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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第 101 章 听梅子酒提起……


    听梅子酒提起外头最新的情报沈如妤垂眸沉思, 一时间并没有言语,在前前后后全部思量了一番后,她才缓缓开口:“现在对于朝廷来说平息芽州的乱象才是最要紧的, 此事若再拖下去,不止朝廷的脸面被甩再地上踩,而且这动乱必然会进一步扩展。梅护法你刚从芽州回来, 依你看,那边的实力如何?”


    “芽州叛军说是说集结十多万兵马,其实大半都是些老弱病残, 如今只不过是靠着芽州防护不足冲击府库富户的钱粮不断吸纳流民贫民才有如此声势,一旦朝廷真的出兵平叛,想来坚持不了多久。 ”


    梅子酒长叹一声:“我担心的就是芽州平定之后, 有了这前车之鉴朝廷对于叛乱之事必然非常敏感,绣刀门本就是朝廷为了监察江湖事而设


    立, 若他们继续三番五次和我们孤鹜教为难, 咱们毕竟只是江湖门派, 若真被朝廷当逆贼出兵讨伐,我怕会让当年之事重演。”


    当年孤鹜教分崩离析沉寂十几年可以说是梅子酒的心理阴影,如今好不容易教内情况开始好起来了,他是必然不想此生再经历一次当年旧事的, 所以难免会更加谨慎一些。


    “我前些天听说猛虎岭那边的流寇也发展的极快。”


    沈如妤忽然把话题扯到了看似没多少关系的猛虎岭, 但梅子酒折扇一摇就大概知道了她的言下之意, 那里如今聚集的匪徒大部分可都是芽州流民。


    “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一下猛虎岭?”


    “夫君之前提起过, 猛虎岭那伙人虽然是乌合之众但领头之人很有几分能力, 而且武功极好,他们到如今的规模此人至少占了六成功劳?”沈如妤没有马上回答梅子酒,反而又提了一个问题。


    “没错, 猛虎岭如今的大头领姓赵诨号断魂,一手刀法霸道非常,整个临州能稳胜他的人不超过五指之数,教主就是其中之一。”说到这里梅子酒就扬起了嘴角,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神色。


    “夫君原本有意要去除掉赵断魂,但如今看来冬日苦寒我们还是袖手在家安稳烤火的好。”轻轻的吐出一口气,沈如妤闪过一丝暗色。


    “是极,是极。”梅子酒含笑连连点头,接着却马上收敛了笑容换上忧愁神色:“看来外头人也该知道,这次我们孤鹜教教主和几位堂主带下头弟兄们抵御外敌也是倾尽所有,不但教内好些兄弟受了不浅的伤,就连教主都遭内力反噬需要静养,唉,我们这个冬日可是不好过啊。”


    这人别看一副儒雅清正的模样,那瞎话可是张口就来 ,而且说的真真的,若非沈如妤自己已经接到了各处伏击点传回来的捷报,怕都要信了梅子酒这话。


    原本除掉赵断魂有利于临州官方尽快清剿猛虎岭匪徒,一则能尽快稳定临州的局势,二则可以给孤鹜教和罗舒扬名以增加在临州的影响力,三则是为了加强和临州官方的合作,算是多方都能得益。


    但如今既然有绣刀门高层在帝都那边进谗言,在无法快速解决此事的前提下,临州这边就让那猛虎岭去做个出头鸟,乱一乱也好牵制一下各方的视线。


    至于孤鹜教?孤鹜教当然是帮着边军一起抵抗外敌的一等一遵纪守法爱国爱民的江湖门派。


    “梅子酒,你说那个赵断魂有没可能也自立为王,他们前些日子不是也蠢蠢欲动想要效仿芽州吗?”蒸鲈鱼思量了一下,觉得单单只是流寇的名头,还是远远不够的,若临州也有旗帜鲜明的叛军挡在前头,那想来能很好的转移注意力。


    “赵断魂是聪明人,前些天那么狂妄也是被猛虎岭的发展势头冲昏了头脑,这些天猛虎岭已经和周边府县做过好几场了,临州的驻军可不是芽州的那些软货,他这会儿应也是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如今别说竖起反旗了,他怕是已经在筹谋退路了。”梅子酒分析道。


    “可惜。”略带遗憾的感叹了一句,沈如妤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能不能查出来绣刀门到底是谁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然后先下手为强。”


    “夫人想要杀谁?可要我效劳?”沈如妤和梅子酒商议到一半,忽然就有熟悉的嗓音自门口传来。


    她转头一看,那抱剑站在门边的身影不是罗舒又是哪个?


