师姐体内的魔气以及宗主说的，魔界大门开启，师姐身体总是疼痛不已。听着不像是魔族人，否则，魔界大门开启，魔族人当是高兴的。
认真分析过后，慕初静还是偏向师姐曾被魔族人攻击过，导致身体残留了魔气。
她不答反问：“师姐和魔族人接触过吗？师姐讨厌魔族中人吗？”
白清凡说：“我在问你。”
慕初静避无可避，又分析一通，认定师姐不可能是魔族中人，但她保住退路，委婉：“任何种族都有好与坏之分，魔族之人也当有好魔的存在，我讨厌坏魔，不讨厌好魔。”
白清凡正视她：“那你觉得我是好魔还是坏魔呢？”
慕初静：“……”
她试探地确定：“师姐是魔族中人？”
白清凡极轻极轻地“嗯”了声。
慕初静微微启唇，蠕动着发不出声。
所以……她分析了那么多，都白分析了。
等等，慕初静脸色瞬间白了，她曾经在师姐面前说过魔族之人为非作歹，表达过对魔族的反感，当时没注意过的细节逐渐清晰起来。
怪不得那夜她对风师姐说魔族话时，她感觉师姐不高兴，怪不得风师姐让她以后不要在白师姐面前提有关魔族的事。
她竟然忘记了，今日又在师姐面前表达对魔族的不喜。
慕初静心跳了起来，不上不下。
白清凡没有追问，收起那束花，淡声：“回去吧。”
慕初静回神，猛地拉住转身之人的手腕，下意识下，牵扯的力度很大，白清凡被拉疼了，眉心微蹙了下。
慕初静急急喊她：“师姐。”
白清凡回头。
慕初静咬住下唇，微红着脸说：“师姐是好的。”
第33章
是人族还是魔族不重要了, 双标在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慕初静攥着白清凡的手腕，直视着女人棕黑色的眼睛, 认真地：“师姐永远是师姐, 在我眼里, 师姐就是最好的。”
她的眼神太真诚了，白清凡招架不住，垂下眼睑：“师妹, 你弄疼我了。”
慕初静心慌，急忙松开对白清凡的桎梏, 女人白皙的肌肤上浮现出一层与周围色调不符的浅红色，隐隐与红色的衣袖相融合：“对不起，师姐。”
她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白清凡轻颤的眼神下, 小心翼翼地捧起白清凡的那只手腕, 两根手指探上，轻巧揉捏, 眉眼间注满了歉意：“师姐，我为我先前的失言向你道歉。”
她不该那么说魔族, 不该对魔族妄自下定论。
白清凡摇摇头，不在意地说：“无碍，所以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魔族有那么大的敌意呢？”
莫不是在慕初静未进入明越宗时，遇见过魔族之人，又或者, 听什么人说了什么。
慕初静揉捏的速度慢了些, 复又恢复：“我……”
原身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魔族的描写, 她难以言明，总不能说是前世看的电视中，魔族都是不好的吧。
她绞尽脑汁，一时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这个世界的魔族与认知中的魔族并不一样。
白清凡不为难她，掌心盖在手腕上，遮住慕初静的两根手指，软腻的触感传至神经，慕初静看向师姐的手背，心跳声越发的快了。
现在的师姐，好温柔。
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温柔的，不经意间，连话语都是温柔的，怕惊吓到她般，白清凡轻笑：“你不是说，每个种族都有好坏之分吗？想来是某个魔族人做了让你接受不了的事情吧。就像我初入人族时，也会因部分人族的所作所为而对整个族群抱有敌意。”
慕初静茫然无措：“师姐……”
灵力幻化成一条长椅，白清凡带着慕初静坐下，身前的花海不过一寸之远，稍稍探出身，便能摘下一朵。
白清凡把玩着刚摘下的紫色花朵，递给身侧失神的人：“对于我是魔族人你很惊讶吗？”
慕初静迟疑地点头：“有点。”
白清凡没有看她，斜靠在距离她近的扶手上，身姿说不出的放松，师妹呆呆的样子有几分趣味。
慕初静后知后觉地问：“风师姐知道师姐是魔族人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不出所料，白清凡点点头：“浅念知道，杜师妹也知道。这不算是秘密。”
慕初静抿唇，这不算是秘密的事情，她不知道，在穿来前，原身与白师姐的交流几乎没有。
这点让慕初静想不通，原身与风师姐关系极好，而风师姐与白师姐又是极好的友人，怎么说，有风师姐为中心媒介，也该有所交流才对。
慕初静无意多想，师姐魔族人的身份不是秘密，更是验证了她的新猜想，这个世界的魔族，和其余种族没有区别。
十年一开的魔界之门为何对师姐身体造成影响。慕初静轻咬下唇，百思不得其解。
白清凡转头见她眼中的茫然不解更甚，她等了会，慕初静一直没有问。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花朵摇摆，发出轻轻的“沙沙”声，与清风一同，愉悦人心。
那束娇嫩鲜艳的花束被白清凡放入空间储物中保存好。日头移动到两人头顶，有些晒了。
慕初静随手摸了下衣袖：“师姐，我们回去吧。”
这里没有其它美景可以供人观赏了。
白清凡又看了眼无边无际的花海，灵椅破碎散开，撒入这片花海中，为它们注入新的滋养。
回阵灵阁，依旧是由慕初静御剑，寒月剑变得两米宽，足够容得下人在上面正常走动，慕初静与白清凡面对面而立。
她的冒然转身让白清凡上半身后倾斜了点，单手背于身后。
慕初静探上前半步，指尖捏着那朵白清凡给她的紫色花朵，妖而不艳，香气中多了分清冽的冷，与师姐身上的气息有点相似，她不确定地微垂下头，师姐身上的冷香钻入鼻息。
的确很是相像。
紫色的花朵被灵力包裹着放入空间储物中，慕初静扯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摸了摸肚子：“师姐，今日的注咒修习已经结束了，吃个饭，晚点再去修习剑道。”
白清凡点点头：“嗯，好的。”
午饭随意吃了些，慕初静休息了半个时辰，翻阅《注咒法典》，隐匿注咒再修习一段时间，就能熟悉了，她打算再尝试点别的。
例如，如何将别人的灵珠转化为她的，使她成为双灵珠，甚至是多灵珠拥有者，这才是注咒之术最为吸引人的地方。
那枚蓝灵的灵珠澄澈度达到了七级，是水属性的灵珠，若能转化成她的，对于修炼速度必然是大幅度提升。
一枚灵珠吸收灵力的速度怎么比得上两枚呢。
慕初静将这个想法同白清凡说了，白清凡沉默片刻，说：“只是枚蓝灵的灵珠罢了，日后你修为更高，会获得更好的。”
慕初静震惊，师姐连蓝灵都看不上。
白清凡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你的修为日后定然能超过蓝灵，现在何必定义。它日获得等级更高的灵珠，岂不是浪费。”
慕初静恍然：“对哦，说不定以后我能获得紫灵，银灵，甚至金灵的灵珠，那便再等等吧。”
《注咒法典》无风自动，书页返回，回到了最初的空白两页，慕初静和白清凡同时看过去。
一行行文字缓慢出现在上面。
白清凡看向慕初静。
慕初静翻译空白页上的内容：“神灵的灵珠也可获得。”
神灵，是目前的她不敢形象的存在。
“炼化放于体内的同属性灵珠亦可吸收替换，等级与你现在的修为相当。”怕慕初静看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注咒法典》特意展开解释，慕初静继续读着，“即，你现在炼化吸收一枚水属性灵珠，它日获得更高纯澈度和等级的灵珠，可以将原先炼化的水属性灵珠与后得到的水属性灵珠融合，提升灵珠纯澈度和等级。”
“吸收炼化高修为灵珠时，灵珠会降至主人目前所在的修为等级，即蓝灵灵珠变成黄灵灵珠。炼化低修为灵珠时，灵珠修为不变，即吸收炼化红灵灵珠，进入主人体内，依旧是红灵灵珠。”
好长的一段话，慕初静读完喘息了下，手指点在最后的几句话上：“这不就是说，低修为的灵珠还要我自己去修炼，提升，那不是更累啊。”
幻想的多灵珠吸收灵力变得不切实际，慕初静气得想笑，大不了她放弃多灵珠的诱惑，想累她，门都没有。
《注咒法典》感知到她的想法，原本的符文消失，新一轮符文呈现出。
“待到低修为灵珠达到主人目前所在修为后，会与主人的主灵珠共同提升，不需要再单独修炼。”
此符文一出，慕初静放弃的念头消失了，既然这样，她就直接炼化修为黄灵灵珠呗，她目前便是黄灵，省得腾时间单独提升后入的那枚灵珠修为。
那名蓝灵的灵珠暂且不动，降至黄灵，太亏了。
慕初静整理好后，同白清凡说明了里面的缘故，想让师姐帮她参谋参谋。
白清凡沉思，问：“你手上有黄灵修士的灵珠吗？”
那日邬黎给的四枚中，除了蓝灵外，最高的便是橙灵。
慕初静苦着脸摇摇头：“没有。”
白清凡又问：“那你可愿意吸收炼化一枚橙灵灵珠，而后在将这枚灵珠修炼至黄灵。”
慕初静一整个抗拒，她不要。
看出她的拒绝，白清凡道：“不急，你现在黄灵中品，等到青灵或者蓝灵再思考这件事也不急，姑且先将注咒练好。”
慕初静合上书籍，思考片刻：“师姐说得对，那便再等等，我观这书中里面还有修补破损灵珠的方法，这段时间，一同练练。”
打定主意后，慕初静在注咒上花费的时间多了起来，对于灵珠的需要亦是多了起来，期间白清凡前往任务阁发布了一条有关收购灵兽灵珠的任务。
收集来的灵珠被人为不同程度的破坏，而后交由慕初静将其修补。慕初静周身被各种不同的符咒包围，稍不注意，耐心修补的灵珠就会因出错化为粉尘，从掌心飘飞。
前期灵珠损耗极为厉害，没有一枚能逃离粉尘的结局。同时，灵珠数量有限，不可能无条件的任由慕初静练习。
将收购来的最后一百枚灵珠交由慕初静时，白清凡提醒了句：“师妹，这一百枚用完后，很长一段时间不可再去收购了。”
会引起宗门弟子的怀疑，这么大批量的灵珠用来做了什么。
先前的那些，可以解释她吸收里面的灵力修炼，再多的，就不符合常理了。
慕初静拿起一枚灵珠，手指快速的在灵珠表面勾画，复杂繁复的符文。眨眼间遍布整个灵珠，破损的地方肉眼可见的愈合，慕初静额头上全是细小的汗珠。
“咔嚓”。符咒悬空，灵珠在她掌心覆灭。
慕初静舔了下干涸的唇，拿过一旁的茶杯，不管不顾地喝了一大口。
白清凡拿着一块手帕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
慕初静很乖，很配合，微仰着头，方便师姐为她擦拭，她愧疚，“浪费了这么多灵珠，还没能有一点进步。”
这些天收购灵珠所需的灵石全部由白清凡垫上，慕初静贫瘠的财库根本支撑不起如此大量的灵珠价格。
手臂长时间举着，酸疼的厉害，手指勾画了许多符文，微微曲起都是疼的，她叹息着摸向下一枚灵珠：“师姐，那些灵石当做是我向你借的，日后定然还你。”
白清凡给她倒了杯新茶：“嗯。”
若是慕初静当真可以成功修补灵珠，不说别的方面，光是带来的收益就是巨大的。
目前修士灵珠破损，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秘法修复，但灵珠的纯澈度会下降数个等级，难以吸收天地灵气。二是彻底放弃修炼一途。
