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能与爱妃亲热可比杀了孤还难……
他口中的陛下必然不会是祈战, 除了祈战以外,南溪能想到的就只有南钰国的皇帝南寰。
他不由得心中冷笑,南寰怎么还有脸面来找他呢?
他并未回头看那太监一眼, 由着宝来将他推着花园外去。
“八皇子殿下, 陛下可是想您得紧,时时都在为您谋划着离开晋国皇宫的法子,若非祈战那厮看得紧, 陛下早便派人将您救回去了。”
“您便是生陛下的气, 也该体谅他一番苦心才是。”
那太监在后方不疾不徐的说着, 好似笃定他一定会回头一般。
事实上他确实是赌对了,南溪出声让宝来停下。
他对那太监道:“我在这晋国皇宫待着挺好的, 你回去让父皇安心,无需再为我操劳。”
他与那太监四目相对时, 眼眸往宝来那方撇了一下。
太监恍然, 他上前道:“奴才自当将殿下这番话语好好代为传达,只是这份家书,还请殿下收下, 免得陛下问起奴才不好交代。”
南溪抿了抿唇,没有接,倒是示意宝来去拿。
太监的目的只是送信,如今目的达成自觉告退了。
南溪本是很好的心情, 被这突然冒出的太监一打岔便变得格外压抑阴郁。
回了寝宫后, 他捏着捏眉心对宝来和青栀说:“你们都退下吧,我累了。”
“殿下,这封信……”
宝来手中还拿着那封信,南溪没有拿去拆开来看的意思,但又没跟他说如何处理这封信, 他一时犯了难。
南溪一怔,眸光微闪,摆了摆手,兴趣缺缺的说:“就搁那桌面上吧。”
宝来如负重担,闻言迅速将其放下,好似那不是一封信而是烫手的山芋。
青栀不知花园里发生的事,她对那封信的由来颇为好奇,但南溪明显一副不想提及的神色,她自然不敢多问。
两人一离开,寝宫内就安静了下来。
南溪确实是累了身体疲惫,心也累。
南寰这个时候突然跳出来,还做出一副与他父慈子孝的假象,无非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整个晋国京城人人都传他是迷惑了皇帝心智的妖妃,极受皇帝宠爱,是捧在手心里怕碎了含嘴里怕化了,南寰会知道这些他一点都不意外,只是没想到南寰当真能恶心到这种地步。
他需要的时候没给他一点父爱,如今却是因为自己有利用价值,那点可怜且微末的父爱倒是肯屈尊降贵的给他一点了。
当真是可笑。
即便是他想离开晋国,也不需要南寰像救世主一般的施舍.
那封信放得显眼,祈战回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却没有擅自打开,而是等到南溪醒来后才问起:“信哪来的?”
南溪意识本来还有些模糊,一听他问起瞬间就清醒了。
他知道祈战肯定知道花园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祈战在等他亲口解释。
他满不在乎的道:“陛下打开来看不就知道了?”
祈战挑眉轻笑,依旧没拆开信封,而是点了一盏油灯,将那封信直接烧了。
南溪诧异的双眼微微睁圆,没想到他竟看也不看直接毁了那封信。
他听到祈战语气凉薄的说了一句:“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直接烧了便是,留着也是膈应碍眼。”
他话中有话,南溪听懂了,附和道:“陛下说得是。”
这件小插曲在两人之间没能泛起什么水花,但到底有些地方变得不一样了。
除了青栀和宝来贴身侍候着以外,南溪的身边又多了四名侍卫,暗处也隐约有窥视的目光存在,南溪猜想应当是祈战安排的暗卫死士。
祈战对他的掌控和监视从暗处堂而皇之的转向了明面,南溪却没有任何拒绝和反抗的余地。
而那之后,他再也没见过那名太监,想必也已被祈战暗中处理掉了。
许是存了心要气一气南寰,祈战带着南溪从玉和宫回宫时,特意大张旗鼓的从京城闹市穿街而过,马车的窗帘撩起,透过车窗能清楚的看清马车内坐着的两人。
闻讯而来围观的老百姓人很多,跪在街道的两旁,嘴上喊着吾皇万岁,眼神却分明带着好奇和探究。
南溪甚至不用想,便能猜出今日过后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又该要夸张到什么地步。
南溪又恢复了早上训练,下午被祈战带去批折子的日子,除了随着身体越来越好,祈战在床事方面也越来越过分以外,倒也还算得上舒心。
值得一说的是,赵烨的叛军在李延的追击下节节败退。赵烨一路从都灵郡往西南奔逃,两个儿子都为了给他断后牺牲掉了,最终于惠凌峰被李延逼到了绝路。
叛军如困兽之斗,护着赵烨的士兵一个个倒下,赵烨也被李延一箭射穿了右手的肩胛。
他的身后便是万丈悬崖,而前方则是李延的数万人马。
他已经没了退路,束手就擒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干脆一咬牙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李延只来得及再射出一箭刺穿了他大腿。
晋国士兵寻个小路下了悬崖底下,除了一些碎布能确认那是赵烨的衣服上留下的以外,大军搜寻了三日都未能搜到赵烨的尸体。
密函传回宫中时,祈战不由得感慨了一句:“他倒是命大。”
南溪以为他会要求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却没想到他竟直接让李延班师回朝。
他不明白的问:“尚未确定赵烨的生死就让李将军回来,陛下不怕那赵烨卷土重来?”
祈战却说:“如此高的悬崖,他就算不死也身受重伤,他豢养的私兵已经尽数浇灭,赵家已亡,他便是想再起风浪也没了资本。”
“赵烨,已经不足为惧,何必再为他多费心力?”
南溪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也当真以为他放虎归山,让赵烨茍继续在这世上延残喘。
一个月后,暗卫统领提着一个被血泅湿染红又干涸的包袱出现在两人面前,南溪隐约有种预感,那包袱里,恐怕就是赵烨的项上人头。
“陛下,幸不辱命。”
暗卫统领屈膝半跪,将包袱解开,一颗头颅便骨碌碌滚了出来。
仔细辨认下,可不正是赵烨的头颅?
他死不瞑目,一双浑浊的双眼正正好与南溪对上。
南溪第一次见被切下的头颅,没忍住捂住胃干呕了起来。
祈战说了一句暗卫统领做得很好,让他下去领赏,而后便打发了带着那颗头颅离开。
南溪反胃得难受,祈战蹲下身,抬手为他轻轻按揉着胃部。
“一颗脑袋就把你吓到了?”
由于是出于低位,他由下往上仰着头,目光如炬的盯着南溪,眼中藏着几分戏谑。
南溪撇嘴,没精力搭理他,满脑子都是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不由得代入到自己,祈战对曾经辅佐自己爬上帝位的功臣都尚且如此心狠,若是有朝一日对他失去了兴趣,是不是他也会落得这般下场?
南溪不得而知。
他心中空落落的,好像被吊到了虚无缥缈的半空,哪里都不是踏实的归处。
常言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的宠爱又能维持多久?更何况是祈战这般生性凉薄之人。
他心中戚戚,面上却没敢表现出半点来让祈战察觉。
他捂着嘴,眉心微微蹙起,虚弱的道:“是有些吓到了,往后这些脏东西,还是莫要让我瞧见。”
祈战嘴角笑意渐深,说了好。
入夜后,南溪被白日的画面影响睡不着,睁着双眼盯着床幔出神。
“睡不着?”