    虽然已经略有克制,但是毕竟是情浓时小别,罗舒看向沈如妤的眼神都是带着灼人的温度。那种不可抑制的欣喜和明亮让沈如妤只和他一个对视就仿佛被烫倒一般微微转开了眼神。


    但转开了几秒后却又忍不住移了回去,略带担忧的快速上下打量了一遍他,见罗舒并无受伤一切都好才又垂下眼睫抿出一个笑。


    梅子酒多精明的人,自然是一眼就看清了这番夫妻般的眉眼官司,他刷的一下打开了手中的折扇,遮住了自己的笑意明显的下半张脸。


    “教主回的可是比预计的要早些,此番倒也是回来的正好。”他语带调侃。


    被梅子酒这么一说,沈如妤脸上的热度更是上来一层,轻咳了一声摩挲了几下自己的手指,又去拿桌上那盏茶来喝,一番好忙碌的模样。


    罗舒那边被这么轻飘飘的调侃一句倒是完全没什么感觉的,他看到了沈如妤明显染上微红的脸颊后略带警告的伸手点了点梅子酒,然后便利索的走到主座大马金刀的坐下。


    坐定之后情绪就快速转回了谈正事状态,他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招惹我们了?竟让夫人都说出杀人语了。”


    梅子酒就又把芽州局势还有帝都绣刀门里有人使绊子的事详细的给罗舒复述了一遍。


    “有些人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罗舒冷笑,瞬间整个人都变得气势凌冽。


    他这趟带人出去伏击那些偷道进来打草谷的外族,短短时日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条人命,此番匆匆回教本就杀意未散,这会儿杀意重起更是煞气重的压都压不住,甚至连坐在他旁边的沈如妤都有些受到那股气势的影响而心脏急跳几拍。


    罗舒自进来后注意力有大半就一直落在在沈如妤身上,见她按住胸口皱起眉马上察觉是自己这些日子累积了太重的杀气刚才冲到她了,立马刻意的收敛了那股气势。


    沈如妤转头向他一笑示意没事,两人又一起看向梅子酒。


    “可惜以我们在帝都的情报能力,还不足以查出绣刀门内部的情况,直接处理祸根怕是不能了。”面对两人的目光梅子酒摊手表示无奈。


    “或许我该年后亲自去一趟帝都,一则可以仔细探听一番相关消息,二则咱们在那边的据点自当年收了后就没再立,可那里毕竟是国都,咱们还是该在那里有个据点的,各种消息往来都方便些。”说完梅子酒就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如妤:“夫人觉得如何?”


    虽然有这个想法,但梅子酒还是把决定权交给了沈如妤。


    毕竟当年因为经营不善,而使得孤鹜教的情报据点不得不败退帝都之事,到如今梅子酒都还很印象深刻,他可看够那些连年亏损的账本了。而如今教内众所周知的是夫人有双点金手,若教内有重新经营帝都那边的计划,自然也要让沈如妤这位教主夫人拍板定计。


    听到梅子酒这话沈如妤就笑了起来:“这倒是巧了,如今帝都那边正好有我盘下来一间


    铺子打算经营些南北货物,算算时间这会儿正在整修,这月末就可以开业了。”


    一听这话梅子酒和罗舒同时惊讶的看向沈如妤,这从启渊城回来也没多少时日了,中间又是被追杀又是养身体还要忙碌教内过冬的粮食房舍和取暖等诸多事务,就这样夫人竟然还无声无息的在千里之外的帝都盘下了铺子眼看就要开业了?