慕初静修补的，应当不会降低灵珠的纯澈度。
时间流水而去，恍然又过去了一个月，最后一枚灵珠在慕初静眼前化为粉尘，她还是失败了。
慕初静叹息声，无奈地拍了拍大腿，晶亮的眼睛盯着地面上的一堆灵珠粉尘，弯腰，手指点过一些。
这一个多月的修炼中，最成功的一次，是她将破损的灵珠修复到只剩下细长的裂缝。
慕初静深感愧对师姐投入的灵石，蔫巴地趴在桌子上，任由茶水升腾的热气扑在脸上，不多时，脸颊红润湿漉。
她身体偏侧，师姐双腿盘坐在榻上修炼，灵气游走带动空气流动，慕初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师姐，不知不觉中，飘扬的灵气向四面八方扩散，白清凡睁开了眼睛。
趴在桌子上的人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偷偷地望着她。她扫了眼地面上的灵珠粉尘，心中了然，欲要安慰，忽而，灵海内有暖流流过。
白清凡无瑕顾及，窗外天色暗沉，皎洁的月色洒落人间，昏沉的天边，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紫色气息流转不断，丝丝缕缕，远远看去，将月亮包裹缠绕。
魔界之门开了。
心口猝然一疼，白清凡舌尖用力抵在上齿，破凡被她禁锢在体内，强行锁住大部分灵力，长久未用的灵形丝自腕中钻去，来不及多想，她指向慕初静：“你，出去。”
竭力按下音调起伏，还是泄露出几分颤音。
慕初静察觉出她的不对劲，赶忙跑过去要扶住她：“师姐。”
白清凡冷声克制：“出去。”
慕初静不愿，白清凡抵在她肩膀的手用力推开身前的人，慕初静被动地后退两步，瞧见白清凡颈部动脉凸起，棕黑色的眼瞳变成了深邃的紫色。
白清凡呼吸急促：“出去。”
慕初静怎么可能放任这样的师姐独自一人，搬出宗主之命：“师姐，我答应过宗主。”
白清凡咬牙，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撑着从榻上下来，重复：“出去。”
慕初静慌忙地：“师姐，我给你拿……”
白清凡呵斥：“慕初静。”
慕初静被定在原地，顾不得听师姐的话，拿出各式丹药，但她的丹药有限，不知道管不管用，不能冒然喂给师姐。
她视线在这座洞府内寻找，妄图找到一二。
身前猝然一重，白清凡趴扶在她的肩膀上，这次慕初静才发现，师姐的身体冷的厉害，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继而抱紧师姐，火元素涌现，不敢贴师姐太近，火团放置在距离师姐半米外的地方。
炽烈的火元素堪堪驱散些许冷意，慕初静护着师姐的后腰，轻声安抚：“没事的，师姐，没事的。”
白清凡意识不清，只感觉自己跌入进温暖中，身体上的寒冷得以退去些，她眼底的紫色越发浓重，灵形丝缠绕在慕初静的脖颈处，只需勾动指尖，便可让面前的人分家。
白清凡咬住舌尖，刺痛激得她理智回归了些，模糊地看清前面的人，泛红的眼尾溢出浅薄的水润，她推着慕初静的肩膀。
慕初静却将她抱得更紧了，焦急万分，给宗主传音，那边什么消息都没传开，石沉大海般。
白清凡声音涩哑：“慕初静，你放开我。”
脖颈上的束缚越发紧迫，慕初静垂眸，红色的丝线攥在师姐手中，连同她的命一同。
灵形丝陷入肌肤一点，又被控制着，浅浅划过，神经传过微弱的疼。
白清凡嘴唇发白：“松开。”
慕初静张开怀抱，哄着她：“师姐，你别……”
下一瞬，蓬勃的灵力溢出，慕初静的话被打断，洞府的石门“砰”的一声打开，雷电闪动，噼里啪啦的电流不断，在耳边炸响。
巨大的动静被洞府外的阵法吸收，在外界看来，悄无声息。
慕初静手臂一伸，寒月剑自手掌凝结而出，挡住冲撞不断的灵气，她的身形被推着往后移动数米远。
白清凡单膝跪在地上，从遥远天际而来的声音一下下地敲击耳膜，体内的魔气回应似的翻涌，五脏六腑疼得剧烈。
额头上青筋凸起，太阳穴突突跳动，余光中，面前那道身影还在洞府内，长发遮挡了部分视线，但还是能认出那人是谁。
慕初静，还没有出去。
白清凡的灵力被压制许多，但依旧不是慕初静可以抵挡的，雷电灵力劈在身上，电流在身体中蹿动，心口疼得厉害。
好在这股灵力在逐渐减少，慕初静弓着身体，一步步朝着白清凡而去，女人墨黑的长发散乱，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气。
这个时候的白清凡精神最是薄弱，灵形丝束缚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伤及面前的人。
慕初静揽住师姐的肩膀，看见这一幕，惊骇万分。
灵形丝上血迹斑斑，师姐衣袖被灵形丝切割破碎，半条小臂露出，上面亦是一道道血淋淋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依稀可见白骨。
“师姐！”慕初静扯住灵形丝，手掌瞬间被划破，她不管不顾，额头抵住白清凡的额头，确定师姐此刻的状态。
这种薄弱的精神力，注咒应当可以控制，慕初静快速刻画，明黄色的符文闪出，不需要隐匿，经过这么久的修习，是以快了很多。
注咒在白清凡头顶上旋转一圈，慕初静手掌向下，注咒符文顷刻间没入白清凡大脑中。
她心跳加速，紧张地观察师姐的举动，白清凡眼神逐渐清明，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被慕初静抱在怀中。
成了。
她控制注咒，控制师姐的精神：“师姐，睡吧。”
白清凡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慕初静松了口气，师姐终归是不用再受伤了。
但灵形丝是师姐的法器，只听从师姐一人的话，依旧捆绑着师姐，挣扎过后的血痕触目惊心。
在红衣的掩饰下，倒也看不出多少。
慕初静心疼地将人抱到床上。
窗外，月光缠绕的紫色魔气开始散去。
慕初静打了盆温水，师姐双手被束缚着，她探过身，避开伤口，擦拭肌肤上的血迹。
喂了一颗凝血丹给师姐，又喂了颗给自己，随后捏碎一颗，轻轻地撒在伤口上。
一切做好后，她坐在床边，师姐脸色惨白，毫无血色，长睫不时颤动，很是不安稳。
脆弱的仿若陶瓷般，她伸手想要抚摸师姐的脸庞，在快要触碰到的时候，手指微曲，停滞，片刻后，她收回手，安静地坐着，守护师姐。
第34章
慕初静一夜未眠, 手肘抵在床榻上，撑着半边脸颊，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床榻上的人。期间, 她不忘给师姐的伤口处涂抹药粉, 灵丹药效极好, 浅一点的伤口完全愈合，深一点的，还需要多涂抹几次。
初晨的阳光透过木窗, 慕初静紧绷了一整夜的精神松垮下来，疲惫感来袭, 她将被子的一角压在手肘下，师姐一旦醒来，有所动作，她就能察觉。
随后, 放任自己被困意吞没, 合上了眼。
白清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一幕, 一身蓝白衣衫的女人额头近乎贴合到床沿边，墨发披散着垂至后腰, 脖颈弯曲的厉害，细腻的肌肤藏在阴影中，乖巧地让人忍不住揉揉。
手腕上传来的麻木感让她收回目光，灵形丝自手臂上自动解开，钻入白清凡的手腕中，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带着痒意, 白清凡没有多动, 目光柔和地望着爬伏在她床边的人。
昨晚仅存的理智告诉她, 慕初静所做的一切，任由她如何赶走这人，这人依旧留在她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把她弄睡着了。
还在这陪了一夜。
白清凡抬头，念有所想地将手轻轻地抚上慕初静的发顶，她只是碰了碰那头乌黑的发，怕吵醒慕初静。
慕初静心中藏事，睡眠很浅，是以在白清凡抬手牵动被子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忍着困意睁开眼睛，有点酸疼，她不甚在意，扭头看向白清凡的脸。
师姐脸色苍白，比昨晚好些了，最起码能看见血气。四目相对，慕初静怔然，一息间，她起身扯过被子，给师姐盖好，关切地问：“师姐，可还有哪里难受。”
白清凡定定地望着她，半晌后，女人弯唇，声音哑哑地：“有点渴。”
“渴？”慕初静连忙起身给师姐倒水，回身时，她单膝跪在床边，没端水的手护在师姐的腰身，将人缓而慢地扶着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慕初静想要喂她，白清凡却径直抬手接过了那杯水，婉拒了她的好意。
等师姐喝好后，慕初静将水杯拿开，放置在一边的小桌上。
刚坐下，一只皙白软腻的手伸过她的视线，脖颈上飘过柔软的触感，师姐在抚摸她的脖颈。
她不由得咽了下，喉咙滚动间，指尖从她的肌肤上划过，留下丝丝绵软的暖。
灵形丝在划破的地方只剩下浅淡的红色痕迹，与周围的白嫩格格不入，白清凡眼底浮现点点心疼：“疼不疼？”
慕初静为了让师姐更好的摸她，不至于牵扯手臂上的伤口，脊背垮下，上半身向下爬伏，凑近师姐：“不疼的。”
灵形丝在她脖颈上留下的伤不明显，更多的是在手掌上，当时一心想要扯开束缚师姐手臂的灵形丝，忘记了护身，导致手掌被割得血肉翻出，好在没有伤及筋骨，不然日后剑都拿不了了。
偷偷瞥了眼掌心的那道还没完全恢复好的伤口，慕初静笑着说：“师姐没事就好。”
昨晚师姐突如其来的举动属实吓了她一跳，为何师姐会突然不受控制。
白清凡收手，手臂自然垂下，被割碎的袖子映在眼中，她小幅度偏头看了眼慕初静，低声说：“师妹，我想换身衣服。”
慕初静下意识道：“我帮师姐换。”说完后，意识到不对，对上师姐澄澈的眼睛，她的脸颊瞬间变红。
白清凡瞧着她的变化，唇弯下：“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师妹先出去，可以吗？”
现在的师姐看起来格外软，语气都是软的。慕初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师姐，怕师姐在她出去后，发生什么意外，可师姐。换衣服，她在这待着的确不好。
陷入两难之地中，她坐在矮凳上不动，手指无意识曲起，忽然，头顶上落下轻物，被揉动着。
是师姐的手。
白清凡说：“魔界大门已经关闭了，对我不会有影响了，别担心。”
慕初静茫然地点点头，等她回过神时，已经来到了洞府外，手掌贴合在石门上，回味师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醒来的师姐，好像只剩下了温软。
不过，师姐说魔界大门已经关闭了，魔界大门什么时候开启的，她一点感知都没有。魔界大门开启有什么用，为何会让师姐出现那么强烈的反应，近乎丧失意识。
不等她思考多久，灵海内传来一道灵识。
是师姐让她进去。
白清凡换了身白衣，墨色长发束在身后，长长的丝带垂至腰身，是与白衣墨发相称的红色。