本该睡着的祈战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半撑起上身,胸膛贴着他后背,好整以暇的盯着他看。
“爱妃若是睡不着,那孤可就就要帮爱妃入睡了。”
至于怎么帮,无需多言
南溪立马闭上了双眼,假装自己一直在睡觉,是祈战自己看错了。
可是祈战哪肯放过他,一手握着他肩膀一扳,便强行让南溪从侧躺变成了仰躺。
他欺身而上,掌心贴着南溪因为羞恼而发红的脸颊。
“陛下,我乏了,下次吧。”
南溪将脸撇向一边,直接出言拒绝,祈战却充耳不闻,扣着他下颚硬生生将他的脸扳回来,而后俯身压着他唇舌狠狠的厮磨啃咬。
南溪吃痛,唇齿间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心想恐怕嘴唇都被他给咬破了。
之后狂风骤雨,水面上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无处可依,只能由着一波又一波的水浪翻涌扑打。
暴雨渐歇,南溪已是困得眼皮都撑不开了,但祈战却仍旧兴致盎然的把玩着他的双腿,指尖顺着肌肉的纹理游走,带来一阵阵颤栗.酥.麻。
南溪很想睡,但被祈战弄得无法入睡,一时脾气上了头,颇为费力的抬腿踢了一下祈战的小腹,发狠道:“你够了!这一个月你都别想再上我的床。”
祈战垂着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那只小巧莹润的脚。
南溪半瞌着眼,久久没听他出声,不由得心里一咯噔。
抬眸看去,果然见祈战痴迷的目光黏在他腿上,像是要用眼神将他双腿舔.舐一遍又一遍似的。
南溪头皮发麻,想收回腿却被祈战眼疾手快的抓住了脚踝。
只听祈战微哑着嗓音说:“那可不成,不能与爱妃亲热,可比杀了孤还难受。”
南溪:“…………”
第42章 晋国未来皇后会是一名男子……
翌日, 南溪再次没能起得来,到了午后才开始今日的复健训练。
经过将近三个月的训练,他已经能撑着双杠缓慢的走几步, 春雨大夫说他恢复得非常快, 按着目前的恢复趋势,年底就能脱离双杠尝试像常人一样走路了。
南溪对这个结果其实不太满意,总觉得太慢, 可也不能一蹴而就, 再心急也得一步一个脚印的来。
自从王家和赵家相继落马, 朝堂之上几乎完全成了祈战的一言堂。朝臣都清楚了祈战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便是有小心思小动作也不敢再造次, 朝中风气竟前所未有的清朗肃正。
与此同时,前往闽南的钦差大臣与布政司也彻底解决了水患的问题回京复命。
祈战铲除了所有心头大患, 朝中近来无事, 他便几乎陪在了南溪身边。
南溪日日被他盯着,只觉得哪里都不爽利。
如今正值最为毒辣的盛夏,院中温度并不低, 南溪早晨时训练,一个时辰下来汗水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打湿了。
祈战看在眼中并未多言,却让宫人拆了飞鸾殿西厢房的床,直接在室内重新装了一套双杠, 又让宫人时常在房内备上冰块降温, 可谓极尽奢侈。
南溪几番拒绝:“我在室内训练也不会太热,没必要劳民伤财的常备冰块。”
盛夏的冰块本就奢侈稀少,祈战却像是不要钱一样送进飞鸾殿,若是传到宫外去,恐怕又要被骂上一声妖妃。
祈战对此却是无所谓道:“不过是些许冰块, 孤想让谁用就让谁用,孤看谁敢背后嚼舌根子。”
他话音刚落,周遭随侍的宫人纷纷跪下,直呼不敢。
南溪:“…………”
南溪阻止不了他,只能由着他去了。
日复一日,夏去秋来,绿叶披上红衣,片片脱离枝头飘零掉落。
南溪垂头看着地上的落叶,有片刻的恍惚。
不知不觉,他竟在晋国待了大半年,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
祈战对他的掌控欲越来越明显,几乎搬到了明面上,祈战不在时,他的身边明里暗里永远都有人时刻盯着。并且祈战既不纳妃也不立后,无论那些言官大臣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似乎当真一门心思都扑到了南溪身上。
南溪时常陷入沉思,祈战为他做过不少事,每一件都让他十分动容。可南溪一向没有安全感,从小到大他从未真正的得到过什么,所以无法确定祈战所做的这些,其中到底有多少真情存在。
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索性就一直这么自欺欺人下去。
可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不可能一直安于现状。南溪并非没有野心,他也有想求之事。
他必须得回到南钰国去,给那个一直被困在冷宫里,只能沉沦腐朽的年幼的自己一个交代。
晋国的皇宫里每一个角落几乎都有祈战的眼线存在,南寰能突破重重防线派人来找到他一次,就能找他第二次。
南溪是恨他不假,但他需要借助南寰的手脱离祈战的掌控。
他从未在祈战面前表现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每日都重复着枯燥乏味的事情。
祈战曾说过他活得跟左相那个迂腐顽固的小老头差不多,没有半点活力,对此南溪不置可否。
秋去又冬来,南溪双腿状况越来越好,训练强度也逐渐步入正轨,春雨大夫自觉已经没什么再需要自己的地方,于是便提出了辞呈。
祈战有意将他留在宫中当太医,但春雨大夫却直言拒绝了,他说他不喜被规矩困住,此生只想做个闲云野鹤,背着一个药箱走遍各地救死扶伤。
南溪既羡慕又不舍,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春雨大夫离开是既定好了的事情。
春雨大夫走那日,他为南溪扎了最后一次针灸,而后在两人的目送下出了飞鸾殿,由陈留送出了皇宫。
转眼又是一年除夕,去岁除夕宫宴南溪还只是祈战挑拨王赵人两家的靶子,今年却光明正大的直接推着他一同入席坐到了上首。
大臣们见到他时明显一愣,都没想到他非但没香消玉殒,好似还越来越受祈战看重和宠爱了。
眼看着祈战屈尊降贵又极其熟练的喂着南溪,大臣们想到祈战一直拒绝选秀广开后宫,这回他们是真的升起了浓重危机感。
总不能让陛下一直跟一个男人在一起,尤其这个男人还是敌国的皇子,身份特殊不说,也无法生育,为陛下开枝散叶。
难道真要让皇室血脉断流不成?
这次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当真为皇室血脉延续着想,大臣们前所未有的默契,必须得想办法劝说陛下选妃立后才行。
晋国皇室的血脉绝对不能断在陛下的这里!
一场宫宴吃得众人心思各异,而南溪却被祈战投喂得差点撑到了。
祈战再次为他夹来吃食时,南溪只蹙着眉摇头,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一口。
祈战颇为遗憾的搁下筷子,嘴上不满道:“你体质也太虚了,养了一年多,怎么还是不长二两肉?”
南溪依旧清瘦得好似一阵风就会被吹跑了,祈战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好似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掌控住,随时会从他手中溜走一般。
南溪叹了口气,哪里不知道他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只是自己从娘胎里就先天不足,之后又被人下了长期的慢性毒药,体质亏空得太厉害,短时间内想要恢复得像平常人那般根本就不可能。
他总觉得祈战身为皇帝,想要将他喂胖的执念是有些幼稚的,但奈何祈战总是乐此不疲,南溪对此也颇为无奈。
除夕与春节一过,复朝的第一日,百官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祈战喊了平身后却都没起身。
祈战面色一沉,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众人:“怎么?爱卿们是觉得跪着上朝更有趣些?”
“那以后都跪着如何?”
他说话时身体前倾,右手手肘压着膝盖,尽显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感。
底下大臣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做那出头鸟,最后还是左相司徒瑾站了出来。
祈战看向他:“左相有何事要说?”
司徒瑾抖了抖官服衣袖,一撩衣摆便直挺挺的再次跪下。
“而今后宫空虚,陛下准备何时选秀纳妃?”
他说得直白,身为三朝元老,他本身就有这个与祈战呛声的底气。
祈战盯着他看了许久,忽而嗤笑一声:“左相到底是年纪大了,竟也开始管起闲事来了?”
他站起身,下颌微抬眼眸下撇,单手负于身后,从龙椅高台上一阶一阶往下走。
“孤不会纳妃更不会立后。”
“众爱卿若是实在想要看到孤立后,那想必诸位都是能接受晋国未来的皇后会是一名男子罢?”
第43章 是父皇派你来的吧
朝会不欢而散, 祈战不会让大臣们左右他的决定,而大臣们自然也不可能真由着他立南溪为后。
这若是真立了男后,晋国历代先皇怕不是都要被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选秀一事再次被搁置, 此后短时间内大臣们也不敢再提了, 生怕祈战真干得出力排众议娶个男后。
“左相,您老可得想个办法啊,难不成真让陛下这般胡闹下去?”
“子嗣血脉延续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男男相恋, 有悖常理啊!”
被祈战逼得没办法的大臣们纷纷踏进了左相司徒瑾的府邸门坎求助, 司徒瑾头疼得直按眉心:“那日的情形你们也见着了,不是老夫不肯劝, 是陛下铁了心不肯选秀。”
“陛下那性子,他不想做的事谁能左右得了他?”
大臣们心有戚戚, 垂头丧气:“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司徒瑾:“还能怎么办?只能等着了, 说不定哪日陛下腻了想通了,就肯选秀了。”
他自己说这话时心里也是没底,祈战这些年怎么一步步爬上帝位的, 他可比谁都看得清楚,又怎么会不了解他?
祈战认定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便是遇到了南墙, 也要将那墙撞破了。
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南溪不得而知, 他正尝试着摆脱双杠和宫人的搀扶,咬着牙颤颤巍巍的往前迈腿。
不过短短几步就耗光了他全身的力气,青栀扶着他坐下歇息,而后又开始下一轮的坚持。
坚持的成功很喜人,单靠双腿南溪已经能走十来步路, 若是撑着拐杖,也能走一段距离。
许是自己彻底摆脱轮椅的日子越来越近,南溪每日心情都不错,连带着对祈战都多了几分笑脸。
祈战调侃着感叹道:“想哄八皇子开心还真不容易 。”
南溪抖了抖手中的书,垂眸翻了一页,并未搭理他。
祈战自讨了个没趣也不恼,他俯身从南溪手中抢过书:“明日祭祖,八皇子可愿赏脸一同前往?”
南溪一怔:“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祈战又再说了一遍,那语气那态度十分的理所当然,好像他本就该去一般。
南溪最初是惊讶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快了两拍。他装作毫不在乎的说:“陛下让我跟着您一起去祭祖,您不怕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梦里找您问责?”
这宫中的宫人虽人人敬他一声殿下,可谁心里都明白,他不过是一个受宠但却没有任何身份和分位的禁.脔罢了。
能与当今圣上一同祭祖祈福的只有皇后,南溪不敢相信自己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的去了,那会是何种画面。
他想也没多想,一口回绝:“我不会去的。”
他还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没,更不想被人戳碎脊梁骨。
“如此看来那枯燥乏味的祭祖又只能孤一人感受了。”
祈战眉尾上挑,似乎颇为失望,但南溪不愿他也没强求,只是一事不成,他又提了另一个要求。
他说:“既然祭祖不肯去,那元宵当日八皇子陪孤去一个地方如何?”
“八皇子总不能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吧?”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计谋得逞,南溪这时才察觉到祭祖一事不过是抛砖引玉,让自己答应他元宵出行一事才是真正的目的。
这人总是这般心机深沉,南溪一时竟不知该不该生气。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拒绝也没了拒绝的底气,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说了好。
祈战目的达成,总算没再拿祭祖一事为难他。
“元宵那日我们去哪?”