    沈如妤没管他们的惊诧继续说道:“梅护法既然有意明年过去一趟,可以先挑好合适的人到时候直接带过去,放在店里做个伙计或者护院都行,顺便您再帮忙查一下铺子今冬的账目,可好?”


    梅子酒虽然在经营上不太行,可毕竟也管了孤鹜教这么多年的账目,看看一间铺子的帐有没有疏漏是肯定没问题的。不过能做不代表喜欢做,一听要去查账他下意识的就皱起了眉头,但很快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夫人和老梅还有什么事要商议?”罗舒见两人已经安排的差不多后赶人的意味可说是非常明显了。他这番出去一趟腥风血雨的,事情一完又日夜兼程快马赶回,可不是为见梅子酒这张老脸的。


    然而沈如妤和梅子酒两人却是同时出声,表示今日商议的事可还没完呢。


    “刚就接到的消息,沈荡被三寸谷的人杀了。”梅子酒自怀里摸出了一封飞鸽传书。


    “我这里有张制作新煤石的方子,要梅护法你找人安排下去。”沈如妤也摸出来一张纸。


    “沈荡是谁?”


    “新煤石是什么?”


    两人动作统一的看着对方手里的纸张发问。


    在那个瞬间,罗舒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他看着那两张纸暗暗叹了一口气,知道原先预想中抱着香香软软的夫人滚一滚的场景今日是不可能了。


    “沈荡是凌若水的的心腹,也是她最忠心的一条狗。”罗舒看了一眼自己剑冷笑:“没想到凌若水被赶出相思坊后反倒胆量大涨了。”


    “这位凌小姐怎么就那么热衷要买凶杀我,若我没记错,我们甚至都没见过面。”


    第102章 第 102 章 书桌前,沈如……


    书桌前, 沈如妤在不断的写写画画,只看那用笔的力道和速度,甚至都能感受到, 一股子杀气,就像他此时不是在用笔写字,而是在用笔杀人。


    你还别说, 面对这样气势惊人的夫人,就算是罗舒都有点爪麻。


    “要不,我现在就出发往南州去?一月之内必取凌若水项上首级带回来给夫人当球踢。”


    虽然听上去像是开玩笑, 但罗舒真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之前在议事厅里面商议的结果是等明年开春他们一起往南州去的时候再顺道解决这桩事情,可是看鱼儿这副气鼓鼓余怒未消的样子,罗舒也觉得仇还是尽早报才能今早让人心里舒坦, 不过是他提前跑一趟南州,也算不上什么难办的事。


    “赶大冷天的千里迢迢跑南州去寻仇, 你是嫌日子过的太悠闲吗?”沈如妤给罗舒翻了个美丽的白眼。


    不过想想凌若水, 到底还是心里憋屈:“感情就我是软柿子呗!仔细算起来, 凌若水都已经三次试图杀死我了,第一次的江湖悬赏,第二次的空空和尚,还有前些天的三寸谷杀手, 可其实我们甚至连相识都算不上。”


    “这次凌若水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想要落孤鹜教的面子, 之前的相思坊夺权争斗中我们给白无瑕行了方便, 凌若水当时虽然被赶出了相思坊, 但她到底是前坊主的亲女, 身边还是有些死忠的,她有意归拢一些人重新支起场子,此番作为看来是想在江湖上重新立威。是孤鹜教牵扯的江湖争斗让你遭了这无妄之灾。”


    说到这, 罗舒又提起了沈如妤的练武之事:“你是不是好些天没练剑了,难得有这么几个月的闲暇,我该好好督促你的武功才是。”


    夫人虽然内力与日俱增,但外功一如既往的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罗舒这样在武道上有野心的人难免觉得她浪费了天赋,而且武功不好也总是让人担心。