她端坐在棕黑色的方桌前，身姿板正，面容清冷淡然，恢复了那副清冷淡然，遗世出尘之感。
慕初静走过去，坐在了师姐的对面，快速打量过师姐，先前的柔弱仿佛是一场错觉。
白清凡掀起眼帘，人还是憔悴的，换衣服时，她探查过身体，这次造成的影响跟前几次相比，聊胜于无。除了一些外伤，内伤浑然没有。
得益于慕初静。
她问：“你对我使用注咒了？”
否则她想不到慕初静还有什么方法能让她睡着。
慕初静点点头：“因那时师姐精神薄弱，注咒才发出了效果。”
白清凡若有所思：“果真是这样。”
慕初静告诉师姐，昨晚她跟宗主传了消息，但宗主并未回复她，师姐对此并不意外，宗主又闭关了。
瞧见面前人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清凡猜到对方有所疑问，但这种好奇又不敢问的模样很是有趣。
白清凡垂下眼眸，好心情地为师妹解答疑惑：“魔界大门十年一开，每次开启，都会召唤存在人世间的魔族回到魔界，若是不回，便是出现我昨晚那样的情况。同样的，魔族人也可通过开启的大门进入人世间，每位魔族人可在人世间待十年不受影响。”
慕初静略懂一二，师姐进入宗门百年之久，细细算来，岂不是已经受了十次这样的痛苦。
心无端抽痛了下，她问：“师姐，没有方法可以躲避吗？”
白清凡淡淡道：“没有。”
魔气是魔族人身体的一部分，难以剔除，即使她这么多年早已不用魔气了。
慕初静抿唇，无可奈何。
＊
白清凡休息了一个上午，午后陪同慕初静前往剑法阁练剑。在练剑期间，慕初静看见杜寻雁悄悄出现在了练剑之地，眼神时不时漂浮到白清凡的身上。
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慕初静了然，杜师姐知晓白清凡是魔族人，魔界大门开启，对白师姐的影响想来她也知晓。
口是心非，嘴上会怼白师姐，心底还是担心着的。
慕初静这次练剑没有选用寒月剑，寒月剑重量比普通灵剑稍重，更难掌控。她手伤没好全，用寒月剑露出的破绽会更多。
虽然普通灵剑也会因手掌无法正确发力出错。
譬如此刻，她挽了个剑招，手腕转动间，带动手掌用力，向前刺出一剑。
“啪嗒”，手掌脱力，长剑从手心滑落。
在低声交谈的白清凡和杜寻雁同时看过去。
剑修拿不住剑，是很严重的事情。
杜寻雁当即就炸了，几个快步过去，指着地上的剑：“你在干什么？堂堂一个剑修，连剑都拿不住，这几个月来练到哪里去了。”
慕初静捡起剑，赔着笑脸：“杜师姐，失误，失误。”
杜寻雁在修炼上向来是严厉的：“你知不知道，在外面与人交战，剑一旦脱手，等待你的下场有……”
“杜师妹。”白清凡打断杜寻雁的话，从杜寻雁身后走过，扫了眼慕初静握剑的手，“外面还有师妹等着你指点修炼，这里我来。”
杜寻雁气焰褪去，还是不悦的，但面对白清凡时，她软下去：“师姐，昨晚……”她止住，不无担心，“你的身体还没恢复。”
每次魔界大门开启后，白清凡总是需要一段时日的休息，方可彻底好转。今日她是听闻白清凡来到了剑法阁，特意抽身过来看看，不出所料，白清凡整个人看过去，都是苍白无力的。
这般，如何能让她受累教导师妹。
白清凡说：“慕师妹照顾我一夜，难免气力不足。情有可原，今日的剑道修习暂且结束，等明天她休息好些了再来。”
杜寻雁一听此话，急急望向慕初静，见她身上没有伤才放下心来，拍了拍慕初静的肩膀，叹道：“怎么不跟师姐说，让你平白无故被师姐骂了顿。”
慕初静知晓杜师姐的严厉，哪里会放在心上，不忘讨巧逗师姐：“身为一名优秀的剑修，怎可被区区小事打败，更逞论在外面，可不会有人管我休没休息好。照样取我小命。”
杜寻雁被说笑：“瞎说什么呢。”
白清凡眉心蹙起，凝视在慕初静的手上，待到杜寻雁走后，她握住慕初静的手腕，提起，灵剑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初静被白清凡突然的举动打得措手不及，掌心中红色的伤痕露出，有小部分皮肉还是翻开的，痕迹凸起。
被发现了，慕初静想打个哈哈过去，但白清凡岂是几句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在白师姐无情绪的目光下，慕初静蜷缩起来的手指伸出，做错事的孩子般，小心地，生怕师姐会不高兴。
可明明这个伤口是因为白清凡才受的，于情于理，该感到抱歉的是白清凡才对。
白清凡弯下腰，手指轻点在掌心的红痕上，她从空间储物中拿出一粒丹药：“张嘴。”
慕初静听话地含过，而后道：“师姐，我吃过丹药了。”
白清凡：“这枚药效更好。”
慕初静咽下，见师姐还在端详那处伤口，有些不好意思了，抽了两下，没抽回来，反倒被拉得更紧了。
她抬起另一只手盖住受伤的手，挡住师姐的视线。
白清凡抬头。
慕初静羞意涌动：“师姐，没多大事，过几天就好了。”
白清凡指尖上扬，顶开遮挡手，看不出表情，拿出类似药膏状的东西，挤了点在伤口上，刺刺的，很痒，忍不住想挠。
药膏被均匀地涂抹上去，白清凡低着头，慕初静看不见她的表情，过了会，药膏抹好，白清凡松手：“你以后是不想练剑了吗？”
慕初静哽住，“怎么会……我毕竟主修剑道。”
修炼了这么久，她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剑道。
白清凡：“带着手伤练剑，牵扯到筋骨，你以后便碰不了剑了。”
那有那么严重，她的手伤都快好了，正欲反驳，触及到师姐眼底的不明情绪，反驳的话堵住，她虚虚地应下：“我错了，师姐。”
她总是很快认错，明明不是她的错，也要认下。
白清凡弯腰捡起剑，放回一侧的灵器架上，回身时，慕初静按压着虎口，目光望向她的方向。
对视上，那人很快欲盖弥彰的移开。
不能练剑了，离一日的修炼结束还有段时间，慕初静主动道：“师姐，回阵灵阁修习注咒吗？”
注咒无需手掌，只需勾画符文，不会伤及筋骨。
白清凡说：“这几日暂且不修炼。”
慕初静眨眼：“不修炼？那做什么？”
师姐这是要让她休息啊。
白清凡：“你可自由安排，待到你手掌痊愈了再修炼，不急这一时。”
慕初静：“好。”
对于获得几日的休息时间，慕初静自是高兴的，但更关心的是师姐的情况，这几日，日日灵丹妙药吃着，师姐的脸色也没有多好转，弱不禁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
这几日，风浅念来了几趟，多是探看白清凡的身体，还有一位慕初静不认识的灵丹阁的师姐，带着纳兰然过来给白清凡疗伤。
短短几日，白清凡的洞府迎来了数位慕初静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师姐。这一刻，慕初静清楚的意识到，师姐说她是魔族人在宗门不是秘密的实感。
真的不算是秘密。
灵丹阁的师妹将新炼制好的丹药喂给白清凡后，惊讶地道：“这次竟然没有内伤，外伤也没前几次那样多了，魔界大门对你的影响是不是没那么大了。”
慕初静在旁侧端茶倒水，与纳兰然眼神交流，听闻此语，不禁将注意力转回师姐身上。
白清凡意味不明：“兴许吧。”
灵丹阁师姐庆幸：“如此就好。”
但师姐的身体看上去太差了，慕初静忍不住问：“师姐，白师姐的身体可有大碍。”
灵丹阁的师姐分出心神给她，笑着说：“并无大碍，表象而已，养一阵子就好了。”
慕初静不放心：“只是这样吗？”
灵丹阁师姐道：“只是这样。当然，你不放心的话，饮食上也可以给白师姐补补。”
她对慕初静印象不深，只知她与阁内纳兰小师妹关系不错，时常能看见两人在一起。
白师姐是个外冷的人，众所周知的好友是风浅念，不曾想，这位慕师妹与白师姐有深厚交集，且看这慕师妹对白师姐的忧虑关切，任劳任怨地打下手，白师姐也未拒绝对方的好意，坦然接受。
不像是普通的师姐妹。
慕初静记下，盘算着给师姐做什么补身体的好。
第35章
送走灵丹阁的师姐和纳兰然后, 慕初静没有急于回到洞府，给师姐传了个音，径直往山下而去。
寻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可以用来滋补的灵兽。
因明越宗占据此地, 各种聚灵阵法使得整座山脉灵气浓郁, 即使是山下的灵兽，也得以惠及。
过于弱小的灵兽无法生存下去，慕初静倚靠在树边, 想抓只野鸡炖汤都没有。
鱼肉师姐当是不爱吃的，上次烧烤的烤鱼, 师姐不过意思性地吃了两口，没有多碰。
深入山林，慕初静找到了几株疗养性不错的草药，可以炖个药汤, 随后召唤出寒月剑, 前往距离宗门最近的一处城池，精挑细选地购入一些食材。
重回到宗门时, 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慕初静负手而立站在寒月剑上, 在抵达阵灵阁，准备御剑而下时，忽而听闻一阵悠扬的笛音。
笛音清扬动人，如春日滋养万物，草木繁茂复生，抚平内心的躁动不安, 慕初静御剑的速度不由得慢下来, 居高临下地望着洞府前, 白衣素色，不染纤尘的女人。
白衣女人双手捏着破凡，笛声正是由此处传出。
慕初静放轻了步调，悬浮着从寒月剑上下来，落地声几不可闻。
她落在了女人的斜侧。
女人不知有没有发现她，笛声不断，视线不移，垂眸而下，鸦羽般的睫毛轻颤灵动。
慕初静不禁屏住呼吸，这是她第二次听师姐吹奏破凡，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完整的听完一曲。
曲落，破凡笛从女人唇边移开。
慕初静沉寂在女人创造出的美好中，许久方才回过神，小步而去，来到女人身边：“师姐。”
白清凡转身，微微颔首。
或许是心理作用，师姐的精神气比她离开前要好些，面色更加红润了。
慕初静由心夸赞：“师姐的笛音很动听。”语罢，担心师姐提问回答不上来尴尬，她主动补充一句，“我虽不懂音律，但也能听出其中的玄妙。”
白清凡放下破凡，见她风尘仆仆的样子：“去哪里了？”
慕初静传音时，只说了要出去一趟，并未说明去往哪里。
慕初静笑了笑：“去了趟山下，又去了趟最近的一处城池，买了些吃食。”
她扬手一挥，掌心出现一枚方方正正的糖块，不好意思地递到师姐面前：“师姐，糖，很甜。”
白清凡顿了两秒，接过：“多谢师妹。”
类似的方糖，在宗门特定设置的交易堂内有出售。
她没搅扰师妹的好意，在慕初静眼巴巴的视线下，将那颗方糖剥去外皮，含在口中。
很甜腻的味道，白清凡吃得不是很惯。
慕初静见她吃下，心情大好，看了眼天色，又和师姐说了声后，往洞府后跑去。
白清凡视线追随着她，片刻后，她迈步跟上。
洞府后方是一片空旷的地界，用来生火做饭最是方便，慕初静处理完买来的鸡肉，火元素倾出，熬煮鸡汤。
恍一抬头，见到白师姐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禁弯下唇，对着师姐招了招手：“师姐，你进洞府休息会吧。外面风大。”
风大？白清凡余光瞥见额角碎发轻盈地随风飘动，全然没有凌乱的样子。她不仅没有回洞府，反倒朝着慕初静走过去。
经由灵火熬煮的鸡汤更为香浓，越是靠近，那香气愈是吸引人。
白清凡寻了个平坦的位置，不顾及形象的坐下。
像师姐这样的人，随便坐着都不显随意。慕初静想。