能让祈战这般费尽心思,生怕自己不同意去的地方怎么看都不是什么好去向,南溪不免生了几分好奇,但祈战却守口如瓶,只神秘的笑了笑,什么也没肯透露。
南溪越发的觉得其中有诈,但承诺已经允应允了出去,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翌日,祈战早早去了祭祖,飞鸾宫中除了明面上的守门侍卫与暗地里的暗卫,就只剩下南溪与青栀主仆三人,宫中的宫人大部分都抽调到了天坛那边,显得宫内都安静了不少。
南溪依旧晨起后便开始了每日的训练,冬日里训得大汗淋漓,宝来在他将近结束训练时便先行在浴房备上了热水,只等他训练完毕后立马就能享用。
往常每次南溪都要靠宝来搀扶着坐进浴桶,这回他却推拒了宝来的伺候扶着墙艰难的一步步挪进浴房,而后自己更衣跨入浴桶。
当温热的热水裹遍全身,浑身酸疼的肌肉好似久旱逢甘霖般慢慢舒缓,阵阵酥麻酸胀的疼意都没那么明显了。
泡澡时是一个人难得放松的时候,南溪放空了大脑,不去想自己与祈战那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更不必想着如何才能逃离皇宫回到南钰国,他唯一需要做的便是好好享受这难得的轻松。
但大约是老天爷也见不到他这般轻快,在他刚放松心神时,一只飞镖穿过窗户,在南溪的头顶上方急射而过,最后直挺挺的扎入墙壁上。
飞镖的末端绑着一张纸条,南溪眸光一冷,心中叹了一口气。
虽然他早有预料,但没想到这新来的探子这般不懂规矩,那个时候来不能来,非要挑他泡澡时来。
南溪并未立马取下飞镖展开纸条看个明白,不慌不忙的等到了水凉才起身套上里衣裹裤,而后才将那飞镖取了下来。
字条摘下塞进衣兜,飞镖则被顺手丢进了浴房窗户外的草丛里,南溪若无其事的唤来宝来,让他推来轮椅将自己推回了飞鸾殿。
祭祖一天完成不了,今夜祈战回不来,入夜后寝室内只有南溪一人。
他此前已经命人熄了灯火,只余一盏床头的油灯照明,而后便一直靠着微弱的灯火反复的看着那张字条。
夜深露浓月上中天之际,房梁上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轻响。
南溪眼皮抬了抬,抬手间,手中的字条便落到油灯的火焰上,瞬间便被火舌点燃,明灭的光亮一瞬间照亮了室内的景象。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夜行衣的黑影跪到了南溪的床榻前。
南溪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微抬下颌,眼眸下撇:“是父皇派你来的吧?”
他就知道,南寰今夜必然会有所行动,果然啊……
第44章 祈战冷着脸呵斥:“胡闹!”……
“卑职乃御前龙鳞卫暗一, 见过八皇子殿下。”
“陛下命卑职前来迎接八皇子回国。”
暗一单膝跪着,低垂着脑袋。
南溪双手交迭,并未立马叫他起身, 而是沉默不语的盯着他打量了半晌, 忽而道:“这晋国皇宫之中处处是祈战的眼线,万一你是他派来试探我的探子,那我此前做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特意拿祈战做了文章, 顾虑他是祈战派来的探子是真, 但更多也是在侧面向暗一表明自己如今只是假意委身祈战,对祈战只有满腔恨意。
暗一闻言果然没有半点犹豫, 当即解开夜行衣衣袖上的束带,撩高衣袖亮出手臂内侧的南钰国皇室的图腾刺青。
他说:“如此殿下可肯信卑职了?”
南溪死死的盯着那枚刺青, 双眼泛了红。
“一年了, 父皇怎么如今才想起来救我?既然父皇早已放弃了我,又何必这时才大费周章?”
他死死的咬着下唇,似嗔怪似怨恨, 但又几分藏不住的感动。
暗一仔细的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转瞬即逝。他向南溪解释道:“当日钰京城门被破,宫中内忧外患乱成了一锅粥, 陛下不得匆匆已弃京难逃, 临走时特意吩咐要带上所有妃嫔皇嗣,只是殿下一直在冷宫之中静养,宫人们未曾想起殿下,才至使殿下被落下了。”
“自殿下被掳后,陛下日日茶思饭想, 后来三番两次派人想要救出殿下,只是每次所派之人全都让祈战那狗贼的走狗杀了。”
他说得情真意切,好像南寰当真爱子心切,只是因为阴差阳错才导致他落入了祈战手中。
南溪心中冷笑,他对暗一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但明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半分不妥来。
“父皇心中果然是有我的,祈战说那些人都是父皇派来杀我的刺客,我就知道他一直在哄骗于我。”
他指尖微颤,连嗓音都在发抖,好似当真信了暗一那番话语,被感动的无以复加。
暗一顺势诋毁道:“殿下莫要信了祈战那厮的一派胡言,陛下可从未想过要杀殿下,相反陛下可比谁都担忧殿下的安危。”
“您是陛下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又怎会致您于死地?”
南溪连连点头,附和着黑影的话语,差点喜极而泣。
他眨了眨眼睛,强行压下泪意,迫切的追问暗一:“那父皇打算何时将我救出去?这晋国皇宫,我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暗一眼眸缓缓转动,颇为为难:“这宫中处处危机,卑职今日现身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想要带殿下离开,恐怕……”
他并未讲话说完,南溪却是懂了他话中深意。
南溪说:“上元节当天,祈战会带我出宫,届时他身边的守卫必然不如宫中森严。”
暗一双眼瞬间发亮,戻气一闪而逝,南溪看在眼中却装作不知,反而情真意切的继续道:“我们唯一的机会只有上元节当日,错过了这次,恐怕短时内就没有其他机会了。”
暗一并未立马答应,但在思虑片刻后,仍是点头表示了明白。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在一番谋划后暗一便起身告退。即使祈战祭祀今夜不可能会回来,但他仍旧不敢久留。在临走前,他特意提了一嘴晋国对南钰国的围剿还在进行之中,南溪就算回到了南钰国可能也要再次面临晋国大军压境的困境。
只有拿到了晋国的边防图,南钰国的困境才能迎刃而解。
而那张边防图就藏在御书房之中。
南溪很聪明,知道那张边防图就是南寰愿意救他出晋国的投名状。
能想到让他去御书房偷边防图,显然南寰是知道自己很受祈战宠爱,有出入御书房的权利,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派人来接触他。
到底还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
虽然早有预料,但南溪仍觉得讽刺。
他的父皇,竟还不如一个强行将他抢走的敌国皇帝来得真心实意。
南溪低声低喃:“既然那是父皇的心头大患,做儿子的,我自当要为父皇排忧解难。你回去跟父皇传信,那张边防图,我定会在归国时亲手奉上。”
暗一眼看着这趟的真正目的达成,眼底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意。他朝南溪鞠躬行礼:“卑职定当如实传达。”
而后打开窗户一个闪身就钻了出去,迅速融入黑暗之中,如鬼魅般潜行消失。
南溪看着他的几个错落就不见了身影,目光渐冷。
冬日冷风寒凉,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让风一吹浑身便冷了下来。
过了片刻,他隐约觉得头昏脑涨时捂着胸口轻咳几声,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青栀。”
在耳房守夜的青栀立马闻声入内,她先是担忧的奔向南溪:“殿下好端端的怎么咳起来了,可是着了凉?”
南溪点头,指向那半敞开的窗户道:“许是寒风刚烈,竟将窗户吹了开来,我不便起身,你却帮我把它关上吧。”
青栀哎呀一声,迅速就起身去将那窗户锁上,折返时还蹙着眉反思道:“奴婢明明锁了窗户的呀,怎么会被吹开呢?”
“改明儿还是让工匠来看看是不是锁坏了。”
她嘀咕着侍候南溪躺下,怕他着凉特意将被褥掖好,南溪朝她摆摆手:“你且下去吧,我累了。”
青栀道了是,退走时没忘了将最后一盏油灯端走了。
翌日,南溪夜里吹了冷风,睡醒后果然如愿以偿的病了。
太医来把脉时说是邪风入体受了风寒要仔细温养,又开了几副药剂,叮嘱青栀如何煎服才离开。
青栀跟着太医去抓药,临走时特意吩咐宝来看着他,不许南溪拖着病体做康复训练。
宝来义正言辞道:“放心吧青栀姐姐,小的一定看牢了。”
南溪无奈道:“我还不至于这般乱来。”
青栀不置可否,只是眉梢微扬,明显不信他真会不做勉强自己的事情来。
南溪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会乱来,老老实实的在寝宫里吃了一天的药修养,直到祈战提前回宫,青栀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青栀说你受了凉病了。”
祈战一回宫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南溪,他一见南溪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就下意识的蹙紧了眉,眼底也翻涌起一丝的心疼。
他坐到床榻边,顺势握住南溪冰凉的双手为他捂热。
“怎么回事?”
南溪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握双手上:“没事,只是受了点凉,青栀大惊小怪了。”
祈战闻言道:“我看不是青栀大惊小怪,而是有些人过于勉强自己。”
南溪:“…………”
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反驳祈战。
祈战反倒是觉得稀奇起来了:“孤怎么觉得你好像变得哪里不一样了。”
南溪抬眸,镇定自若:“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因此与陛下争论。”
“是吗?”
祈战挑眉,显然不信,但也没继续刨根问底,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之后祈战亲自喂他吃了药,看着乖乖喝完了药汤才满意。
祈战并不能在飞鸾殿待多久,陈留在门外等候多时,见南溪吃完了药,这才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陛下,左相可还在御书房内等着呢。”
“让他继续等着。”
祈战闻言头也没回,转而叮嘱南溪道:“既然病了就好生歇着吧,这几日就别做训练了,免得折腾坏了身子。”
南溪叹了口气:“陛下怎么跟青栀说一样的话?”
祈战道:“八皇子殿下不做那勉强自己的事平白让人担心,又怎会让人唠叨?”
