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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空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监护仪的滴答声夹杂着病人微弱的喘息,推车滚轮与地板摩擦的声音在走廊回荡。


    “徐医生!急诊!”


    值班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门。


    徐清聿站起身,抓起听诊器, 快步走向抢救室。


    病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年男性,双手紧紧抓着胸口,面色苍白,冷汗浸透了衣服。


    “患者男性, 65岁,突发剧烈胸痛半小时,呈撕裂样,疼痛向背部放射。”护士一边测量生命体征,一边快速汇报。


    徐清聿伸手搭上患者的桡动脉, 脉搏微弱而快。


    他将听诊器贴在患者胸前,皱了皱眉。


    主动脉瓣区听诊可闻舒张期杂音。


    “立刻做CTA,通知手术室备台。”徐清聿迅速下达医嘱,眼神凝重,“怀疑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


    这时, 一个穿着褪色碎花裤子的中年女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上的运动鞋沾满泥渍。“爸!爸你怎么样?”


    她扑到病床前,粗糙的手掌上布满老茧。


    “您是家属?”徐清聿看了她一眼。


    “我是…他女儿。”


    “请问患者是否有结缔组织疾病,或者马凡综合征病史?”徐清聿一边开单, 一边继续询问。


    女人愣了一下,随即摇头, 强撑仅有的理智:“没有,我爸身体一直很好,就是有点高血压……”


    徐清聿的笔尖顿了一下。


    患者身材瘦高,四肢修长, 指间距明显大于身高,这是典型的马凡综合征体型表现。


    可家属信誓旦旦承认不是。


    或许只是巧合。


    CTA结果很快出来了——确诊为Stanford A型主动脉夹层,且夹层已累及主动脉根部。


    情况危急,必须手术。


    主刀医生陈主任很快赶到,他扫了一眼影像资料,神色凝重:“准备Bentall手术,通知体外循环组。”


    徐清聿提醒:“主任,家属否认马凡病史,但我怀疑……”


    “先救命。”陈主任打断他,“你去和家属谈手术风险。”


    谈话室里,徐清聿将手术同意书推到张女士面前:“您父亲病情严重,手术风险极高,可能出现大出血、脑梗、肾衰竭等并发症,甚至……”


    “医生,一定要救救我爸!”听到一系列恐怖的疾病,女人没听完,抓住徐清聿的白大褂,“但是手术要多少钱?”


    “先救命要紧。”徐清聿避开具体数字,“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女人的脸色更加苍白:“那那要是治不好”


    “我们会尽力。”徐清聿又问,“请您再确认一遍,您父亲真的没有马凡综合征病史?”


    女人的手指发抖,仍是摇头:“没有。”


    ……


    无影灯下,时间流逝缓慢。


    徐清聿站在陈主任身旁,注视被打开的胸腔,


    主动脉根部扩张严重,动脉壁薄如纸张,直径远超正常范围,这绝不是急性夹层短时间内能发展到的程度。


    陈主任的眉头紧锁,他尝试固定人工血管,但脆弱的主动脉壁突然破裂,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快!压迫止血!”


    “加快体外循环流量!”


    徐清聿迅速配合止血,可面对已经不可逆的血管损害,一切都是徒劳挣扎。


    手术持续了两个小时,最终,监护仪上呈现出一条直线。


    病人,死亡。


    手术室外,女人见他们出来,立刻冲上前,声音尖锐:“医生,我爸怎么样?”


    陈主任沉默片刻,摘下口罩:“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女人声嘶力竭:“你们不是说能救他吗?”


    徐清聿等她冷静些许,问:“术中发现患者的主动脉根部病变已有多年病史,这种病变通常见于马凡综合征……您确定他没有这个病史?”


    女人的脸色刹那间煞白,“你是在说……是我害了我爸?”


    “我只是想确认情况。”


    “够了!”女人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徐清聿怒吼,眼神绝望,“你们就是不想担责任!我要告你们!”


    徐清聿没有躲避她的视线。


    女人隐瞒了病史,医院的风控团队和律师团足以应对这样的指控。只要调出患者的既往病历,或者做基因检测,一切都能水落石出。


    到那时,责任不在医院,也不在医生,而是在她身上。


    她会被告知,她的隐瞒直接导致了手术的失败,她会面临赔偿,被道德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她会被人指责、谴责,被亲戚朋友质问,甚至可能活在自责的阴影中……更可怕的是,她会把父亲的死归咎于自己。


    如果一切压力落在这个女人身上,徐清聿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


    一个在深夜崩溃的女人,会不会在某一天,走上医院天台?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沉闷。


    他不是圣人,但他见过太多因绝望而走上极端的患者家属。当一个人陷入深渊时,他们不会在乎真相,他们只想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事后,医院的风控团队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患者家属的确隐瞒了关键病史,如果医院事先知晓患者情况,术前的麻醉方案、术中管理都会调整,可能避免这一悲剧的发生。


    这摆明,手术失败的直接原因不在医生,而在于患者家属的隐瞒。


    就在医院准备启动法律程序,证明医生团队无过错时,徐清聿率先找到医院领导,承认是自己的术前评估考虑不周,导致手术失败。


    “这次手术,是我的责任。我术前评估不够充分,我没有看出家属的不对劲,家属明显在说谎。”


    徐清聿的主动承担,让医院管理层措手不及,陈主任第一时间找到他,语气罕见地严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


    陈主任一向对徐清聿赞赏有加,他能隐约察觉到他心中的挣扎,“清聿,你不会不知道,即便你承认了,又能如何呢?医院的决策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而改变。”


    “我知道。”


    *


    云听因为工作的耽搁,回到家时,徐清聿已经在了。


    他坐在沙发上,专注地翻阅一本医学类的书籍。


    云听沉默地看着徐清聿,脑海里一幕幕画面飞快闪过。


    一切都有迹可循。


    这几天他看起来很疲惫。


    不只是身体上的,而是一种深藏的、无法忽视的倦怠感。


    云听曾以为是工作太忙,手术压力大,毕竟他在心脏科,每天面对的是生死之间的较量,加上又要给其他医院培


    训,累也是正常的。


    那天晚饭后,徐深凛也很严肃将徐清聿叫去书房。


    当时,云听简单认为是他们在家里太过亲密,不符合长辈对家族形象的要求。徐家家风一向严谨,徐深凛从医多年,向来不苟言笑,连孟妍都接受不了的事,更何况他。


    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那个晚上,徐父到底对他说了什么?


    云听记得徐清聿从书房出来后,脸色沉静如水,看不出情绪波动,所以她并未在意。


    而现在想来,他那晚的沉默,分明是在压抑。


    徐清聿为什么一直不说?为什么不告诉她?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听到护士的谈话,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而不是主动承认了一个不属于他的错误。


    想到这里,云听走过去,在徐清聿身边坐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开口:“今天我去医院了。”


    徐清聿指尖顿了顿,接着翻到下一页,没有抬头,“嗯。”


    云听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听到了护士们的谈话。”


    徐清聿终于抬头,目光平静。


    不惊讶,不否认。


    云听吸了口气,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清聿合上书,用最简短的话解释:“急诊患者,术前家属隐瞒了病史,手术后出现并发症,最终抢救无效。”


    “然后呢?”


    “家属不接受结果,向医院投诉。”


    “所以呢?”云听盯着他,声音发紧,“医院的风控团队调查过了吧?既然不是你的问题,这件事不可能解决不了。”


    徐清聿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眼神镇定得让云听发慌。


    云听继续道:“更何况,爸爸也不会眼睁睁让这件事发生。”


    徐深凛是这家医院的高层,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徐清聿真的是被冤枉的,医院绝不会任由他承担责任。


    况且徐清聿并不是这场意外的主刀医生。


    唯一的可能——


    “是你故意的。”云听看着他,说出自己的猜测。


    徐清聿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笑:“你想太多了。”


    “真的只是我想太多?”云听的声音低下来,眼神变得更加犀利,“徐清聿,如果你真的想澄清,医院有专业的公关团队,院方也不会放任舆论不管。你是主动认下这个责任的,对不对?”


    徐清聿没有否认。


    “为什么?”云听不解,“为什么故意让自己背黑锅?”


    “如果我不背,她怎么办?”徐清聿开口,“她已经承受了足够的痛苦,如果她不小心被曝,面对的将不仅仅是医疗费、误工费的赔偿,还有她心理这一关。”


    云听眼神一闪,心情复杂,陷入短暂的失语,


    她知道徐清聿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的人,Kai形容徐清聿,也是“走在责任前端”。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人,选择如此。


    哪里不对,云听说不上来。


    不会那么简单。


    等徐清聿起身离开时,云听叫住了他,这一刻她的思绪很清晰,语气有一丝愤怒和无法掩饰的失望:“徐清聿,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徐清聿停下脚步,不置可否。


    云听走到他面前,眸色黯然,“我问你,你这么做,爸爸不反对吗?”


    “嗯。”


    “你是为了自己,”听到徐清聿的回答,云听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你不想再坚持了,是吗?”


    她第一次用质问的语气和徐清聿讲话,步步靠近,步步紧逼,“你已经没有当初热衷的心情,没有继续为每个患者全力以赴的动力了。你想放弃了,是吗?”


    徐清聿脸色一白。


    “云听,你很了解我吗?”良久,他冷冷地问道。


    云听想从徐清聿的语气里揣测出些什么,可是他冷漠与平淡交织的口吻,让她分辨不清。


    徐清聿究竟是随口一问,单纯地想知道她对他的了解?还是意有所指,暗示她少管闲事?


    可就算是第二种,云听还是想管。


    “不算了解。”她失落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你很好。”


    “很好?”徐清聿反问,“就像你说的,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这件事只是个导火索而已。”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因为我喜欢你”……


    徐清聿从口袋里取出精致的香烟盒, 一只手摩挲盒子的边缘,另一只手打开了盒盖。


    盒内的香烟所剩无几,白色的纸包裹微金色的烟草, 这是他习惯抽的品牌,一种小众却品质上乘的烟草。


    徐清聿捏住烟身,将烟抵在唇间,拿起打火机, “咔嚓”一声,火苗蹿起,映照出他冷静的眉眼。


    香烟的头部升腾起白色的微烟,烟雾从他的唇间吐出,细细的烟雾在空中弯曲飘散。


    几乎不带任何刺激的气味。


    这种烟味, 比起廉价烟草的刺鼻气息,更像是成熟的木材燃烧时散发出的温暖气息,还有一点儿薄荷的香味。


    徐清聿微垂着眼,睫毛投下暗影,他的眼睛被遮挡在阴影中, 看不清深处的情绪。


    就在他准备再次将烟递到唇边时,突然感到手腕一紧,手中的香烟迅速被云听拿走。


    徐清聿一愣,手指还保持着夹烟的姿势, 眼中划过意外。


    云听将烟拿在手中,低头看了看, 烟头的火光在微弱地闪烁,烟雾从她的指尖升起。


    她没有立刻掐灭它,而是举到徐清聿眼前,晃了晃, “徐清聿,你不需要用烟来逃避,你本来就有能力面对这一切。”


    徐清聿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见烟被拿走,他把手插进裤兜,若有所思,“你说得对,我确实抽得有点多了。”


    他的反应与云听设想的有所出入,也有转移话题的嫌疑,但不管怎么样,云听都不会放弃劝他。


    “徐清聿,你高中熬夜复习解剖学,大学时在实验室里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毕业后在医院拼命工作……你为医学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可能真的说放弃就放弃?”


    徐清聿的事,有的是听长辈聊天,有的是她亲眼所见。


    哪怕云听在心里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要去关注徐清聿,但感情不可控。每当回过神来时,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动心。


    回国后,徐清聿进入心脏外科,一点点积累经验,一点点往上爬。


    他比任何人都努力。


    手术后,他会回到办公室,一遍遍翻阅手术记录,分析自己是否有改进的空间。


    夜班时,他会查阅病人的病历,确保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他比任何人都有责任感。


    云听曾听见邢时漫心疼地说过,他在凌晨三点,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整个人被手术服包裹,眼里布满血丝,但坚持等着患者术后的第一份检测报告。


    她知道,这就是徐清聿,把医学当成信仰的人。


    可是现在,那个曾经一腔热血的人,却选择主动揽下责任,放弃他所热爱的事业。


    他亲手推开了自己的梦想。


    云听的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沉闷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注视眼前的徐清聿,以前可以为医学拼尽全力的人,如今冷静得像个旁观者,甚至说出:“我不关心她会遭遇什么,什么赔偿,什么舆论,我根本不在乎。”


    云听喉咙发紧,声音哽咽:“徐清聿,你不是这样的。”


    她没有等他的回应,自顾自说道:“所有人都说你冷静,可是徐清聿,你知道吗?一个人真正的冷静,是在做决定时权衡利弊,而不是借着冷静的外壳,掩盖自己不愿面对的事实。”


    徐清聿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你觉得,我是在逃避?”


    云听点了点头,没有犹豫:“是。”


    云听和徐清聿理性居多,两人的性格注定了即使有矛盾,也不会


    歇斯底里地争吵。


    现在的情况,更像是意见分歧,在正常地、心平气和地交流。


    良久,徐清聿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云听,有时候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了解我的想法。”


    云听凝视他,心口堵得慌,情绪翻涌至极点,她倏地笑了一下,眼眶泛红:“因为我喜欢你。”


    闻言,徐清聿身体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身体的动作比思维要快。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从云听口中听到:


    “我喜欢你。”


    他的大脑停滞了,周围的一切声音变得很模糊。只有云听的声音,清晰得震耳欲聋,震得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长久的沉默让气氛凝固。


    “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你。”


    云听眼底透着隐忍已久的情绪,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心里排练了千遍万遍。


    只是没想到,她会在错误的时间和场合,把一颗深藏的炸弹丢进了他们脆弱的空间里。


    爆炸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回响。


    这不是她理想中的时机,但后悔也于事无补。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医学的热爱。在我眼里,你很好。”


    徐清聿站在原地,心跳很快,快到让他不适应,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侵入他的理智。


    他应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他从未想过云听喜欢他。


    半晌后,徐清聿只是淡淡地开口:“你…确定吗?”


    这四个字,是他从一片迷雾中挣扎出来的第一句话。


    又像是在给云听一个机会,让她收回这句话。


    云听没有退缩,坦然道;“我说,我喜欢你,我的眼里只有你。”


    徐清聿沉默不语。


    云听说,她的眼里只有他,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可他真的有那么好吗?


    徐清聿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荒谬感。


    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外人眼中,他冷静自持、严谨克制,甚至有些严苛。


    在工作上,他是医生,理智得近乎冷血。


    在生活中,他是不近人情的徐家大公子,习惯一个人独处,习惯将情绪收敛到最深处。


    可那些都是别人眼中的“徐清聿”,真正的他呢?那些隐藏在光鲜外表之下的阴暗和疲惫呢?


    他的人生被责任堆砌,连情绪都被压抑得克制又薄凉。


    云听喜欢的,真的是他吗?


    还是说,她只是喜欢自己想象中的“徐清聿”?


    因为云听喜欢他,所以她看到的,永远是他好的一面,会主动忽略他的不好,不去看他疲惫、不去看他冷漠、不去看他心底那些不愿示人的黑暗。


    可要是有一天,她发现了真实的他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她还会喜欢吗?


    他该告诉云听吗?


    该告诉她,自己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坚定,不像她以为的那样无所不能,也不像她眼中的那样值得喜欢?


    徐清聿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


    他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云听。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想失去她。


    如果她发现真实的自己,是否还会留在他身边?


    他之前就和云听说过,他不希望云听了解他之后远离他。


    云听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


    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一个答案。


    Zephyr静静地趴在客厅的一个小角落里,湛蓝的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整个空间都充斥着一种让它敏锐的感官感到不安的气氛。它的耳朵动了动,警觉地感受到了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它并未像平时悠闲地走到他们身边撒娇,而是安静地窝在阴影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


    云听已经不紧张了。


    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不用再像以前躲闪,不用掩盖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


    曾经,无数次,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够把这份感情说出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紧张,是害怕,还是期待?


    可是此刻,她只剩平静。


    她不需要等徐清聿的任何反应。


    她早已放下了所有的顾虑,也不害怕他会做出什么让她不知所措的回应。


    她说出来,只是因为她真的想说。


    无声了十分钟。


    徐清聿的声音低沉,藏着疲惫和冷静交织的情绪,他望着云听,目光深沉,“可是云听,就算你再了解我,这是我的决定。”


    说完,他停顿了一瞬,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就算是你,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徐清聿刻意不去看云听的眼神,直接避开了她的告白。


    说完,他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在云听看不到的视角,他紧紧闭上眼睛,呼吸沉重,“云听,给我一点时间。”


    *


    云听蜷缩在沙发一角,身上裹着云闻的羊绒毯。茶几上的热可可已经凉了,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这两天,云听一直待在云闻这儿,没有主动联系徐清聿。


    手机也一直安静,没有来电,没有消息。


    云闻从卧室走出来,今天她穿着一件驼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黑色羊毛阔腿裤,脚上是一双绒毛拖鞋,整个人看上去温柔又慵懒。


    她在云听身边坐下,手指拨开云听额前的碎发。


    “听宝,今天想吃什么?”


    云听摇了摇头,将脸埋进毯子里,声音闷闷的:“都行。”


    云闻眼底的笑意浅了些,她拿起手机,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


    这两天,她们彻底放飞了自我,无所顾忌地狂点外卖。


    从热气腾腾的火锅到精致的日式便当,从暖胃的姜茶到香甜的栗子蛋糕。


    她们俩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偷偷摸摸地分享零食的时光,只不过这次,她们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云闻知道云听需要时间,而她能做的,就是用美食填满这段难熬的时光。


    外卖很快送到,是韩式参鸡汤和紫菜包饭。温热的汤雾氤氲而上,混合熬煮后的药材清香。


    云闻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推到云听面前,“趁热喝。”


    云听捧着汤碗,掌心被温暖填满,她低头吹了吹热气,轻声问道:“姐,你明天不是要拍摄吗?吃这么多不怕水肿?”


    云闻舀了一勺汤,优雅地吹了吹,“不会,我白天没吃饭。”


    她想了下,“明天要不要跟我去拍摄现场?总比在家闷着好。”


    “可我还有工作。”


    云闻撇嘴,“你的工作哪有特定的时间,况且,以前双休你还在一个劲地无偿加班呢。你师傅不是说了这几天准备比赛就行,万一到拍摄现场你就有灵感了呢。”


    云听已经很久没有去现场看云闻拍摄了,思及此,她应下,“可以。”


    第二天清晨,云闻早早地起床,她站在落地窗前伸展了一下手臂,转身看向窝在被子里的云听。


    她裹着被子睡得安稳,睫毛微微颤动,像一只慵懒的猫。


    云闻过去,将云听从温暖的被窝里拽了起来。


    吃完早餐后,云听迷迷糊糊地跟着云闻上了保姆车,车里还坐着助理Aria和化妆师Lisa。


    看到云听的第一眼,助理Aria的眼睛瞪得溜圆,低声惊呼:“天哪,原来Chloe是双胞胎?”


    化妆师Lisa迟疑地看了看云闻,又看了看云听,努力寻找两人的不同之处。


    云闻唇角上扬,眼里浮现出熟悉的戏谑光芒。


    她指着云听:“其实她才是Chloe。”


    化妆师Lisa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你们长得也太像了吧。”


    Aria捂嘴偷笑,“Li,Chloe可是同卵双胎宝,当然长一模一样了,你信不信,我一看就知道左边的是Chloe。”


    云听弯唇,“猜错了哦,Chloe和你们开玩笑呢。”


    小时候,云闻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让别人猜——谁是姐姐,


    谁是妹妹。


    她们那会儿还是两个扎着同样丸子头的小女孩,站在亲朋好友面前,歪着头,露出一模一样的笑容。


    “你们猜,谁是姐姐?”云闻总是抢先开口,语气里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大人们往往会愣住,仔细端详她们的脸,一遍遍地对比,一会儿看云闻,一会儿看云听,皱着眉头思索。


    “呃……是你?”有人指向云闻。


    云闻立刻摇头,睫毛颤了颤,笑得狡黠:“错啦。”


    那是你?“对方又看向云听。


    云听这时才会抿着嘴,轻轻地笑,目光落在云闻身上,等着她来揭晓答案。


    云闻总是故意卖关子,等到对方完全猜不出来,也不肯揭晓答案,她会在云听的耳边笑着低语:“听宝,我们转个身,换一个站位,看他们能不能再猜出来。”


    于是,她们就会交换位置,再一次站好,依旧是同样的笑容、同样的神态,看着大人们露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你们……是不是在骗我?”大人们无可奈何。


    云闻则是大大方方地摊手:“没有呀,我们本来就长一样呀。”


    “那到底谁是姐姐?”有人忍不住问。


    云闻笑眯眯地看向云听,歪着脑袋,等云听自己说出来。


    云听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无声的依赖和纵容。


    最终,还是云闻自己得意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骄傲地宣布:“是我哦,我是姐姐。”


    没想到长大后的云闻,还喜欢玩。


    被戏耍的Aria:“……”


    这回轮到Lisa捂嘴偷笑。


    今天云闻要拍摄一组深冬新品的宣传照,地点在郊区的滑雪场。


    车子驶向滑雪场,晨雾未散,远处的山峦隐匿在一片朦胧之中,偶尔会有零星的雪花飘落。


    “今天要在户外拍一上午。”云闻一边让Lisa给她化妆,一边对云听说,“你先在休息区待着,要是冷了就让Aria给你个热水袋。”


    云听点点头,看着镜子里的云闻。


    化妆刷在她脸上扫过,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动人。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到了拍摄现场,云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皑皑白雪覆盖着整个山坡,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折射出晶莹的光芒。


    工作人员正在忙碌地布置设备,反光板、遮光板、各种专业器材在雪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云听跟着云闻下了车,才刚站到休息区,就感觉到四周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她皱眉,本能地低头理了理自己的围巾。


    可当她抬起头时,发现不止一两个人在偷偷看她,而是整个拍摄团队的人——摄影师、灯光师、助理、服装师,甚至连负责场务的小工都在悄悄打量她。


    “……?”云听有些困惑。


    她扭头看向云闻,发现对方神情自若,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目光。她随手接过助理Aria递来的保温杯,抿了一口,接着去更衣室。


    云听下车后,则去了休息区的帐篷。


    休息区不明真相的工作人员在叽里咕噜闲谈:


    “……怎么回事?Chloe不是刚进化妆间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啊,而且她什么时候换了衣服?”