她又从空间储物中掏出一枚方糖，白清凡眼神微动，不太想吃。
慕初静浑然不觉，殷勤地献上去：“师姐。”
白清凡犹豫着接下，捏在掌心。
慕初静见她没有吃，没有催促，刚才的那枚吃过不久，糖这种东西吃多了的确不好。
好在她空间储物中还有各种灵果，摸出一枚擦拭干净扔给师姐，接着一件件吃食地往外拿
她的空间储物是专门用来放置食物的吗？白清凡摩挲着果皮。不多时，慕初静的周围围了各种食材，都是在那座城池买的。
收整归纳完，这些食材被重新放入空间储物中，迎上师姐略微震惊的表情，慕初静笑着解释：“顺路一起买了。”
白清凡环抱双臂，拿着果实的手自然垂下，熬汤的过程很慢。
慕初静劝了白清凡数次让她先回洞府，白清凡都没有动，慕初静只好换了个思路。体质不好，在外面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体质不好四个字从慕初静口中说出时，白清凡明显僵滞了瞬，似笑非笑地问：“师妹觉得我体质不好？”
话语中的质问太重，慕初静“啊”了声，话音调转的极快，“不，师姐的体质很好。”
白清凡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别开头，看向别处。
半个时辰后，慕初静端着一碗熬好的鸡汤，托着碗沿，叮嘱：“师姐，小心别烫到手了。”
随后拿起另一只碗准备给自己盛，手握到汤柄时却停住了，她给师姐熬了汤，礼尚往来，师姐喂她喝一碗不过分吧。
但现在的师姐看起来身体好差的样子，她再让师姐喂她，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慕初静犹豫着，无意识地搅动勺柄。
“在想什么？”白清凡的声音从不远处飘来，清冽的音调拉回了慕初静游离的思绪。
她抿住唇，小声说出自己的愿求：“师姐能喂我一口吗？”
只是一口，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闻言，白清凡诧异地掀起眼皮，师妹的这个请求是她着实没有料到的，她轻轻摇动勺柄，乳白色的鸡汤盛于勺内。
慕初静喉咙滚动，低下头，觉得这太冒犯师姐了，耳根通红地解释：“就是好奇这汤有没有入味。”
好拙劣的借口啊。
身边一时没了声响，慕初静开始后悔说那句话了，师姐现在肯定很后悔，后悔接过她的那碗鸡汤。
忽然，视线中，一股热气扑来，很清淡的热气，紧随而后的，视野中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捏着勺柄的手。
慕初静惊异地抬起头，白清凡蹲在她身前，细长的手指往前递了递，见她不动，垂眸看见勺中的汤，收回。
“哎。”慕初静后知后觉地发出一道气音，以为师姐是嫌她慢不喂她了。
心中暗骂自己两声，不想，下一秒，师姐轻轻吹了吹勺中汤水，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连带着慕初静的一颗心，都跟着荡漾起来。
她咽了咽喉咙，师姐是怕她被烫到。
白清凡薄唇轻抿，隐藏在发下的后颈染上点点绯红，没有直视慕初静，更多的是集中在勺子上：“张嘴。”
勺子抵上，注意力不自觉地移动到那张晶润饱满的红唇，白清凡心乱了一瞬。
慕初静心湖荡漾，泛起剧烈的波动，柔软的唇瓣贴在勺上，微微低下头，揽住散下的碎发，视线追随着师姐，喝下。
白清凡指尖轻颤：“入味了吗？”
慕初静舌尖抵在上齿：“入味了，很好喝。”
白清凡“嗯”了声，“还有自夸的啊。”
慕初静还没从被师姐亲手喂的感觉中脱身，故作镇定自若地笑：“是啊，我对自己的厨艺一直很自信。”
白清凡认可地点头，随后问了几句慕初静手掌的情况，又检查了遍，才放心。
饭后，两人回到洞府中，慕初静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聊，往日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陡然放松下来，还有些不习惯。
手指点着茶水，无意识地在方桌上勾画着符文。
白清凡在榻上盘腿而坐，调养。
空气中的灵气奔涌着朝白清凡而去。
慕初静安安静静地勾画符文，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灵海内传来了一道传音。
是纳兰然的。
师姐短时间内不会结束，慕初静悄无声息地起身，出了洞府，一路来到阵灵阁峰外的石碑边。
纳兰然正在那里等待她。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是有什么好东西要给我啊。”慕初静开玩笑地走向纳兰然。
纳兰然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还后退两步打量她，慕初静被她盯得不明所以，跟着低头看自己，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看什么呢？”
纳兰然没好气地锤了她肩膀一下：“还在这和我装模作样呢？”
慕初静一头雾水：“什么？”
她被纳兰然叫过来，还没说两句话，就被对方说装模作样，她好冤啊。
纳兰然鬼鬼祟祟地四周探头，确定无人后，尤不放心地拿出一张符纸，封锁住两人所在的位置，阻碍他人探查。
慕初静睁大了眼睛，这么贵的符纸，说用就用了，这就是身为炼丹师的财大气粗吗？
纳兰然心思不在这上面，问：“你和白师姐什么情况了？”
慕初静：“啊？”
“还在装。”纳兰然嘻嘻一笑，“我们什么关系，你还对我保密，你和白师姐是不是快要结成道侣了？”
慕初静不动声色：“怎么这么说。”
纳兰然耸肩：“我今天和师姐去给白师姐探查身体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和白师姐虽然没有多少交流和接触，但你每句话的重心都在白师姐身上，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可没见你这么关心过别人。”
“还有白师姐，竟然就这么让你待在她的洞府中，你和我师姐确定白师姐身体的时候，她也没有制止。很不符合白师姐的作风。她那么独立一个人。”
纳兰然越说越觉得自己是对的，拐了下慕初静：“别隐瞒了，我可是特意从灵丹阁过来帮你参谋的。等拿下白师姐，下一次有情道的评测，你绝对是第一名。”
第一名……
这不就是她一开始的目的吗？为什么纳兰然这么说出来，她会不高兴。
第36章
回到洞府时, 白清凡还沉浸在清修中，慕初静茫然地望着不远处眉眼平和之人，她脊背靠在石门上, 视线久久无法从师姐的身上移开。
有情道, 第一名……
慕初静垂下眼眸, 细长的手指蜷缩起起来，无意识地按压在身后的石门上，指腹被压扁, 指尖是一圈白色的痕迹，血色线往后褪去些。
她……其实, 不一定非要修炼有情道的，不是吗？辅修之道而已，她认真修炼好剑道和现今的注咒之术不就可以了吗？
心头乱做一团，过往和师姐相处的一幕幕如同电影慢放般, 在眼前回过, 所有的决定变得摇摆不定。
现在接近师姐，还是单纯的为了修炼有情道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 她有些分不清了。
白清凡的灵识感知到慕初静出入洞府，亦是感知到慕初静此刻靠在石门上, 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她没有睁眼，保持清修的姿态。
一炷香后，慕初静仰起头，闭上眼，暂且放下这些念头, 缓步坐回位置上, 视线凝在师姐的身上, 弯了下唇，收回视线。
手掌上的伤其实好的差不多了，握剑不至于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但师姐没放口让她去练剑，她索性在师姐清修，无聊之际练习注咒。
再熟练的东西，长久不练也会生疏，慕初静点着茶水，在桌子上勾画一枚枚符文。
不用灵力，节省了很多体力。
修补灵珠的符咒比以往练习的都要难许多，耗费了数百枚灵珠才堪堪有所长进。
若不是知晓注咒不好练，她都怀疑是不是她天赋太差，太败家了。
欠师姐百万枚购买灵珠的灵石还没着落。
杯中的茶水不知不觉间见了底，面前的桌子上的水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半湿半干。
天色渐晚，白清凡从清修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一睁开眼，一股飘然香气传入鼻息。
是慕初静做的食物。
白清凡眼底闪过细碎的笑意，提起衣衫自塌上而下。
慕初静正捧着《注咒法典》翻阅。
白清凡脚步很轻，气息收敛，慕初静没有半分所察，直到那道白色的身影驻留在视野中，才后知后觉地看过去。
慕初静喊：“师姐。”复想到桌子上盖着的东西，连忙道，“我为你煮了滋补的药汤，你趁热喝点吧。”
中午是鸡汤，晚上是药汤，师妹对汤药情有独钟。
她接受了慕初静的好意，盛了碗，慕初静没有像中午那般殷勤地给她盛汤，还是坐在原位，钻研法典，不时翻动一页，极是认真的模样。
白清凡捏着汤匙的手停滞两秒，热气升腾，妨碍不了她看慕初静的视线。
一碗喝尽，她掀起眼眸，慕初静唇齿微动，嘀嘀咕咕地，似在念法典上的符咒，她的语调很轻，白清凡听不清，也听不懂。
慕初静两指夹着书页，看似是在看法典，只有她自己知道，法典中的内容根本没有进入她的大脑。
两页的内容，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上面标记的注咒，看过即忘。
肩膀被人很轻地拍了下，慕初静顺着看过去，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落在上的衣衫上，白清凡轻声说：“汤要凉了，喝完再看。”
慕初静不敢直视白清凡的眼神，笑了笑，合上书籍，法典化为一抹灵光钻入她的灵海中。
她说：“好。”走了几步，想到什么，转身说，“对了，师姐，我手恢复的差不多了，打算过两日就去剑法阁练剑，然后回遇情堂住一段时间，好久没回去了。”
白清凡眼睫颤动，师妹的情绪永远表现在她脸上，让她得以轻而易举地看出。
师妹在躲避她，只是午后离开了洞府两刻钟，回来后，就开始有意和她拉开距离了。
但还是会给关心她的身体，给她煮药汤。
出去的两刻钟，师妹怎么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白清凡垂下眼帘：“好。”
夜深人静，慕初静躺在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稍稍偏过头，就能看见坐在不远处打坐修炼的师姐。
在这里的几个月间，一直如此，她睡着师姐的床，师姐白天教导她修炼，晚上盘坐在榻上修炼。
一天的时间，有一大半是分给她的。
无情道又是什么样的呢？慕初静不懂，她翻过身，背对着师姐，睡意迟迟没有到来。