南溪:“…………”
他竟无言以对。
祈战抬手揉了揉他的发旋,难得放软了声线:“好了歇着吧,孤处理完了公务就回来。”
那语气态度,像是在哄不听话的孩童。
南溪侧头躲开他恼人的手掌,将自己被揉乱了的发拯救出魔掌,而后躺下翻身,被褥一拉便只给他留下一个拒人千里之外的背影。
“怎么又生气了,哄着你你也不高兴。”
祈战捻着手指啧了一声,被他这冷漠的态度气得牙痒痒,但想到他还病着,便强行忍住了将人挖回出来狠狠亲一口的欲.望,只将这事儿先记在账本上,等着他病好了再一并讨回。
南溪侧耳听着祈战与陈留一同离开,他并未入睡,而是睁着双眼出神了很久,直到觉得差不多时,他翻身唤了一声宝来。
“扶我起身,我要去御书房一趟。”
闻声走上前的宝来一怔,他扭头看了一眼风雪将停的外间,犹豫再三道:“可是殿下还病着,外头这般寒冷,若是又受了冻,岂不是病上加病?”
“若是青栀姐姐知道奴才带您出去,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他说着话时语气带着一丝哭腔,显然是真怕青栀收拾他。
南溪道:“怕什么,有我在青栀也不会真怪罪你,况且我只是去找陛下。”
青栀昨日夜里守了他一夜,一大早又为了他的病忙前忙后,午后了才得以闭眼休息等她醒来,南溪早就从御书房里回来了。
南溪见他仍是犹豫,只好冷着脸道:“我才是主子,平日里是我对你们太好了,所以你们都不肯听我的了?”
宝来顿时腿都软了,立马跪下磕头道不敢。
南溪见此也有些心软,但他目的未达成,只能继续狠着心用冷硬的语气道:“还是说你要让我自己走着去?”
宝来想了想,到底还是刻在骨子里的主子命令大过天的理念压制了他对青栀的敬畏,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推南溪去御书房,只是非要将南溪裹成了毛绒粽子,又给他塞了暖炉和汤婆子才肯罢休。
南溪被推到御书房门口时,守在外头的陈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赶忙上前:“哎呦小祖宗,这天寒地冻的,您怎的跑来了?”
“在宫中烦闷,便想来练一练字。”南溪虚弱的咳了两声,他察觉到陈留紧张的神情,话语一顿,小心翼翼的问:“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陈留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正一筹莫展之际,御书房的房门却是打开了。
祈战冷着脸走了出来,蹙眉呵斥道:“胡闹!”
第45章 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御书房内地龙烧得足, 室温很高,南溪身上的狐裘披风被摘了下来,只是双腿上的毯子祈战不准他拿下, 汤婆子也搁在双·腿.间给他暖着双腿和手心。
祈战蹙着眉, 语气冷硬的数落:“病好全了吗就到处乱跑。”
“在寝宫待着无聊。”
南溪抬了抬眼眸,卷翘而浓密的睫羽轻颤,一双琉璃般透亮的双眸定定的看着祈战:“陛下不欢迎我来?”
他平静的语气里藏着前所未有的委屈和撒娇之意, 祈战便是恼怒他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都气不起来了。
他动了动嘴皮:“怎么会呢?”
“那就好, 我还以为……”南溪垂眸, 欲言又止,十指交握蜷缩, 显得十分不安。
祈战眸光一闪,反思自己方才的语气是不是太差了。
“宝来, 你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八皇子胡闹, 你也由着他?”
祈战舍不得呵责南溪,还不能拿下人来开刀吗?他直接将矛头和火气指向宝来。
宝来与陈留站在边上低头含胸不敢吭声,听到祈战的呵斥后, 先反应过来陈留立马悄悄用手肘蛄蛹了宝来一下。
宝来跪了下去,没为自己辩解一句,颤颤巍巍道:“奴才罪该万死,还请陛下责罚。”
祈战道:“你确实有罪, 不过刑罚就免了, 罚俸三个月。”
南溪正要开口为宝来辩解,祈战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直言道:“失职就是失职,你若是敢为他求情,孤便加倍了罚。”
南溪只好闭上了嘴。
宝来蔫巴巴的被陈留带着出了御书房, 房内只剩南溪与祈战二人。
“怎么想着今日练字?”
“许久未练手生了,若是哪日陛下突然抽查,我怕不能通过陛下的考核。”
祈战一手撩起衣袖摆子,一手捻着墨条为他磨墨,南溪给出的理由正当,但也很烂。
祈战兴味的勾唇挑眉:“孤怎么不知八皇子也会有一天怕考核不及格了。”
南溪道:“当学生的,总是会想着能得到先生的夸奖肯定的。”
“是吗?”
祈战抿唇哼笑一声,眉梢微扬,显然心情非常的好。
南溪眉眼低垂嘴角微不可查察的上扬。他抬手执笔沾墨,沉心静气,一笔一划的落在宣纸上。
“写的什么?”
祈战磨好了墨,搁下墨条用手绢擦了擦手,而后绕到南溪身后单手撑着桌案,俯身低头时未束起的发丝滑落,与南溪只用一根青色丝带随意扎起搭在肩上的青丝交缠。
灼热的呼吸拂到耳尖,南溪手一抖笔尖上的墨差点滴到宣纸上。
他无声的叹了一声:“只是临摹抄写了东坡居士的定风波。”
“字写得不好看,不及东坡居士百分之一的风骨。”
“哦?孤瞧瞧。”
祈战说着更伏低了腰身,下颚几乎都要抵到他肩膀上了。
南溪心尖发颤,捏着笔杆的手指微微发麻,无意识的蜷缩摩挲着笔身。他挺着腰身,眼神飘忽,看不清祈战脸上的神情。
他看着祈战伸手压着他刚抄录出的诗词,沉声念道:“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明明只是在念一句诗句,但南溪却有种心魂被灼烧了的错觉。
祈战转头侧目,与南溪的距离极近,稍稍往前倾嘴唇便能贴到南溪的脸颊上。
他笑道:“诗好,字也好。”
“字体如弱柳扶风,却处处锋芒毕现。八皇子进步神速,想必往日里下了不少功夫。”
祈战毫不吝啬的夸赞着,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南溪脸颊上。南溪咬着下唇,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快了几拍。
他假装若无其事:“平日无事,也只能练字解闷了。”
“八皇子这话听着怎么似乎话里有话?”
祈战起身,右手抬起抖了抖衣袖,缓步走到书案前方,似笑非笑的道:“八皇子是怪孤拘着你,不让你出宫游玩了?”
“孤不是准备上元节带你出宫去散心了吗?八皇子嫌晚了?”
南溪抿唇:“没有,陛下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他今日确实是存了试探祈战之意不假,但说那句话时真没有这个意思,也不知道祈战怎么就能从短短一句话之中延伸想象出这些来。
“如此看来,是孤多虑了。”
祈战以为他确实是在宫中呆得烦闷,温声哄道:“明日就是上元节了,八皇子且耐心等上一夜,明日孤便带你出宫。”
南溪闻言道了一声好,眼底隐约透露一丝期待 。
祈战将他抱起放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南溪不解的看着他:“陛下?”
祈战道:“你想练字,如今字也练完了,是不是该休息了?”
南溪眉心微蹙:“可我刚睡醒。”
“你今日还病着,合该多休息休息。”
祈战可不管他的抗议,压着人非让他躺下。
南溪身上盖着毯子,一手抓着被角,直勾勾的看着他:“可我真的睡不着。”
“不想睡,那可要看书?”
祈战啧了一声,妥协了,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游记递给南溪。
南溪看了一眼封面,是本三国志,他摇了摇头:“三国志我此前已经读完了,想看些各地的风土人情,边域游族的记载也尚可。”
祈战闻言眸光微闪:“八皇子怎的对这些生了兴趣?”
他问着话时,目光却在书架上搜寻,很快就找了两本游牧民族的游记抵到了南溪手中。
南溪接过时解释道:“只是关内的游记看得多了,想看看其他地方风土人情的拓展见识。”
“是吗?”
祈战不置可否,也不知信没信他的说词,但到底没追问。
之后的时间里,南溪半靠着软榻翻看游记,而祈战则继续处理堆积的折子。
南溪翻看完了两本游记,抬头看向祈战,后者脸色不太好,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心紧锁,似乎没察觉到自己的视线。
南溪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别打搅他比较好。
索性书柜距离软榻不算远,就几步路罢了。于是南溪掀开了盖在双腿上的薄被缓慢的抬腿下了榻,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书柜前方,将看完的游记按着原来的位置放了回去。
在抽回手之前,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个被放在十分显眼的书格里的金丝楠木盒子。
他不知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祈战用这般名贵的木料做盒子仔细的装起,却又放在显眼又触手可及的地方,也不知是重要还是不重要 。
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很好奇?那就拿下来打开看看。”
祈战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顺势从后方贴着他后背,双手呈保护的姿态环抱住他的腰身,避免他双腿撑不住时会脱力倒下去。
南溪已经习惯祈战不时的贴近,所以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身体反而习以为常的往后靠到了祈战胸膛上,像是找到了依靠,紧绷的双腿也缓缓卸了力。
他语气淡淡的问:“盒内的东西于陛下而言应当十分重要吧?我贸然打开,陛下不介意吗?”