    “你们不觉得……她好像和刚刚的Chloe不太一样?五官是一样的,可是气质……”


    云听只听到了几个字,一头雾水,直到一个摄影助理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问:“Chloe,你怎么又回来了?导演不是让你先去换造型吗?”


    她一怔,正要解释,云闻已经走了回来,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促狭:“她不是我,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我的天,这相似度也太高了吧!”


    云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大家震惊的表情。


    她已经换上了品牌新一季的冬季成衣——一件剪裁利落的白色长款风衣,内搭高领毛衣,下身是修身的皮裤和同色系长靴。


    她的长发被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冷艳的轮廓,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尤为夺目。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云闻跟着工作人员去了拍摄场地。


    摄影师站在一旁,透过取景器仔细观察她的状态,语调兴奋:“太棒了,Chloe,你整个人就像是从冬季时尚杂志里走出来的女王。”


    在摄影师的指令下,她缓缓转过身,手指拂过风衣的衣摆,长腿交错,步伐自信,仿佛是冬日雪境中漫步的女神。


    她的眼神随着动作轻轻变换,眸光如刀,锋利而克制。


    “很好!这个眼神保持住。”雪地里快门声此起彼伏。


    “试着再冷一点,冷到让人不敢接近。”摄影师引导道。


    云闻闻言,垂下眼睫,红唇抿起,收敛起所有的笑意,周身散发出一种疏离而凌冽的气场。


    她的肩膀微微后倾,双手交叉轻搭在手臂上,脚尖轻点地面,站在极寒之境,但不畏风霜。


    ……


    拍摄间隙,云闻快步走进帐篷。她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消散,“听宝,怎么样?”


    她接过Aria递来的暖手宝,“看我拍摄,是不是很无聊?”


    云听摇摇头,“姐,你工作的时候真好看。”


    云闻眨了眨眼,笑着伸手揉乱她的发顶,“你要不要尝试一下?我们一起发光。”


    云听轻笑:“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发光。”


    云闻怔了怔,片刻后,眉眼弯弯,轻声道:“好,那我就继续发光给你看。”


    她没歇息多久,去了趟更衣室,又回到摄影师身边。


    云闻换了一套新的服装。


    但这一次,她没有立刻摆出新的造型,而是低着头,凑近摄影师,不知在交谈什么。


    摄影师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儒雅又带着些艺术家的随性。


    他本来正调试着相机的参数,听到云闻的话后,微微一愣,随即抬起头,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云听手中的热饮刚送到唇边,在对上摄影师的目光后,硬生生顿住了动作。


    她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不自在。


    摄影师的目光不算犀利,像是在评估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他……在看什么?


    云听舔了舔嘴唇,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可当她再次抬头时,摄影师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没有移开的意思。


    云听侧过头,假装去看远处的雪山。


    云闻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午餐时间,拍摄团队撤到一处临时搭建的保温餐区。工作人员们围坐在简易的餐桌前,吃着提前准备好的热汤和便当,现场的氛围比刚刚轻松了不少。


    云听原本想找个角落和云闻安静地吃饭,但云闻却直接拉着她,坐到了摄影师对面。


    摄影师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云听是吧?”


    云听点了点头:“嗯。”


    摄影师:“你有没有考虑过和你姐姐一起拍一组照片?”


    “……什么?”云听意外地问。


    “你们是同卵双胞胎吧?”摄影师放下勺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长得一模一样,但气质完全不同——你比Chloe更柔和,更沉静,镜头前的表现应该会很特别。”


    云听眨了眨眼睛,目光转向云闻,想看看云闻是什么反应。


    这种话,应


    该不会有人喜欢听。


    哪怕这句话没有任何贬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客观描述,但被拿来对比,总是会让人不适。


    但云闻只是笑了笑,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完全没有替她回答的意思,仿佛早就知道摄影师会这么提议。


    难道,她们刚刚在那边嘀嘀咕咕,就是在说这个?


    摄影师继续说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安排一组双生主题的大片,风格可以偏艺术向,也可以拍一组对比感强烈的照片——冷艳与温柔,疏离与亲近,一组照片里展现两个极致的对立面。”


    “或者,”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云听,“我们可以拍一组让人分不清你们的照片,模糊你们的身份,让观众去猜测到底谁是谁。”


    听到摄影师的提议,云听蹙眉。


    她和云闻的世界一直是分开的。云闻属于镁光灯下,而她一直安静地待在聚光灯之外。


    更何况,她没有名气,拍了也没有意义。


    品牌要的是“双生”概念,如果真的想要呈现完美的“双生感”,完全可以让云闻一个人分饰两角。


    现在的技术足够成熟,只需要后期合成,就能轻松达到镜像般的效果,甚至比真正的双胞胎更加精准。


    她根本没有必要站到镜头前。


    时尚圈是个极度现实的地方,没有名气、没有市场价值,她的存在就是多余的。


    但就在她刚要拒绝的时候,摄影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她分享秘密:“你姐姐和Livia拍的那组双生照片,你知道吗?”


    Livia?她当然知道Livia是谁,也知道这组照片。


    云闻前几天还和她吐槽过。


    Livia和云闻,可以说是整个公司里经常被放在一起比较的两位模特。


    两个人不仅是同期出道,还频繁竞争同一类资源,有多个品牌都喜欢拿她们做对比,以此制造话题度。


    一山不容二虎。


    这句话放在她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更何况她们还在一个公司。


    摄影师见她没反应,继续说道:“这次品牌要求拍一组‘双生’概念的照片,原本是定了Livia和你姐姐搭档的。可你知道吗?这两个人拍得有多痛苦?”


    “她们已经拍了五六组了,硬生生把‘双生’的概念拍成了‘死敌’。每次站在一起,气场都针锋相对,完全没有那种‘异卵双胞胎’该有的和谐感。”摄影师轻笑了一声,无奈道,“而且Livia前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脸上过敏得厉害,品牌方也不敢用她了。”


    摄影师的声音有些诱导的意味,说道:“品牌那边的意思是——要么换Livia的替补,不过至今没找到合适的人,要么整个项目作废。”


    “作废?”


    云听清楚,品牌这次的“双生”概念,对于云闻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组普通的宣传照,而是一个极具分量的合作项目。


    品牌方对“双生感”的要求极高,若是无法拍出他们想要的效果,云闻之前的努力都会白费。


    她不能让这个项目失败,不能让云闻的辛苦付诸东流。


    云听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摄影师,“好,我来。”


    云闻捏了捏她的脸,“听宝,别紧张,就当陪我玩一玩。”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身份互换


    品牌方希望通过这组照片, 呈现一种极致的“双生感”。不仅仅是外貌的相似,更是一种情绪上的共鸣,一种彼此映照的联结。


    但“双生”从来不是简单的复制。


    它既相似, 也对立;既彼此交融,也各自独立。


    摄影棚内的灯光调整,幕布展开,一片纯黑色的背景笼罩住整个空间, 将外界的一切干扰都屏蔽在外。


    云听和云闻站在中央,她们穿着相同的服装,连妆容都极为相似,像彼此映照的影子。


    云听站在云闻的身侧,身上是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 面料柔软挺括,衬得她的肩背笔直。


    “第一组拍‘镜像’。”摄影师站在镜头后,沉稳地指示道,“这组照片的核心,是你们本质上的相似, 像是一面镜子,但仍然有所不同。”


    云闻接受指令,稍微侧过身,指尖虚虚地朝着云听伸去, 眼神含着些许探究,似乎在确认镜中的自己是否真实存在。


    “云听, 眼神再放松一些。”


    云听吸了口气,依言调整自己的表情。


    她目光轻柔,犹豫地看着面前的“自己”,手指抬起, 又迟疑地停在半空,小心试探这层镜面是否会破碎。


    摄影师抓住瞬间,按下快门:“接下来,我们再试一种状态。Chloe,你的眼神锐利些,要看穿镜中的自己,而云听,你的眼神需要带点不安,要质疑镜中人。”


    云闻扬起下巴,唇角含一丝轻浅的弧度,


    这不是笑,而是一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云听只能想到用“皱眉”来表示“质疑”,可是皱眉真的上镜吗?她迟疑了,误打误撞正是摄影师要的效果。


    远远看去,她像是被自己的倒影窥探出了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快门声再次响起,一张又一张画面定格。


    摄影师盯着镜头里的画面,满意道:“这组拍得很成功。”


    在镜头里,云听和云闻像是彼此的镜像,又像是两个即将碰触的灵魂,近在咫尺,却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这一组照片强调的是“双生”的同步感——动作要精准、角度要一致,哪怕是微小的表情变化,都必须完全契合,才能营造出“镜中人”的错觉。


    但真正的双生,并不只是完全一致的镜像,而是一种微妙的共生关系。


    同样的外表之下,她们是不同的个体。


    换言之,同样的神情,不一样的感情。


    “接下来,第二组,我们拍‘对立’。”摄影师调整着相机参数,缓缓道,“你们的本质相同,但仍然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这一组,我要拍的是你们的不同。”


    造型团队迅速上前为她们调整服饰和妆容。


    云闻换上了一袭银白色礼服,裙摆流畅如水,未来感十足。她的发丝被发胶固定得整整齐齐,唇色很深,整个人散发着强势而冷艳的气场。


    而云听,则换上了一袭轻柔的雾霭灰长裙,材质轻盈,远远看去,好似晨雾缭绕在身侧。


    她的发丝被打散,唇妆是温柔的裸色。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彼此的镜像,而是光与影的交错。


    摄影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镜头里的画面:“Chloe,你往前一步,云听,你稍微后退半步。


    云闻迈步向前,目光锋利,气场如寒刃出鞘,云听退后,像是被这股气势所压迫。


    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响起。


    摄影师心满意足地看着屏幕:“很好,你们已经形成了明显的对立感。”


    光与影,冷与暖,逼近与退让,进攻与守护。


    她们站在同一个画面里,代表着完全不同的方向。


    快门声不断落下,摄影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狂热,他大声道:“这就是我要的感觉……极致的对立,极致的双生。”


    拍摄之前,云听听云闻说这是和她关系最好的摄影师,先前拍摄双生的摄影师审美实在太差,品牌方心有不满,于是中途换了摄影师。


    云闻还说,这个看起来低调的摄影师,是业内相当有名的存在。拍摄风格大胆,时常能拍出令人惊艳的作品,但同时,他也是个思维跳跃、古怪且常常出其不意的人。


    许多合作过的模特都说,他的拍摄习惯特别独特,喜欢在模特最放松的瞬间抓拍,或者忽然要求他们做一些与主题完全无关的动作。


    比如拍摄高定礼服时,要求模特赤脚在雪地里奔跑,或者在极其冷艳的拍摄氛围里,心血来潮让模特做一个极其幼稚的表情。


    果不其然,拍摄完两组照片之后,他捏了捏下巴,灵感乍现,快步朝云闻和云听走去。


    “接下来,”他说,“我们交换角色。”


    云闻不理解,问:“什么意思?”


    摄影师笑了笑,目光灼灼地注视她们:“双生不仅仅是相似与对立,它也是可以互换的。我们已经拍出了你们各自最擅长的特质——但如果颠倒呢?”


    他将目光转向云听:“云听,你来拍冷艳锋利的那一面。”


    又看向云闻:“而你,去展现柔和纯净的一面。”


    整个摄影棚安静下来。


    这对云闻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她是专业的模特,能轻松驾驭各种风格,但对云听来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战。


    她不是站在镜头前的人,更不用说去模仿云闻凌厉而夺目的气场。


    云听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她连刚才那两组的拍摄都已经力不从心了,现在让她尝试云闻强势、冷艳的风格……这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这个……”她犹豫地看向云闻。


    “听起来挺有趣的。”云闻倒是笑了笑,率先答应下来,“换就换吧,反正我们也从小互换身份,不是吗?”


    当工作人员拿着新的服装走过来时,云听看了一眼,整个人当场僵住。


    不情不愿换上后,她更不想出去见人了。


    这是一条黑色的紧身裙,剪裁大胆,肩线滑落,露出她纤细的锁骨和优美的肩颈线条。腰部收得极细,贴合她的身形,裙摆开衩高至大腿,隐约透出一丝危险的冷艳气息。


    而脚下搭配的是一双黑色细高跟鞋,鞋跟极细极高,仅仅是看着,就让她走不动道。


    而另一边,云闻换上了一套完全不同的装扮。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搭配一条柔软的米色长裙,裙摆及踝,轻柔的布料在她身上勾勒出温婉静谧的气质。


    她本就生得漂亮,现在这样穿着,整个人犹如一幅冬日画卷,干净又澄澈。


    云听低头看自己的穿着,后悔不已。


    她从未穿过这么性感的衣服,更别说踩着这么高的鞋子在摄影棚里走动了。


    云闻注意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揶揄道:“怎么?后悔答应互换角色了?”


    云听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默默走进化妆室。


    里面的化妆师立刻为她们调整妆容。


    云听坐在镜前,看着化妆师拿起深色系的眼影刷在她的眼皮上晕染,一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的妆容被调整得比以往浓烈一百倍,眼影的颜色很深,带着些许烟熏的冷酷感,眼尾拉长,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更加凌厉。修容打得分明,唇色是大胆的深红,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性感。


    镜子里的人明明是她,可那双眼睛却不再是她习惯的温和模样,而是透着一丝强势与冷冽。


    “完美。”化妆师后退一步,打量着她的妆容,满意一笑,“你看起来像个掌控全场的女王。”


    云听不自在地垂下眼睫,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裙摆。


    而云闻的妆容则是完全相反的风格。


    化妆师为她调整了底妆,使整体妆感更加清透,眼影是温柔的大地色系,眼尾没有刻意上扬,而是微微晕染开来,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和。


    腮红轻扫过面颊,唇色也换成了自然的蜜桃色。


    一切准备就绪后,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摄影师按下快门。


    可云听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她站在摄影棚中央,手臂尴尬地垂在身侧,想要摆出自信的姿态,却又不知该如何行动。


    黑色紧身裙贴合她的身体,腰线被勾勒得极为纤细,开衩的裙摆只要稍微一动,大腿的线条便若隐若现,这种暴露感让她极不自在。


    高跟鞋更是个问题。她几乎没有穿过这么细这么高的鞋子,原本就紧张的情绪让她更是站得不稳,脚尖颤抖。


    云听尽力调整站姿,可稍一用力,鞋跟便不受控制地陷进了摄影棚铺设的柔软地毯里,让她险些踉跄摔倒。


    云闻稳住她的身形,“别紧张,听宝。”


    摄影师透过镜头观察她,不满意地摇头,随后提醒道:“云听,你太僵硬了。”


    “眼神再凌厉一点,云听,你要想象自己是一个与生俱来的女王,骄傲而不可一世,懂吗?


    云听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摆出云闻自信从容的冷艳感,还是不行。


    每换一个动作,云听的手指就会下意识地揪着裙摆往下扯。


    她总觉得裙子太短,开衩太高,裸露在外的皮肤过多,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暴露了自己,让她无法真正投入到拍摄中去。


    摄影师又按了几次快门,始终没有得到理想的画面。


    “你还是太拘谨了。你要放开一点,不要总是防备着镜头,就像——”摄影师顿了顿,思索着措辞,“就像你知道自己很美,而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你的魅力之下。”


    云听抿了抿唇,“抱歉。”


    摄影师看了她一会儿,摆摆手:“没关系,我们先休息一下。”


    工作人员立刻走上来,递上温水和毛毯,让她们放松。


    云听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休息区的一角,静静地坐下。


    她靠在软垫上,把毛毯放在腿上,双手交叠在一起,


    云闻站在她的旁边,用吸管喝了一小口温水:“听宝,我第一次拍摄时,比你还紧张。”


    云听苦笑了一下,“我好像真的做不到。”


    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拍这种完全不属于我的,太难了。”


    云闻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你不用刻意模仿我,也不用去想‘我要变得多么冷艳、多么有气场’。”


    “你只需要想象一件事情,有没有人,让你觉得必须变得强大?或者有没有一个瞬间,让你觉得如果自己不够自信,就会被轻易击垮?”


    就在云听沉默不语、调整心态的时候,云闻凑近:“听宝,我找人来给你打气了。”


    云听抬起眼,正好对上云闻那双含着促狭笑意的眼睛,警觉起来:“谁?”


    云闻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水杯,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聿哥。”


    云听手一抖,不可置信问:“……什么?”


    云闻耸肩:“我刚刚给他发了消息,他马上就到了。”


    云听以为,她和徐清聿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不会见面。


    可现在,他要来了?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他。


    她不知道,当徐清聿看到她现在这副模样时,会是什么反应。


    她没有穿过类似的衣服,更从未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徐清聿面前。


    而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办法自然地驾驭这身衣服。


    她刚才的拍摄几乎可以用“失败”来形容,别说冷艳,连站姿都僵硬得像个不会动的模特。


    云听不敢想象,等徐清聿来了,他会怎么看她?


    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指尖不停地摩挲着杯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乱跳。


    “你——”云听犹豫了一下,“你为什么要叫他来?”


    “因为你想他呀,”云闻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开个玩笑啦,当然是想看看他能不能认出你啊。”


    “……”


    云听一时语塞。


    云闻撑着下巴,“我怀疑聿哥认出我们是因为我们的穿衣风格不同。”


    她抬起手,食指点了点云听的肩膀:“现在,我们的风格完全对换了,他还能认出来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徐清聿,还能认出她吗?


    云闻看她犹豫的神情,一脸坏笑:“这样吧,我们打个赌。”


    云听问:“赌什么?”


    云闻眨眨眼,笑得意味深长,她总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坏主意:“如果聿哥没有认出你,那你就不要原谅


    他,不要去理他。”


    “可是……如果他认出来了呢?”


    云闻勾起唇角,语气懒懒的:“那也不要原谅他,谁让他对你说这么过分的话。”


    云听:“……”


    十分钟后,云听还没从混乱的情绪里理清思绪,远处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走了进来,徐清聿跟在云闻的助理身后,黑色大衣裁剪利落,身形修长,寒冷的冬日空气也无法削弱他的气场。


    徐清聿来了。


    云听和云闻同时站起身,云闻喃喃自语:“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云听傻傻地站在原地,云闻已经迈步朝徐清聿走去,“徐、徐清聿…你怎么来了?”


    云闻把语气压得低低的,语调很温柔,完美地还原了云听的言语和动作。


    她的模仿如此到位,连云听特有的腼腆感都被她无缝嵌入。


    徐清聿的步伐一顿,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他的目光在云闻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便越过她,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听身上。


    那双深邃的眼眸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云听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好像都被他一眼看穿了。


    徐清聿目光掠过她的脸,然后往下,看到了她的穿着——


    他的眼神眨眼之间变得犀利又不悦,以至于云听误以为整个世界的色调都随着他脸色的变化暗沉了下来。


    不知为何,云听能感觉到徐清聿目光中的冰冷和沉默的愤怒。


    果然——


    徐清聿冷冷地问道:“几天不见,都不会叫人了吗?”


    云听知道徐清聿说的是她,她低下头,声音磕磕巴巴,回忆云闻的口吻,艰难地喊出,“聿哥。”


    徐清聿:“嗯。”


    这时,云闻又模仿起云听:“徐清聿…我不知道、你会过来…”


    “嗯。”


    云听心头泛起一丝苦涩。


    徐清聿没有认出来。


    她本来还抱着一点点希望,可现在看来,徐清聿过去每次都能分辨出她和姐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能认出她,而只是因为她们的穿衣风格不同而已。


    这次她和姐姐完全换了风格,他果然就认不出来了。


    云闻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云听张了张嘴,嗓子有点发紧,硬着头皮继续把谎言圆下去:“是我让聿哥过来的。”


    徐清聿看着云听:“卫生间在哪,带我过去。”


    云听的反应也很迅速:“我让助理带你过去吧。”


    徐清聿没有说话,目光紧紧锁住她,云听心中一阵发毛,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理会云闻的恶作剧。


    徐清聿要是发现她和云闻联起手来戏弄他,他会生气吗?