如她所言，手掌恢复自如后，她又开始了过往的修炼安排，上午在阵灵阁练习注咒，下午去剑法阁练剑。
唯一不同的是，师姐没有陪着她了。是慕初静以师姐身体尚未恢复完全为由拒绝了师姐的陪同。
起初还是不适应，眼神时不时看向门所在的方向，幻想看见师姐的出现。几次烂熟于心的符咒因分心破碎，又有几次，剑招因分心出错。
持续了两三天后，不适应感渐渐褪去，慕初静平心静气地勾画着修复灵珠的符咒，毫不分心地完成剑招。
她回到了遇情堂居住，只在午饭和晚饭期间，为师姐做上一顿饭，收拾好后，再离开。
两人间的关系因为慕初静的刻意疏离而生硬起来。
“慕师妹。”白清凡放下碗筷，看着忙忙碌碌，低头不与她对视的人，“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从明日起，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了。几座峰阁间来回跑，不方便，会很累。”
慕初静收拾起来很利索，闻言看了眼白清凡绝美的容颜，清冷出尘，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受伤的样子。
她迟疑了会，端着碗筷转身离去：“好的，师姐。”
走到石门边，她撑着门沿，微凉的质地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明了瞬，她说：“师姐，晚安。”
白清凡淡淡地“嗯”了声。
石门合上，洞府内仅剩下白清凡一人，举目四望，还是会不习惯，叠放整齐的床上，空无一人，总是喜欢在她修炼时，偷偷看她的小师妹，离开了。
白清凡胸口闷疼，她抬手捂住，从空间储物中摸出一粒丹药，仰头咽下。
洞府外，慕初静与星光为伴，慢慢地移动着，草地茂盛，灵气浓烈，这里汇聚了明越宗最多的阵法，也汇聚了明越宗最多的灵气。
寒月剑跟随在她身侧，缓慢地悬浮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慕初静幽幽叹了声，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与寒月剑说的：“师姐修的是无情道，我修的是有情道，怎么可能在一起……”
寒月剑震动，发出尖锐的剑鸣声。
慕初静捂住一边耳朵，没好气地：“声音小点，打扰到师姐们休息，小心她们把你给炼化了，扔进深渊中。”
寒月剑低鸣。
慕初静摇摇头，跳上寒月剑，“算了，回遇情堂吧。”
片刻后，慕初静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一人出现在了她御剑之地。
白清凡一袭红衣，眉眼中波澜不兴，晚风逗弄她的衣摆，她像是一尊雕塑，伫立在那，又像是无根落叶，风一吹，便飘动难落。
*
慕初静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遇情堂温泉，都挑不起她的兴致。她的洞府内很空，东西很少，晚上睡觉有点冷，还有点怕。
她的睡眠本就浅，夜里木窗被吹动发出的声音和洞府外微弱的声音，都能惊醒她。
奇怪，在师姐洞府中，她明明可以一夜好眠到天亮的。
“怎么回事啊，这几天晚上没睡好？跑去干什么坏事了？”一套剑招结束，杜寻雁瞧着她眼底浅淡的黑色问，“精神气都不足了。”
慕初静捂住唇打了个哈欠：“杜师姐管我剑法，还要管我每晚做什么？”
杜寻雁斜了她一眼，没搭理她这句话，只好奇地问：“这几日怎么就你自己来的，白师姐呢？”
熟悉的称呼被人提起，慕初静眼眸几不可查地暗了下去，打个哈哈过去：“师姐有别的事吧。”
杜寻雁没怀疑，又问：“师姐的身子如何了？”
慕初静摆弄着寒月剑：“好了吧。”
“好了吧。”杜寻雁重复了句，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你和白师姐闹矛盾了？”
慕初静：“……哪有的事，我没事和白师姐闹什么矛盾。”
她和白师姐本就没有闹矛盾啊。
杜寻雁不怎么相信：“那怎么提到白师姐，你闪闪躲躲的。该不会是被白师姐骂了吧。”
慕初静：“……”
杜师姐想象力好丰富。
慕初静说：“没有的事，就是觉得白师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每日还缠着让她教导我修炼，总觉得愧疚。”
杜寻雁认可地点点头：“你这么说也对，哎，”她反应过来，“不对啊，我每天事情不多吗？你怎么不对我愧疚一下啊。”
慕初静笑着蹭过去，用肩膀拐了下杜寻雁，打趣：“杜师姐，我俩什么关系，这么说，太生疏了，多不好啊。”
她总是能言会道，杜寻雁说不过她：“你呀，少贫了，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
慕初静无所谓地耸耸肩，举起一只手：“天地可鉴，我和杜师姐可是经常去山阁后偷摘桃子的情谊。”
杜寻雁：“……谁要和你有这种情谊。”
慕初静哈哈一笑，抱着剑：“杜师姐，我去练剑了。”
杜寻雁：“要是被我发现出错的地方，你今天就别想着结束……”
木门被人推开，杜寻雁不由得扭头看去，白清凡出现在门边，女人没有立刻进入，在门边等了会。
慕初静也看见了进来的人，握剑的手一紧，视线直直地落在女人身上，很快，逃避地转移了视线。
杜寻雁迎上去：“白师姐，你来了。身体好些了吗？我刚还问慕师妹，这几天你怎么没陪着一同过来呢。”
第37章
白清凡淡淡说：“身体刚恢复好, 便没有多出来。”她望向面前的人，破凡轻搭在杜寻雁的腕间，往上挑起, 一抹灵力进入杜寻雁的手腕中, “突破了。”
杜寻雁没隐瞒, 直道：“突破了一个小阶级，现在不过青灵上品，比不得慕师妹天赋高, 这几日我观她剑法，长进不少, 届时找个人与她对练试试。”
慕初静又是一套剑招结束，听闻她的名字，不由得心慌，话题怎么引到她身上了, 正欲找个借口先行离去, 又觉得这般做，躲着师姐的意图过于明显。
她转过身, 擦拭寒月剑剑身，剑体反射出的寒光映衬出她此刻的表情, 剑体翩转，隐约映出两位师姐的身形。
两道视线聚焦在她的后背，如芒刺背。
白清凡说：“慕师妹的实战经验不多，的确需要练练，宗门内弟子总会碍有师姐妹的情谊，剑招收着三分。”
杜寻雁低头沉思, 实战练习除了与宗门内的师姐妹们比试, 便是出宗历练。宗门外界, 没有那么多情谊可言。
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要么你本身实力过硬，让人不敢与你交手，要么你身后势力背景雄厚，别人动手前要思量后果。
就像是幽暗森林中，慕初静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她是明越宗弟子时，苍焰宗弟子嚣张的气焰登时落下几分。
半晌后，杜寻雁无奈地说：“师姐，这几日我还需要去趟外门，给外门的子弟讲解剑道，怕是无法带慕师妹出宗历练。”
慕初静虽背对着两人，但耳朵一直竖起，偷听两人的谈话。
她捕捉到关键词，出宗。
又要出宗历练了？这次会去哪里，她正想看看她现如今的实力，以及注咒操控人的实际效果。
杜师姐不方便带她出去，她姑且一个人出去，也算潇洒自得，说不定还能行侠仗义，成就一番美谈。
慕初静脑子转动不停。
白师姐面不改色：“外门弟子在前期基础不牢，是要好好教导。我这几日……”
慕初静急急的声音传来：“可以让风师姐陪同我出宗历练。”
白清凡眸色微变。
杜寻雁直肠子惯了，没注意到这些：“风师姐乃是炼器师，对剑道了解不多，她如何带你出宗历练。”
慕初静还是背对着身，再拒绝就不好了，只能住了嘴，希求白清凡没时间同她出去。
杜寻雁蹙眉，那种不对劲感更强烈了，以往慕初静恨不得粘在白师姐身边，如今抗拒的这般厉害，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子都转过去了。
慕师妹和白师姐闹矛盾了，杜寻雁直来直往的性子，此刻多了几分思考。
她对着白师姐歪了歪脖子，无声地询问。
白清凡本不清楚慕初静态度的转变，更无法与杜寻雁言明，她微微摇头。
杜寻雁传音给白清凡：“师姐，你这几日批评慕师妹了？”
白清凡回：“没有。”她看了眼慕初静，传音：“杜师妹，你可否让我与慕师妹单独聊一会。”
杜寻雁犹豫了会，点头，出了练剑之地。
慕初静从剑身上看见杜寻雁离开的背影，顿时警铃大作，又听木门开合声响起，神经紧绷了起来，最后，剑身中剩余一人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是白清凡走向了她。
慕初静心悬了起来，五感被放大，她能听见白清凡的脚步声和自己呼吸声。
白清凡站定在慕初静半米外的位置，慕初静手臂一软，平行的剑垂直，剑尖抵在地面上。
丧失了对身后人洞察的唯一参照。
忽而，手腕被人握住，连同寒月剑一同提起，冷调的香气在空气中扩散，白清凡清冽的音调在耳边响起：“有一式不对，应该这样……”
师姐的声音很轻，很近，呼吸打在她的耳畔，肌肤，一股说不明的电流感麻木了部分神经，她被动地被白清凡带着复盘错处。
很快，那一式结束，她手腕猝然一轻，白清凡往后退：“明白了吗？”
慕初静弱弱地：“明白了。”
白清凡说：“单独将那一式提出来，练一遍给我看。”
慕初静喉咙滚动，灵识游离的刹那间，她根本不知道错在了哪里，师姐给她纠错时，只顾的身后之人，亦是没有注意。
她站着不动。
白清凡挑眉：“慕师妹？”
慕初静转身，低着头，看着地面：“师姐，我……”
白清凡淡声问：“没学会？再教你一遍？”
慕初静抿唇，“嗯。”
白清凡没多说什么，上前，重新带着她又来了遍。
这次慕初静注意力集中了，细细领悟其中的玄妙，找寻错物的源头后，她心随意动，深吸一口气，重复了遍。
很顺利。
白清凡赞赏地夸了句：“悟性不错。”
慕初静：“多谢师姐夸奖，是师姐教导的好。”
言语间，那股疏离感还在。
白清凡深深地看了眼慕初静，一张灵符扔出，封锁住木门，封闭的空间形成。
慕初静不可置信地启唇。
白清凡挥袖，两张灵力构建而成的椅子出现，她不紧不慢地坐上其中一只，用眼神示意慕初静坐下。
慕初静不动：“师姐这是做什么？”
白清凡长腿曲起，破凡放在腿上：“聊聊吧。”
慕初静警惕：“师姐，今日的剑道修炼还未达到两个时辰。”
白清凡抬眸，那把椅子自动移至慕初静的身后，态度是不容拒绝地：“坐。”
慕初静很少见到如此强势的师姐，膝盖一弯，坐了下去，软声问：“师姐想要聊什么？”
白清凡扫了眼怎么都不肯看她的人：“是我对你太过严厉了吗？”
慕初静：“啊？”
白清凡蹙眉：“那是因为我前段时间身体不好，给你造成负担了吗？”
慕初静对她的照顾尽心尽力，其中耗费的心力自是不会少，若是觉得太累了，白清凡也可以理解。
两人不过是师姐妹罢了，她不强求这些。
慕初静没想到师姐这么说，忙说：“没有，师姐没有给我造成任何负担。”
白清凡紧追不舍：“那为何突然要与我生疏至此。”
慕初静：“……”
师姐这么直白的吗？
慕初静语塞，无措地摆弄寒月剑，剑柄被她翻来覆去，剑身闪过一道道寒芒。突然，寒月剑化成一抹灵光，没入她的灵海中。