祈战闻言忍俊不禁道:“里面的东西对孤来说确实很重要,不过却重要不过你。”
“八皇子想看,尽管打开便是。”
“上一回孤便让八皇子看看,是八皇子自己不愿。”
他一字一句,语气很轻,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
南溪知道里面的东西不可能会是南寰想要得到的边防图,但他确实挺好奇的,于是便当真将那金丝楠木盒子拿了下来。
他并未马上打开来看看,因为祈战在他拿下盒子的同时,便直接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又回到了软榻上。
不过这回南溪不是一个人躺下的,而是祈战让他横坐在自己大腿上,像保护也像圈禁,将他整个人困在双臂和胸膛之间的狭小空间里。
“打开看看吧,你应当不会失望的 。”
祈战下巴抵着南溪的肩膀,语气含笑。
南溪被他勾得好奇心更甚,木盒并未上锁,指尖一挑,锁扣便被打开了。
木盒被缓缓打开,南溪歪着脑袋,当看清盒子内放的是什么东西后,眼底难得浮现几分呆泄和茫然。
盒内装的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贝,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相反极为普通,是一沓极有年代感的泛黄纸张。
纸张上写的,是一篇千字文,字体歪歪扭扭如牙牙学语的孩童,稚嫩又有点可爱。
南溪小心翼翼的拿起来一张张的翻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南钰国皇宫之中笔墨纸砚不算稀有,但在冷宫里却十分珍贵。他幼时练字多数是用树枝在地上练习,也就每月分发份例时,伏尘用钱银贿赂了那太监才换得了几张宣纸。
他用纸练字的机会很少,一年下来不过是数十张罢了,后来伏尘死后他再也没练过字,而那些手稿也被他不知遗忘到了哪个角落。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可能,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他侧目看向祈战,眼神怪异:“这些是……”
他欲言又止,内心很乱。他不知道自己在期望什么,是希望祈战说不是,又或者说是。
他听到祈战理所当然的说:“跟你想的一样,这些手稿都是你的。”
南溪:“…………”
所以祈战果然是变态吧。正常人谁会拿走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练字手稿,还宝贝似得藏这么多年?
第46章 祈战会黏人?
南溪默默的将那一沓手稿放了回去, 盖上盒盖再次封存。
他对祈战居然会私存他幼时的练字手稿感到很意外,同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评价这件事。
他想就这样将此事掀过,但祈战却不肯如他的意, 非要提及。
祈战与他脸贴着脸, 玩味的问着:“八皇子,不问问孤为什么要留着这些手稿吗?”
南溪动了动嘴,欲言又止。
祈战侧目挑眉:“嗯?”
南溪盯着他看,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将祈战看透时, 祈战总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 他其实并未完全了解祈战。
祈战心机深沉,为达目的可以不折手段, 所有人在他眼中似乎都是被权衡过利弊的棋子,对所有物的掌控欲更是到了几乎病态的程度。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人, 仅仅只是因为幼时与他有过连面都未曾见过的一段交集, 费尽心力的替他为伏尘收敛尸骨,为他找神医拔除体内的槲毒治好双腿,又一直留着他幼时的练字手稿。
所做的每一件事, 都让南溪十分费解。
祈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
“为何一直看着孤不说话?被孤迷住了?”
祈战久等不到他开口,反而盯着自己出神,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南溪垂眸, 虚虚握了握手:“陛下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他问的并非仅仅只是手稿一事, 而是所有,所有祈战为他做的事情。
祈战听懂了南溪话中深意,他顿了顿,并未直接正面回答,而是握住了南溪微凉的双手。
“你知道吗南溪, 孤第一次见到你你却在自杀时其实很生气。”
生气?
南溪微微睁圆双眼,他不能理解祈战为什么要生气。
“你我同样生在帝王家,生母早死不受父皇喜爱。你被困冷宫多年,而孤是被父皇舍弃的质子,我们多么相似。”
他摊开南溪的手,手指穿入指缝十指相扣,语气平淡的继续说道:“生在这无情的帝王家,你很努力,也很幼稚。”
南溪抿了抿唇,他知道祈战为什么说他幼稚,天真的以为努力读书练字就能得到父皇的注意,确实很幼稚。
他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继续沉心静气的听着祈战诉说。
“孤当了三年的质子,若非先太子病故,孤那好父皇也不会想起将孤接回国。”
“他将孤接回来也不是作为王储培养,而是成为其他皇子争权夺位的牺牲品。只可惜那老匹夫算差了,最后赢的人是孤这个被他舍弃的弃子。”
祈战说着这些话时眼底是浓郁得化不开的阴霾,只是他或许曾经有过不甘有过怨恨,但时过境迁,如今剩下的只有身为胜利者的倨傲。
他从小母妃身死不受父皇宠爱,没有感受过一点爱意,作为质子那三年也是受尽欺辱和冷眼,回国后几次三番差点被手足害死。
他的世界里只有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为登九五之尊残害手足党同伐异,连父皇也是他亲手下毒毒杀的,世人骂他得位不正并没有骂错一句。
可那又如何?史书向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而败者连姓名都不会留下。
他对南溪说:“你看啊,我们出身如此相似,父皇不肯给孤的东西,孤偏偏要机关算尽又争又抢的夺到手中。孤以为你也会如此,可你却让孤很失望。”
诚如祈战说是,他们有着相似的境遇,但祈战是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而南溪却消沉腐朽,由着自己烂在泥泞之中。
第一次相见时,祈战是气愤是恨铁不成钢,也是怜惜。
他舍不得让南溪当真烂在泥里,他的八皇子,合该是翱翔于九天的鸾鸟。
祈战说了很多,南溪瞳孔轻颤,忽然就理解了祈战。
或许在祈战眼中,他们是一样的人,只是两人最终走向了两个极端。
他身上有祈战曾经消亡的一部分。
南溪突然就释怀了,那些可笑的猜忌和不安都得到了安抚。
他反握住祈战的手:“祈战,我该相信你吗?”
南溪因紧张而内心忐忑,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仍想从祈战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
祈战嘴角笑意渐深,抬起两人交握的手,在南溪的手背上落下一吻,黑沉沉的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极具侵略性。
他说:“这世上,除了孤,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相信。”.
上元节当日,祈战带着南溪坐上马车,领着一众侍卫宫人慢悠悠的出了宫。
马车内,南溪天不亮就被祈战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如今上了马车仍昏昏欲睡。
“孤抱着你,你再睡会儿?”
祈战看似在询问他的意见,但实际上已经上手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往怀中带。
昨日两人彻底说开后,南溪对他亲昵的行为没有了半点排斥,反而理所当然的靠进了他胸膛。
他闭上双眼歇息,祈战无所事事便握着他的双手把玩,兴起了就在他脸侧亲一口。
南溪被他弄得睡意全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睁开双眼:“陛下。”
祈战闻言底下头来:“不睡了?”
身为罪魁祸首却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南溪被他弄得哑口无言。
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不想睡了。”
总觉得祈战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变得……很黏人。
南溪被自己这想法给吓到了,眼角余光偷瞄了祈战两眼,越发觉得自己大约是疯了。
祈战会黏人?那大约是被什么孤魂野鬼给夺舍了才有可能。
南溪迅速将这想法抛之脑后,他问祈战:“陛下心情似乎很好。”
“好啊,怎会不好?孤还以为你不会选择与孤摊牌。”
祈战眉眼上扬,意有所指。
南溪沉吟半晌,目光游移:“我确实想过借南寰的手离开。”
祈战好整以暇道:“那为何最后选择了告诉孤?”
“因为知道跑不了。”
南溪一开始就很清楚,以祈战对他近乎病态的监视和掌控,南寰的手下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将自己从他眼皮底下安全的送回南钰国。
与其最后被祈战抓回去坏了他的计划,还不如一开始就与祈战摊牌。
他们的目的虽然不一样,但也殊途同归。
第47章 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祈战再次将南溪带到了寺庙里, 不过却不是上次去的那个小庙,而是晋国的护国寺——华光寺。
上元节当日华光寺会举行一场极为盛大的庙会,几乎全京城的百姓与世家都会前往礼佛祈福。
祈战是微服私访, 上百名乔装打扮过的侍卫在出了皇宫之后便隐入了人群, 不远不近的跟着同样混进其他世家车队之中的马车。
华光寺坐落于半山腰,九百九十九阶阶梯延绵了半座山,到了山脚下时, 马车便不能再同行。
这次出行两人并未带上青栀和宝来, 连陈留也没让跟着, 李延倒是跟着同行了。
由于轮椅不好上石阶,这趟出门连轮椅都没带, 下马车时南溪说想要试试自己走上去,但祈战却说什么都不肯。
他不赞同的说:“华光寺的石阶就是寻常人走着也累极, 你双腿未愈, 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
南溪从未爬过石阶,他闻言仰头看去,石阶一眼看不到头, 挨挨挤挤的全是抱着香礼佛的游人。
他近来双腿恢复得不错,虽然还是不能长时间行走,但短途慢走是没问题了。
他以为自己应当可以,但远远见那些游人双颊微红气喘吁吁, 便低头看了看双腿, 道:“确实,是我托大了。”
不过接下来问题就来了,没有轮椅,也不能靠自己双腿走上去,那么他该如何抵达半山腰上的华光寺?
南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祈战。
祈战很满意南溪这般有自知之明, 嘴角笑意渐深,他十分享受南溪的依赖,却又坏心眼的调侃道:“八皇子求求孤,把孤哄高兴了,孤就帮你。”
南溪:“…………”
南溪默默收回目光,又转头看向那一节接着一节的石阶,自言自语道:“扶着石柱边走边休息,天黑之前应当能慢慢走上……”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祈战都被他气笑了:“八皇子这么硬气,求求孤都不肯,是不是吃准了孤会服软?”
南溪抿唇不语,权当没听见,却不曾想祈战说罢竟绕到他身前蹲下了身。
“上来。”
南溪瞳孔因为震惊而微微收缩,他没想到堂堂九五之尊,身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的祈战竟愿意如此屈尊降贵。
“还愣着做什么?”