    连看好戏的云闻都感觉到徐清聿的不对劲,她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云听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徐清聿真相,况且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以“云听”的身份和他相处。


    “好吧。”


    云听每走一步,都需要极大的集中力来保持步伐的平衡。


    当她迈出第十步时,不小心瞄到了徐清聿,一分神,她没能稳住重心,右脚猛然向前滑去,快要摔倒在地。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定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淡淡的雪松香气钻入鼻腔,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烟草味。云听的胸膛贴上一个坚硬的胸膛,结实的触感立刻传遍全身。


    “小心。”徐清聿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


    云听的耳根发烫,她慌忙站直身体,却因为鞋跟太高,一个踉跄又往后倒去。


    腰上那只手收得更紧了些,将她牢牢固定在怀里。云听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


    徐清聿说:“小心点。”


    “谢谢。”


    云听带着徐清聿走向卫生间,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悬崖边缘,心情忐忑不安。


    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徐清聿停下脚步。


    “进去。”他的声音冷静,有着一种难以忽视的强势。


    云听没明白他的意思。


    “进去。”


    “徐清…聿哥,可是这是男厕所,里面有人怎么办?”


    “旁边的房间。”


    卫生间旁边是一个小杂物室。


    “好吧,”云听没有再多说什么,抬脚走了进去。她还没来得及完全进入,徐清聿已经跨步跟了进来。


    她刚一转身,就被他迅速拉住了手腕。


    紧接着,门被锁上。


    “聿哥…”云听还在装傻,嗓音迷失在这片压迫感四溢的空间里。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里,别人看不见。”……


    门“啪嗒”一声锁上。


    云听紧张地吞了吞口水:“聿哥, 这样不好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话音未落,徐清聿抬起一只手, 撑在云听身侧的墙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空间,将她圈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垂眸:“误会什么?”


    云听维持表面的镇定,“误会我们之间有什么。”


    她穿着高跟鞋, 鼻尖正到徐清聿下颌线的位置,目光向下时,能看到徐清聿一张一合的唇。


    徐清聿的声音染了点危险的腔调:“我们之间有什么……你倒是说说看。”


    云听被他逼得失语,睫毛微颤,撇过头去看墙角一堆杂乱的纸盒。


    她突然有点生气, 也有点委屈,“你这样做,真的很渣。”


    徐清聿闻言,唇边的笑意耐人寻味,他低头, 贴近云听:“渣?嗯……我怎么渣了?”


    云听抿了抿嘴,狠狠地咬住下唇,眼神决绝却又有些无力,“你自己清楚。”


    外面是冬天, 拍摄现场的暖气让主区域变得温暖,但这间小房间暖气并没有覆盖到, 房间内有些冷。


    空气凉凉的,云听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来消散身上的寒意。


    徐清聿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见状, 他解开外套,将黑色大衣披在她的肩头。


    然后,挑起云听的下巴。


    云听佩戴了美瞳,瞳孔扩张的部分尤为清晰,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眼波流转间,细碎的光点在其中闪烁。


    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沾了晨露的蝶翼。


    徐清聿一时失神,很快回过神,将云听拉进怀里,动作出乎意料地迅猛,强势而又充满占有欲地将她紧紧抱住。


    云听思维还没跟上,整个身体便被徐清聿牢牢圈在怀里,胸口被他的怀抱压迫,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变得狭小,只有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你……”


    “笨死了。”徐清聿的脸埋在她的发间,呼吸有些沉重,嗓音沙哑,“云听,我不喜欢你和云闻玩角色互换的游戏。”


    他说话时语气很轻,但云听察觉到他内心的纠结与不安,“这种模糊不清的界限,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


    说罢,徐清聿放开云听,凝视着她的眼睛。


    云听瞪大了眼睛。


    原来徐清聿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云闻。


    她的脑海里迅速回想着过去的种种,看似无害的、只是为了取乐的角色互换游戏,现在因为徐清聿一句话,变得不那么有趣了。


    “徐清聿,你是怎么认出我们的?”


    其实她早就想问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云听不是生活在美好爱情故事里的人,当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神情、穿着相似的人站在一起,她不认为爱可以看破外在,直达内在。


    更别提,两人有意模仿对方。


    孟妍和云渡爱她和云闻,但两人也无法准确区分她们。


    每当她和云闻站在一起,孟妍总是要细细看一会儿,才会认出谁是她,谁是姐姐,云渡也常常会问:“这个是小闻,还是小听?”


    云听早已习惯了模糊的认知,这就是人类的局限。


    即使是最深的爱,也不能打破某些生理上的界限,爱情也不能跨越这种差异。


    徐清聿叹了口气,他说:“我靠直觉来分辨你们,凭感觉,凭眼神,凭细节……可是云听,你要知道,直觉,并不总是可靠的。”


    徐清聿是一个理科生,向来思维严谨。


    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有证据,所有的推理都必须有理有据。


    对于他来说,直觉从来不是判断的依据,所有的决定和思考都必须建立在经过充分验证的数据与事实之上。


    这种理性思维的方式,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


    医学也是一门建立在严谨逻辑和科学实验基础上的学科。


    每一项诊断,每一个治疗方案,都需要依赖大量的临床数据、实验证据以及理论支持。医生必须冷静分析,排除所有不符合常理的假设,才能给出最准确的判断和方案。


    他不会因为某些表面的迹象或是无确凿证据的直觉来做决策。对数据的信任,远远超过任何主


    观的感觉。


    徐清聿不喜欢直觉,他问:“云听,如果有一天,我的直觉错了,我没认出你呢?”


    云听认真地看着他:“没关系的,爸爸妈妈也会认错我和姐姐。”


    徐清聿沉默不语。


    先前他的直觉之所以正确,部分原因是云听给了他机会。


    每次他们的目光交汇时,云听总是避开他的眼睛,避免过于深入的凝视。


    徐清聿曾经以为,这只是云听的性格使然,但他如今才明白,这种回避眼神的举动,不是因为她内向或胆怯,而是因为背后藏着他未曾察觉的感情。


    云听喜欢他。


    她不敢与他对视,是因为她害怕眼神中流露出的情感会暴露她内心的秘密。而他也从未真正理解过这点,只是隐约地觉得云听看他的眼神稍微有点不自然。


    思及此,徐清聿的心一慌。


    他承认,云听和云闻有演戏的天赋,云听这一次,表演得很好,看他的眼神毫无起伏。


    可这也是他害怕的地方,若有一天,云听的心不再属于他,不再对他有特别的情感。


    那时,他便无法再从她的眼中分辨出她与云闻的区别,因为他失去了特别的标识。


    与其说徐清聿担心自己认错人,不如说,他害怕失去云听,害怕她不再喜欢他。


    可是……现在还不行。


    徐清聿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时,眸色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一路攀附,从云听颤动的指尖,移至她微卷的发梢,最后落在那双映着水色的眼眸之上。


    “我想吻你。”


    云听一愣,睫毛抖了抖,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她没想到徐清聿会说这样的话。


    一瞬间,本就红润的脸颊更红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可是……我还要拍摄,不能毁了妆容。”


    “不亲嘴巴。”


    云听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肩膀、锁骨、手臂,还有她看不到的后颈……她的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万一徐清聿没亲嘴,而是在其他地方留下痕迹呢?


    她今天的造型这么露,要是拍摄时被发现,那岂不是完了?


    云听眼神戒备:“你…不能等我结束吗?”


    徐清聿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行。”


    他想了下:“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云听咬着下唇,耳尖通红,迟疑地问道:“……哪里?”


    徐清聿没回答,微微弯下腰,手掌顺势落在她的大月退上,指腹轻轻滑过她光滑的肌肤,在裙摆的边缘停留了一瞬,然后探了进去:“这里。”


    云听绷紧身体,呼吸一滞。


    她没有想到,徐清聿指的竟然是这个地方。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点,腿往一侧避开。


    “不行……”


    徐清聿不急不缓,指尖停在她大月退的内侧,隔着细腻的肌肤,感受着她微不可察的颤抖。他看着她,唇角上扬,嗓音故意压低了几分:“这里,别人看不见。”


    云听屏住了呼吸,拼命摇头。


    她当然知道这个地方的确别人是看不到的,但问题是,她今天的裙子本来就不长,如果他真的做了什么……极有可能吻到那儿。


    她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甚至都不敢往深处去想。


    云听抬手挡了一下,“你、你别闹了。”


    徐清聿当作没听到:“没有来例假吧?”


    “没,没有…”


    不出意外,云听这个月的例假又要推迟了。


    外面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工作人员在忙着调试灯光,造型师在讨论造型,有人在卫生间进进出出,脚步声不断,水龙头开关的声音偶尔也会响起。


    徐清聿半蹲在云听的面前,手掌向上,沿着她的小腿摩挲,每一寸触碰都如同炙热的火焰,点燃她细腻的肌肤。


    他的指尖略微粗粝,轻柔地描摹着她的轮廓时,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溺感。


    慢慢的,徐清聿的唇瓣贴近云听的大月退,在相触的刹那,云听身体猛地一晃,指尖也随之收紧。


    “你……”她张了张嘴,嗓音是不稳的颤意,“快起来……”


    徐清聿的吻很轻,落在她肌肤上像羽毛拂过。他没有急于深入,而是极尽耐心地亲吻着,从膝侧缓缓往上,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刻意放慢的折磨,唇瓣落下的地方,一点点泛起细密的战栗感。


    “外面……还有人……”


    徐清聿闻到了沐浴露的清香,停顿了一下,“云听,你洗澡了吗?”


    上午云闻拍摄完成后,两人就先回家了,等下午四五点才去了摄影室。


    在此之前云听洗了个澡。


    她不自然回答:“嗯……拍摄之前冲了一下。”


    徐清聿“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那股清香很淡,混合了沐浴露的温润和她本身肌肤的气息,还有点湿润的干净感,意外地勾人。


    徐清聿安慰她:“没人会听见。”


    说罢,他轻轻地咬了咬云听大月退内侧的皮肤。


    服装师在给云听搭配服装时,考虑到了拍摄中的姿势和动作,让云听穿了一条安。全。裤。以确保在各种角度下都能保持得体。


    这条安。全。裤虽然短小,几乎只能覆盖大月退上部,但它还是给了云听一种隐秘的安心感,避免了意外走光的尴尬,也避免了徐清聿的进一步深入。


    徐清聿咬过云听大月退的地方,齿痕处的肌肤开始泛红。


    忽然他停下动作。


    修长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蛇,勾住云听的安全.k,一扯。


    “徐…徐清聿…”


    云听开始挣扎,想要躲避,可双腿被徐清聿禁锢住了,动弹不得。


    徐清聿在被扯动的位置落下一吻。


    内层布料晕开水色。


    唇离开了,手指……


    不多,有一层布料的阻挡,三分之一。


    云听喉咙里发出一声又惊又羞的轻//喘,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


    她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背后的墙壁支撑和徐清聿的控制,恐怕早已瘫倒在地。


    “下次你可以尝试更短的裙子。”徐清聿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滚烫的气息。


    十秒后,他抽出食指,站起身,眼神直直地盯着云听,里面的占有欲与警告直白又浓烈。


    云听不是智力障碍者,徐清聿看似怂恿的话语,实则是在警告她别再穿这么短的裙子。


    徐清聿捏了捏她的耳垂:“走吧,自己去卫生间处理一下。”


    听到这话,云听羞愤与恼怒涌上心头。


    腾腾的火气在胸腔里熊熊燃烧,“你怎么能……”


    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云听双手使劲揪住徐清聿的衣领,将他的脖子拉近。紧接着,毫不犹豫咬上他的后颈,牙齿陷入他的肌肤,力度之大,仿佛要将满心的委屈与愤怒都宣泄出来。


    徐清聿吃痛地闷哼一声。


    云听没有松口,反而咬得更用力了。许久,她才松开牙齿,看着他脖子上清晰的牙印,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真是病态啊”


    灯光映照在宽大的镜面上, 摇曳的光影在墙上投下暧昧不明的涟漪。


    卫生间很干净,没有任何难闻的异味。


    角落中,某种高级香薰在小小的器皿中燃烧, 发出微弱的火光。


    或许是檀香的醇厚,或许是琥珀的温润,也有可能是木质调的清幽。


    云听敏锐地意识到,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所有原本分明的气味, 蓦地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了一层,只留下混沌不明的残影。


    她以前能大差不差地说出香薰配方,可现在呢?


    只能感觉出一个大概。


    云听想辨认出香薰的具体成分,可任凭她如何专注, 鼻腔里萦绕的,只有另一种更深刻、更具侵略性的气息。


    是雪松的味道。


    冷冽,沉稳,干燥的木质感,清冷却又不失厚重。


    那味道裹挟着冬日的寒意, 却又因贴近了皮肤,而透出一种独属于男性的温度。


    除了雪松的气息,还有另一种更隐晦的味道浮现出来——淡淡的烟味  。


    烟味不算浓烈,也不是刺鼻的呛人感, 混杂在空气中,像是被指尖碾灭的余烬, 残留着焦香与微微的苦涩感。


    云听擦干手,拍了拍脸,嗅觉仍无法恢复正常。


    所有的感知被人为地剥夺,只剩下这两种气息盘踞在她的鼻腔里, 无处可逃。


    云听想,大概是徐清聿吻她的时间太长了,才会这样。


    云听叹了口气,她扶着洗手台,掌心贴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


    她不敢抬头看镜子。


    更不敢看镜子里的人。


    可是口红已经渗透到唇线外缘,不看镜子胡乱擦拭,可能会弄巧成拙,损坏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云听缓缓地抬起头。


    镜中的自己进入视线。


    云听呆住了。


    镜子里的人,真的还是她吗?


    精致的妆容依旧完整,可那份冷艳已不复存在。


    她的眼尾晕染得更深了一些,原本冰冷的线条因为水光的点缀,竟然生出一丝勾人的媚态。


    黑色的眼眸中藏着一点雾气,那雾气已经被徐清聿狠狠揉碎,变成了不自知的妩媚与柔软。


    最致命的,是她的双唇。


    本该完美无瑕的唇妆被蹂躏,原整的唇线变得凌乱,鲜红的颜色微开,唇瓣愈发娇艳欲滴。


    像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凋零了一丝矜持,却显出致命的诱惑。


    云听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碰了碰红肿的唇瓣,肿胀和刺痛感清晰地传递到她的大脑。


    她不该是这样的。


    早知会如此,又何必去“挑衅”徐清聿?


    十五分钟前。


    因为身高差减小,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是徐清聿饱满的喉结,恰到好处地嵌入在他的脖部线条中。


    看到凸起的一点,云听想起小时候和云闻一起看吸血鬼电影,吸血鬼不会对任何人的脖子有所怜悯,因为那是最容易征服的地方。


    电影中优雅的贵族总是喜欢咬住猎物的脖子。


    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咬下去,长长的獠牙刺入柔软的肌肤,疯狂又贪婪。


    血液在咬合处溢出,溅洒在空气中,血腥与欲望的结合,这正是生命中最具诱惑的瞬间,然后他们再完完全全占据对方的生命与灵魂。


    ……


    徐清聿不管头顶上方有没有监控,不顾是否有人会拿着钥匙开门进来,就这么……


    云听恍若能听见自己内心愤怒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她都不得不屈服在徐清聿的控制之下?


    她想要宣泄,想要以某种方式发泄心中的不满,想要做点什么,给自己带来平衡。


    云听本来只是想咬徐清聿一口,泄愤。


    狠狠地、不留情地,在他的喉结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让他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可就在她探身的瞬间,她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


    不行。


    喉结太脆弱了,咬上去也过于显眼。


    云听的目光往下移。


    她看见徐清聿的后颈,连着肩膀的那一块,肌肉结实,皮肤薄而白,隐藏在衣服领口边缘,像是为她特意留出的落脚点。


    云听的眼神闪了闪,倏地倾身而上。


    她先张开嘴,牙齿撞在徐清聿的皮肤上,蓄满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用的力道很重,清晰的齿痕瞬间烙在他的皮肤上。


    徐清聿的身体明显僵硬,下一秒,他低低地“嘶”了一声,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喉间滚动了一下,但没有制止云听。


    发泄够了,云听从他颈间离开,还没来得及迈出一步,腰间就被一只大掌扣住,猛地拉近,撞入一个炽热的怀抱。


    徐清聿手掌灼热,透过衣料贴在她的腰侧,掌心的温度要渗透进她的皮肤里。


    云听刚要挣扎,却被他抬起下巴,迫使她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口红已经……”徐清聿看着她,剩下的半截话不言而喻,“嗯?”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云听,确认她的情绪之后,低头,狠狠地吻住了她。


    徐清聿的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住云听,他的唇碾压上来,唇齿交缠间,是一种克制到极致的压迫,是在惩罚,又是在索取。


    牙齿磕碰到一起,有些生疼。


    云听拼命挣扎,双脚乱蹬,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徐清聿的指尖顺着她的腰线收紧,将她困在怀里,让她无处可逃。


    云听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所有的反抗与不甘,都被这个吻一点点融化,化作了一滩彻底的柔软。


    徐清聿吻太深,太狠,甚至有些不顾后果。


    云听感觉到自己的唇妆这下完全被蹂躏碎了,连带着厚厚的底妆,都被他吻得晕开了。


    她不知道徐清聿吻了多久,直到他终于松开她。


    *


    云听刚走出卫生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清聿。


    他靠在墙边,双手插在裤兜里。


    徐清聿站立的地方恰好是光线最充足的角落,灯光洒在他身上,精致的面孔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在人群中,他的身形犹如标杆,任何人都难以忽略他的存在,路过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打量他的。


    几名不知情的工作人员低声讨论他是谁,哪里来的,有几人在猜测他是哪个顶级模特,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像一个经过锤炼的完美雕塑。


    云听拉了拉肩膀上的大衣,朝徐清聿走去,把大衣还给他。


    眼角瞥见徐清聿目不转睛地注视,云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故意低头不看他,冷静地别开视线。


    徐清聿微微挑眉,看到云听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没动,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她的背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时,他才慢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云听自然察觉到了徐清聿的脚步声,可她没有停下。


    她不想搭理他。


    徐清聿认出她了,但故意装作没认出。


    明明是她和姐姐联手捉弄他的,可最后被耍得心烦意乱的人,却变成了她自己。


    想到这,云听加速步伐,甩开身后的人。


    徐清聿有意与她的速度保持一致。每当她迈出一步,徐清聿也迈出一步,她放缓速度,徐清聿也放缓速度,和她的节奏一模一样。


    云听走得更快了些,可脚下的高跟鞋让她没法走得更快。


    果然,没多久,徐清聿便轻松地追了上来,步伐平稳自如,没有追赶的急迫,悄无声息地接近她。


    整个摄影棚里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讨论之中。


    摄影师站在灯光架旁,正和几名工作人员交流着什么,手指指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一脸认真。


    云听松了口气,至少暂时没有人催促她赶紧回到拍摄现场。


    她刚回到化妆区,想着自己能不能挽救一下,被化妆师一眼瞄见。


    云听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化妆椅上坐下。


    化妆师不是Lisa,是另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刚二十出头,但已经在化妆行业摸爬滚打了四五年。


    她话不多,习惯了在安静中工作,手法一气呵成。


    她默默地给云听补妆,看到云听的嘴唇略显肿胀,红润的部分比平时明显,应该刚被人吻过。


    化妆师并没有多说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细心地调整角度,继续若无其事给她补妆。


    这时,Lisa也进来了。


    经过大半天相处,云听大致了解Lisa是什么样的性格,活力四射的一个女孩子,嘴巴像是机关枪一样,见人就笑,见到什么新鲜事儿总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完全没有那种距离感和拘谨。


    和云闻的性格几乎一模一样,都很自来熟。


    她看到云听的第一句话便是:“云听姐,你老公好辣。”


    “辣?”云听愣了愣,她还没听到过别人用“辣”来形容徐清聿,“什么叫‘辣’?”


    “就是这个!”Lisa一边说,一边点了点云听的嘴唇,“看你嘴巴都红了,肯定是被你老公亲的吧。唉,我说你们俩


    真的太合适了,他冷酷,你温柔,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永远都解不开的甜蜜纠葛。”


    云听尴尬一笑。


    “不过,说真的,你老公真是太帅了,就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的,怎么看都看不够啊!”Lisa一边说,一边还调皮地竖了竖大拇指。


    云闻也走了进来,手里放在唇边,正给对方发语音消息。


    看到云听泛红的脸,就连粉底都遮不住,她不禁有几分疑惑:“听宝,你和聿哥发生什么了?”


    云听摇头,准备敷衍过去,但她的话刚出口,云闻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她的眼眸一闪,敏锐地捕捉到异常,立刻靠近了她,声音压得极低,八卦又好奇问:“诶,怎么回事?你脸怎么这么红?刚刚是不是……”


    说罢,云闻眼中出现一抹诡谲的光芒,她揣摩到了什么,声音故意拉长:“你和聿哥,你们在卫生间接吻吗?”


    “……没有!”云听连忙否认,脸上的红潮不肯褪去。


    云闻在她旁边坐下,勾勾小指让Lisa过来给她补妆,“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都快把自己憋成番茄了。”


    她又“啧”了两声,“不用谢我,给你拖延时间是我应该做的。”


    怪不得摄影师不催。


    云听眼皮跳了一下,刚想摸鼻子,被化妆师制止了。


    她朝化妆师不好意思笑了一下:“抱歉。”


    等化妆师离开后,云听对云闻说:“姐,徐清聿早认出我们了。”


    云闻的妆容向来讲究,即使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也没有明显的瑕疵。她的肌肤很好,底妆持久得让人无法察觉到任何变化。


    只是唇边有些轻微地脱落,眼尾的眼线略显淡了。


    Lisa灵巧的手指在她的脸颊点过,唇部的修补也迅速完成,几笔简单的描画,让她原本清透的妆容再次焕发光彩。


    短短几分钟后,Lisa满意地停下了手中的工具,抬头看向云闻,“好了,差不多了。”


    云闻这才动嘴巴回应云听的话:“聿哥进来之后,我就留意到他的眼睛一直停在你身上,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出来。”


    她一边照镜子一边继续说,“聿哥多聪明啊,怎么可能看不出我们俩的小把戏?”