手心空空如也，可以用来转移注意力和无措感的东西没了，慕初静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师姐。
她不说话，白清凡也不急，撤回灵力，等待。
慕初静找借口：“我……我怕影响师姐修炼。”
白清凡盯着她的脸看了会，慕初静被看得更加心慌了，细长的手指紧紧扣在椅子的扶手上。
用灵力构建的椅子不像普通的椅子，她汇集力气于一点，又是修炼之人，灵力间相互融合，她的手指陷入进扶手中。
慕初静瞳孔睁大，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师姐，立刻把手抽出放回到腿上。
凹陷下去的那块自动回缩，变成原本的模样。
“怕影响我修炼？”白清凡轻轻地重复这句话。
冷淡的声音无端让慕初静有几分被看穿的胆怯，身体一个劲地往后缩，可椅背不动，她再怎么缩，也还是在那，掩耳盗铃地为自己带来些许安全感而已。
慕初静赔笑：“是啊，师姐修为强横，得宗主亲传，我怎么能一味的占据师姐的时间，让师姐无瑕于自身的修炼。”
冠冕堂皇的话张嘴就来，引得白清凡轻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白清凡说：“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况且，宗主让我带你，又担心什么？”
慕初静还是不说话。
白清凡耐心几乎耗尽，眉心舒展，细长的两指撑着扶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低头不语的人：“师妹既然不愿说，我便不问了。不打搅师妹练剑了。”
说罢，她收回禁锢木门的符纸，空间波动了瞬，掌心的破凡飞行，穿过木门，在外面凝成一道虚影。
一直等待在外的杜寻雁见此情景，当即就要推门入内，木门纹丝不动，几番用力都无果。
白师姐和慕师妹在说什么。
木门内，慕初静见白清凡要走，心口闷疼得厉害，下意识地，她快步上前，用背靠在木门上，挡住师姐离开。
白清凡眼神清明，淡漠地看着她：“师妹现在又有话要说了？”
慕初静哽着嗓子，理智慢半拍地追回来，她紧紧抿着唇，摇着头，墨色长发黏在脸上，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其实在看见师姐的那刻，她心就疼得厉害，她不想的，不想离开师姐的，可她一开始接近师姐的目的就不纯粹，她是为了炼成有情道才接近师姐的。
随着和师姐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就越愧疚，而这份愧疚，在那日纳兰然找她，提及有情道时达到了顶峰。
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怎么可以愧对师姐对她的好意。师姐对她那么好，她竟然想着用师姐来炼就有情道。
慕初静哽咽着，眼眶肉眼可见地泛红，她懦怯地：“师姐。”她试探性地去拉白清凡的衣袖，白清凡没有拒绝，她很轻很慢地抬起头，直视师姐，声音染上了哭腔，低喃地喊：“师姐。”
“不是的，师姐，不是的。”慕初静吸了吸鼻子，极力压制涌上来的哽塞，胸腔酸涩，刺激的眼睛也很难受，她克制着，用平稳的语调，“师姐，是因为我修炼的是有情道啊。”
修炼的是有情道又如何？白清凡刚要问，对上慕初静含泪的眼睛，陡然明白了什么：“你用我来修炼有情道，是吗？”
第38章
白清凡浅淡的话语如同一声闷雷, 轰得慕初静全身僵硬。
她呼吸不畅，脖颈像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她扯着白清凡的衣袖, 想要将师姐拉得离她近一点, 再近一点。
哽咽的泣音发出调, 泄露出几分哭腔，她无力地摇头，想要否决, 可事实偏偏如此，她抽泣着, 道歉：“对不起，师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师姐, 对不起。”
这样说，就是肯定了。
白清凡眼眸颤动, 微微仰起头，上空是被剑气划出的痕迹, 交织错节在一起。再往下，是前段时间，她和风浅念共同修复的那面墙壁，那上面也落下浅浅的，看起来很新的剑气痕迹。
还是没办法完全消除啊。
白清凡敛去眸光，片刻后, 她垂眸看向慕初静, 女人倔强地拉着她, 却不敢像平日那般拉住她的手腕，眼底的光彩被水雾遮盖，脸颊两侧和脖颈染上淡红色。
“师姐。”慕初静见白清凡不理她，更急了，大着胆子上前半步，师姐不向她走来，她就主动向师姐走去。
衣摆相接，她抽泣了两下，师姐一定讨厌死她了，一定觉得先前的好心喂了狼心狗肺的家伙，一门心思，好好教导的师妹，到头来，尽然是抱着这种目的接近。
她明知道白清凡修炼的是无情道。
白清凡被这声悲伤到极点的声音喊的胸口疼痛的越发厉害，从空间储物中掏出一枚黑褐色的丹药，她仰头吞下，那股疼痛才堪堪抑制住。
她闭上眼，眉心紧紧拧着，很快舒展开来，过往的数月犹如流水般划过一遍，白清凡面容清冷，下一秒，拨开挡在身前的人，细长的手指扣在木门上，沉下的气在木门上印出指痕。
“师姐。”慕初静大惊，要去拉白清凡，只勾到衣衫一角，柔滑的面料从指尖溜走，根本不给她机会。
门被打开，杜寻雁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来不及多想，急忙喊了一声立于破凡虚影上的白清凡：“师姐。”
又连忙去查看脸上满是泪水，撑着木门的门框，弯着腰，注满泪珠的眼睛凝视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口中不断低喃着“对不起”的慕初静。
杜寻雁抱住慕初静，面色复杂地望向已经消失不见的人，白师姐和慕初静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会弄成这幅模样，她出来时，白清凡主动来找的慕初静，进来时，慕初静哭啼道歉的样子。
想不了那么多，她一边擦拭慕初静脸上的泪水，一边拍着女人的背部安抚：“不哭不哭，没事的，没事的。”
长这么大，杜寻雁还没安慰过人，手忙脚乱，无措极了，她笨拙地：“别哭了啊，再哭眼睛都要坏了。”
慕初静听不见这些，脑子里只剩下：师姐一定厌恶死她了。
她嘴上不断，扶住杜寻雁，激动地：“杜师姐，白师姐一定是生气了，都怪我，都怪我，我怎么能拿白师姐来修道。”
她语言含糊不清，顿顿续续的，哽着嗓子告诉杜寻雁她做的有多么过分，她如何错付了白师姐对她的教导，又是如何想着用白师姐来修她的有情道。
杜寻雁在听见最后一个时，瞳孔不由得睁大：“你说什么？拿白师姐修炼有情道。”
慕初静现在的状态回答不了她的话，身体顺着门框下滑，抱着双臂，眼中的泪水怎么也擦不干净，流不完。
她这个样子，杜寻雁怎么还忍心指责，一味地安慰她没事。
＊
风浅念收到杜寻雁的传音赶来时，距离白清凡离开已经过了一刻钟，她放下手头上的事，赶到剑法阁。
慕初静整张脸高烫不已，红得吓人，风浅念蹙眉蹲下，看了眼杜寻雁：“怎么回事？”
杜寻雁言简意赅地讲述完，风浅念温和的瞳孔中满是惊讶，任她也想不到慕初静竟然如此大胆。
只是眼下这人哭的太心疼人了，风浅念轻轻将人抱起来，护在怀中安抚。
久久的哭泣后，浓重的疲惫感终是侵袭而来，风浅念胸前的衣衫被慕初静濡湿，她圈着累到极致，昏迷入睡，却不得安稳，在睡梦中不断道歉，哭泣的人，扭头对杜寻雁说：“杜师妹，我现在送慕师妹回遇情堂。”
杜寻雁点头，见风浅念抱着慕初静，恐怕不方便御剑，召唤出自身佩剑：“我跟着一起。”
有慕初静的遇情堂令牌，风浅念和杜寻雁轻松地穿过了遇情堂的结界，让人送回到洞府中。
看着躺着床上，身体还不时抽搐的人，杜寻雁面露不忍：“风师姐，这可如何是好？”
无论是白清凡还是慕初静，与她们关系都极好，夹在中间最是难办。
风浅念叹息声，忽而意识到不对的地方，上次在剑法阁的时候，慕初静便说她早上是和白清凡修炼的有情道，她问白清凡，白清凡也承认了，如今怎么又会因为慕初静用她来修炼有情道而挥袖离开。
“等等吧。”风浅念开口，“里面兴许是有什么误会。”
杜寻雁自是听从风浅念的。
在慕初静身边陪了半个时辰后，杜寻雁因剑法阁事宜不能离开太久而先行离去。
风浅念坐在床边，银色长发垂落而下，在快要触碰到慕初静时，被她随意地揽住别在耳后，她静静地看了会慕初静，起身，给白清凡传音。
然而，这些传音都如同陷入大海般，毫无回音。
风浅念无奈地坐回到床边，发现原本闭着眼睛的人不知何时醒来了，目光空洞无光地看着头顶。
面对她的出现，慕初静也毫无变化，眼神不聚焦，整个人都丧气满满的。
风浅念轻呼出气，捏了捏慕初静的脸颊，想要让对方给她点反应。
慕初静扯了扯干涩的唇：“风师姐。”
还认得人，还知道打招呼，说明精神没有完全丧失，她不由得放心了些，倒了杯茶水给慕初静：“喝点，润润唇。”
慕初静被动地坐起身，捧着茶水一口都喝不下去，呆滞地望着茶水中的倒影，有想到了白师姐。
白师姐喜欢喝茶，洞府的方桌上常年摆放着茶盏，闲暇无事，就会沏茶看书。
她的眼眶又红了，慢慢的水雾攀爬而上，眼睛红红的，肿肿的。
“风师姐，白师姐她还好吗？”慕初静小声问。
还好吗？风浅念没懂其中的意味，清凡发生了什么吗？
她说：“我还没去清凡那。”
慕初静捧着茶杯，小口地抿了下，唇碰到水又退出，唇瓣上点上水渍，她抿了抿，不愿再喝了。
风浅念不勉强她，接过放回到一侧的小桌上。
慕初静说：“风师姐，你去看看白师姐吧。我这里没什么事的。”
师姐离开时，那么安静，那么决绝。师姐从来不会这样的。
想着想着，巨大的后悔吞噬了她，今后，她可能与师姐真的再无缘了。师姐，不会再想见到她了。
风浅念没收到白清凡的回音，自是着急，但慕初静这幅样子，独独让她一人在这，她也是不放心的。
思来想去，她说：“这样吧，我在你这存一抹灵识，若是你有什么事，灵识会传递消息与我。”
慕初静同意了。
风浅念没有耽误太久，她不确定白清凡是否在洞府中，在去的路上，她将白清凡可能去的地方大致数了下。
好在，白清凡在阵灵阁中。
风浅念抵达白清凡的洞府外，还未进去，就看见漂浮在洞府上空的各种阵法，多是没有攻击性的阵法。
隐约有灵符的气息从石门的缝隙中传出，风浅念心提了起来，上前敲了几下石门。
没有回应。她确定白清凡在里面，在外面唤了几声，白清凡都没有回答。
洞府内，一张张明黄色的符纸散落地下，白清凡不知疲倦般，细长的手指不断在空中刻画着，一枚枚符文闪着金光漂浮在她的头顶，突然，她刻画的动作顿住，其中一枚符文不受控制地贴上她正在刻画的手。
登时，血红出现在眼前，白清凡一动不动，盯着血液流淌。
停顿了十几秒，白清凡随意地抹了把流血的手，带动皮肉翻动，她似是感知不到疼痛，面无表情地甩了下，整只手血淋淋的。
刻画的符文上带上了血色的红光。
慕初静。
三个大字出现在脑海中。
慕初静接近她，只是为了修炼有情道。这几个月的相处，照顾，每一次叫师姐的语调，触碰，是不是也是早有计划的。