祈战见他不动,催促了一声。
南溪脸颊发热,将脸撇向一边,目光慌乱的四处乱飞,身体却很诚实的爬到了祈战身上。
南溪比祈战矮了一个头,人又清瘦,祈战背起他轻轻松松。
他掂了掂,笑道:“八皇子就这么信任孤?也不怕孤把你卖了。”
南溪不以为意道:“那陛下卖吧。”
这回轮到祈战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失笑摇头:“孤可舍不得。”
两人谈笑间一步步朝着石阶上行,行为举止十分亲昵,再加上样貌出众,路过的游人纷纷侧目投来打量的目光,连身后跟着的李延都一直用一种隐晦的目光盯着他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模样。
南溪耳尖泛红,掩耳盗铃的将脸埋在祈战的后背,装作无事发生。
祈战体力过人,背着南溪走了将近上千阶石阶也只是微微喘息,期间不曾假于人手,登顶时明显还十分游刃有余。
再次刷新了南溪对他的体力认知。
不过转念一想,能行房大半夜,歇下没多久,卯时又准时起床上朝,后又一整日都处理政务公事的人,体力和精力不好怕是早就累死了。
南溪叹为观止。
三人登顶站在华光寺庙门前时,已将近午时。
华光寺的守门僧人认出了祈战与李延,他快步走上前双手合十,正要行礼,李延已经先一步上前阻止,暗示僧人不要声张。
那僧人瞬间就懂了,只喊了一声佛号点头示意了一下,便与三人错身而过。
入了寺庙后,祈战先是带着南溪去了一株绑满了红布的树下。
南溪站在树下仰头看去,一阵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上红布便条条翻飞如浪,隐约能见布条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无一例外皆是祈求姻缘顺遂的话语。
恰逢此时,祈战已经从僧人手中取了两条红布回来,其中一条递到了南溪手中:“祈福的话语我已经写好了,可要我替你挂上?”
南溪心中触动,楞楞的看着那张红布,只觉得祈战这人好生霸道,自己的姻缘竟是让他给强行安排了,也不来问一问他的意愿。
南溪虽恼怒他霸道,但心中却是欢喜,但未免让祈战察觉,他故作冷漠的说:“既然你都安排好了,又何须过问我的意愿?全凭你做主便是。”
原以为祈战要慌一下,却没曾想那厮竟理所当然的点头道了一声好,而后足尖一点,竟身轻如燕的飞身到了树冠上,将两条红布纠缠到了一起,仔仔细细的系在了最高的那枝树枝上,于烈阳微风下迎风飘扬。
祈战翻身落地,仰头看着那飘扬的红布,只觉得哪里都十分顺眼。
南溪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觉得酸胀发麻,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填充涨满了一般。
他听到一对小夫妻在不远处嘀咕:“华光寺的姻缘树最为灵验,听说只要在上面系上红布便能白头偕老恩爱不离,我们也去系上一对吧。”
“好呀好呀,系上了红布,我们也一定能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恩爱不离?南溪愣了很久,生平第一次信起了神佛。
他心想,但愿真有神佛保佑吧.
庙会晚上才开始,白日里多是上香礼佛之人,祈战带着南溪上了香又拜了佛后便去了寺庙后院见了主持。
主持早已从守门僧人口中得知祈战微服私访,所以只在祈战面前打了一个罩面后就识趣的离开,只是走时多看了南溪两眼,眼底带着些微惊讶。
他走时欲言又止的朝祈战投去目光,祈战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跟自己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南溪身上的帝王命格与紫薇帝星之事,他早已知道了,不想再听人唠叨一遍,索性就当没看见。
他兀自领着南溪去了华光寺的饭堂。
“华光寺的斋饭一绝,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试试斋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祈战说着话时不停的往南溪碗中夹菜,也不管他能不能吃完。
对于投喂南溪这件事,他一向乐此不疲。南溪为此也颇为无奈,但又阻止不了,次数多了,也学会了该如何应对。
待到八分饱时,南溪便直接搁下了筷子,祈战见他不愿再吃才有所收敛。
饭后散步时,南溪显得心不在焉,他在想明明明面上一行只有他们三人,为何暗一却迟迟没有动手。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端倪,不敢现身了?”
南溪没忍住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祈战道:“杀人放火自然是夜里才好行动,这青天白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是傻了才会这个时候动手。”
南溪心想也对,便不再纠结,彻底的放松了心神,好好观赏华光寺的景色。
也不知华光寺的僧人是怎么养的桃花,明明才一月,桃花竟开了不少,微风拂过时,暗香浮动。
南溪走不了多久就累了,祈战便又背着他往回走。
回程时南溪趴在祈战肩膀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恍惚觉得自己陷入了美梦之中,他记不得梦到了什么,只觉得十分的安心。
祈战身为皇帝,华光寺内是专门有他落脚休息的禅房的。
他将南溪带到了禅房之中,放下人以后转身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外李延早已恭候多时,一见他出来,立马抱拳单膝跪下:“启禀陛下,所有防卫已经部署完毕,可要微臣提前将南钰国的探子刺客揪出来杀了?”
祈战摆手道:“不必,你们非但不能动他们,还得想办法让他们带着边防图逃走。”
李延一愣,想不通他为何要做这样的决定。
他铿锵有力的说:“微臣明白了。”
虽然心中有疑虑,但他一向对祈战唯命是从。既然陛下要他这么做,就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他只需听命行事就行了,旁的都无需理会。
随着时间推移,日光渐渐被黑暗吞噬,繁星与圆月挂上天际。
华光寺内灯火骤起,朱漆牌楼下悬着走马灯,八角宫灯转出的灯影投在青砖墙上,化作流动的丹青卷轴。
街尾有金龙由远及近的游来,金鳞在晚风中轻颤,龙须上缀的银铃叮咚作响,伴随着锣鼓唢吶的喧嚣,烟花划破夜空,万千灯火汇聚,与耀眼如星光的铁树银花一同点缀了整个世界。
南溪在一阵阵喧嚣之中惊醒,他睁开眼时才发现外头的天色早已黑尽。
祈战并不在屋内,他掀开被褥下了床,走到外厅却依旧不见人影。
他轻唤了一声:“祈战?”
无人应答。
不安感如潮水般袭来,南溪不由得慌了神,脚步踉跄快步的走到门外,抬脚跨出门坎时,因为腿麻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他控制不住的往前扑去。
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南溪认命闭上了双眼,却不期然跌入了一个极为熟悉的怀抱之中。
他听到祈战有些气急败坏又有些后怕的低吼:“乱跑什么?”
南溪鼻尖一酸,还未说话,眼眶倒是先红了。
他死死的攥紧了祈战的衣襟,嘴唇微微发抖:“我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了。”
第48章 他绝不允许南溪脱离自己的掌控……
祈战未料南溪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他心中受用,更多的却是怜惜。
他迅速将南溪打横抱起,带着人往回走的同时开口解释道:“方才与李延商议今晚的计划, 见你睡得沉怕打扰了你, 这才去了隔壁禅房,并非是有意将你放置在一旁不闻不问。”
紧跟他身后而来的李延默不作声的点头示意,为他作证。
“暗一开始行动了?”
南溪内心的不安被抚平, 他精准的抓住了重点, 祈战道:“南钰国的探子都已经隐匿在此次庙会之中, 他们应当是想制造一出混乱,趁机将你与边防图都带走。”
南溪闻言眉头紧锁, 讽刺意味十足的说:“他们想要的只是边防图罢了,恐怕一旦确认了边防图的真伪, 那么没了用武之地的我也就到了死期。”
南溪太了解南寰了, 并非是他过于悲观,而是那些事本就是南寰做得出来的事情。
南寰若当真在乎他的性命,也断然不会让他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更不会在他被困了一年以后才想起派人来接他回国,他不过是在哄骗自己偷出晋国的边防图罢了。
说来也可笑,南寰想利用他,却连一点实质性的补偿都不肯给, 竟还用那虚无缥缈的所谓父爱来给他洗脑。
可南寰大约是忘了, 他早就不是那个被困在冷宫里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小皇子了。
既然他想要,那他就成全他。
南溪半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化解不开的阴影,眼底深处唯有孤注一掷的绝情。
祈战察觉到南溪心情低落,他说:“别怕, 孤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俩人说着话时已经回房坐到了椅子上,南溪睡醒便觉得口干舌燥,只是方才一直没放在心上,如今心定了下来自然就觉得渴了。
他各自沏了一杯茶推到二人面前:“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庙中清贫,热水乃是奢侈品不可能会时时备有,是以壶中只有冷茶。南溪倒是不嫌弃,只是祈战却将从他手中夺走杯盏不让他喝。
“仔细着凉。”
他说着朝李延投去一个眼神,后者盯着那茶壶看了半晌,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迫于皇帝威严乖乖起身去打热水。
李延没去多久便去而复返,一杯热茶下肚,人都清明了好几分。
南溪捧着被热茶烫得高温的茶盏暖手,窗外不知何人燃放起了烟花,七彩斑斓的烟花在窗外炸开,即使稍纵即逝也依旧绚烂夺目。
随着庙会的开幕,处处都是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色,可又有谁知道着美好的表现下,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南溪开口问祈战:“什么时候开始?”
他神情淡然,好似并未将这事太过放在眼中,只是想起才提问。
“八皇子可真无情,竟就这般急着离孤而去。”
祈战故作伤心,眼底却满是笑意。
南溪没好气的搁下手中的茶盏:“陛下说笑了,不过是演一场戏罢了,又怎能说是我绝情?”
祈战是同意了陪他演一出戏不假,可从未答应过会放他回南钰国。
南寰对他只有利用,祈战又何尝不是在借由自己的双手请君入瓮?
但祈战比南寰高明,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是肆无忌惮的偏爱,所以哪怕是利用自己也要他摊开在明面上。
祈战将选择的权力交给了他,但他们谁都心知肚明,南溪没得选。
祈战这人真的很可怕,他总能抓住南溪心中最薄弱的那一点加以利用,明明知道他别有所图,可偏偏做不到去恨他,甚至还会为之触动。
“当真只是演戏吗?”