    云听:“……”


    云闻心有余悸,“我刚差点以为聿哥生气了。”


    *


    摄影师调整好了场地,第三组拍摄再次开始。


    云听脚上仍然踩着那双让她举步维艰的高跟鞋。


    她站在拍摄区中央,灯光打在她身上,映出她雪白的肌肤和流畅的线条。


    可是,她站在那里,始终不自在。


    尤其是,她总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徐清聿就站在摄影棚的一侧,冷静地看着她。


    可他的眼神,太过沉郁,太过锋利,如一道解不开枷锁,让她呼吸变得沉重。那目光里,藏着不满,藏着责备,还有一些她读不懂的深意。


    “云听,看镜头,放松一点。”摄影师的声音响起。


    云听回神,调整呼吸,逼自己进入状态。


    可她还是无法放松,她的后背紧绷,脚下的步子也不稳,像是踩在一片随时可能坍塌的土地上。


    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好,比之前还要糟糕。


    可她越是努力,越是难以进入状态。她的心思被巨大的压力紧紧缠绕住,眼前的灯光变得刺眼。


    摄影机的快门声不断地提醒她,她的僵硬,她的局促,她的无措——


    尤其是,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徐清聿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她身上,像是要将她拆解开,吞入骨血。


    云听的指尖发紧,连裙摆的布料都攥出了褶皱。


    摄影师的耐心似乎渐渐被消磨掉了,他皱着眉,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云听,你太紧张了,完全进不去状态。”


    云听闭上眼睛,深呼吸。


    睁眼时,那道目光已经消失了。


    环顾一周,徐清聿走了。


    没有了徐清聿,云听总算慢慢进入状态。


    随着摄影师按下最后一张快门,摄影棚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象征着这次拍摄正式结束。


    云听终于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高跟鞋踩得很累,拍摄完成后,云听先去了更衣室,再去卸妆。


    卸妆完成后,摄影师朝她走来,“辛苦了。你最后的表现很好,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


    云听不好意思道:“谢谢。”


    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器材,而负责服装的造型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件黑色的短裙。


    “云听,这件衣服送给你。”摄影师笑着说,“这是Velora品牌的最新款,还没有正式上市,这次品牌方特意提供给我们拍摄。”


    云听有些惊讶:“送给我?”


    “对,品牌方原本是为你姐姐准备的,我刚才把原片发给她们的负责人,他们觉得你穿上后的效果很好,所以决定送给你。”


    云听连忙摆手:“可是……这件衣服……。”


    她知道这个牌子的衣服价值不菲,姐姐一直是品牌方的合作模特,这件裙子也是按照姐姐的风格挑选的,她怎么能轻易收下?


    云闻站在一旁,闻言笑了笑,走上前拉住云听的手腕,“别那么客气,我这种类型的衣服有很多,送你了。”


    云听犹豫地看着云闻:“可是……”


    “没有可是。”云闻轻轻推了推她,挑眉道,“再说我的就是你的。”


    造型师也笑着附和:“是啊,而且你今天穿这件拍摄的效果真的很好,品牌方也很满意。”


    云听见大家都这么说,没有再推辞,点了点头:“……那就谢谢了。”


    造型师把裙子递到她手里。


    身后有工作人员提议:“今天辛苦大家了,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好啊,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另一名工作人员笑道。


    大家纷纷响应,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云听,你也一起去吧?”有人转头看向她,“大家都在,正好庆祝一下拍摄成功。”


    云听还没回答,一旁的云闻已经揽住她的肩膀,调侃道:“她就不去了,她可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工作人员听后起哄:“哎?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们没看出来吗?”云闻眨了眨眼,故意压低声音,语气暧昧,“有人在等她呢。”


    工作人员两两对视,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走吧走吧,别耽误人家。”


    云听被大家调侃得脸颊发烫,偏偏云闻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行了,今晚就别住我这了,赶紧走吧,聿哥等你半天了。”


    云听无奈地瞪了她一眼,抱着裙子快步朝摄影棚外走去。


    *


    云听和徐清聿的晚餐没有太多言语,两颗心沉默地并行。


    她随便点了些菜肴,可没有心情去品味。


    “你不饿?”终于,徐清聿开口,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


    云听抬头看向他,摇头:“我还好。”


    “那就吃一点。”他眉眼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晚餐


    无声无息地进行。


    菜品端上来时,两人也只是简单地交流几句关于食物的口感,而后再次陷入沉默。


    云听无法从徐清聿的神色中看出任何情绪。


    她试图揣摩他的想法,但无从下手。


    两人默契地没提两天前的事情。


    吃完饭回家,云听推开门,Zephyr立刻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快速跑到她脚边,蹭着她的腿,无比的亲昵。


    云听蹲下身,把布偶抱了起来,亲吻它的额头。


    “你怎么这么粘人。”云听笑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两天没见,布偶格外依赖她。


    云闻家里瓶瓶罐罐太多了,稍不留神就会打碎,所以云听没有把Zephyr带走,而是把它留在这和徐清聿单独相处几天。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让她傻眼。


    Zephyr从她怀里跳下来,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清聿,眼神变得警惕起来。


    云听没有注意到Zephyr的变化,还在低声跟它说话,直到它突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嘶声,她才意识到不对。


    平时Zephyr与徐清聿相处得不好不差,某些时候它还会主动爬上徐清聿的腿,靠在他的怀里打个小盹。


    但这次,Zephyr的尾巴像刺一样竖了起来,浑身的毛发炸成了刺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清聿,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牙齿,像是随时准备扑上去一样。


    “Zephyr?”云听一愣,“怎么了?”


    Zephyr的警惕没有减退,变得更加剧烈。它的小耳朵向后压着,紧张地龇牙咧嘴,整个小身子都变得僵硬。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徐清聿虐待它了。


    云听看着徐清聿皱了皱眉,接着弯下身子,柔声安抚道:“Zephyr,不要怕,没事的。”


    徐清聿站得笔直,他看到布偶发作,没有表现出惊讶,淡淡地说道:“我没做什么。”


    “可是它从来不会……”


    “它从来不会怎样?”徐清聿气笑了,“云听,你认为我会伤害它吗?”


    云听的心情再次被推向了高。潮,她当然不认为徐清聿会伤害布偶,但她无法解释布偶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为什么它会对徐清聿产生如此强烈的敌意。


    一人一猫,云听选择相信猫。


    徐清聿心情不虞,转移话题:“云听,今天卫生间的事,你生气吗?”


    云听的心里涌上一阵不适,语气坚定:“生气。”


    她的话没有拖泥带水,简而明了。


    她不喜欢公开场合的亲昵。


    “我不喜欢那种感觉。”云听说出心里的话,声音委屈,“特别是那种……太刺激的感觉。我没办法接受。”


    徐清聿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眉宇间的烦躁清晰可见,“如果我喜欢呢?”


    云听没太听清,“啊?”


    徐清聿没有再看她,转过身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真是病态啊。”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云听,别哭了…”……


    徐清聿进了卧室, 留下云听抱着猫站在原地。


    见他离开,布偶收起獠牙,温顺地舔起云听的手指。


    云听心底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徐清聿走过她身侧时, 呼吸压得极轻,浑身的锋利都被隐藏在沉默里,压抑却在不知不觉间渗透出来。


    徐清聿到底怎么了?


    比起情绪化的愤怒或冷淡,深埋在骨子里的安静, 更让人难以忽视。


    云听想了想,抬脚跟了过去。


    她伸手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顿了顿,索性直接推开门。


    徐清聿站在床边,手搭在腰间的皮带, 正准备脱衣服洗澡。


    听见开门声,他没回头,单手拽起衣领,将衣服从头上扯下来。


    云听看到他露出的皮肤上布满了细细的红痕,肩膀、手臂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刮过。


    伤口新旧交错, 有的还泛着淡淡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


    云听晃了下神,提高嗓音,“徐清聿……你身上怎么回事?”


    徐清聿看起来对这些伤口已经习以为常, 他把衣服丢进脏衣篓,望着云听怀里的猫, 嗓音淡淡的:“你走后它就这样了。”


    云听心头一震,手臂下意识地收紧Zephyr。


    她想到刚进门时,Zephyr看到徐清聿的第一反应——警惕、炸毛,龇牙咧嘴, 一副随时要扑过去撕咬的架势。


    她明白了什么。


    猫很聪明。


    上次她和徐清聿“吵架”时,Zephyr就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第二天,它看见她离开,也看见徐清聿站在客厅里沉默不语的背影。


    Zephyr不懂人类的复杂情绪,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鼓足勇气告白后被“考虑”而难堪离开。


    它只是凭借本能做出判断,它以为,是徐清聿逼走了自己。


    所以Zephyr不喜欢徐清聿。这两天里,他会不断地攻击徐清聿,在他靠近时龇牙咧嘴,凶狠地扑上去抓咬。


    云听脑海里出现徐清聿独自一人待在家的画面。


    白天Zephyr有阿姨照顾,它对阿姨没有敌意,表现得很乖巧,等到徐清聿回家,阿姨离开,它就一改先前的温顺。


    徐清聿不会照顾猫,也不会哄它,只能被动承受它的敌意,任由它发泄不满。


    为什么是任由Zephyr发泄,因为徐清聿真的生气,真的受不了,会把它送走。可徐清聿非但没有把它关进笼子里,也没有扔出去,而是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


    云听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愧疚还是别的,只觉得喉咙发紧,嘴巴张了张,静默半天才蹦出几个字:“……它误会你了。”


    她后悔没有把Zephyr一起带走,自从养猫之后,Zephyr一直在给徐清聿添麻烦,云听愧疚道歉,“徐清聿,对不起……”


    “我不想听对不起。”徐清聿抬手揉了揉额角,随即转身往浴室走去,声音落下, “我要洗澡了。”


    浴室的门被关上,水流声很快响起,淹没了空气中的沉默。


    云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要站在这里等他出来吗?她连自己今天该睡哪都不确定。


    好像回到了结婚那天,一样的无措。


    她和徐清聿表白已经过去了两天。


    徐清聿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说:“给我点时间。”


    时间?


    云听当然可以等。


    可她等得越久,心里就越不安。


    云听再理性,在感情方面,她也做不到不胡思乱想。


    每次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有得到答案的疑问就会涌上心头,越想越乱,越想越难过。


    她会想,徐清聿如果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在她表白之后保持距离?他到底在犹豫什么?


    徐清聿喜欢她,那天他就不会只是说一句“给我点时间”,然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如果徐清聿不喜欢她,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为什么有时候她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宠溺和喜欢?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对她说一些暧昧到极致的话。


    徐清聿没有表态,他需要时间。


    所以今晚,云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单独相处。


    Zephyr感受到云听悲伤的情绪,在她怀里动了动,云听偏头看它,Zephyr却转移目光,直勾勾盯着浴室的方向,耳朵立着,随时准备炸毛。


    云听叹了口气,把它放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它旁边,双手环着膝盖,低着头,望着地板发呆。


    她很失落。


    徐清聿克制得太好,理智得让她绝望。


    她偏偏喜欢上了徐清聿。


    云听甚至觉得,这个“时间”,根本就不是考虑的时间,而是找一个缓冲的时间,让她慢慢死心。


    “他不喜欢我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云听便感觉心脏一紧,胸口闷得发疼。


    可她又不想承认,也不想和徐清聿离婚。


    云听死死地按住膝盖,指尖收紧,直到指甲有些泛白,才用力地吸了口气,把那些快要涌出来的情绪压回去。


    她觉得自己也该学学Zephyr,干脆一点,该躲就躲,该戒备就戒备,别再被徐清聿的态度搞得心绪起伏。


    水声停了。


    云听整个人又紧绷起来,她还没想好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浴室的门就被拉开了。


    热气从门缝里涌出来,徐清聿穿着一件黑色的浴袍,领口有些松垮,露出精瘦的锁骨和被水汽浸润后的皮肤。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外走。


    空气里只有Zephyr的叫声,它窝在云听怀里,谨慎地瞥徐清聿,尾巴在抖。


    云听拍了拍她的脑袋,无意间瞥见猫碗里空空如也。


    她叹了口气,推开卧室的门,打开储物柜,往碗里倒了一些猫粮,重新回到卧室。


    进房


    间时,徐清聿正背对着她,站在沙发旁,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的浴袍已经脱了,上半身。裸着,微湿的发梢垂落下来,顺着清晰的肩胛骨线条滑下,水滴落在肌肉线条分明的脊背上,随着动作滑动。


    他的背很宽,腰线窄而紧实,肌肉收敛有力量感。


    云听看得一愣。


    ……她在看什么?


    他们一起住了这么久,之前徐清聿换衣服的时候她又不是没见过,她已经看过很多次了。


    再次看到他还能走不动道,她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云听懊恼地收回视线,飞快地把门关上,骂了自己一句:“……真没出息。”


    说完,不顾徐清聿在找什么,也不想帮忙找,她拿起衣服,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不过,云听还是一步一回头,眼神不时地投向身后,生怕Zephyr又会从阴影中窜出来,咬徐清聿一口。


    幸好这回,它真的在静静地吃着食物,没打算再对徐清聿下口。


    云听一边刷牙,一边胡思乱想。


    Zephyr会不会是半夜醒来,发现没有吃的,所以才气急败坏?徐清聿忘了给它补充粮食,惹得它心情不悦?


    从浴室出来后,徐清聿已经穿好睡衣,他没有戴眼镜,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云听问:“徐清聿……我今晚睡哪?”


    徐清聿抬眼看她,他笑了声。


    “你想睡哪?”


    云听被问住了,她装作无所谓地别开眼:“你不是需要时间吗?”


    徐清聿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几秒,衡量过后他平静开口:“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心一沉。


    徐清聿不想和她睡一起。


    他没有直接说让她睡房间,而是反问她“你想睡哪”,然后再丢给她一句“你要是想睡客房也可以”。


    云听抿唇,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笑了一下,语气轻飘飘的:“行啊,那我睡客房。”


    说完,她抱起吃完饭的布偶,作势要离开。


    下一秒,徐清聿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云听抬眼看他,面无表情。


    徐清聿的目光深沉,平直的嘴角下拉:“云听,别赌气。”


    云听心里更难受了。


    她是赌气吗?


    她只是觉得,既然徐清聿不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关系,那她就后退一步,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太被动。


    可他说“你别赌气”的语气,却像是在责怪她。


    她被这种情绪激得有点委屈,咬唇不说话。


    “云听,你不是很聪明吗?”见她沉默,徐清聿松开她的手腕,“睡这,或者我们一起睡客房。”


    云听没有动。


    很聪明?徐清聿在讽刺她吗?


    压抑很久的痛感在胸口发酵,云听自嘲地笑了笑,“我什么时候聪明过了?如果我真聪明,应该早早地远离你,早早地放下所有的幻想。”


    “最聪明的选择,应该是离开你,不再对你有任何期待。”她吸了吸鼻子,“但我偏偏做了最蠢的决定,嫁给了你。”


    云听知道自己早该远离徐清聿,去过理智且独立的生活。


    可她偏偏选择了最不理智的方式,选择了依赖、选择了执着,选择了嫁给一个永远不会真正属于她的人。


    她发现自己越是靠近徐清聿,越是深入这段关系,越是无法自拔。


    自己真是愚蠢至极,所有的选择,所有的坚持,最终都只是让自己更痛苦。


    徐清聿的脸色一白,恐惧感席卷而来。


    云听低头看自己被徐清聿握过的手腕,那里还残留一点温度。她忍不住问:“徐清聿,你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徐清聿可以如此冷静,而她却被情感拉扯得失去控制,像是飘浮在空中的风筝,随时可能被切断线,不知道飞去哪儿。


    徐清聿依旧没有作答,他伸出手,轻柔地捧住云听的脸,随后,俯身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慢慢靠近云听。


    他先是在云听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柔软的唇瓣似羽毛般一触即离,惹得云听的心尖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他再次覆上,这次吻得稍久一些,力度也加重,用自己的唇摩挲着她的。


    云听挣扎着,无力地拍打徐清聿的肩膀。


    徐清聿的吻愈发急切,舌尖轻缓地描绘着云听的唇线,云听不肯张嘴,徐清聿也有耐心,温柔地亲吻她,用唇含住她的下唇,轻咬吮吸。


    慢慢地,他的吻从云听的下唇移到上唇,细致地亲吻她唇的轮廓,不放过任何一处柔软。


    一只手从云听的脸颊滑到她的脑后,手指插入她的发丝间,另一只手则环住云听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云听始终没有张嘴,徐清聿不强求,啄吻着她的嘴角。


    等到云听张嘴责骂他时,徐清聿的舌尖趁机探入,与她的舌尖纠缠在一起。


    两人的舌尖相互追逐、嬉戏,引得云听喉咙间发出几声不自觉的嘤咛。


    她反抗不了。


    等到云听快要不能呼吸,徐清聿才从她的唇上移开,沿着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上。到了脖颈处,他先是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齿咬着,云听一阵战栗,她的身体后仰,将自己的脖颈更彻底地暴露在徐清聿的亲吻之下。


    徐清聿又沿着脖颈的线条,一路吻下,时而轻啄,时而用舌尖舔舐,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串串炽热的痕迹。


    云听的眼睛紧闭着,泄出一声呻。吟声,直到徐清聿再度吻上她的唇。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她的睫毛。她没有力气去抵抗,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感不停地冒泡翻滚。


    她知道自己该感到知足,毕竟,这一刻,徐清聿在温柔地亲吻她,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很痛苦?


    自己明知道,在他们结婚之前,徐清聿从未真正喜欢过她,她只是他生命中一个合适的伴侣。


    她早就清楚这一点。只要能每天看到徐清聿,能在他的世界里占有一席之地,哪怕只是平凡地并肩走过,她也已经很满足了。


    但人是贪心的。当她第一次牵起徐清聿的手,她便想要更多,渴望着能够和徐清聿亲近得更深一些。


    然后,他们接吻了,她又开始渴望更多,不仅仅是接吻,而是能够完全融入他的生活,能够拥有更亲密的关系。


    然而,亲密之后,她的欲望并没有停止。


    她开始想要得到更多的温暖,更多的关怀,她不再满足于现在的这种模糊的关系,她渴望徐清聿能够爱上她,渴望他能回馈她所有的付出和情感。


    她已经不再满足于单纯的陪伴,已经不再满足于他偶尔的温柔,而是迫切地希望她能占据他内心的全部,能够成为他深爱的人。


    强烈的渴望与心底的不安激烈碰撞,化作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泪珠顺着云听细腻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两人紧贴的嘴唇上,带着一丝咸涩的苦意。


    徐清聿察觉到云听异样,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竟有些慌乱,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眼眶:“云听,怎么哭了?对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吗?”


    云听什么话也没说,只有无声滴落的眼泪。


    她不是脆弱的人。她一直以来都懂得如何掩饰情绪,如何在面对徐清聿时假装若无其事,如何在每一次失落时默默消化情绪,让自己迅速恢复如常。


    她习惯了把所有的心事


    藏在心里,不让任何人发现。


    可是今天,她的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所有的委屈、难过、不甘心,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她哭的是这么多年来的暗恋,是她在夜深人静时压抑着不敢倾诉的心事,是她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对自己的质问:到底要坚持多久,才能不喜欢徐清聿?


    她哭的是她知道徐清聿不喜欢她,却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了他那么多年;她哭的是她曾经以为只要靠近一点点就能得到回应,可是越靠近,越发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还是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距离。


    她的眼泪,是这些年来压抑的情绪的释放,是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等到最后终于撑不住的崩溃。


    云听哭得彻底,哭得放肆,呼吸断断续续,整个人被悲伤的情绪吞没。


    徐清聿的心慌乱极了,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她,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是眼泪太多,他根本擦不完,才抹掉一滴,下一滴又滑落下来。


    他的喉咙发紧,心脏也揪得生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擅长安慰人,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云听。


    徐清聿吻着云听紧闭的双眼,一遍一遍地吻着,试图将滚烫的泪水全部抹去。


    他的动作笨拙,有些急切,有些慌乱,可用尽所有的办法都无法阻止云听的眼泪落下。


    “云听,别哭了”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隐忍的心疼,“我错了,对不起……”


    徐清聿一次次地吻掉她的泪水,一遍遍地轻声道歉。


    “对不起……”他笨拙地将云听抱住,声音已经哑了,“你不喜欢的事,我不会再做了…”


    云听哭得更凶了。


    她越是感受到他的温柔,心里的委屈越发不可控制。徐清聿低声地道歉,他一遍遍的亲吻,他的手掌落在她肩膀上的温度,都让她的心防彻底崩溃了。


    她不应该和徐清聿回来的。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噩梦


    云听哭了很久, 眼尾红得厉害,像是被风吹落的桃花瓣,薄薄的一片, 脆弱得一碰就会碎。


    她的鼻尖也是红的,小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时不时地抽噎。


    徐清聿坐在床边,低头看她, 保持几分钟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Zephyr则伸了个懒腰,大摇大摆钻进被窝,找了个暖和的位置睡觉。


    房间没有开太亮的灯,昏黄的壁灯洒在云听脸上, 映出她柔和的轮廓,也映出她哭得泛红的鼻尖和眼尾。


    徐清聿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钟,也可能是一小时,两小时。他没有睡意, 也没有动过离开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看着云听,想自欺欺人的从她平缓的呼吸里找到丝缕的安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听眉心不再紧皱, 睡得比刚才安稳很多。


    可眼角的红还没褪,有几簇睫毛沾着泪水, 湿漉漉地贴在眼睑上。


    徐清聿伸出手,指尖停在云听眼角上方,隔着一点距离,没敢真的碰上去。


    他想替她擦掉湿意, 可怕吵醒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


    放在一边的手机一直忽明忽暗,徐清聿没有理会,任由屏幕光闪烁,直到手机铃声划破安静。


    睡梦中的云听听到铃声,把整张脸埋进被窝,留下几缕乱糟糟的发丝。


    徐清聿拿起手机,看到来电备注的是“姐”。


    他犹豫了下,接通电话,轻手轻脚地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徐清聿听到云闻焦急的声音:“听宝,你还好吗?不知道为什么,我今天很难受,心脏很疼……”


    “你和聿哥没出什么事吧?”