    “教中上下衣食住行哪样不费心力,我没空。”沈如妤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笔。


    “不行,我明早检查你剑法,之后每日清晨和下午抽出时间来练武。”罗舒迅速定下来计划。


    “你”被他这番强硬安排,沈如妤之前三分的不愿意瞬间变成了七分。


    其实蜂窝煤和配套的煤炉制作已经交代给了梅子酒,这两样都不是多复杂的东西,想来他很快就能找人试做出来。


    此时纸上写的是推广和售卖计划,若安排的好今年冬天不但可以让孤鹜教包括周边过一个不缺燃料的暖冬,还能顺势用蜂窝煤再赚一笔。


    事情虽然不少但却都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所以沈如妤说的没空纯粹就是不想被罗舒逮着练武。


    “有内力有轻功有暗器保命还是可以的吧?”这个念头在脑海浮现,她有些气哼哼的转头去瞪罗舒,想着今晚要把他赶去偏房睡,免得这家伙明日一大早拉自己起来练剑。


    但转头过去时眼睛却恰巧扫过了床榻,枕头下露出匕首的刀柄,沈如妤的目光猛然就停住了。


    从启渊城第一次被暗杀起,这匕首就一直压在自己枕头之下,放在这最方便拿取的位置。沈如妤慢慢的把头转了回来,她下意识的重重咬了口自己的下唇。


    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态如此懈怠了。


    理智上沈如妤一直知道自己的拳脚剑法该好好练练,但之前靠着一番算计和一点点运气让秦不回这种等级的杀手都栽在自己手里后,她的那些面对威胁的愤恨无力就不知不觉转变成了自傲。


    这些时日竟隐约生出一种就算是江湖上顶尖的杀手也不过如此的傲慢来。特别是近期内力修行上的非常顺利让她更加的不在意甚至是有些轻视拳脚外功。


    可说到底她甚至都不能说真的混过江湖,就这样别人几次出手也都让她面临生死一线的危险境地,她有什么资格自傲。


    沈如妤在心里反省,罗舒也在心里反省。


    自从娶了如妤后,他的确是把很多教中内务交给她负担,但其实夫人也不过还是该十几岁的小姑娘,却要上上下下的操心几万人的生计。


    他这个教主在经济事务方面对教内的付出可说是不及夫人万一,这两年多孤鹜教实力不但快速向外扩张,还一直维持欣欣向荣的状态,沈如妤可说是功不可没,就连自己的内功都是因为夫人才突破的,可夫人却是因为孤鹜教几次被连累生死一线。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当人丈夫的太过没用。这种带着些愧疚和无力的情绪在罗舒身上是极少出现的,他此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抬步上前站在沈如妤的椅子后。


    看着她不再是刚才气鼓鼓的模样,反而是沉默的低着头,罗舒不由的就有些心慌,他无言的轻轻揉了揉她顺滑的发,然后又手掌往下安抚性的去揉捏她肩颈。


    带着些讨好的意味。


    被温暖干燥又带着些粗糙的手捏上后脖颈,若是之前的沈如妤怕是会下意识的闪躲,但如今的她已经很习惯这种亲昵了。


    习武之人本就对人体经络极为熟悉,罗舒又已经拿捏住了能让她舒服的力道,此时感受拇指和手掌施加了不轻不重的力度从耳后开始,一路沿着颈侧下滑又顺着肩膀略显僵硬的肌肉按过,让沈如妤一下就沉溺在那酸麻微疼又舒爽的感受里。


    “唔,轻些。”一声带着些撒娇的咕哝后,两人之间的略有些古怪的气氛瞬间就又变好了。


    “我不是非要逼着你练武,只是江湖险恶”


    罗舒话没说完就被沈如妤握上来的手打断,听她低声说:“我知道,我也只是这些天有些懈怠,不是不想练的意思。”


    “教中事务繁杂我是知道的,在处理这些内务方面我也的确不及你,但


    只要夫人吩咐,让我跑跑腿还是能做到的,这个冬天为夫我就交给夫人使唤了。还有梅子酒,那些杂七杂八不重要的账本,让他看去。各个堂也别惯着他们,以前吃糠咽菜的都能过日子,现在反倒要求多了别为这些费太多时间。“罗舒难得的有些絮叨。