烛光下,祈战的双眸漆黑如墨,眼底倒映不出半点光亮,像一把暗藏锋芒的刀,将人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剖开曝光在明面上。
南溪目光闪躲,掩饰般又举起了茶盏,但祈战却不让他逃避话题,一手握紧了他手腕,极具侵略性的目光牢牢锁定他的双眼,直白而又笃定的问:“八皇子当真就没想过借由这次机会,趁着孤专心应付南寰的探子无暇顾及你时,偷偷甩开双方人马自己逃走吗?”
南溪心中慌乱,但又暗藏着几分恼怒。
祈战不信他。
南溪反问祈战:“我确实想过,但陛下会让我成功吗?”
祈战毫不犹豫:“不会。”
他可以给予南溪最大限度的自由,给他唯一的偏宠和爱意,甚至南溪想要什么他都可以无条件的给予,哪怕他要求自己明日就出兵踏平南钰国砍了南寰的头颅回来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他绝不容许南溪脱离他的掌控。
祈战向来信奉想要什么,那就不折手段的争抢过来,只有牢牢握在手中的才是自己的,人也一样。
没人能从他手中夺走南溪,他自己本人也不可以。
南溪久久不语,祈战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只是短短几息的时间,祈战内心划过无数阴暗的想法。
他想,或许可以为南溪建造一个巨大又漂亮的鸟笼,将他关进去,这样他就没法离开自己了。
祈战越想越觉得可行,甚至连鸟笼该如何装饰都想好了,却不期然听到南溪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而后反握住他手臂轻轻往前一拉,祈战下意识就顺着力道倾身向前,紧接着冰凉却柔软的唇便带着一丝浅淡的苦涩药味贴到了自己唇上。
祈战一愣,当意识到南溪做了什么后,他立刻反客为主的伸手按住南溪的后脑勺,不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舌尖长驱直入撬开牙关,而后霸道又不容抗拒的开始攻城略地。
黏腻又暧昧的渍渍水声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屋内的温度好像也陡然上升,烧得理智也变得不那么清醒。
两人亲得忘我又肆无忌惮,一旁被彻底忽视的李延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只恨自己没眼色,送完了茶水不知道赶紧跑非要留下,如今就是想走也没了机会。
这一吻十分绵长,直到南溪憋得快喘不过气祈战才意犹未尽的将他放开。
南溪双眼迷离,双唇水亮亮的发着肿,胸膛一起一伏的急促喘息,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瞧着就让稀罕。
祈战捧着他的脸,指腹按压着唇瓣有一下没一下的碾压摩挲,内心的阴郁得到了空前的满足,但被勾起的欲念却沟壑难填。
他闭了闭眼深呼吸,克制的将内心的悸动压下。
南溪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他舔了舔发麻刺痛的嘴唇:“如此陛下可相信我了?”
祈战嘴角扬起,眉眼之中全是欢喜,他将南溪从椅子上抱起挪到自己怀中,低着头在他眉间一下又一下的落下轻吻。
他说:“还不成,孤要八皇子殿下亲口跟孤保证,不会不经过孤的同意离开孤。”
南溪又叹了一声:“我保证,无论去哪里,做什么都与陛下报备。如此可行?”
祈战暗爽不已,故作矜持道:“孤允了。”
南溪:“…………”.
南溪发现祈战真的很好哄,只要顺着他的心意,要求什么都能答应。
他告诉祈战南钰国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回去一趟,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原以为祈战听后会生气,却不曾想他竟一点犹豫都没有就答应了。
“陛下就不怕我一去不回?”
南溪很是意外,祈战却说:“自然不怕。”
南溪眉心微蹙,祈战答应得这么干脆,明明应当是一件让人高兴的喜事,可南溪却并未觉得有多开心,反而渐渐变得坐立难安起来。
祈战为什么不阻止?是因为自己对他而言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吗?还是说,祈战要的或许只是一个不会脱离他掌控,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金丝雀?
南溪咬紧了牙关,思绪很乱,一颗心更是沉到了谷底,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难过,便听祈战理所当然的说:“等孤安排好朝中事宜,孤陪你亲自回南钰国。”
“什么?”
南溪不敢置信的双眼微睁,以为自己听错了。
祈战看他这反应瞬间垮了脸:“怎么?八皇子是想撇下孤自己回南钰国不成?”
“那绝无可能,孤不答应。”
祈战答应好的事又反悔了,南溪却觉得十分的高兴,他没忍住笑弯了眉眼:“有没有人说过,陛下真的很粘人。”
他原想着自己一人面对,更是做好了见到南寰杀了他以后就有去无回的心理准备,可祈战却再次义无反顾的给了他靠山和底气。
这种有人依靠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原来这世上,是真的有人在意他的。
南溪眼眶微热,在眼泪夺眶而出前,他先一步将脸埋到祈战怀中,闷闷的说:“陛下虽然黏人,但我很喜欢。”
正要反驳自己哪里黏人的祈战顿时哑了声,他不置可否,只牢牢的搂紧了南溪的肩膀,一下又一下的轻拍安抚。
他心中涨满,无声的喟叹着,重新飞向天空的凤鸟终究是如他所愿的落到了他身旁,此后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只有他才是唯一的避风港湾。
一旁毫无存在,被忽视得很彻底的李延:“…………”
第49章 夫人就是仗着为夫宠你
“安排得怎么样了?”
庙宇的街道外热闹非凡, 阴暗处却是另一番光景。
几名穿着夜行衣的人潜藏在山林之中,暗一负手而立,站着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树冠最粗的一根树干上, 瞭望着原处的喧嚣, 头也不回的问着手下。
手下回答道:“弟兄们都乔装打扮好藏在了人群之中,但那狗皇帝的侍卫也藏了不少,暗地里应当还有不少暗卫和死士, 粗略估摸加起来不会少于上百人。”
“今夜的行动恐怕凶多吉少。”
这名手下十分忧心, 毕竟这是在晋国的地盘上, 对方还人多势众,想要将一个双腿残疾的大活人当着祈战的眼皮子底下带走, 并且安全护送出晋国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暗一闻言道:“我们的目的只是拿到晋国的边防图,至于八皇子……”
他并未将话说完, 但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那名手下思索片刻:“如若保不了我们该当如何?”
暗一眯了眯双眼, 眼中狠毒一闪而逝。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若是八皇子的性命无法要挟到祈战那狗皇帝,那就杀了。”
“那……要是祈战当真放我们离开了晋国的边境,也要杀了吗?”
暗一回头侧目:“这是陛下的意思。”
手下闻言浑身一颤, 不由得心中胆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陛下却……
他不敢多想,他只是一个死士,主上的命令就是天, 他只有执行的份却不能有半点质疑。
“属下明白了。”
他拱手就要离去, 暗一却又叫住了他:“传令下去,若是有死士让祈战的人擒住,即刻服毒自尽,绝对不能坏了陛下的计划。”
“别忘了是谁培养的你们,若是没有陛下, 你们都活不到现在。”
“是,属下这就是却吩咐。”
手下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但最终也只能听命行事.
南溪与祈战从禅房走出,离开华光寺后院时,庙会已经开始了许久,走在临时搭建的市集上时,两边全是各种各样的小摊,有卖糖葫芦的,卖糖画的,更多的是品种繁多的小吃,也有许许多多买小零件和面具的摊子。
街道的末尾搭建着一个巨大的戏台,伶人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戏。猜灯谜的摊子前里三层外三层的聚集了许多人,间或有人猜中了谜底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引人注目。
街道一角,卖艺的艺人在表演活人吞刀,踩着独轮的小女孩拿着一个碗在围观的群众面前转过,一圈下来得了不少的铜板,其中还有出手阔绰的大老爷赏的碎银。
南溪是第一次真正的参与庙会,之前在南钰国的游园会不算,他只是被带着露了一脸,之后便一直被放在了酒楼后院被人看管着。
两人牵着手随着人潮往前走,不由得也被这热闹的气氛所感染,暂时将那些阴谋诡计都抛之脑后。
路过一个花灯摊位时,祈战拉着南溪走了过去,指着一个莲花造型的花灯说:“我还记得去岁你做了一个莲花灯,比这个做得好看。”
南溪一愣,仔细端详了那盏做工精美的莲花灯一眼,下意识觉得祈战是在说反话,但眼角余光看去却发现祈战神情认真,显然是真心实意的觉得他做的莲花灯好看。
南溪心中欢喜,但他知道那莲花灯只有最后一步才是自己做的,其余最难的步骤都是青栀和宝来动手,真要居功那未免过于掉价。
他开口解释道:“那莲花灯算不得是我做的,我也只是沾了青栀和宝来的光。”
“只是那花灯送了他人,实在是可惜。”
他说话的同时,祈战也开了口,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语气,但南溪却生生的品出了几分沾酸捻醋的意味。
南溪:“…………”
他心想,当时祈战不会以为那莲花灯是给他的吧?
南溪沉吟片刻,试探的说:“那盏莲花灯当初做时只是顺水人情并无多少真心,陛下若是想要,我可以好好学着重新做一盏。”
祈战闻言哼了一声,挑眉道:“孤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会想要一盏莲花灯?”
那醋味更浓了,南溪沉默良久,到底没有拆穿。
祈战嘴上说着不在意,离开花灯摊位前却又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南溪只觉得好笑,但此时做花灯已经来不及了,但他却可以做另外一件事。
南溪停下了脚步,握着他手的祈战感受到了一阵阻力不由得也跟着停下。他回过头来,不解的问:“怎么不走了?”