    “听宝,你怎么不说话?”


    “听宝?你在听吗?”


    “云闻,是我。”半晌,徐清聿回应,“云听已经睡了。”


    云闻没想到接电话的是徐清聿,沉默持续几秒钟,随后她的声音再次传过来,她半信半疑问:“真的没事吗?你们……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浴室里的光线微弱,空间也显得狭窄。


    徐清聿极力想掩饰,但心底的自责让他无法忍受。他咬紧牙关,压下情绪,“先挂了。”


    他简短地说完,没有再给云闻说话的机会。


    尽管科学上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双胞胎之间存在超自然的心灵感应。但许多双胞胎兄弟姐妹都有过类似的经历,当一方情感上发生了重大变化,另一方也会感同身受。


    就像现在,云闻感受到了云听内心的痛苦与不安,而痛苦的根源,恰恰是因为他。


    徐清聿的心被沉重的罪恶感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把云听的手机开成静音,重新回到房间,放回原位。


    余光瞥见云听蜷起的手指无力地垂在被褥外。


    她的指腹残留一点淡淡的红痕,那是刚才抓着他的手时掐出来的。


    她哭得狠了,死死抓住他的手不肯松开,力道大的时候,徐清聿能感觉到她的指甲嵌进了自己皮肤里。


    等云听哭够了,耗尽力气才松开手,睫毛一颤一颤地,在泪水过后的沉寂中疲惫入睡。


    徐清聿握住云听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夜渐渐深了,徐清聿手撑着额头,疲惫又清醒。他的脑子很乱,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他不觉得困,或者说,他根本没有让自己去思考困倦这件事。


    天色微亮的时候,徐清聿才稍微回过神,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窗帘没有拉严,晨曦透进来,将房间里的光影拉得很长。


    徐清聿捏了捏眉心,准备起身去拉窗帘时,云听醒了。


    云听的眼神从迷离到清醒,不过短短几秒。


    徐清聿还坐在那里,他的手放在鼻梁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眼神光也被吞噬,浑浊不清。


    夜色已经褪去,可他没有离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像,眼底的青色告诉云听他一夜未眠。


    云听指甲抵在掌心,眼睛和唇干涩得厉害。


    她一整晚都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像是一部残缺的老电影,时光交错,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她梦到了很多事情。


    梦到了她见到徐清聿的第一天。


    梦境是明亮的,有阳光的温度,可紧接着,画面倏地一变,夜色袭来,场景变得混沌不清。


    云听的意识也跟着沉浮,被迫走进下一个梦境。


    她梦到过去和徐清聿的点点滴滴。


    梦境不断变换,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阴沉的夜晚。


    徐清聿站在她面前,神色冷淡,语气淡漠地说出了让她心脏狠狠一滞的话。


    “云听,我不喜欢你,我们离婚吧。”


    云听望着徐清聿疏离的眉眼,望着他毫无波澜的神情,心口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钝痛蔓延,鲜血淋漓。


    她想问他为什么?


    可梦境里,她的嘴巴被封住了,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她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徐清聿一步步走远,他的背影被夜色吞没,再也没有回头。


    云听跌坐在地上,指尖触到一张粗糙的纸。


    她低头看,是一张奖状,上面写了她的名字。


    时间很久远,字迹也已经模糊,这张奖状已经被无数次揉皱、踩碎,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事业……毁了。


    梦境里的她,仿佛被掏空了,她目睹自己的世界崩塌,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场可笑的笑话。


    她站在人群之外,看着曾经属于她的舞台被别人占据,看着她曾引以为傲的作品被遗忘,看着自己被一点一点地踢出这个行业,再也无法回到原来的地方。


    她不再调香了。


    她的嗅觉变得迟钝,她的灵感彻底枯竭。


    她曾经最热爱的世界,最终还是毁在了她自己手里。


    梦境里的痛楚是真实的,像是一把刀狠狠地剜在心上,让她痛到无法呼吸。


    ……


    云听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半晌后,缓缓地侧过身,将自己缩成更


    小的一团,手指死死攥住被角。


    她分不清刚才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因为那种窒息的痛苦,太真实了。


    徐清聿就坐在床边,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动了动唇,欲言又止。


    他穿着睡衣,衣领凌乱,袖口随意挽起了一些,露出瘦削的腕骨,整个人笼罩在晨光里,眉眼疲惫不堪。


    云听眨了眨眼,她只觉得浑身无力。


    而且,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精力再去探究任何关于徐清聿的事。


    她移开视线,没有给徐清聿一个眼神,翻身下床,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径直走向桌边。


    她没说话,默默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张票,随手放在徐清聿身边。


    107届世界调香大赛入场票,今年的决赛就在本国举行。


    徐清聿拿起它。


    赛事名称:107届世界调香大赛(The 107th World Perfumery Competition)


    赛事阶段:总决赛(Final Round)


    举办时间:20XX年1月24日 15:00(北京时间)


    举办地点:香都国际会展中心(Xiangdu International Exhibition Center, Xiangdu, China)


    入场时间:15:00 - 16:50(迟到者需等候中场入场。


    座位信息:A区 1排 08号(VIP席)


    活动流程:


    15:00 - 16:50 | 观众入场 & 选手调香室外展示


    17:00 - 18:15 | 开幕仪式 & 评委介绍


    18:15 - 20:00 | 决赛比拼:选手现场调香 & 作品讲解


    20:00 - 20:30 | 评委评分


    20:30 - 21:30 | 颁奖典礼 & 冠军作品发布


    特别嘉宾 & 评委:


    Jean-Luc Morel(法国传奇调香师,IFF前首席调香师)


    John Smith(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


    陈逸凡(知名东方香调大师,“青瓷香”创始人)


    Elena Vasquez(西班牙独立香水品牌CEO)


    David Henshaw(全球顶级香评人,《Perfume & Art》主编)


    John Smith?


    徐清聿眼神一暗,很快恢复如常,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


    香都市。


    这个城市虽在本国境内,但距离南海较远,若是乘飞机过去,也至少要五到六个小时。


    这意味云听后天的决赛,最迟明天就要出发,而她没有跟他说过任何关于行程的事。


    徐清聿只知道云听进了决赛,云听主动和他提过要设计一款“希望之香”。


    可他不知道,决赛是什么时候。


    他连决赛的具体地点也不知道。


    更没有问过她,这段时间的灵感如何,准备得怎么样了。


    思绪至此,徐清聿的心脏紧抽,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纸张在他的掌心轻微皱起,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没有主动过问云听比赛的事。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事实,此刻被放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徐清聿闭了闭眼,胸口像是被人用力压了一下,沉闷得透不过气。


    云听走到徐清聿身边拿东西,特意和他保持距离,避免和他有肢体接触。


    拿完身份证,她直接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很利落,拿出行李箱,将衣服一件件折好放进去,整个过程很安静。


    突然,Zephyr低声呜咽了一声,爪子伸出,迅速咬住了云听的袖口,阻止她收拾行李。


    “乖,去别人家住几天好吗?”云听把Zephyr从袖口上拉开,双手轻抚着它的毛发。


    这是她此时唯一能给予它的温柔。


    Zephyr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


    “你在这里,我不放心。”云听小声喃喃。


    Zephyr不再咬她的袖口,改为安静地蹲在她脚边,它轻轻地伸出小爪子,踩在云听的鞋面上,想用自己的方式为云听分担疲惫。


    徐清聿看到一人一猫相处,说道:“云听,我会照顾好它。”


    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来,沙哑又难听。


    “不用了。”云听摇了摇头,“它不喜欢你,还会抓伤你。”


    “我和你一起过去。”徐清聿又说。


    他不想让云听独自一人,特别是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时刻。他不想错过,他希望他能够陪伴在她身旁,哪怕她没有明确表示过这个需求。


    云听没有立刻回答,继续收拾着行李,整理细碎物品。


    她将最后一件衣服放进行李箱才道:“不用了,我和师傅一起过去。”


    “可是我想陪你。”


    云听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皮微肿,带着一层薄薄的哀伤。


    她注视徐清聿的眼睛,神情复杂:“我希望你那天能够出席,我的灵感确实来源于你,可我知道,我不可能一直依赖你。你的存在会让我感到困扰,至少这两天,你会让我分心,但你的支持对我很重要。”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不去也没关系,比赛是我自己的事,最后还是要靠我自己。”


    “徐清聿,我也想冷静一下。”


    *


    云听匆忙收拾好行李,洗漱完来不及吃早饭就走出家门。


    周阿姨看她不对劲,迅速打包好早饭,小跑两步追上云听。


    云听接过打包盒,对周阿姨说今天上午有人会过来接走Zephyr。


    说完,边走边给辛亦桐发消息,让她今天顺路把Zephyr接走,猫的生活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


    辛亦桐没回复,估计还在睡觉。


    到楼下时,司机已经等了将近10分钟,她不算迟到太久。


    云听和Ethan约定的就是今天出发,昨天和徐清聿发生的事让她忘记定闹钟,好在她的生物钟准时,没让三人等很久。


    与她的同行的有不止Ethan,还有苏黎。


    苏黎从得知云听进入国际调香大赛决赛的那一刻起,便开始默默地计划能跟随她一起前往。


    她疯狂暗示云听,总是在云听忙碌时巧妙地提到有关比赛地点和行程的细节,有意无意让她察觉到自己渴望参与的心情。


    见云听没有理解她的暗示,苏黎她不再含蓄,直接提出请求,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云听带她去见见世面。


    云听哭笑不得,只好答应她的请求。


    上车后,车子驶离,云听的眼皮越来越沉。


    眼睛仍酸,她出门时太着急忘了拿眼药水。


    Ethan坐在她旁边,见她眼神迷离,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看你这么累,昨晚没休息好吗?眼皮很肿。”


    云听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含糊其词地说:“没事,昨晚没睡好。”


    她不想让师傅担心,这场大赛对她来说意义重大,她并不想把过多的情绪带到比赛中来。


    Ethan向来关心她,她也不希望看到他因为自己忧虑。


    不过,Ethan并不相信她的解释,一直转头狐疑地打量云听。


    苏黎心直口快,见Ethan这副模样忍不住怼道:“哎呀,Ethan,小云姐肯定是昨晚看苦情剧了,眼皮才会这么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的,女人的心思你就别猜了。”


    Ethan在公司位高权重,作为公司的核心人物之一,他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展示自己的权威,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所有人心生敬畏。


    苏黎仗着云听和Ethan的关系好,有时候在Ethan面前会肆无忌惮说话。


    按照Ethan的话来说,她就是狗仗人势。


    果不其然,Ethan听到苏黎缺少礼貌的话,作势抬手想扇她。


    苏黎感到脖子一凉,缩了缩脖子,赶紧捂住


    脑袋,忙不迭向Ethan求饶。


    Ethan怕有朝一日她会更加无法无天,损害他在公司的威信,扬言不会放过她。


    苏黎只好委屈巴巴朝云听求救,“救命,小云姐,师爷要打我。”


    Ethan眼皮一跳,靠回靠背,“苏黎,别乱攀关系,谁是你师爷。”


    苏黎振振有词:“我不管,小云姐是我的师傅,你是小云姐的师傅。”


    经过苏黎的一打岔,Ethan也没再追问云听,一路上都在教育苏黎,要认真工作。


    苏黎掏了掏耳朵,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对云听说,“小云姐,法国那个奥利维耶兰伯特好帅哦!”


    Ethan闻言,不禁轻笑了一声,脸上显现出无奈的神情:“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的是……不看人家的作品,居然关心人家长得帅不帅。”


    云听没说话,感激地朝苏黎笑,苏黎眨了眨眼睛。


    *


    豪华轿车驶入酒店的专属通道,周围的灯光错落有致,仿佛星辰般点缀着这座奢华的地标建筑。


    车辆在红毯边停下,外面的景象尽收眼底。


    酒店的整体造型犹如一只被雕琢得极致完美的香水瓶,流畅的弧线与镂空的金属结构相得益彰,让整个建筑在灯光的映衬下仿佛漂浮在夜色之中,既神秘又充满未来感。


    金色的标志悬挂在酒店正门上方,赫然写着“香颂”二字,字体优雅而庄重,象征着这座酒店的尊贵身份。


    这座酒店由世界顶级建筑师艾伦杜邦(Alan Dupont)设计,他以擅长将现代科技与艺术结合而闻名。在建造“香颂”时,他希望让这座建筑不仅仅是一个住所,更是一件能传递“香气艺术”的作品。


    因此,整座酒店的外墙采用了特殊的智能玻璃,在夜晚会根据空气中的湿度与温度,模拟香气扩散时的律动,呈现出微妙的光影变化,让整栋建筑看起来被香气包裹一般。


    据说酒店内部的空气系统也独具匠心,每个区域的香氛都会随着时间与客人流动而细微调整,营造出独一无二的感官体验。


    云听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但第一次来“香颂”。


    她曾在国外的调香师聚会上见识过不少顶级酒店的奢华场景,但“香颂”酒店的气势仍让她心生敬畏。


    相比之下,Ethan淡定多了。


    这位业界德高望重的前辈,早已是这种场合的座上宾,神色从容得仿佛只是回到了家一般。


    “小云姐…” 苏黎站在车旁,仰望着眼前的这座建筑,眼中满是震撼,嘴巴微微张开,“比照片里的震撼……”


    “别愣着了,进去吧。” Ethan拍了拍她的肩膀,带头迈上红毯。


    还未走几步,几名身穿黑色西装的保镖便挡在了他们面前。


    “请出示您的邀请函或身份认证。”


    领头的保镖身材高大,神情严肃,他身后站着数十名安保人员,个个目光如炬,严阵以待,丝毫没有因为来者是知名调香师就露出任何松懈的神色。


    这场比赛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调香师和业内权威人士,因此安保级别极高。


    尤其是近几年,调香界竞争激烈,商业间谍、配方窃取等事件屡见不鲜,主办方不敢有任何疏忽。


    哪怕是受邀前来的客人,也必须经过严格的身份确认,才能踏入这座“香气之殿”。


    Ethan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熟练地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身份认证卡,递了过去。


    云听和苏黎也拿出身份证。


    保镖接过身份认证卡,在手中的扫描仪上一刷,蓝色的光线在屏幕上快速闪烁了一下,随即出现了三人的信息。


    确认无误后,保镖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身后的保安们迅速让出一条通道,大门也在此刻缓缓打开。


    “欢迎来到香颂酒店,祝您入住愉快。”


    三人一踏入酒店,便被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包围。


    酒店大堂恢宏壮丽,中央悬挂着一座由数万颗水晶拼接而成的吊灯,它的造型并非传统的灯具,而是一瓶被倒置的香水瓶,晶莹剔透的“液体”缓缓流泻而下,在灯光的折射下,宛如琥珀色的香精静静流动。


    地面是由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铺设而成,光滑如镜,每一步落下都能清晰地映出身影。


    大堂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座“未来之香”的主题装置——一棵高达五米的“香氛之树”。


    这棵树的“叶片”由透明玻璃制成,每一片叶子上都镶嵌着微型香氛喷雾,每隔几分钟,树枝间便会飘出一缕缕精心调制的香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陶醉的气息。


    这个装置不仅是酒店的标志性艺术品,更是一项科技与香气融合的象征,呼应着本次大赛的主题——未来之香。


    Ethan感慨道:“啧,早知道这里这么有意思,就该提前几天来,好好享受享受。”


    酒店大厅的一侧,是一片专为参赛者和贵宾开放的香氛体验区,摆放着来自世界各地最珍贵的香料。


    几位调香师正围在一张由透明玻璃打造的调香桌前,彼此交流着各自的见解,而一旁的侍者则恭敬地奉上经过精心调配的香气样本,让每一位客人都能感受到香水艺术的无限可能。


    Ethan又说;“你看,就连这大厅里的空气都经过调香,走几步味道都不一样。可惜啊,我得等你比赛结束才能有时间好好逛逛。”


    云听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些疑惑地问道:“师傅,这里的香气是怎么做到随着环境变化的?”


    Ethan伸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几乎隐形的细小喷雾口,解释道:“你看到那些了吗?那是智能香氛系统,能根据人流、温湿度甚至时间调整空气中的香气。比如现在是晚间,适合用些温暖柔和的气息,比如琥珀、檀香或者带点麝香的味道,让人放松。如果是清晨,那大概会换成柑橘、海洋调或是些带露水感的青草香。”


    云听听得入神,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想要分辨出空气中的细微变化。


    Ethan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要是真喜欢这些,等比赛完了再慢慢研究吧。这酒店的香氛系统可是和几个顶级调香实验室联合开发的,随便一个喷雾配方,估计都够你学上一年的。”


    云听点了点头。


    Ethan手抄着口袋,悠闲地往前走去,边走边感慨:“啧,早该早点来,就冲着这阵仗,住上个三五天,吃吃喝喝,逛逛展览,哪怕什么都不干,光是在这种地方待着,都是一种享受。”


    三个人解决晚餐,又逛了一圈,Ethan的闹钟响了,他掐灭闹钟,懒洋洋说道:“先回去了,该和老婆视频通话了。”


    云听和苏黎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三人慢慢往回走,沿着奢华的长廊返回客房区域。


    走在半途,苏黎忽然凑到云听身边,“小云姐,我刚刚发现一件事。”


    云听侧头,“什么?”


    苏黎眼神里带着点八卦的光芒,小声说道:“刚刚在那边,好多金发碧眼的帅哥在看你。”


    云听失笑,语气平静:“你想多了。”


    “真的!”苏黎见她不信,连忙强调,“那些人不只是随便看看,真的一直盯着你,我本来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后来又注意了一下,发现至少有三四个人在小声议论你呢。”


    云听淡淡一笑,不以为然道:“可能是因为我是参赛者,大家都好奇。”


    苏黎一脸“你别骗我”的表情:“可是他们的表情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参赛者,更像是在看……”


    Ethan插话,“在说什么?”


    苏黎猛然一噎,没想到自己八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Ethan听见了,她干笑了一声,立刻悻悻改口:“咳咳,没什么,没什么。”


    回到房间后,云听脱下外套,长长地舒了口气。


    手机的消息栏已经被未读信息塞得满满当当。


    她拿起手机,解锁屏幕,未读通知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覆盖了整个页面。


    姐:「听宝,你还好吗?昨天我给你打电话是聿哥接的诶?」


    姐:「到了吧?酒店怎么样?我刚刚看了新闻,‘香颂’这次把国际赛场地布置得可豪华了,估计你这几天能享福了。」


    云听打开语音回复:“刚到酒店,确实很豪华,过几天拍点照片给你看看。”


    接着又看到爸妈的消息。


    妈妈:「住的地方怎么样?房间够不够大?有没有好好吃饭?别光顾着比赛,


    把自己饿着了。」


    爸爸:「小听加油,注意安全,别太累。有什么事就随时联系家里。」


    云听:「酒店很好,房间很大,吃饭也很方便,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注意休息的。」


    发送完消息后,她又顺手拍了一张酒店客房的照片,附上一句“环境不错,放心吧”,一并发给了家族群。


    刚回到聊天界面,辛亦桐的消息便接连弹了出来。


    辛亦桐:「快快快!你到酒店了没?香颂那么顶级的地方,快告诉我里面到底有多壕!」


    辛亦桐:「话说,那边是不是聚集了全球调香界的大佬?有没有遇到什么厉害的人物?」


    辛亦桐:「最最最重要的!帅哥多不多?有没有超有气质的外国绅士或者禁欲系高冷神颜?」


    看到这连环轰炸的消息,云听失笑着摇了摇头,简短回复:


    「酒店确实很壕,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大佬应该都在休息。帅哥……有,但跟我无关。」


    同事的聊天群里也炸开了锅,消息比家人和朋友的还要多,云听一一回复。


    云听:「评委确实不好对付,但我会尽力。」


    云听:「谢谢大家的鼓励,我会好好享受比赛的。」


    等所有消息都回复完后,云听才翻到最下方,看到徐清聿的消息。


    她盯着屏幕看了两秒,手指敲了敲手机边缘,最后才敛去所有情绪,简短地回复了两个字:


    已到。


    发送后,她没有再等回复,锁了屏,去卫生间洗漱。


    她今天很累,只想早点休息,准备她的比赛,不去想徐清聿。


    深夜时分,手机的震动声骤然响起。


    “嗡——嗡——”


    云听在黑暗中皱起眉头,被突如其来的震动从沉眠中拽了出来。


    她本想无视,但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无奈,她皱着眉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了一眼屏幕。


    凌晨一点。


    徐清聿的电话。


    睡意瞬间清醒了一半,她怔了一下,指尖顿了顿,还是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她没有先开口,只是将手机贴近耳边,等待着对方说话。可电话那头,也没有声音。


    夜色沉沉,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在无声的电流里交错。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老婆,你在干嘛?”……


    云听看到屏幕上的通话时长, 已经从5:00到了8:30。


    8:45,8:46,8:47……时间不断刷新, 她忍不住问:“徐清聿,有什么事吗?”