    “反正就是怎么的都要腾出时间练武是不是?”沈如妤简直哭笑不得,罗舒这让她练武的心未免也太执着了。


    “你就不想明年去南州遇上凌若水的时候,自己亲手报仇?”罗舒到底还是了解沈如妤的,果然这句话一出,她周身的气势猛然就上来了。


    “练!安排了这事儿后,你就把我当你徒弟般练。”抖了抖手里的蜂窝煤计划表,沈如妤这话说的掷地有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照亮了冬日的山村,也照亮了晒谷场一派火热的忙碌场景。


    秋收过后这晒谷场本是闲置了,但今日这里却几乎聚齐了村里全部闲暇的壮劳力。在他们的他们身边,黑乎乎的打碎了的煤粉和特意挖掘来的黄土堆的两座小山一般。


    “叔,那带窟窿的黑疙瘩真的能顶柴火用啊?孤鹜山的老爷们真收这玩意儿?”大牛仗着和村长家是老亲,特意挤上前再问一嘴,多确认一回。


    “不顶用我吃饱了闲着让村里人在这大冷天的来干活?”村长拿着手里的那柄老烟杆不轻不重的敲了大牛一记,又向着孤鹜山方向行了个显得不太标准的抱拳礼:“叫什么老爷,叫大侠,这些个江湖人就喜欢被叫大侠。”


    “大牛,你是昨日出门去了没赶上那热闹。这东西叫蜂窝煤,我们可都是眼看着它试烧的,别看这玩意儿就是个带窟窿的黑煤疙瘩,烧起来可好了,比柴火耐烧又比那些世面上卖的黑炭少烟气。”旁边一个拿着大木撬的汉子听到两人说话也走了过来,脸上满是见识过新鲜物件的炫耀,对着旁边几个特意留下来当模板的蜂窝煤侃侃而谈。


    “听说是那教主夫人翻遍了古书找出来的法子,是当年那啥墨家留下的古方,花了不少心思才捣鼓出来这蜂窝煤,就是为了能让下头的弟兄们过个暖冬,前些天教中传出的新炕还记得不,这蜂窝煤就能配那新炕用,再不济买个煤炉子用着又暖和又方便,咱们这些人住的离孤鹜山近也算是好命了,山里大方,但凡有啥好处也都舍得散出点汤让咱们也沾点。”汉子说的满脸赞叹。


    “臭石头你这马屁拍的震天响的,你不会是找到什么门道了吧?”这么说好话,而且脸上的神情也不对,不像是夸人倒像是自夸,大牛略带怀疑的眼神看向石头,这家伙不会找到门路进了孤鹜教吧。


    “哈哈哈,没呢,我是想进的很,那也要人家肯收我啊。”面对大牛的眼神,石头连忙岔开了话题:“看那边要开始做了,你昨日没学今儿个可要多看看。”


    见到大牛因为自己的话急忙忙上前看人是怎么做蜂窝煤的,石头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的确是有了加入孤鹜教的门道,但是现在别说这方圆大大小小各个村子,就是隔壁郡县的都知道孤鹜教周边既安稳又繁华,不少人家甚至都拖家带口的过来这边安家了,特别是那些受到过流寇侵扰的人家,入冬后更是来不少。


    如今哪个不知道加入孤鹜教是好出路,这事情没有敲定他是绝对不会提起漏出口风的,免得好好的事儿黄了。


    心里暗自美滋滋,手上也像是比往日更有劲了几分,石头也急急加入了干活的人群。


    另一边煤粉乌黑油亮,处理过的黄土也细腻柔和,已经被特意教过的村民们虽然动作还略带生疏,但也开始有板有眼的地按比例混合这两种材料,然后加入适量的水用铁锹木楸反复翻拌,直至煤土混合物变得均匀而富有粘性。


    这边一部分人在热火朝天的拌料,另一边装填和按压的人手也做好了准备。


    “看着挺简单的。”大牛因昨日不再,今天就只能先看着,不过一轮看下来他也就懂了七七八八了。


    “这才是真正的慈悲心呢,原料也好寻,做起来也简单,只要咱肯卖力气,今年冬天取暖买炭钱可是能省下不少。”村长看着眼前场景在心里暗暗念叨。


    响起孤鹜教上下来的管事也说了,好好做,只要质量合格有多的尽可以送去他们新开的煤炉铺子卖。村长看着一块块成型后被整整齐齐堆叠在一起等待风干的蜂窝煤,就像看到一串串铜钱,不由的就笑的连见牙不见眼。