都是为了修炼有情道而已，只是因为有情道而已。
洞府外，石门迟迟未开，风浅念正欲强闯时，门被人从内部打开可容纳半人的大小，白清凡红衣胜火，没有意外，面色平和的与外面站着的人对视：“浅念，你怎么来了。”
她的语调和平日没区别，风浅念安心了些，她笑着说：“没事就不能来了吗？我给你的传音，你都没有回复，顺路经过，就过来看看。”
白清凡说：“我在刻画符咒，许是没注意到这些。”
风浅念不相信，她见白清凡将她堵在门外，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玩笑般的问：“怎么，洞府内藏了什么好东西吗？都不让我进去。”
白清凡不动声色：“都是废弃的符纸，还没收拾，下次吧。”
风浅念笑容凝固，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后退道：“既然这样，我下次再来的话，你可不能再把我关在门外了。”
白清凡“嗯”了声。
风浅念笑意盈盈地转过身，作势要离开，白清凡卸下防备，关门。
猝然，一股大力打在石门上，风浅念猛地转身，一掌拍在石门上，白清凡对风浅念本就不设防，此番来不及反应，石门大开，内部一览无余。
入眼处，是各种符纸，漂浮的符文。
白清凡回过神，抬手抵住石门，又要关闭，风浅念下意识按住她的手，阻止石门关闭。
伤口被压住，白清凡闷哼声，脸色煞白，风浅念应声看去，白清凡的左手溢出血来。
“清凡。”风浅念顾不得别的，取出凝血丹塞入白清凡口中，“你手是不想要了吗？”
白清凡含着丹药，不阻止，她脱口而出：“浅念，你是不是知道。”
风浅念愣住：“什么？”
风浅念和慕初静关系那般好，认识的那般久，风浅念是不是知道这件事，默许这件事的发生，甚至，风浅念可能参与，帮助慕初静。这其中，风浅念扮演着什么角色。
还有杜寻雁，纳兰然……
白清凡开始不安，开始怀疑，她直视风浅念，咬着舌尖，平复内心。
数个呼吸后，她压下思绪：“没什么。”
第39章
风浅念到底还是进入到白清凡的洞府中。
她捡起散落地上的符纸, 抬手挥去漂浮的符文，将那一沓勾画完全的符纸放在方桌上，推到白清凡面前。
风浅念道：“清凡。”
“嗯。”白清凡淡淡地收起符纸, 最上面的一张沾染了她的血液, 染红了符纸的半边, 她抽出，攥在掌心，揉成团形, 五指不断收缩，面上云淡风轻, “来找我所谓何事？”
风浅念笑意有些僵硬，抬手要给白清凡倒杯茶水，拎起茶壶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皙白的手指在茶壶柄上抚过, 没有立刻回答：“今日怎么连口茶水都没有了。”
白清凡不与她虚与委蛇, 又问：“你来找我只是为了喝杯茶吗？”
她不喜欢弯弯绕绕。
风浅念叹息声，凝视面前坐姿端正的女人, 视线在女人的脸上转动，妄想从中窥探到对方的内心想法。
可惜没有, 白清凡那么淡然，那句脱口而出的问话，也没了下文，好像不是她说的一样。
风浅念知她性子，直接问：“你和慕师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依照你的性子，不会做出今日这种事情。”
她虽然不在现场, 可从杜寻雁口述中得知些许, 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 能让向来待人有礼的白清凡，面对慕初静的哭泣，面对杜寻雁的呼唤，理都不理，直接甩袖离去。
风浅念和白清凡相识百年，从未见过，或听闻今日类似的事情。
白清凡的情绪一直很稳定，她少与人交流，却对宗门人都保持谦和之心，面对师妹们在修行上的问题，凡是问她的，她都会尽力帮助。
面冷心热大概就是形容她的。
白清凡掌心的符纸被撵成薄薄的一片，她犹没有感知般，放在桌子下方的拳还在握紧，语气清和，反问：“我怎知？”
风浅念说：“当真是因为慕初静拿你修炼有情道一事？”
白清凡眉心重重一跳。
风浅念说：“还是有别的内情？你和慕师妹不是数月前就开始了吗？早上你二人共同修炼有情道，为何现在又突然因为有情道，闹出这么大的矛盾。”
风浅念盯着白清凡的眼神，不给她回避的机会，“还是说，你们两人，隐瞒了什么？又或者说，在这期间，你真的……”
“风浅念。”白清凡打断风浅念的话，眼皮颤动。
当初为了隐藏慕初静每日上午修炼注咒之事，她才对风浅念等人认同了慕初静那句和白师姐一同修炼有情道的话。
如今，这句肯定，成了她难以推翻的话。
白清凡舌尖点在上颚：“我只有教导慕师妹修炼之责，她的生活，心情，这些都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也不是我应当管的。”
她回视白清凡，慢慢地站起身：“宗门弟子这么多，若是什么都要管，你我还要修炼吗？”
“我这几日在阵法上有所感悟，想趁这段时日，闭门领悟。浅念，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谈这些吧。”白清凡走向平日修习阵法的房间，背对着风浅念，“我就不送你了。”
言至于此，风浅念不好再过打扰，她起身：“也罢，我下次再来寻你。”
白清凡没说话，待到身后人的气息消散在这片空间中，她扭头看向先前两人坐的位置，鸦羽般的睫毛颤动。
左手上的伤肉眼可见的恢复，伤口愈合带来丝丝痒意和刺疼，白清凡反身进入书房。
＊
慕初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洞府的门，期盼着风师姐赶紧回来，告诉她白师姐的消息，又怕风师姐告诉她白师姐的消息。
漫长的等待后，洞府的门打开，风浅念迎着朦胧的日光走入，银色长发如瀑，在星河中流淌。
慕初静撑着起来：“风师姐。”
离开不过一会，这人怎么又憔悴了，风浅念心疼地坐在床边，摸了摸慕初静的额头，轻声问：“感觉好些了吗？”
慕初静扯下风浅念的手，双手捧着，焦急地问：“见到白师姐了吗？”
风浅念垂眸，慕初静双手握着她的手，不安地轻微颤动，祈求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眨了下眼：“见到了。她没事，你别担心。”
慕初静：“白师姐有说什么吗？”
风浅念摇头：“你应该知道你白师姐的性子。”
是啊，白师姐怎么可能会说什么，她一定是面无表情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慕初静无望地松手，空洞地望向前方，哑涩的喉咙干疼，眼眶开始发热，要变得模糊。
“好啦，没事的。”风浅念看不得她这般，揽住慕初静的肩头，似有如无地透露出：“不过我去的时候，你白师姐的手受伤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
“手怎么会受伤。”慕初静睁圆了眼睛。
风浅念猜测：“绘制了太多符文导致的吧。”
慕初静眼底彻底模糊，负罪感一层层地涌上来：“都怪我，都怪我。师姐以前都没有受过伤……都是我不好。”
风浅念捂住她的唇，掏出手帕细细擦拭怀中人眼角的泪痕。她是聪明人，隐约猜到两人的情况：“与你有什么关系呢？修炼难免出错，清凡也不例外，不要把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知道吗？”
她揉了揉怀中人的发顶，轻轻推开怀中的人，笑着捏了下慕初静的脸颊：“风师姐在这呢，不用慌。”
慕初静低喃：“风师姐，我该怎么办。”
风浅念：“能告诉师姐，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慕初静咬着嘴，混乱的大脑将这件事理清楚实属不易，隐去她修炼注咒的事情，尽可能详细的将所有情况告知风浅念，将希望寄托在了对方身上。
风浅念顿了顿，说：“就是说，之前清凡上午陪你修炼有情道，并不参与，只是给你提供修炼的地方，但你却私心利用，借此机会加深和清凡的感情，从而达到和清凡结成道侣，修成有情道的目的，对吗？”
慕初静点头，除去隐瞒的注咒之术，差不多就是这样。
风浅念隐忍地问：“那你喜欢清凡吗？还是单纯的只是想要练成有情道呢？”
慕初静怔然，凝成的泪珠滚落而下，在脸颊留下泪痕，风浅念紧紧捏着被角，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慕初静，指尖泛白。
慕初静蠕动着唇，到底喜欢师姐还是单纯的为了修炼有情道呢？
她给不出具体的答案，可面对这个问题时，她的心脏撕裂的疼。若只是为了修炼有情道，她为何会不敢面对师姐了，为何会愧疚，为何会后悔，又为何在师姐浑然不知的情况下，主动拉开距离，告诉师姐，导致现在的局面。
她明明知道，一旦说出来，和师姐中间，就会有一条难以愈合的裂缝。
所以，不是单纯的为了修炼有情道吧。那是因为喜欢吗？
她喜欢师姐吗？是喜欢的吧。喜欢师姐身上的清香，喜欢师姐教导她的专心，喜欢师姐说话的温柔……
一瞬间，好似所有都恍然开朗了起来，慕初静咽下哽上来的哭气：“喜欢，师姐。”
是啊，她喜欢师姐的。
风浅念五指猛地脱力，收回，她闭上眼，喉咙滚动。衣衫被人扯动，她再次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她温柔地摸了摸慕初静的头顶，灵力化为凳子坐在慕初静的床边，唇角扬起微笑的弧度：“喜欢清凡，对不对？”
慕初静点点头，小声：“喜欢。”
风浅念又笑了，她深吸气，说：“嗯，好，师姐知道了。”
慕初静求教：“师姐，我现在该怎么办……”
风浅念说：“和之前一样，每日该怎么修炼就怎么修炼。”
慕初静不解：“可是……”
风浅念摇头：“没有可是，你白师姐不是真的和你生气。”
清凡真的生气，恐怕慕初静在阵灵阁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殆尽了。
真的生气，她不久前在白清凡面前提及慕初静，对方连点反应都不会有，更别提打断她的话。
又怎么会突然间绘制那么多符纸，还把自己弄伤了。
慕初静还想追问，却被风浅念制止：“初静，剩下的，要看你自己，我不能帮你解决这些事。”
她和白清凡关系甚佳，和慕初静亦是如此，她夹在中间，能点明的，已经够多的了。
慕初静欲言又止，巴巴地垂下头，搅动被子的一角，强制性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风师姐说得对，这是她和白师姐的事，其她人都不能插手过多，她调整心情，止不住哭泣带来的生理性抽搐，肩膀一下下地耸动着。
一炷香后，她堪堪止住了哭意，从床上下来。
风浅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她下来，直到慕初静喊她，才抬起眸。
慕初静敏锐地捕捉到师姐抬头，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悲伤，一闪而逝，快到无法确定：“师姐？”
风浅念淡笑着起身：“怎么了？”