    她的语气不算温和,一天的舟车劳顿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深夜被吵醒本就让人心烦, 而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着,单纯地拨通号码,又不想和她交流。


    又是几秒过去,徐清聿还是没有回应。


    云听皱了皱眉, 这通电话来得莫名其妙。


    她耐心尽失,如今困意正浓,更是不想和徐清聿耗着,语气里已经多了点不耐烦。


    “没事我就先挂了。”


    云听的指尖刚要触碰到挂断键,准备结束通话, 耳边听到一道低哑的声音。


    “……老婆。”


    简单的两个字,有几分醉意,温柔又暧昧。


    后面还有四个字,“你在干嘛?”


    云听指尖一抖, 手机“啪”的一声从手里滑落,直接砸到了柔软的被子上。


    她整个人怔住, 半天没回过神。


    徐清聿刚刚喊她什么?


    老婆?


    他喝醉了吗?


    如果不是徐清聿特有的声线和嗓音,云听严重怀疑对面的不是他。


    她和徐清聿给对方的称呼一直都悬浮在一个清晰分明的界限上,彼此间多是称呼名字。


    徐清聿不是不会说亲密的昵称,但都是在兴致高时才说, z.爱时他会在她的耳边喘着粗气,亲昵地叫她“小听”,“云云”。


    不过次数不多,更别提“老婆”这个称呼。


    云听快速伸手把手机从被子里捞了回来,看向通话界面,确认了一下号码和备注,的确是徐清聿。


    原本被困意填满的脑袋即刻清醒,已经没有半点睡意。


    徐清聿傻了吗?


    ……这个点除了睡觉还能干嘛?


    云听屏住呼吸,仔细听电话那头的动静。


    云听能确定徐清聿喝醉了。


    徐清聿的声音极少有波动,可现在的嗓音很委屈,还有显而易见的疲惫和迷茫,完全不像是清醒状态下的他。


    除了他的呼吸声外,背景里又传来嘈杂的人声。


    中间夹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动,隐约还能听到几个男人的笑闹声。


    “我靠,Zeph不会是真的醉了吧?”


    “这副模样……啧,该不会是老婆跟人跑了?”


    “哎,你说,Zeph该不会是想给老婆打电话求原谅吧?”


    “清聿,你到底怎么了?我说你别一副搞得跟失恋了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和兄弟说吗?”


    “Elliot,要不要看看他哭没哭?”


    云听听到Kai和Elliot的声音,额角跳了跳,心里无奈,又有些烦躁。


    徐清聿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还喊她……老婆?


    徐清聿没有接好友们的话,只是在一片喧闹的背景音里,沉默着。


    然后,他又轻声叫了一句:


    “老婆。”


    徐清聿叫了她一声“老婆”之后,又一次陷入沉默。


    云听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徐清聿、你喝醉了。”


    她不想继续听下去,再耗下去也没意义,不然她绝对会没出息地想念徐清聿。


    徐清聿已经醉了,明天不会记得今晚的事。


    然而,就在她第二次准备挂断的时候,徐清聿又说话了。


    “明天,等我。”


    与刚才醉意朦胧的声音不同,那句“明天,等我”说得很稳重,语气太认真了,认真到云听觉得他其实根本没醉。


    电话那头的喧闹声不断,Kai和Elliot的打趣声若有若无地传来,徐清聿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明天……等我。”


    徐清聿一直在固执地自言自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


    云听抿了抿唇,冷冷道:“知道了,我挂了。”


    躺回去后,她发现自己睡不着了,徐清聿那句“老婆”像是缠绕在耳边的低语,一直挥之不去。


    云听睁着大眼睛,看到天际有一架飞机划过,灯光在远处闪烁。她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忘了拉上窗帘。


    酒店的落地窗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玻璃透亮,没有丝毫遮挡,从她的角度看出去,是一片黑。


    并不是夜色的黑,而是虚无。


    她的房间楼层很高,站在这里,看不到正常的夜景。下方的城市灯火已经模糊得几乎消失,剩下寂静无声的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高楼之上,夜空没有星辰,只有深沉的寂静。


    云听坐起身,拿起手机,赤脚踩在地毯上,朝窗边走去。


    她站在落地窗前,抬起手拉动窗帘,余光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


    原来,她只是站得太高了,才看不见夜景。


    脚下的城市,正灯火璀璨。


    霓虹交错,繁华如梦。


    从她的房间俯瞰,城市的主干道犹如蜿蜒的银河,车流川息,灯火如星光般点缀其中。大厦林立,各色LED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在夜色中谱写出一幅五光十色的画卷。


    远处的河流两侧在灯光的映衬下泛着淡淡的金光,桥梁横跨两岸,连接这座城市的不同区域,如同一条发光的脉络。高


    楼之间,还有数不清的霓虹招牌闪烁,酒吧、剧院、商业街人流不断,哪怕是深夜,整座城市依旧繁华不息。


    可在这片流光溢彩的夜色里,云听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寂。


    她站在这里,目光穿透冰冷的玻璃,看到城市的繁华,可是,她没有办法融入其中。


    这一切,离她太远了。


    她所站的地方太高了,高到与这个世界脱节,高到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听之前听邢时漫无意间提过,她和徐清聿的婚房原本选的是高楼层,视野极好,比她现在住的这间酒店还要高出许多。


    站在落地窗前,整个城市的风景都会尽收眼底,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夜晚还能俯瞰整片城市的灯火。


    可徐清聿不喜欢。


    邢时漫说:“也不知道清聿是怎么想的,不喜欢住太高的地方。”


    *


    周赵姨一边收拾厨房,一边时不时朝着卧室的方向瞥上一眼。


    她是个过来人,哪会看不出两人的不对劲。


    小太太两天不在家了,先生这两天气压低得可怕,这架势,八成是吵架了。


    周阿姨想到云听离开家门前红肿的眼皮,叹了口气。


    小太太是个好女孩,脾气温和、性格稳重,她哭成这样,肯定是先生的不对。


    绝对是先生的态度或行为出了问题,不然小太太怎会如此伤心?


    周阿姨到了年纪,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多管闲事,云听和她女儿差不多年纪,每次看到云听就相当于看到了她的女儿,她当然看不了云听受委屈。


    云听离开后,卧室的房间门一直紧闭着。


    周阿姨又于心不忍。她加热好早餐,又热了牛奶,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准备过去敲门。


    这时,门开了。


    周阿姨抬起头,正好撞见徐清聿走出来。


    惊得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徐清聿的模样……实在是太颓废了。


    他头发乱得不成样子,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脚步虚浮,更离谱的是,他竟然连拖鞋都没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周阿姨还是第一次见徐清聿不修边幅的模样。


    往常的他,举止沉稳,即使是在家,也会换上干净的休闲服,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邋遢得像个彻夜买醉的失意男人。


    这架,果然是吵得不轻。


    她默默转身,端起早已准备好的早餐,走到餐桌旁放下。


    “先生,先吃点东西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常些。


    话音刚落,徐清聿径直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后背深深陷进靠垫里。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头疼得厉害。


    周阿姨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可又不敢开口。


    最终没忍住,劝说道:“先生,您多少吃点吧,胃空着,对身体不好。”


    徐清聿仰起头,望着天花板。


    良久,他问:“她走了吗?”


    周阿姨回:“嗯。”


    “她吃了吗?”


    “小太太拿着早饭走了。”


    徐清聿又“嗯”了声。


    周阿姨看着桌上的早餐,没再劝,她也只是一个拿工资的外人。


    她转身回到厨房,开始打扫卫生。


    徐清聿眉目紧锁,胃痛来得毫无征兆,又熟悉得让人麻木。


    他喘了口气,缓慢地俯下身,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摸出一瓶药,熟练地拧开盖子,倒出两粒白色的小药片,放进嘴里,干咽下去。


    喉结滚动了几下,涩意从喉咙深处蔓延开。


    吞下去之后,他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等着那股难耐的绞痛褪去。


    胃药生效得很快,痛感从锋利变得迟钝,随后缓缓散去。他撑着扶手起身,平静地拂了拂皱巴巴的衣服,像是把所有情绪都一并拂去,转身走向房间。


    若无其事地吃完早饭后,徐清聿去了心理诊疗室。


    上次踏入还是在结婚之前,他发现他对云听有占有欲。


    Dr.Michael入乡随俗,为他泡了一杯绿茶。


    徐清聿没喝,后背靠着椅背,手指交叠。


    他的指尖抵着骨节,习惯性地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对面的Dr.Michael翻了翻笔记,对徐清聿的到来毫不意外:“所以,你今天来是想聊什么?”


    徐清聿垂下眼,在云听面前说不出的喜欢,轻而易举在别人面前说出:“我喜欢上她了。”


    Dr.Michael放下笔,“这是好事,Xu。”


    徐清聿没有抬头,声音平静:“可是,我做错了太多事。”


    “我配不上她的喜欢。”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是个卑劣的人。”


    Dr.Michael没有说话,从桌上拿起一盒冰糖,夹了两块放进绿茶里,耐心等他继续说下去。


    徐清聿以往过来,每一次交谈都封闭自己的心,什么都不愿意说,什么都说“没事”。


    以往看到他往绿茶里面加冰糖,徐清聿会面无表情吐槽他浪费了好茶。


    这次倒是没说什么。


    Dr.Michael又往西湖龙井里加了三块冰糖,试探徐清聿,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看来这次很严重。


    Dr.Michael不知道从哪拿出一瓶酒,倒了一小杯,刚要喝一口。


    徐清聿蹙眉,这下忍住了,提醒:“伤肾伤胃。”


    Dr.Michael把酒倒在垃圾桶里,笑眯眯地说,“看来你的神志还是清醒的,继续说吧。”


    徐清聿望着眼前的水杯,水面平静得像一面镜子,他吐露心声,


    “那天晚上,我去接她。”


    “我对她说,我的父母希望我和她的姐姐能有一个孩子。”


    Dr.Michael跟着蹙眉。


    西湖龙井,还真不能加冰糖,都没有茶味了。


    徐清聿没理会Dr.Michael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自顾自地说:“我看到她的眼神变了。”


    那一瞬间,云听眼底的光熄灭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是受伤。


    他看到她的眼神一点点暗下去,看到她垂在身侧的指尖攥紧,看到她低下头,平静地说:“那我提前祝、祝你和姐姐幸福。”


    徐清聿已经后悔了。


    那一刻他应该和云听解释他在开玩笑,或者至少说些什么去缓和云听的情绪。


    可他没有。


    而且他也不是开玩笑。


    徐清聿当时在想什么,大概是想到他竟然可以牵动云听的情绪,看到她不一样的神情。


    所以他没有深度思考,云听为什么会露出受伤的表情。


    Dr.Michael静静地听着,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清聿的呼吸滞了滞,“Dr,你生活在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中,能够更加自主地定义自己的生活轨迹。但是,在这里,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不仅仅是个人选择,它更像是家族与社会对一个成年人的基本期许,是父母对我的生命规划和传承的期待。”


    “在我们的文化背景中,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做得到’的问题,它更像是一种责任,一种社会和家庭赋予的义务。如果不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些,背后总会有无形的压力,甚至是一种潜在的指责。”


    徐清聿直视Dr.Michael的眼睛,语调冷静得不像是在谈及自己的未来,而像是在讨论某个早已被规划好的剧本,“我无法坐视他们的期望落空。完成这些,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我才能做我想做的事。”


    Dr.Michael沉默了一瞬,问:“你想做什么?”


    徐清聿没有回答。


    Dr.Michael摇头:“站在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


    徐清聿低下头,看到自己掌心的抓痕和指骨。


    这双手……从来都是冷的。


    “这就是我做错的地方。”徐清聿低低地笑了一声,对自己之前荒唐的做法感到可笑:“我不喜欢云闻,可是我竟然卑鄙地想完成任务之后再离开她。”


    “我竟然无情到,想让云闻给我生个孩子,而我完成了任务,走人。”


    徐清聿强撑的冷静


    背后是深深的自厌。


    他闭了闭眼,接着说道:“我知道她有多爱她姐姐。”


    “可我当时,”徐清聿顿了顿,目光空洞,“竟然想要借她姐姐来做这件事。”


    徐清聿不敢去想云听知道自己曾经的心思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她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对他很失望,还是会痛恨他。


    “她那么爱她姐姐,而我却……”


    “我还做了很多她不喜欢的事……”


    “当我意识到我喜欢上她的时候……”徐清聿的声音听起来沉甸甸的,像是吞下了沉重的巨石,在喉咙处上不上,下不下,“我就知道,完了。”


    他低笑一声,笑容有些苦涩。


    “我怎么可能配得上她的爱。”


    他的言语是一场没有向云听说出口的告白,同时饱含无尽的自我厌弃。


    徐清聿知道自己无法回应云听的感情,并非冷酷无情,也并非毫无感情,只是他的心里有太多难以触碰的阴影,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谎言。


    他经常会在夜晚反复告诉自己,他应该离开,应该让云听去找一个配得上她的人。


    但是,云听的坚持和无言的关怀,总在不经意间划破他理智的防线。


    先前,徐清聿不知道云听喜欢他,他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云听能够永远属于她,另一方面他也庆幸,云听不喜欢他。


    极度的拉扯让他选择逃避。


    直到现在,云听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徐清聿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捆住了,无法再退缩。


    可是和云听的爱相比,他的那点所谓的“爱”,显得如此肮脏、恶心。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堪,也无法接受自己曾经做过的选择。


    “我没办法回应她的爱。”徐清聿说,“她给我的爱,太干净,太纯粹,而我……”


    “我连自己的良知都快丢掉了。”


    Dr.Michael无声片刻,深深地看了徐清聿一眼。


    “Xu,你知道吗,”Dr.Michael说,“你所说的‘卑鄙’、‘恶心’,其实是你内心对自己的评价。你把自己当作罪人,认为自己做错了不可饶恕的事。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


    “你说你爱她,但你更害怕自己配不上她。你觉得自己不能回应她的爱,是因为你对自己的判断过于苛刻。”


    Dr.Michael继续道:“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别人设定的标准里。你现在的痛苦,实际上是你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实感受。你怕暴露自己的脆弱,怕面对内心的那份不堪,却没有意识到,你正是因为这种逃避,才将自己逼入了现在的困境。”


    徐清聿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熟练地抽出一支,拿起打火机点燃。


    Dr.Michael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Xu,你错了,并不是你不配,是你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无形的枷锁,认为自己无法承受爱与被爱。你要明白,爱不是一场交易,也不是用功利来衡量的事。你现在所做的,正是将自己推向极限,让自己在不自觉中陷入了困境。你害怕她知道你过去的选择,害怕她看到你心中的复杂与黑暗,但她不会因此而离开。她爱你,正是因为你是你,而非你所设想的‘完美’。”


    “但她的爱太过纯粹,”徐清聿低声喃语,“我怕我一旦回应,她会离开我,我接受不了。”


    Dr.Michael语气坚定:“这正是你应该开始改变的地方。接纳自己并不意味着放弃前行,反而是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去面对未来的一切。只有你能够放下内心的负担,才能看到爱本身真正的意义。”


    “Xu,你不必完美,只要你学会面对自己,接受自己所有的缺陷与不堪,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


    Dr.Michael最后补充道:“你和她之间的感情,是基于真实,而不是你一直用‘完美’的假象去塑造。如果你一直活在这种幻想中,最终只会摧毁你们之间的关系。”


    ……


    徐清聿走出诊所。


    天气突然转阴,乌云密布,压得空气凝滞。


    回到家里,Zephyr没有在客厅里,也没有躲在窗台上,它已经被人接走了。


    徐清聿走向Zephyr平时喜欢待的地方,沙发角落里,那块它最常趴着的小毯子在那里,皱巴巴地堆放着。


    无论他为Zephyr做了多少,偷偷喂食了多少美味的罐头,Zephyr对他始终不温不火。Zephyr抓伤他,他没有打也没有骂。


    可Zephyr还是不喜欢他。


    猫真的很聪明。


    不知不觉间,徐清聿走进了云听调香的房间。


    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她的调香工具,空气中飘着她最爱的花香味。


    云听曾说过,要送她一瓶最完美的香水,那时她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而他当时却并没有察觉。


    *


    晚上,Kai和Elliot约徐清聿吃饭。


    徐清聿再三推脱,但在两人的软磨硬泡之下无奈去了。


    餐厅里气氛热烈,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饭,一边聊着天。


    酒过三巡,Elliot提起最近的事,“Zeph,我跟你说,我看上了一个韩料店的女孩子。”


    他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以前在国外,根本没有喜欢过谁,这次不一样了,我最近每天都去她那家店吃饭,目的就是接近她。”


    徐清聿问了一句:“有结果吗?”


    Elliot拍了拍桌子,得意洋洋道:“结果吧,后来我觉得这样太明显了,干脆换个方式,开始给她免费送外卖。”


    他做了个夸张的动作,“你们懂的,送外卖嘛,能显得我挺上进的,我干过不少工作,尝试一下送外卖也行。”


    徐清聿抿了一口酒,听到Elliot一脸幸福地说道:“那女孩子觉得我上进,第二天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徐清聿:“……恭喜。”


    Kai不太懂Elliot的脑回路,证明上进一定得送外卖吗?要是被Elliot的家族知道,岂不沦为笑柄?


    不过,Elliot在国外也没少干不正常的事,思及此,他复制了徐清聿的话,标标准准地说,“恭喜。”


    Elliot更来劲了,兴致勃勃地谈论自己最近的“战果”,嘴里不停地夸赞他的新女朋友,老婆长,老婆短的。


    Kai好奇地问:“在一起几天就叫老婆吗?”


    Elliot把目光移向徐清聿,“Zeph,你说呢?”


    徐清聿没什么回应,他拿起酒杯,想要用酒精填补内心的空白,但被填满的感觉遥不可及。


    耳边是Elliot絮絮叨叨地秀恩爱,Kai嫌弃的咒骂,那些谈话与他无关,他被隔绝在外,成了一个旁观者。


    他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杯中的液体迅速被消耗掉,酒精的麻痹作用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清醒。


    等到徐清聿回过神时,他已经拨通了云听电话。


    电话接通,他没有立刻开口,安静地听着电话那头微弱的呼吸声。


    酒精让他的脑袋有些沉重,情感变得模糊不清,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老婆。”徐清聿轻声开口,“你在干嘛?”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为何,酒精让他的心情变得柔软,语言变得亲昵。他从来没用过这样的称呼,然而此刻,借着醉意,他竟然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徐清聿走了


    香都的冬天很温柔, 气温虽低,但不像北方那样刺骨,云听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 和Ethan、苏黎去酒店的餐厅吃早餐。


    作为本次国际调香大赛的指定接待酒店,餐厅自然也是顶级规格,长桌上是各式精致的餐点,整个空间都是咖啡香和烘焙香气。


    苏黎尝了一口龙虾粥, 龙虾的鲜香融入了粥里,她赞不绝口,叫来侍者又点了两份。


    云听从口袋里拿起手机对着玻璃窗外的风景拍了几张照片,放下手机时看到Ethan在打量她。


    Ethan慢条斯理地搅拌咖啡,看到云听眼下的黑眼圈, 把没喝过的咖啡递给云听:“昨晚没睡好?”


    云听不习惯早上喝美式,把咖啡还给Ethan,咳了一声:“咳……有点。”


    Ethan优哉游哉抿了一口:“比赛还没开始你就紧张?那今晚是不是彻夜不睡?”


    云听微笑,“适当的紧张对我有所帮助。”


    Ethan点头:“比赛本来就是对过往努力的检验,能进决赛已经是件了不起的事, 接下来的事,顺其自然就行。”


    苏黎嘴里塞满了食物,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相信小云姐。”


    吃完早餐后,三人按照计划, 去酒店附近的街道随意逛逛。


    香都恰如其名,是知名的香水之都, 再加上国际调香大赛的带动,整个城市都沉浸在香气之中。


    大街小巷,各种香水品牌的快闪店、香水体验馆、以香氛为主题的咖啡厅和甜品店,都装点得无比精致。


    走到哪都是各式各样的香, 从清新的柑橘调,到馥郁的花香,每走一步,鼻尖都会捕捉到不同的香味。


    苏黎被眼前的一切惊艳到了,兴奋地左顾右盼:“小云姐!你快看,那家店在展示上世纪的香水配方耶!”


    云听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家复古风的香水店,橱窗里摆放着一排古老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装着不同时代的香水原液。


    这些香水承载着历史的味道,也记录了不同年代人们的审美与追求。


    云听正准备走过去看看,忽然闻到一阵熟悉的味道。


    是龙涎香的气息。


    她鼻子一动,顺着香味捕捉来源。


    是一家新开的香水品牌店,门口的装饰十分现代化。


    即使云听离店三米开外,也能清晰地嗅到一丝天然的龙涎香香气,并非现代工业合成的那种,而是来自天然的珍贵原料。


    天然龙涎香非常罕见和珍贵。它是抹香鲸的分泌出来的物质,经过长时间在海水中的风化与氧化后,形成了独特的香料。


    而且只有极少数的抹香鲸会产生这种物质,而它们往往在海洋中漂流多年才会被发现。


    云听心念微动,抬脚朝那家店走去。


    苏黎见状,顾不得Ethan,跟在云听身后:“小云姐,你发现什么了?”