    “咱这两年的日子是越发好过了。”


    第103章 第 103 章 这一年的冬季……


    这一年的冬季, 本以为临州最大的隐患会来自关外,毕竟诸多部落都有往临州边防调兵的迹象。


    虽然第一批偷偷越过无水关突袭的劫掠骑兵被孤鹜教伏击打退,但以常规来说, 这毕竟只是第一波攻势,他们既然来了又正逢今年有一部分边防军被调去平寇,如此好时机必然是要沾点好处才肯走人的。


    可事实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除了早早谋划的第一批外,后续调动的兵力竟然未到临州边关就改了方向,直接半路往西转道。


    孤鹜教自暗中控制那关外小国后也算在草原上有了一点根基, 但时值入冬消息刺探往来俱都不便,探子们的消息也只有个大概,只说似乎是狂沙海西边诸部出了什么大变故, 但具体是什么变故,又是因为什么出的变故就都探听不出来了。


    虽然外敌暂歇, 但这年的临州依然格外不安稳。


    同样出人意料之外的, 原本以为很快就能平息的猛虎岭匪寇却是一直没能被彻底剿灭, 它就像是一只浮在水面的水瓢,今日你按下了这头,明日他便翘起来了那头。


    临州边军和城防军的战力本该是在整个大齐都能数得上,偏偏这年的剿匪却是遇上了鬼打墙一般的绕, 十天半个月事发的战报是未能彻底清剿, 一两个月后战报上依然是未成全功, 整个冬日竟然就那么打打停停, 停停打打的, 看似猛虎岭在节节败退,可却又总是没被彻底拿下。


    甚至在十二月的时候孤鹜教还收到过暗探传来的密报,有一支编制三千人的军队竟然在剿灭猛虎岭的时候近乎全军覆没。


    孤鹜教在临州经营多年, 对黑白两道数得上的各方势力的实力自然也都是有点数的,而常理看这消息简直堪称匪夷所思。


    就算猛虎岭的匪寇们占据地形优势,就算他们号称麾下有六万精兵。可这其中的水分,懂的人都懂。


    就凭这流民为主仓促集起来的山寨,猛虎岭能用的青壮顶天也就两三万,而且这两三万也不是什么精兵,只能说相对年富力强些。


    就凭那些去年都还在土里扒饭的农民,竟然不止和那些正规军有来有回的磨了整整一个冬天,还能让一个三千人编制的军队一败涂地到连残军都找不到几个,哈,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梅子酒正靠在炕上快速分类整理过去一冬的各样消息,虽然其中很多已经过时了,但还是需要重新整合封存以备不时之需。看到其中几张月前的情报还是不由的内心冷笑。


    看来那些将军们也是异心渐起,此时他真是非常庆幸猛虎岭那档子事孤鹜教没有掺和进去,这里边的水可不是一般两般的深。


    细细的收好这几份情报,梅子酒喝了一口热茶又拿起了另一封信笺。


    “老梅,一起喝一杯?”非常敷衍的一声敲门声后,肩上还沾了点残雪的高猛直接拎着两个小酒坛推门而入。


    从依然酷寒的外头进到这暖烘烘的房间,高猛脸上不由的就露出了享受神情,嘴里却在打趣:“还是你老梅舒服,我看你这屋暖的可都比的上小姐们的闺房了。”


    梅子酒甚至懒得和他废话,手里折扇带着劲风快速旋转着直扑高猛面门而去。高猛手里酒坛一抛,那两坛酒就一左一右在梅子酒面前的炕桌上稳稳落下,然后伸手而出就正正的捏在了折扇的扇柄出,一番动作竟然一反他往日的刚猛路子,显得极为举重若轻行云流水。