慕初静当是看错了，说：“没事，白师姐的手伤严重吗？有治疗吗？”
风浅念说：“我给她吃了枚凝血丹，想来不是很严重。”
慕初静：“那就好。”
她内视空间储物，上次买的食材还剩，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很慢，可以最大程度的保证食材的新鲜。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先见到师姐，查看师姐的手怎么样了。
要是师姐不见她……
师姐不见她，她就死皮赖脸地守在师姐洞府外，总之，她一定要亲眼看到师姐安然无恙，才能安心。
慕初静摸出在宗门山下采摘的几株养生药草，跑到洞府外，架起火，起火煮汤药。
第40章
慕初静失神地望着锅炉升腾出的袅袅雾气, 药材的清香压制住了食物本身散发出的气息，交缠着，又似乎有一些, 很淡很淡。
风浅念立于慕初静身后, 视线凝在不远处人。
墨色长发松松地被一根白玉色的簪子挽起, 其上点缀着几颗相同大小的珠玉灵石，最中间镶嵌的那枚，不知是什么属性的灵宝, 随着慕初静不时的动作，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风浅念离得有些距离, 分辨的不是很清楚，左不过是五行属性，又或者，是白清凡的雷电属性。
雷电属性当是偏紫一点。风浅念垂眸, 收回视线, 敛去无尽思绪。
锅内的汤药香气浓郁，慕初静浑然不觉身后的目光, 撤去火元素，拿了只干净的白瓷碗。
掀起锅盖的瞬间, 水雾蒸腾，天地间只余下一片白茫茫，汤药也是白茫茫的，在翻滚，气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 好似怎么也无法消下去。
待到热气散去些, 可以视物了, 她盛了一碗，转身瞧见微垂着头的风浅念，几步端到风浅念面前：“风师姐，小心烫。”
慕初静在碗下面施加了一层灵力，才放心地递过去。
风浅念扬起笑脸，银色长发随风轻舞，几捋青丝一度铺在女人绝美的面容上，遮挡了她部分面容，更显朦胧之美。
风浅念低低地看了会递过来的汤药，漂浮上来的药草叫什么名字，她不大记得了，功效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对调养身体很有作用。
慕初静小心地将剩余的汤药放置到空间储物时，发现风浅念还在看那碗汤药，不免疑惑：“风师姐，可是有什么问题？”
风浅念喝了口：“没有。”
慕初静紧张：“味道如何？”
风浅念浅笑：“很好。”
慕初静庆幸：“那就好，要是不好喝，白师姐定然更不会理我了。”
风浅念僵滞一瞬，口腔中莫名多了些许苦涩，是汤药后遗留下来的。
慕初静唤出寒月剑：“风师姐，我先去阵灵阁了。”
风浅念点头：“慢点，别急。好好同清凡解释。”
慕初静：“嗯，师姐再见。”
她御剑朝阵灵阁而去，身影在空中逐渐变小，变得不清晰，以至完全消失在风浅念视野中。
那碗药汤，被风浅念喝完了。
＊
慕初静惴惴不安地守在白清凡的洞府外，她在这住了数个月，早已过了需要和白清凡打招呼才能进去的时期，对于这扇石门，她可以自由进去。
但，那是数日前。
她现在能出现在师姐洞府外，没被立刻赶走已是天大的好事。手指曲起，轻轻敲了三下石门。
毫无反应。
慕初静隔了会，又敲了三下。
依旧没有反应。
师姐大抵是不愿意见她的，慕初静抿住唇，拉开和石门的距离，在三步外的地方，安静地站着，等待着。
不知不觉间，日头沉入地平线，橘黄色的半边天慢慢渲染成了橙红色，远远看去，天地被这片色彩连接，相融在一起。
直至月光洒落，夜色悄然吞没四周，才将天地分隔开来。
一日的修习结束，阵灵阁的师姐妹们陆续回到居住的地方。
白清凡的洞府附近没有人居住，可有人的洞府需要经过这条路，见一位不甚熟悉的同门弟子站在白师姐洞府前，不由得纷纷侧目而去。
月光晃荡，脚下的影子虚虚地看不清，身后有人靠过来。
慕初静心下惊喜，却在下一秒，闻见不属于白师姐身上的清香，脚步声也不似白师姐那么稳重。
跃雀的心从高处抛下，无人接住。
“师妹，你不是阵灵阁的弟子吧。来这是找白师姐的吗？”轻盈的女声好奇地问。
慕初静回头，几名刚结束修习的阵灵阁弟子打量她，眼尖地瞧见她别在腰间的玉牌：“你是遇情堂的弟子，哎，不对，怎么还有剑法阁的令牌。”
那弟子没给慕初静说话的机会，继续问：“白师姐是不在洞府内吗？”
慕初静不知道师姐在不在洞府内。这么晚了，大概率是在的，只是不愿意见她而已。
她不说话，看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阵灵阁的弟子当她是腼腆，鼓励道：“别怕，你是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白师姐吗？白师姐很好说话的，你在这站着，说不定白师姐没有感知到。”
她旁边看起来年纪要更小一点的道：“我午后见你就在这站着了，你这样是不行的，修炼之事，有何不好意思的，大胆点嘛。”
一直没开口的弟子也鼓励地看着她。
慕初静的苦闷这几人怎么知晓。她无奈地摇摇头，怕师姐觉得她在洞府外聒噪，低声想让几人先行离去：“师姐许是在修习，冒然打扰不好，我再等等。多谢各位师姐妹的好意。”
那三人互相对视，拱手：“那好吧，我们先告辞了，若是有需要，”她们指了指后方的数座洞府，“可以来那边找我们。夜深露重，莫要在外面待太久。”
慕初静拱手感谢：“多谢各位好意。”
那三人一同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对慕初静招了招手。
慕初静沉闷了一日的心，因这个小小的插曲，有了回温，望向面前的石门，更多了坚定。
这夜，洞府的门没有打开，慕初静在洞府外站了一夜，初晨，隐约听见昨日那三师姐妹的声音，她连忙躲到了白师姐的洞府后面。
要是被别人知晓她在师姐洞府外站了一夜，对她倒是没什么影响，要是影响师姐就不好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居住在这的阵灵阁弟子全部前往修习的场地，刚起不久的喧闹顷刻间冷却下来。
慕初静扶着洞府后方的石壁，轻轻地叹息一声，回到洞府门前，试探性地敲了敲。
里面的人还是没有给回应。
这才多久，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想让师姐这么快原谅。慕初静暗暗唾弃自己。
她像是一尊雕塑守卫在洞府外。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毒辣的日头照射下来，慕初静脸被蒸红，汗水润湿了鬓角的发，她尤不在意地随意擦拭了下。
“哎，你还在这啊。”慕初静没有用灵力，没有感知到突然到来的人。
是昨夜遇见的其中一人。
“你是刚刚又来的吗？”那人眨眨眼，早上路过的时候，她并没有看见慕初静，“你在这是碰不见师姐的。”
慕初静：“什么意思？”
那人皱皱眉：“白师姐今日在教导我们绘制阵法，在阵法阁的中心广场那里。你怎么没提前给师姐传音问问？”
师姐什么时候去的，莫不是昨夜不在洞府中，今日直接去的中心广场。
可那弟子又说：“我们今日去的时候，恰好遇见师姐出洞府，路上就告诉师姐，昨夜有人在她的洞府外等她。”
师姐在洞府。还是和面前人一同去的中心广场，那时她正好躲在洞府后，没能看见。
慕初静强装镇定：“师姐说了什么吗？”
那弟子想了想：“师姐说，她不知道。”
慕初静心彻底凉了。
那弟子恍若未觉：“对了，我是回来取东西的，不能和你聊了，你要是急着找师姐，直接去中心广场。我先走了。”
慕初静空洞地回应：“好。”
去找师姐还是继续在这等，以师姐的能力，不想见她的话，她在这等死也等不到师姐。去中心广场，兴许还能碰到几分运气。
慕初静握拳给自己打气，没有御剑飞行，一路步行而去。
阵灵阁的中心广场位于此座峰阁的中心地带，占地面积最为大，其中分隔出数个部分，用空间阵法隔开，用于不同修为的阵法师更好的修习，互不打扰。
慕初静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她知道，那是整个阵灵阁阵法最为密布，灵力流动最为大的地方。
中心广场的上空，各色阵法或是缓慢运转，或是刚成型……远远看过去，无数根灵柱交叠在一起，汇聚在一起。
其中一座阵法在众多阵法中格外引人注目，即使是对阵法了解不多的慕初静，都能察觉到内部那股蓬勃的威压。
她停在百米外，拇指用力摩挲着食指的指节。
她在做心理建设。
来到那座阵法的附近，慕初静一眼看见了握着破凡笛，在诸多阵法中穿行而过的女人。
女人一袭红衣，姿容绝艳，在众弟子中格外突出，破凡笛不时落在绘制阵法的弟子手腕上，移动一两根灵柱。
慕初静看见师姐拉住一位师妹的手腕，像是亲手带她练剑般，和师妹说着什么，师妹崇敬地看着师姐，在师姐离开去指点其她弟子子，师妹羞涩地摸过师姐拉过的地方，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师姐……”慕初静喃喃低唤，眼角不经意挑起一抹红润。
忽然，白清凡抬眼看过来，慕初静灵魂都颤动起来：“师姐……”
但仅一眼，白清凡收回了目光，朝着下一位出错的师妹走去。
师姐不愿意多看她。
慕初静抱着膝盖，心凉凉了，坐在了中心广场附近的草坪边，周围零零散散坐着其它峰阁的弟子，不显得突兀。
时间分秒流逝，上午的修习要结束了，白清凡素手一挥，中心广场上的无数座阵顷刻间化为星星灵点，飘向四周。
满天的灵光下，此地的灵气浓郁达到峰值，周围观赏的弟子纷纷打坐，吸纳。
怪不得其它峰阁的弟子会守在这，原来是在等待这一刻。
慕初静见白清凡要走，欲跟上，却发现那位两面之缘的师妹堵住了师姐的去路，边说边朝着她的方向指来。
白清凡不得不顺着那师妹的手势看过来，慕初静立刻站直，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俨然一副乖孩子的形象。
最后，白清凡和那师妹说了什么，那师妹远远向慕初静弯了下唇。
灵海内传来那师妹的传音：“白师姐人很好的，我已经告诉她，你在找她啦，不用谢我哦。”
慕初静回音：“……多谢。”
中心广场的弟子走得差不多了，白清凡在广场一角检查保护灵气不外泄的大阵有无疏漏，慕初静就是趁这个人少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挪到白清凡的身边。
她没敢说话，安静地跟在师姐身后，眼睛一个劲地往师姐手上瞟，没看见伤口，堵在嗓子口的气松了点。
一路跟随师姐回到洞府门外，石门打开，止住步伐，没有得到师姐的应允，她不能进去。
来前憋住的酸涩上涌，胸腔闷闷的，她急忙仰起头，阻止即将到来的哭意。近距离见到师姐后，这种酸涩感越发浓重。
她压着酸楚，用愉悦的语气：“师姐，我来给你送……”
“啪”。
石门被关闭，连同慕初静的未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