    “进去看看。”


    进去后,店铺并不大,一览无余。


    但四周布满了精美的香水瓶,每一个瓶身设计都很独特。


    店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她微笑着走上前迎接两人。看到是东方面孔,她便用中文和云听介绍:“欢迎光临!这里的香水大多是香水爱好者调配的,都是不同创作者根据他们的灵感和想法调制的。”


    “哦?爱好者调制的?” 云听看到充满创意的瓶身,心中讶然。


    她走到一瓶香水前,闻了闻它复杂又独特的气味。


    不同于市场上常见的香水,它的味道充满了浓郁的个性和鲜明的特点,令人无法忽视。


    “是的,” 店员笑着点头,语气自豪,“因为这些调香师大多不是专业人士,所以每一瓶香水的表达都非常独特。他们并不受市场的限制,更多的是想通过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两位如果感兴趣,可以感受一下。”


    苏黎是个颜控,不仅对人,也对一切美好的东西。


    她捕捉到一个漂亮的香水瓶,有些好奇,走过去拧开瓶盖闻了闻:“这香味好特别,不是常见的花香,也不是果香,感觉有点……神秘。”


    “是的,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曾说,他在一次森林探险中感受到了一种原始的力量,那种力量源自大自然的深处。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力量和自然的联系。” 店员解释。


    Ethan不知道在哪溜达了一圈,没多久也默契地走了进来。


    他来到一个展柜前,拿起一瓶香水:“这个味道不错,淡雅清新,有一种舒缓的效果。”


    “这瓶香水的创作者是一位临床医生。” 店员已经对每一瓶香水的来源倒背如流,“他在长期的工作压力下,决定调制一款能够让自己放松的香水,所以他加入了很多草本植物的香料。”


    苏黎感悟道:“原来如此,香水的创作,真的是从生活的每个细节中提炼出来的。”


    苏黎在调香上不算得心应手,经常犯一些初学者的错误。但云听之所以收她为徒,也是看中了她的潜力。


    云听来到另一个展台前,看到了一瓶更为稀奇的香水。瓶身设计独特,深绿色的瓶身中漂浮着金色的粉末。她捧起瓶子:“这瓶香水好神秘。”


    “这瓶香水叫‘破碎的星空’,它的灵感来自一位天文学爱好者。”


    见人越来越多,又一位店员出来帮忙。


    是一个胖胖的小男生,笑起来憨厚老实。


    “他想通过香水来表达宇宙的浩瀚与神秘,香水中使用了非常罕见的香料,所以会有一种冷冽、深邃的气息。”


    闻言,Ethan凑近闻了闻。


    香味的确令人震撼。


    初闻时清冷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让人置身于宇宙的深处,可以看到在遥远的星系中,星星在不停地闪烁。


    苏黎一边闻香,一边感慨:“不愧是调香之都,这里随便一家店都这么有水平……”


    云听笑着说:“高手在民间。”


    *


    晚上,云听和Ethan坐在酒店顶楼的露台上。


    这块区域没什么人。


    远处城市灯火璀璨,星河倒映人间。


    餐桌上放着一瓶刚开封的红酒,Ethan正在品鉴,云听没有喝。


    她转过头对Ethan说:“师傅,你不问问我的想法吗?”


    Ethan:“我期待你给我惊喜。”


    云听将碎发拂至而后,“我想好了,比赛的香水,我想调‘医院’的味道。”


    听到这话,Ethan放下酒杯,“医院的味道?”


    云听点头,夜风再次吹乱了她的发丝,但她的眼神明亮,像远在天边的星星:“准确来说,是‘氧气’的味道。我想为劫后余生的人设计一款香水,一款关于希望的香水。”


    Ethan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确定?”他问,“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如此极端过。”


    云听再一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想调出‘氧气’的味道……可氧气是无味的。”


    Ethan的话不算反对,更多的是在思考。


    “氧气虽然无味,但医院里的气味是有记忆点的。”云听解释,“我会用冷冽的香料去表现清冷的空气感,比如醛类、金属气息、冷杉、雪松、干净的白麝香,甚至可能加一点无菌棉布的气息。”


    Ethan沉默了一瞬,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片刻后他说:“想法很大胆。”


    “但调香成功的作品,必须有市场,必须能让人感同身受。”


    Ethan目光锐利地看着云听:“小云,你确定有人愿意喷‘医院’的味道?这完全突破了传统香水的定义。”


    他从客观的角度地指出现实问题:


    “香水的本质,是为了让人愉悦。”


    “可你的香水,注定不会是愉悦的。”


    云听并不意外Ethan的反应,事实上,在她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想过这个问题。


    她轻声道:“可是,师傅,‘希望’从来都不是愉悦的。”


    “面对生死,他


    们经历的,是病痛、挣扎、绝望……可他们依然在坚持,因为他们相信,氧气输进肺里的那一刻,就是希望诞生的时刻。”


    Ethan无声凝视着她,最终,他叹了口气,嘴角浮起一抹无奈又欣赏的笑意。


    “……行吧。”


    他端起酒杯,晃了晃,目光向下,透过深红色的液体,落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上。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想过突破传统。”


    Ethan笑了一下,“可是越做越久,就会发现,市场才是最终的裁决者。一个香水,哪怕理念再好,如果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云听没有反驳。


    Ethan又说:


    “不过——”


    “有时候,市场需要被教育。”


    “虽然这创意有点疯,但至少,它是新的。”


    *


    第二天下午。


    云听踏入会场时,目光扫向观众席。


    属于徐清聿的座位,空无一人。


    云听拧眉,按理来说,按照徐清聿的脾性,他不可能失约。他说了“明天等我”,说明他一定会过来,可他人呢?


    自从凌晨那通电话之后,徐清聿也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


    她连徐清聿到哪都不知道。


    难道是堵在半路了?


    还是……他根本不会来?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云听心情复杂,说不清是失望还是讽刺。


    她赶紧收敛心神。


    比赛才是最重要的,说实话,徐清聿来不来,与她的作品有什么关系?


    比赛正式开始,会场的中央缓缓升起三座独立的透明玻璃隔间,每个参赛选手都有属于自己的封闭空间。


    玻璃隔间宛如一个个独立的实验室,四周光滑透亮,能够有效阻隔香气的扩散,让每位调香师都能专心于自己的作品,而不会受到外界气味的干扰。


    云听缓步走向自己的调香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这次比赛的基础工具和一些常见香料。


    这次的规则是:选手们必须在现场提供的香料中进行挑选,没有数量限制,但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调配出符合主题的香水。


    云听打算按照自己最初的思路和灵感调配。


    即便这个思路过于特殊,可能让很多人无法接受。


    但她不在乎。


    她要做的,是她想做的,而不是迎合大众。


    比赛一开始,两位选手谨慎地挑选香料,因为香料的选择决定了香水的最终走向。


    云听目光瞥过四周,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能看到其他两名对手正各自忙碌着。


    也能看到徐清聿还是没有来。


    云听吐出一口气,将目光收回。


    桌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香料,木质、花卉、果香、辛香、烟熏……应有尽有。


    可是,她仔细看过两遍,在众多瓶瓶罐罐中找不出自己所要的。


    第一种是金属调香料——氧化合物。这是一种能够模拟“金属氧化后气息”的香料,带着冷冽的工业感,与医院无菌室的气味有些相似。


    第二种是臭氧合成香原料,它可以模拟雷雨过后空气中弥漫的“新鲜空气感”,也是氧气最直接的气息。它能让人联想到大自然的清新,也能让人感受到生命的流动。


    第三种是异戊酸,这种香料是略微酸涩的味道,但和柑橘类搭配后,能够产生一种意想不到的明亮感,像是一种“希望乍现”的感觉。


    云听想要的几种核心香料……根本没有。


    氧化合物、臭氧气息、异戊酸,这些她视为关键的元素,全都不在提供的名单里。


    怎么会这样?


    她环顾左右,其他两位选手都没有受到影响,纷纷按照自己的计划选取材料,那个法国人已经开始调配香水了。


    只有她,站在原地,心里有些茫然。


    云听咬了咬唇,迅速思考着应对方案。


    不能慌。


    她不能让突发的变故影响自己的节奏。


    没有这些香料,那就找替代品。


    云听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调香本就是不断调整、试验、突破的过程。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回忆着刚才在酒店附近的香水品牌店里闻到的某款香水。


    那款香水,并没有使用传统的臭氧分子,却依旧营造出了“新鲜空气”的错觉。


    她也可以用别的东西代替。


    时间紧迫,她必须调整配方,寻找替换的香料。


    云听睁开眼睛,扫视香料架,开始调整思路。


    直接的臭氧分子找不到?


    没关系,可以用柠檬醛和桉树醇来模拟雷雨后空气中的清新感,虽然不同,但也能带来类似的氛围。


    接着,她选取了一款带有金属感的琥珀香调,搭配海盐香调,来营造冷冽的无菌感,虽然比氧化合物更温和,但同样有清透的空气感。


    异戊酸原本是用来增强香气的酸涩感,让整体更有层次感。云听灵机一动,选取了醋酸己酯和青苹果香调,两者结合,也能带来清脆鲜活的感觉。


    这不是她最初想象的配方,但比赛不会因为她缺少原料停下来,她只能调整自己,继续前进。


    她迅速拿起替换好的香料,回到自己的调香台前,开始重新计算配比。


    云听再次闭上眼睛,脑海里勾勒出完整的气味结构。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也没有想徐清聿到底来了没有。


    时间流逝,比赛正式进入白热化阶段。


    一小时过去。


    两小时过去。


    玻璃墙外,评委们在低声交流,试图推测三名选手的创作方向。大屏幕上播放不同角度的特写镜头,捕捉着三位选手的每一个动作。


    云听没有时间看这些,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调香配比上。


    还差一点什么。


    云听心跳开始加快,她还没有完全抓住希望之香的灵魂。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到第一排空出来的位置,手指颤抖地拿起最后一瓶原料。


    这是她反复推敲后才决定加入的一种香料。


    只需微量,一点点就够了。


    她屏住呼吸,精准地倒入了一滴。


    随后,云听放下香料,拿起试香纸,蘸取调配好的液体,让香气自然挥发。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云听扫了一眼计时器,最后十分钟。


    她调整了一下整体比例,确保香气的层次感能够精准释放出来。然后,她将香水倒入小巧的试香瓶中,盖上瓶盖,轻轻摇晃,让香料彻底融合。


    五分钟。


    云听的鼻尖竟然沁出了一小颗汗珠。


    她没有擦,心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竟然会紧张?


    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紧迫感了,可是这一刻,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三分钟。


    她将香水瓶放入参赛托盘中,调整了一下姿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冷静。


    一分钟。


    她抬头,又一次看向观众席——那个依旧空着的位置。


    云听移开目光。


    “不来就算了。”


    比赛的时间正式结束,三位选手站在调香台前,等待评委们的提问。


    评委们依次闻过三款香水,主评审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接下来,我们希望三位选手能讲述一下自己这款香水的创作灵感。”


    “从左到右依次开始。”


    云听是最后一个。


    她站在自己的调香台后,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评审席旁的观众席看了一眼。


    徐清聿不会来了。


    骗子。


    最先开口的是法国的Olivier Lambert,他的语调自信,带着法国人特有的优雅:“我的灵感来自南法的夏日橘园。”


    他说话的同时,评委们手中拿着他的香水试香纸,仔细嗅闻。


    “你们能感受到明亮的柑橘香调,就像夏天的阳光洒在果园里,空气中弥漫着佛手柑和柠檬的清香。接着,橙花的纯净香气浮现,有一丝微苦,就像人生中那些虽短暂却令人难忘的时刻。”


    “最后,是香草与麝香的结合。这款香水的‘希望’,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阳光终究会照耀下来。它是明亮的、温暖的、令人愉悦的——就像每个人期待中的美好未来。”


    评委们点头,显然对这个作品的商业价值和普适性都很认可。


    第二个开口的是Lisa von Stuhl,“我的灵感,来自一场春雨后的一杯温热的茶。”


    她的话音刚落,评委们便再度拿起试香纸,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你们可以感受到乌龙茶的醇厚香气,感受到它


    发酵的深度,就像人生的旅途,充满故事。绿茶和柚子的搭配,赋予它清新而透亮的感觉,如同雨后的清晨,空气里弥漫着微凉的茶香。”


    “最后,樱花叶的微苦、鸢尾花的温柔粉感,以及沉香的静谧木质香气,让这款香水变得更加沉稳。”


    Lisa von Stuhl低头,语气轻缓:“这款香水的‘希望’,是即便生活不总是明亮的,但总有一些温柔的东西,能让人心安。希望,也可以是宁静的、克制的,它一直存在。”


    两款香水,一个明亮,一个沉稳,都是大众容易接受的“希望之香”。


    轮到云听。


    评委的目光落在云听身上,他们都好奇,这一款最“异类”的香水,究竟代表着怎样的希望?


    “我的灵感,来自医院。”


    云听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这个与“希望”听起来不太相干又有点相干的地方。


    总之,很矛盾。


    评委们皱眉,台下的观众也有些惊讶。


    云听说道:“很多人以为,‘希望’是温暖的、柔和的、甜美的。但在我看来,希望并非如此。”


    清冽的氧气感、微弱的金属气息、干净锐利的空气感使云听的香水不同于传统的香水,甚至不能用“好闻”来形容,而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体验。


    有些评委蹙眉,对这种非主流的香调持怀疑态度。


    其中,一位头发半白的男性评委放下试香纸,直接开口质疑。


    “这……能称得上是‘希望之香’?”


    声音饱含不解和轻蔑。


    “你想表达医院里的氧气感、手术室的空气感,我承认这个思路独特。但问题是——有谁会喜欢这种香水?”


    他不满意地摇头,“香水,不只是概念,它最终是要卖给市场的。”


    “如果一款香水没有受众,那它就是失败的。”


    “你的作品,充其量只是哗众取宠。”


    其他评委也看向云听,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台下的观众窃窃私语,不少人都认同评委的话。


    云听保持淡定。


    她知道这个评委,John Smith。


    他是英国皇室御用香水品牌创始人,偏爱清新自然的香调,从业以来一直推崇安全、商业化、符合大众喜好的香气。


    在他的审美里,云听的作品,确实是个异类。


    但云听没那么容易被压下去。


    她问:“您的意思是,一款香水如果没有广泛的市场受众,就不算是成功的香水?”


    John Smith淡淡地道:“至少它不会是一款被认可的香水。”


    “那么,‘认可’的标准是什么?”云听反问,“是符合大多数人的喜好?还是能表达出调香师真正想要传达的情感?”


    John Smith不悦:“商业市场就是最好的答案。香水最终要被人接受,而不是成为一种博人眼球的艺术品。”


    云听闻言,反驳道:“可如果只考虑市场,这世上就不会有颠覆传统的香水了。”


    见John Smith没说话,她接着说:“上世纪初,人们认为花香才是香水的唯一正统,然而后来东方调、革调、烟草调等一系列小众香调崛起,成为经典。”


    “如果所有调香师都只愿意做符合大众审美的香水,那请问,香水的未来在哪里?”


    John Smith脸色一沉:“但你的这款作品,太极端了。”


    云听不慌不忙:“极端,并不代表它没有意义,您觉得我的香水没有受众,但请问,您真的确定吗?”


    “我们可以接受皮革、烟草、麝香、动物气息等曾经被认为‘不适合做香水’的香调,那为什么不能接受医院里的氧气感?”


    “我的香水,是献给那些真正经历过生死边缘的人。”


    “他们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但他们同样值得被赋予‘希望’的香气。”


    现场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时,另一位评委评论道:“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理念确实很新颖。但,这款香水的商业价值仍然存疑。”


    “我从没说过它是为商业市场设计的。”云听说,“但‘希望’这两个字,本就不应该用市场价值来衡量。”


    现场的几名评委一开始就被云听的香水劝退了。


    金属气息最先扑面而来,冰冷、干燥、略微刺鼻的感觉,像是医院手术室里冰冷的器械,或者无菌病房中彻底消毒后的空气。


    接着,一丝醛类的锐利味道渗透出来,携带某种极度干净、无尘的气息,就像医院走廊里刚刚拖过的地板,干燥而无机质。


    再然后,是一缕轻微的苦味,像是橡胶手套刚刚从包装袋里拿出来的那一瞬间,带着工业感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有些评委不适应,认为云听偏离了要求。


    陈逸凡不同,他嗅到了香水的另一面。


    就在这股冷硬、疏离、让人不适的前调快要消散时,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丝柔软的气息。


    像是一道微光,透进了冰冷的世界。


    各种味道碰撞,最终交织出奇迹


    这股温柔的气息,像是氧气真正进入肺部的那一刻,生命被重新点燃的感觉。


    那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白麝香,带着极致的干净感,就像病床上刚换上的白色床单,温柔、无菌,却透着令人安心的气息。


    接着,微微的雪松木香浮现出来,带着一点点沉静的感觉,不会过于厚重,却在冷冽的空气里,提供了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支撑。


    然后是……一抹极淡的茉莉花香。


    这抹茉莉花香非常轻,非常淡,只是隐隐透出一点点,仿佛是有人刚刚走过,衣角上残留的一丝馨香吹进了自己的鼻腔,轻柔得让人无法察觉,却又恰到好处地平衡了香水整体的冷感。


    陈逸凡带头鼓掌:“有趣……虽然前调极端,但尾调竟然意外地好闻,如果我没猜错,还有香草的味道。”


    他说得没错。


    这款香水变得完整的关键点,正是一滴极淡的香草。


    云听最后在香水里面添加了一点点香草,不是那种甜腻的香草味,而是一种微妙的、几乎闻不到的温润感。


    它并不占据主导位置,也不会盖过前面冷冽的气息,但会在鼻腔深处,留下温暖。


    好比在经历过寒冷、手术、等待与恐惧之后,最终,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你。


    它没有甜美的安慰,也不是刻意的讨好,但能让人在极度的冷静之后,感受到生命的温度。


    这就是希望的味道。


    冰冷、克制、压抑、尖锐,但在最深的地方,仍然藏着微光。


    最后一个评委的笔尖停下,比赛结果尘埃落定。


    主持人走上台,举起麦克风,宣布道:“第107届世界调香大赛的冠军是——来自法国的Olivier Lambert先生!”


    掌声在赛场内响起,Olivier Lambert向评委席点头致意。


    “第二名,来自德国的Lisa von Stuhl女士!”


    Lisa von Stuhl平静地站起身,礼貌地朝众人颔首。


    “第三名,来自华国的——”主持人停顿了一下,“Celia女士。”


    云听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不失望,因为她的作品不属于这里


    她不意外,所以没有半点失望的情绪。


    从她决定“剑走偏锋”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款香水不可能夺冠。


    这个世界永远青睐稳妥、成熟、商业价值高的作品,而她的香水……


    云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小试香瓶,唇角微微弯了弯。


    它不属于这里,它应该摆放在那家香水店里,和那些爱好者们的作品放在一起。


    在那里,它不用迎合评委的口味,也不用为了取悦大众市场,而是为了那些真正能懂它的人而存在。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反而轻松了几分。


    比赛结束,经历了长时间的采访后,云听疲惫地走出赛场。


    脸都要笑烂了。


    苏黎高兴地冲上


    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小云姐!你真的太厉害了!我觉得你的香水才是最独特的!”


    云听失笑,“行了行了,别激动。”


    “小云,你做得很好。”Ethan道,“在这个圈子里,想要做出突破很难,但你敢去尝试,已经很了不起了。”


    云听看向Ethan,确信无疑说:“师傅,你早就知道我不会得第一吧?”


    Ethan笑了笑:“当然,调香界是一个很现实的地方,真正能留下来的,都是符合市场需求的作品。你的作品太极端了,受众面太小,得不了第一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又补充道:“但有些作品,不是为了得第一,而是为了留下印象。”


    *


    比赛结束后,云听三人在香都又待了两天。她没有特意去关注什么,行程也随意得很,吃饭、逛街、再随手买几瓶特别的香水带回去。


    直到离开香都的前两天晚上,她躺在酒店的床上,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注意到一条未读消息。


    来自徐清聿的。


    只有四个字:云听,抱歉。


    没有解释,就这么简单的四个字。


    云听看着这条消息,手指停在屏幕上,拨通了徐清聿的电话。


    “嘟——嘟——”


    长长的拨号音回荡在耳边,但始终没有人接。


    云听盯着屏幕,等到自动挂断,指尖在屏幕上划过,又重新拨了一次。


    还是没人接。


    她终于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下,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云听的心情并没有意料中的愤怒,或许连难受都没有。她只是突然间,彻彻底底地明白了一件事,他和徐清聿,好像没有以后了。


    其实她早该明白的。


    在比赛场上,她站在封闭的玻璃间里,感受时间的流逝,感受香料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变化,感受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那一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徐清聿。


    她专注于调香,专注于比赛,专注于真正属于自己的世界。


    那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不用依赖徐清聿了。


    她可以一个人走下去,可以继续追逐自己的事业,可以不再在意徐清聿的态度,也可以不再因为他的一句话、一条消息而影响心情。


    徐清聿这两个字,“抱歉”,既是道歉,也是告别。


    他没有来比赛现场,他也没有解释一句,他以这两个字,作为他们之间的终结。


    她该放下了。


    屏幕上多了一滴晶莹的液体,云听回复徐清聿:没关系。


    徐清聿没再回,云听也没有再给徐清聿发消息


    她以为自己会难受,会忍不住去问个明白,但实际上,她过得很平静。


    或许是因为在比赛那天,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找到了先前那个不依赖感情、不需要被谁定义的自己。


    又或许,情绪还没到反扑的那一天。


    *


    回家后,云听第一时间回了徐宅。


    徐爷爷徐奶奶在,徐清聿的爸妈在,就连她的爸妈也在,唯独徐清聿不在。


    几个人的神情都很严肃,气氛沉闷让人想逃。


    云听进门后,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心里惴惴不安。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怎么了?”她放下行李,缓步走近。


    孟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徐深凛先开口,“小听,清聿有和你说吗?他去M国了。”


    云听一愣:“什么?”