    “嚯,我道你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我喝酒,感情是来显摆来了,看来你这些时日没白当夫人的陪练。”内行看门道,梅子酒一看高猛这动作就知道他的手上功夫进了一层次了。


    “嘿嘿嘿!”高猛略带得意神色的直接把手里的折扇抛回梅子酒怀里:“夫人也不知哪得的一手轻灵功夫,别看使起来不动声色却端的难缠的很,当了这大半个月陪练,连我这大开大合的路子都被带的灵巧了几分。”


    说着高猛一下拍开手边的那坛酒,


    一掌下去封泥已开却又一点尘土未落 ,这精准力道和往日相比甚至都可说是进了一个层次。


    “便宜你老小子了,要不是因你这武功路数正好克制夫人那灵巧路子,也轮不上你给夫人喂招。”梅子酒看不惯他那炫耀姿态,一手抄过那坛已经开封的酒。


    “好你个老高,你又去偷夫人的酒了。”揭开泥封梅子酒就闻到了一阵极烈的酒香,探手捏过一只酒盅满满的斟了一盅,就见瓷白的酒盅里酒液色红泛金。


    梅子酒马上就认出了这是夫人酒坊里去年秋天新制的酒,酒名火烧云,此名的由来正是因那金中带赤的颜色和那浓烈的味道。


    轻抿一口梅子酒就紧紧抿紧了嘴。


    烈,这酒实在太烈了!


    此时他口里火烧一般,若不是不想在高猛面前露出狼狈姿态,这会儿梅子酒怕就要大长开口呼气了,就算已经极力控制了嘴巴想要维持体面模样,但脸上的肌肉可不是说控制就能能控制。


    此时高猛就看着梅子酒脸上那些扭曲跳动的肌肉哈哈大笑:“该!让你冤枉了我老高,哈哈哈,吃到教训了吧。老子去酒窖拿酒可是得了夫人应允的。夫人说了,我今年的酒她包了,算是这大半个月陪练的束脩。”


    说道这里高猛笑的眉毛胡子都快跳跃起来,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还有收人束脩的日子。


    “你个暴殄天物的败家子,好好的酒没酿成就被你拿出来霍霍。”终于缓和了口里直冲脑门的那股灼烧感,梅子酒暂时连形象都抛却了,直接拍案大骂。


    他可是喝过试酿的火烧云的,虽然也烈,可绝不是烈的如此冲口,这坛子火烧云分别的酿制的时间还不够就被高猛给取出来了。


    “我就好这口这烈的,可不像你,尽爱那些软绵绵的玩意儿。”高猛吐槽边吐槽边指了指刚才抛到梅子酒面前的那坛:“特意给你带的甘露春,你非要抢我这坛。”


    “你爱烈的你不如去喝那清疮剂去,那个可是更烈,保管你烈的嘴里能起火,倒省了夫人的好酒。”梅子酒黑着脸一掌推出,把那提前开封的火烧云推回高猛面前,之后才是施施然开了自己面前的甘露春。


    他口里的清疮剂其实就是经过再三体提炼的烈酒,因对刀剑伤这些外伤效果极好就化用了金疮药的名字,直接叫清疮剂。此时说来也不过是调侃高猛一味要求烈酒,却一点没有品酒的高雅情致。


    “算算时日这场雪后天气也要回暖了,教主可有交代这趟南州之行要如何行事。”两人对坐共饮了几杯,高猛向梅子酒问道。


    “你老小子果然不会白白提酒来,你这是也听到南州那边的风声了?”撮一口醇香的甘露春,梅子酒脸上毫无意外滋色只一双眼内蕴精光的看着高猛,显见早料到高猛来意。


    “他们那样声势浩大的要搞什么武林盟主,这江湖上但凡长耳朵的就都听到风声了,我就是想着也去凑个热闹?”高猛主动拿起小酒坛子给梅子酒把酒盅满上。


    他今日说是来问教主有什么安排,其实是问梅子酒有什么安排,毕竟这次往南州路途远,想来花费的时日也不会短,但如今临州看上去也不太安稳,教里必然也要安排稳妥人手,教主和夫人都出行了,那他和梅子酒这左右护法是必然要有一人留守教内的。