南溪挣开他的手,在他不满之前迅速的踮起脚尖在他脸侧落下一吻,轻声哄道:“陛下在这儿等等。”
他说着便转身回了头,留下还在失神的祈战在原地。
祈战抬手摸了摸还带着余温的脸颊,没忍住嘴角上扬,当察觉到周遭传来的震惊的目光时,他立马负手而立腰杆挺直,像只抖开了华丽尾羽的孔雀,肆意的朝旁人炫耀。
南溪并不知身后发生的一切,三两步就走到花灯摊摊位前。他从未自己买过任何东西,但却很有自己的主见,任由着摊主说得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只买了两盏莲花灯,爽快的付了钱银后便折返了回去。
他刚回头祈战就已经先一步迎着他走来,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不曾一开半分,好像这个世间除了自己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入他眼了一般。
直到祈战再次握住他的手时,祈战好像才发现了他手中提着的两盏莲花灯。
他眼中精光一闪而过,眉梢上扬,故作不知的开口询问:“你买这花灯做什么?给我的?”
南溪嗯了一声,顺手将其中一盏塞入他手中,指向不远处聚集了许多放祈福灯的湖畔道:“上元节当燃灯祈福,我看许多人都在放灯,便想着我们也该放上一盏。”
祈战闻言一愣,去岁上元节自己带着南溪去放花灯祈福,但南溪却说什么也不肯放,最后两人闹得不欢而散。
仅仅只是一年,南溪却亲口说他们该一起放灯祈福,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他掂了掂手中的花灯:“爱妃所言极是。”
南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爱妃二字吓得一激灵,他抬手捂住了祈战的嘴,又羞又恼的小声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怎么能乱喊呢?况且不是要隐藏身份吗?”
他心虚不已的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四周的行人,发现并未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后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
祈战瞧他这反应就觉得可爱,心尖也痒痒的像是被狸奴的爪子挠过了一般,没忍住俯身在他耳边调侃道:“八皇子殿下不喜欢孤喊爱妃,那是不是喊夫人就可以?”
南溪:“…………”
半晌后,祈战跟在闷不吭声往前走的南溪身后,装作可怜的模样认错道:“夫人我错了,夫人别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南溪再次:“…………”
这人真的很讨人厌!
南溪理都不理他,径直离开了市集走到了挤满了人的湖泊岸边。
他身形清瘦挤不到前头,身旁有人也想挤进去,见南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就直接挤开他往前去。
祈战眼神一冷,顺势一手揽着南溪的肩膀,一手扯住方才那人往一边推,笑意不达眼底的说:“麻烦让一让。”
被推开的人心中不满,正要发火呢,结果一扭头就对上祈战那双冰凉的眼睛,顿时气势就矮了下去。
他欺软怕硬,只能讪讪的摸着鼻子转身跑了。
祈战也没为难那人,只低头数落南溪:“他挤你你怎么不打回去?”
南溪笑着道:“这不是有你?”
祈战果然十分受用,他哼了哼:“夫人就是吃准了为夫宠你。”
南溪:“…………”
累了.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岸边,承载着祈福心意的花灯从手中脱离,闪烁着明灭的火光往湖中心飘去,最终与其它人燃放的花灯汇聚成一片灯海,于月光下熠熠生辉。
祈战问南溪:“夫人许了什么愿,说来让为夫听听。”
南溪老神在在的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说出来说不定为夫就能帮你实现了。”
祈战势要胡搅蛮缠,南溪却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肯说,闹得最后祈战不由分说的将他抱起,像抱孩童般托抱着,威胁他若是不肯说之后就一直这样抱着他招摇过市。
四周传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南溪气得红了耳尖,他将脸埋在祈战颈窝,咬牙切齿的说:“你快放我下来!”
祈战非但不放,反而还顺势拍了拍他屁股。
南溪整个人都快红透了,不需要抬头都能猜出围观的旁人此时脸上的神情。
他没忍住捏着拳头锤了祈战后背一下:“我真的生气了!”
祈战见好就收,但放他下来时却显得意犹未尽。
南溪双脚一落地就埋头拉着祈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而祈战则从头到尾都用宠溺的目光盯着他。
南溪闷头苍蝇一样拉着祈战往华光寺后院去,一心只想离人群远一些,免得再次丢了脸面。
相较于外头,华光寺内部就冷冷清清的,只有少数的上香的游人,其余都是扫洒的僧人。
在两人快要走到禅房门前时,一道破空声突兀的响起,回头一看,一枚泛着寒光的飞镖离两人已不足一丈远。
南寰的死士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动手了。
第50章 去把八皇子带走
飞镖尖刃上泛着幽幽绿光, 明显抹了剧毒,是奔着取人性命而来的。
飞镖已不足一臂距离,祈战还未登上皇位之前几经生死, 避险的反应能力早就练了出来。他一手扣住南溪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怀中护着, 而后抬袖翻转,袖口拢住飞镖借力卸力,手腕翻转间, 那枚气势汹汹的飞镖便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随之而来的, 是铺天盖地的袖箭箭雨。
“你先进去。”
祈战一脚踹开禅房的门, 将南溪推了进去。南溪自知自己留下只会拖后腿,毫不犹豫就转身跑进了屋内躲着。
而祈战则双手扣住一侧房门, 用力一扳就将其卸了下来。
他用门板作为挡箭牌,那些袖箭全扎在了门板上, 自己则毫发无伤。
箭雨将停, 潜藏在暗中的死士倾巢而动,立于禅房四边的高墙上,眼神冰冷的看着底下的祈战。
祈战扔了被扎成刺猬的门板, 双眼微眯,明知故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暗一冷笑:“谁派来的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是取你性命之人就行了。”
祈战面色一沉:“想取孤性命之人如过江之鲫,可无一例外都化作了白骨。想杀了孤, 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话音落下时, 身旁齐刷刷的出现了十几名穿着利落夜行衣的暗卫,浑身包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出来,眼神狠厉嗜血。
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李延单膝跪下:“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祈战颔首道:“杀了他们。”
祈战一声令下,那些暗卫顿时如利刃出鞘朝着死士们冲去。
双方人马于小小的禅房内院里交上了手, 招招都是见血封喉的狠招。
暗一早就知道祈战身边潜伏了不少暗卫,没能趁着暗卫到来前重伤祈战,他颇为惋惜的啧了一声,而后对身旁的手下低声吩咐了一句:“去把八皇子带走。”
未了又叮嘱了一句:“别忘了我们主要的目的,切记不要恋战,抓住了人就立刻走。”
手下闻言点头,抬手一招,几名死士便跟着他一起利落的翻下墙,绕着墙根潜到了禅房的后方。
祈战自然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他作势转身往禅房内走去。
暗一自然不会让他坏了自己的大计,他扬声高呼:“狗皇帝哪里跑!”
说罢足尖一点便落到了祈战面前不远,袖剑滑到手中握紧,抬手就朝他喉间划去,与此同时封着禅房的房门不让祈战往里去。
“陛下!”
李延有心上前护驾,奈何同时被几名死士缠住脱不了身。
暗一攻势迅猛,祈战无法,只能避让着且战且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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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房之内,南溪听着外头的厮杀声以及刀光剑影却丝毫不惧,甚至还能十分冷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暗一的手下带着人悄无声息的潜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正神情淡漠的喝着茶,好似外头发生的一切他都漠不关心。
禅房内并未点灯,皎洁的月光穿过窗台落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南溪侧背着光,月光在他身上晕开了一层圣洁的光晕,一个恍然的错眼,给人一种不似凡人,更像九天之外的神祇的错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闻之中的八皇子,眼中闪过一丝异样,面上却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道:“八皇子,卑职名甲六,是暗一大人派来接引您的人,请八皇子即刻随卑职离开。”
南溪缓缓道了一声好,放下手中已经空了的茶盏,对甲六说:“华光寺四面都有禁卫军守着,唯一的出路只有后山,但山脚下也有禁卫军驻守。”
“想要从祈战眼皮子底下逃走,只能兵分两路,先派人引走后山出口处的禁卫军。”
甲六一愣,这些他们自然在上山前就已经查探清楚了,离开的路线和方式也早已计划好,基本与南溪所说八·九不离十。
这些从南溪口中说出来,不免让他心生怀疑。
八皇子为何对祈战的兵防布图这么清楚?
听说这八皇子当了晋国皇帝一年多的男宠,对他疼宠有加,甚至还为他治好了双腿,若是八皇子因此对晋国皇帝生情……
“我一个路都走不了几步的废人,有防着的必要吗?”
南溪洞察力向来敏锐,哪怕甲六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但他又怎会看不出对方想在什么?
甲六没有半点被拆穿的窘迫,他垂眸看了一眼南溪的下·半·身。即使被裤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但单从衣料隆起的弧度也能看出那双腿比正常的成年男子要细瘦很多,甚至还不如同龄女子。
南溪大大方方的让他看,没有丝毫避讳,他问甲六:“确认够了吗?外面似乎支撑不了多久了。”
他说罢又苦涩的笑了笑,自嘲道:“我的双腿走不了多远,若是不想我拖了你们的后腿,可能需要有人背着才能走。”
甲六闻言果然不再怀疑,迅速转身背对着南溪,回头道:“殿下,多有得罪,请您趴上来,卑职背您离开。”
南溪道了一声好,没有半点犹豫的趴到甲六身上,双手环住他脖颈:“好了,走吧。”
南溪身上的衣服颜色很显眼,一名死士为他披上了一件纯黑色的斗篷,又将兜帽戴上,以便于之后更好的隐藏在黑夜之中。
禅房前院的短兵交接与厮杀声依旧不绝于耳,一行几人没有任何留恋迅速撤离。
南溪体重很轻,对甲六而言几乎造不成什么影响。他背着南溪走在最前头,其余死士则在后方掩护断后。
直到隐入山林之中,借着树影的遮掩,甲六终于停了下来。
南溪抬起头来,眼带不解,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为何停下,就听甲六对一名死士说:“你留下,一刻钟之后点燃信号弹。”
那名死士立马道:“是!”
南溪这才意识到他这是这是在通知暗一带着大部队撤离。
甲六吩咐完后继续带着人往密林深处潜行,几人的速度都很快,当信号弹冲天而起时,他们已经到了后山唯一的出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