    “他去了M国。”邢时漫愁眉苦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对于徐清聿一声不吭地离开,徐爷爷明显很生气,徐奶奶正在给他顺气。


    云听怔怔地看着他们,像是没听清一样,重复:“……不知道什么时候?”


    “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自己一个人就走了,我们是今天才收到消息的,小听,清聿有告诉你吗?”


    云听张了张嘴,半晌没发出声音。


    她没想到,徐清聿会瞒着所有人,直接离开了这里。


    第50章 第五十章 离婚协议书


    夜晚, 云听戴上蓝牙耳机,坐在书桌前翻看私人账号的邮件。


    大多邮件是祝贺她得奖,一些是知名香水品牌的邀约, 还有一些是投资人希望与她合作的信息。


    “恭喜您在国际调香大赛中获得佳绩,我们非常期待您的未来发展……”


    “您的香水创意令人惊叹,希望有机会能合作……”


    “如果您有创立个人品牌的打算,我们愿意提供初期投资……”


    有几封发件的官方账号是一些籍籍无名的小众品牌。


    云听指尖轻敲鼠标, 一目十行读过去。


    国际调香大赛不愧是让人声名鹊起的平台。


    从比赛结束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天,她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曾经犹豫不决的事情,现在有无数人替她铺好了路,等她迈出一步。


    其中一封标题很随意的邮件吸引了云听的注意力。


    标题:「你那款奇怪的香水」


    发件人:Olivier Lambert


    云听眨了眨眼。


    Olivier Lambert, 是获得第一名的法国选手。


    她点开邮件,内容是几大段流畅的英文。


    「你好,亲爱的中国调香师,先祝贺你获得比赛第三名,在我看来, 你的作品比我还有德国那位的更有趣,它不是一瓶毫无惊喜的商业香。」


    「我承认,你的作品让我印象深刻。虽然当时评委们对你有些刻薄,我也觉得你的香水很极端, 但老实说,我很喜欢。希望有机会能和你合作。」


    「我一直不喜欢医院, 每次去医院我都会觉得窒息,那里的消毒水味道、空气中的紧张气息,让人不想踏入。」


    「不过你的香水让我觉得,或许医院也没那么糟糕, 它代表希望,而不是绝望。这很奇怪,但也很有趣。你是怎么想到的?」


    邮件最后,他加了一段抱怨:


    「对了,我们这边的医院真的太糟糕了,每次预约都要等上几周,就算是感冒发烧也得排队,简直是折磨。我上次喉咙痛得快要死了,结果预约到三周后。」


    Olivier Lambert的字里行间,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冠军,而像个喜欢抱怨生活琐事的普通人。


    云听想了想,敲下回复:


    「你好,首先谢谢你的认可,能让第一名的选手记住我的作品,是我的荣幸,我也期待和你的合作,」


    「我的灵感来源于我对生命的理解。在医院里,人们可能带着痛苦来,但也可能带着希望走。我想创造一款让人闻到后,能想起生命意义的香水,而不是单纯的恐惧或压抑。」


    「至于你抱怨的医院预约问题,我对法国的医疗系统不太了解,但每个系统都有优缺点,法国的医疗系统虽然不完美,但至少保证了公平和可及性。」


    「不过,你要是真的受不了,下次可以考虑带个医疗旅游套餐,去别的国家看病,顺便度个假!」


    回复完,云听继续往下翻,却在邮件列表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发件人名字。


    徐清聿。


    有两封,发件时间是今天凌晨。


    徐清聿从来没有给她发过邮件,云听心里顿时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崩塌,而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止。


    云听打开第一封。


    屏幕上弹出附件,她下载后打开。


    不好的预感被证实,是财产转让书。


    看到一页页详细的法律文书,她眸色收紧。


    云听知道徐清聿的资产不少,但看到这份转让书时,才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他。


    第一条转让资产范围


    1. 国外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外银行存款、房产、股票、基金、保险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一。


    2. 国内资产


    甲方名下的所有国内银行存款、房产、车辆、股票、基金及其他投资;具体资产清单见附件二。


    3. 香水品牌公司股份:


    甲方持有的VOE香水品牌公司股份,占公司总股本的20%;股份转让的具体事宜见附件三


    如果不是这份文件,云听都不知道,徐清聿竟然拥有VOE的公司股份。


    现在,这些资产全部都在这份文件里,被无条件地转让给她,只要她签字,所有的财富就会自动划归到她的名下。


    云听手指握紧鼠标,掌心已经渗出冷汗。


    徐清聿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所有东西都给她?


    她往下看,看到最后一条:


    「甲方确认,本协议为自愿


    签署,无任何胁迫、欺诈或其他不当手段,乙方可在任何时间接受或拒绝,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如乙方同意,本协议立即生效。」


    落款处,徐清聿的电子签名已经在上面。


    签名工整,落款时间正是今天。


    云听低下头,猝不及防地,泪水滑落,滴在键盘上,等她反应过来时,上面已经晕开了一小片水渍。


    她用手去擦,越擦越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只是这一刻,心里的难受已经溢出。


    云听颤抖地退出这封邮件,打开第二封。


    离婚协议书。


    文件格式和财产转让书差不多,但不同的是,这一份协议书上,徐清聿没有签名。


    她盯着空白的签名处,眼泪还在往下砸。


    徐清聿将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唯独没有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为什么?


    云听不想自作多情,如果他真的想离婚,为什么不干脆签完?


    邮件的正文,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云听的心猛地一缩,指尖冰冷,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


    徐清聿连解释都不肯给她,就莫名其妙道歉,然后消失。


    她不甘心。


    如果说财产转让书是一记沉重的闷棍,让她喘不过气,那这份离婚协议书,就是一把锋利的刀,轻飘飘地划过她的心脏,却留下了一道很深的伤口,让她疼得不知所措。


    云听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她应该生气的,应该痛骂他的绝情,应该直接回他一句「你什么意思?」


    她可以接受徐清聿拒绝她的感情,但她不能接受他不问缘由就独自离开。


    云听思绪翻涌,最终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徐清聿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久到她快要放弃,直到最后一刻,电话那端才传来“咔嗒”一声。


    接通了。


    徐清聿接了电话。


    但对面没有声音。


    没有说话,也没有背景音,安静得不像是在现实世界里。


    云听用手背擦去眼泪,用最冷静的语气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离开?”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我?”


    “一个朋友出事了。”


    徐清聿声音很沙哑,像是许久未好好休息。


    云听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她不想让徐清聿听出自己的悲伤和狼狈,更不想在他面前卖可怜卖委屈博同情:“朋友?”


    徐清聿没有回答她的疑问,而是继续道:“云听,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所以呢?”云听质问,“这就是你要跟我离婚的理由?”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我不想耽误你。”


    云听用指尖擦掉不争气的泪水,“徐清聿,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徐清聿说:“你会有更好的生活。”


    “更好的生活?”云听嗤笑,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一层痛苦,“你怎么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


    胃部一阵痉挛,她弯下了腰,可即便这样也不能缓解内心排山倒海的难过。


    云听问:“徐清聿,为什么要把财产都给我,为什么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名?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喜欢吗?”


    徐清聿沉默了。


    云听不想在电话里和他争吵,可是这份离婚协议书、这通电话、徐清聿的沉默,让她意识到,无论她再怎么问,徐清聿都不会告诉她真相。


    徐清聿擅自做决定,擅自推开她,擅自消失不见,然后留给她一个冷冰冰的结果,让她自己去接受。


    正如她所想,徐清聿又一次逃避话题:“云听,爸妈那边我会和他们说。”


    “好。”听到这话,云听彻底心灰意冷,电话挂断前她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吧,我们好聚好散。”


    财产,她不要。


    离婚,她同意。


    云听打印出离婚协议,翻到协议书的最后一页,在空白的签名处,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重新扫描离婚协议,附件发送到徐清聿的邮箱,标题只有三个字:“我签了。”


    邮件发送成功。


    身体像是失去了支撑,云听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迷茫,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被骤然清空了所有思绪,只剩下“离婚”这两个字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她和徐清聿真的结束了。


    云听捂着脸哭泣,既有解脱后的轻松,也有对过去的不舍,更有对未来未知的恐惧。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被这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让她整个人如坠迷雾,失了方向,傻愣在原地。


    好冷,云听忍不住抱紧了自己。


    真正落笔的那一刻,她才恍然,自己仍然不愿意接受现实。


    云听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砸在纸面上,晕开淡淡的痕迹。


    指尖捏紧了离婚协议书,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把它揉皱。


    云听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已经问过了,徐清聿也已经给出了他的答案。


    “我不想耽误你。”


    可笑的是,他所谓的“放手”,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想起他们曾经的争执,想起他偶尔的沉默,想起他低声哄她的模样,想起他偶尔落在她发间的亲吻……


    徐清聿喜欢她吗?


    大概是没有的。


    如果喜欢,为什么不肯再多说一句?如果喜欢,为什么要把她推开?如果喜欢,为什么连解释都不给她?


    云听的眼泪顺着指缝落下来,滴落在桌子上、衣服上,洇出模糊的痕迹。


    她就这样抱着自己,坐在书桌前哭了整整一夜。


    没有人安慰,没有人拥抱,也没有人告诉她,这一切是不是一场梦。


    直到天色渐渐泛白,云听才缓缓地抬起头,眼睛已经红得不像话,嗓子也干哑得发痛。


    她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吸了吸鼻子,伸手将它放进了文件夹里,收进了抽屉。


    然后,她站起身,走进浴室,打开冷水,让冰凉的水流冲洗着自己的脸。


    云听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整个人憔悴得不像人样。


    她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擦去脸上的水珠。


    洗漱完后,云听蘸取粉底液在脸上推开,欲盖弥彰地遮掩住眼底的浮肿和脸色的苍白。


    随后她拿起口红,选了一支淡淡的裸粉色涂上,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憔悴。


    收拾完成后,她拿上包,走出家门,打车前往辛亦桐家。


    辛亦桐还在睡觉,云听到那儿后在门口等了几分钟,辛亦桐才揉着眼睛,姗姗来迟。


    “云云,你怎么亲自过来了?”她接过猫包,招呼她进来。


    云听探过头找猫,不让辛亦桐看到自己的脸,“总不能一直让你帮我照顾它,还是我自己带回去吧。”


    辛亦桐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她放下猫包,走到云听的正前方,“你怎么回事?你这脸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云听顿了顿,低头抚摸着从房间里蹿出来的Zephyr:“我和他离婚了。”


    6个字如一枚重磅炸弹,瞬间在辛亦桐的脑海里炸开。


    “……什么?”辛亦桐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陡然提高。


    云听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平淡地重复了一遍:“我和他离婚了。”


    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空气寂静了一秒,下一刻,辛亦桐炸了。


    “他妈的——!”辛亦桐直接爆了一句粗口,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你跟我开玩笑的吧?你们俩不是好好的吗?他是不是疯了?”


    云听神色平静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从徐清聿突然消失,到那封只有几个字的道歉邮件,再到她收到财产转让书和离婚协议书,以及昨晚她拨通电话时,徐清聿那句“我不想耽误你”。


    辛亦桐听得脸色越来越黑,怒火几乎快要从眼里蹦出来。


    “……就这样?!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云听,“他一句‘不想耽误你’,就把你推开了?他当你是什么?丢了就能捡回来的玩具吗?!”


    云听抿唇,没有接话。


    她已经难过了一整夜,现在,她只想平静地面对这一切。


    辛亦桐的愤怒却烧得更旺了,她猛地一拍桌子:“这人到底有什么毛病?!不声不响地消失,连个解释都不给?!现在倒好,离婚协议书都甩过来了,连见你一面都不肯?!”


    她越想越气,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一边骂个不停。


    “你说他什么朋友出事了,搞得非得远走高飞,放屁吧!就算朋友出事,他也不至于直接把你甩了吧?!


    云听被她骂得耳朵有些发胀,叹了口气:“你别骂了……”


    “不骂?”辛亦桐怒瞪她,“我不骂他我难受!”


    她气得脸色发红,站定后,又深吸了一口气,指着云听,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你也是,你就这么答应了?他让你签你就签?你不会问清楚吗?”


    “我问了。”云听说,“但他不愿意说。”


    辛亦桐狠狠地磨了磨牙:“他不愿意说,你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云听垂下眼睫,“难道我死缠烂打地去问吗?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不想逼他。”


    辛亦桐眼里写满了不甘:“可是你明明……”


    明明还在乎他,明明还舍不得。


    可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


    辛亦桐凝视云听的眼神,那双曾经清亮的眸子,现在仿佛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雾,寂静得让人心疼。


    她张了张嘴,咬牙道:“行吧,既然你决定了,那我也不劝你。”


    说完,她狠狠地往沙发上一坐:“徐清聿我不可能原谅,太混蛋了。”


    下午,云闻也知道了这件事,直接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聿哥他是不是疯了?就这样消失了?连个理由都不给?!”


    云听猜是辛亦桐告诉她的。


    云闻说昨晚她的心脏疼,今天又接到了辛亦桐的电话,才知道她出事了。


    云听正在给Zephyr修剪指甲,被云闻一吼,差点剪歪。她将手机从耳边拿远了一些,等云闻骂完后,才说:“姐,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我也不想勉强他。我喜欢徐清聿,但徐清聿没道理必须回应我的喜欢。”


    “你是不想勉强他,可他这是什么态度?!”云闻语气愤愤,“行吧,不愿意说原因是吧?我去问叔叔阿姨。”


    云听制止了她,“姐,这件事让我们自己处理吧。”


    云闻正在气头上,哪肯听她的话,“不行,我必须告诉他们。”


    云听放下指甲刀,安慰云闻:“姐,不用为我难受。我已经想明白了,和徐清聿结婚生子幸福一辈子是结果,和徐清聿一别两散也是结果,一件事已经有结果,那我们就不要管结果的好与坏了,行吗?”


    ……


    接下来的几天,云闻和辛亦桐一直陪着云听,生怕她想不开,两个人整天紧张兮兮,碰到一丁点小事就一惊一乍,反倒是云听看起来最正常。


    徐深凛和邢时漫多次问她徐清聿的事,云听闭口不谈,她不想一个人面对6位长辈,被他们围追堵截。


    既然徐清聿说他自己会解决,那她没必要先提。


    云听的日程被排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空隙。


    她知道自己是在用工作麻痹自己。


    只有不断地让自己忙碌,她才不会去想那些她不愿面对的事情。


    云闻和辛亦桐离开后,幸好,还有Zephyr陪着自己。


    云听想,是时候给布偶换一个名字了。


    可即便如此,所有的道理她也懂,但夜晚依旧漫长难熬。


    云听洗完澡,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索性爬起来,打开电脑,把今天的工作又过了一遍。


    她宁愿加班到凌晨,也不想让自己闲下来。


    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也不会去想,那份没有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徐清聿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签字?


    与此同时,云听在国际调香大赛上的比赛视频被人上传到了网上。


    最开始只是调香届小范围的传播,但因为她在比赛中的表现极具争议——“剑走偏锋”、“希望之香”、“医院的气息”,加上她与评委之间的针锋相对,这场比赛的视频迅速在各大平台流传开来。


    起初,云听并没有察觉到变化,只是觉得手机比平时多了几条消息。等到同事把相关链接发给她时,她才点进去看了一眼。


    比赛的录像经过剪辑,被制成了一个十几分钟的短片,播放量已经突破了百万。


    视频中,她站在透明的调香区域里,神情专注地挑选香料,偶尔蹙眉,偶尔低头记录,最后,她郑重地将最终的香水交给评委的画面,被放慢了速度,配上了极具氛围感的背景音乐。


    再往后,是评委们的点评,尤其是那个对她提出质疑的评委,他的咄咄逼人和她的冷静反驳,成为了整个视频的高潮。网友们的弹幕直接炸了。


    【她好飒啊!】


    【完全不怯场,气场太稳了吧】


    【这个香水的灵感竟然是医院……这也太特别了】


    【本来以为她要被评委怼哭了,没想到她直接回怼回去了,牛!】


    【剑走偏锋是真的剑走偏锋,结果还挺有深度的】


    【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创作,不是单纯地迎合市场,而是用香水表达自己的想法】


    短短几个小时,视频的点赞量飙升,评论区里充满了讨论。


    许多专业的调香师、香水爱好者都参与了讨论,关于“希望之香”到底有没有市场的争论,几乎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了一场讨论热潮。


    有网友顺着比赛视频,翻到了她过去的微博和比赛视频。


    本以为云听的微博会是什么高端调香师的日常记录,结果点进去一看清一色的官方内容,偶尔发一点香水品牌宣传,微博更新频率极低,简直是一个互联网隐士。


    【为什么一个调香师能有这种气质?不当明星可惜了】


    【有没有人觉得她有种高级感?】


    【她的微博居然没什么自拍,真的好神秘!】


    【已经关注了!以后她出的香水必须买爆!】


    网友们的热情让云听始料未及。她随手点开评论区,发现几乎每条微博下面都有大批网友表白,甚至还有人P了她的照片,做成了各种应援图。


    【姐姐,我愿意为你疯,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太喜欢你的比赛思路了,求出同款香水!】


    【能不能直播一下日常调香?想看你的工作过程!】


    云听不经常看社交网络,但偶尔还是会挑几条回复一下。


    网友:姐姐,你的香水真的有在卖吗?想买!


    云听:目前没有量产。


    网友:比赛上那个评委真的是……好气人!但你反驳得太帅了!


    云听:谢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


    网友:老婆,你是不是单身啊?


    云听看了一眼,没有回复,直接划了过去。


    “双生”品牌方也提前发布了云听和云闻一起拍摄的照片。


    这组照片原本是为下季度的宣传准备的,品牌方看到云听的热度不断飙升,立刻调整了宣传策略,抢在风头最盛的时候发布。


    网友们纷纷猜测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这两姐妹的颜值太高了吧?家族基因太强大了!】


    【姐姐和妹妹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但都好美!】


    【请问两位女神是单身吗?】


    评


    论区很快被“单身”这个问题刷屏。


    没多久,云闻直接在自己的微博下大大方方地回复了一句:“都单身。”


    *


    Olivier 在比赛结束后也在网上火了起来。


    他本身就有一定的知名度,如今调香比赛的热度未退,作为冠军,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关注。


    他突然开通了微博,并发了第一条动态——


    【感冒了,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医疗旅游假?@Celia】


    配图是一张他窝在床上的照片,头发微乱,嘴唇很白,手边放着感冒药,看起来病恹恹的,却又有几分风流不羁的气息。


    这一条微博一出,网友们又坐不住了。


    【天呐,他居然开通了微博!】


    【等等,他艾特了我老婆?!】


    【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快说!】


    【法国人的浪漫果然不一般,一感冒就想找我老婆安慰?】


    【金发碧眼+天才调香师+冠军+风度翩翩+浪漫……这是什么绝世人设?】


    Olivier长相英俊,鼻梁高挺,身形修长,最重要的是,他拥有法国人的浪漫基因。


    和云听在比赛上的针锋相对,被不少人解读成了一种“宿命的对手”关系,而比赛结束后,他又主动发微博艾特云听,让网友们的八卦之魂瞬间熊熊燃烧起来。


    【你们不会真的有点什么吧?】


    【法国人的浪漫,谁懂啊?】


    【我宣布,这对CP我磕了!】


    【老婆,你倒是回应一下啊!】


    云听看到这一条微博的时候,无奈地笑了笑。


    她知道的Olivier性格,前几天他们加了好友,聊天内容很纯洁,都是围绕香水。


    Olivier艾特她纯粹是玩笑性质,没想到掀起了这么大的波澜。


    她想了想,给他回了一条评论:


    【多喝烫水,我们中国的良药,包治百病。】


    这条评论一出,网友们又开始沸腾了。


    【啊啊啊啊啊!老婆回复了!】


    【所以他们真的认识?关系真的很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外国佬其实是想让我老婆去照顾他?】


    【法国人这种性格,喜欢一个人估计就是这种模式吧?先当对手,后变情人?!】


    Olivier很快也回复了她,依旧是轻佻的语气:


    【太冷漠了,我以为你会更温柔一点。】


    一时间,两人的cp粉开始涌现。


    有人开始剪辑他们比赛时的片段,有人开始写同人故事,甚至还有人开始绘制他们的漫画。


    云听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她和法国人确实关系不错,但更多的是基于对调香的欣赏和共同话题。


    她原以为自己在比赛后会逐渐回归平静的生活,专注于自己的事业,没想到,热度反而越来越高了。


    但心态不一样了,云听并不排斥这种关注。


    这是她创立品牌的一个机会。既然这么多人关注她,那她正好可以利用这股热度,把自己的香水事业推向更高的层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