    “行了,行了,你去你去!”梅子酒看高猛这特意讨好的动作,不耐的直挥手:“正好由你带队护送我们开春贩去南州的那批货物。”


    “教主和夫人不和商队同行?”高猛问出话后脸上又马上浮现出自以为了悟一切的表情:“嘿嘿,明白了,和我们这百八十的大老爷们一起走,的确是有些累赘,不及他们两人来的方便轻巧。”


    “”梅子酒已经懒得理睬他了


    天气刚略略转暖,出临州必经的那条青林道上就车马来去的繁忙了起来。这日吴老汉依旧早早的在路边支起了他那间茶寮。


    他这茶水铺子在这路边空地建了也已经有十来年了,平日里卖点粗茶劣酒和一些简单的吃食,去年秋冬两季世道不安稳,他这里还被路过的流民给砸了,虽然人没事但也怕的歇了好几个月,如今春日到来听说那些流民聚起来的匪徒终于被官府给剿灭了,他这营生也终于也重新做了起来。


    “吴老汉你这摊子终于重新支出来了,去年秋末干嘛去了,我们商队到这处本打算还在你家歇歇脚,结果不但没见着人,你这茶寮还破破烂烂的,那天让我们一顿好饿。”老客这口吻多少带了些埋怨。


    “哟,是白三爷啊,您请,快请!”茶寮里的吴老汉看到人连忙笑的满脸花的迎了出来,引着一干人等往空桌去,又利落的抹去桌椅上的尘土躬身请了人坐下。


    这倒不是吴老汉懒惰,而是这茶寮就搭在路边空地,每日尘土飞扬的一会儿没抹就能在桌上落下一层。


    “去年秋末那不是不安生嘛,老汉我胆小,就不敢出来了。”吴老汉憨憨的笑又直言自己胆小,那白三爷听了倒敛去了那一点埋怨,还赞同的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唉,就连这常走的道如今都多了几分凶险。”


    白三爷这话一说,顿时引来来茶寮中其他顾客的纷纷附和。


    “若是普通盗匪也就罢了,怕就怕遇上那等武艺高强之辈,听说就那些日子作乱猛虎岭老大,好几百的兵丁围杀都没能要了他性命呢!”


    “何止,我听说可不止几百而是上千,而且这几千人不但没有围杀了他,反而被他给杀了个干干净净,我大姑父的小妹的表侄说他当时就在不远处,那惨叫都听的真真的。”


    这里几桌茶叶讲的热闹,倒是没人注意倒靠边一张桌子上有一面色黄黑的瘦小少年一直兴致勃勃的立着耳朵听他们闲话。听到有趣处连身子都微微的倾向过去,显见真是极感兴趣了。


    这会儿少年被一提醒倒是连忙把自己有些歪的身体坐正了,又喝了口羊肉汤才抬眼向着麻脸汉子一笑。


    只这一抬眼露出的灿亮眼眸和那一抹笑里带出的清雅气质却是再黄黑的肤色都遮盖不住的。


    这两人不是罗舒和沈如妤又是哪个?


    第104章 第 104 章 今日进来茶寮……


    今日进来茶寮的几波人看上去倒恰好都是健谈的, 此时不管是旧日相熟的还是萍水相逢的,大碗的粗茶劣酒饮下略缓解了路途的干渴疲累后,又叫了店里的羊汤胡饼, 然后就边吃边互相聊起了一路各自或亲历或听闻的奇闻异事,渐渐的倒是越聊越热闹了。


    “就那么有趣?再不吃你这碗羊肉汤都要凉了。”看着沈如妤在被他提醒了后虽然手和嘴是动起来了,但耳朵却是依然全情投入那几桌的话题, 罗舒看着渐渐都要不冒热气的羊汤提醒。


    “明明正经消息都是整理好了让你过目的,怎么还对这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这么感兴趣。”


    “那些飞鸽传来的寥寥几语哪有他们说的有的有趣,这听着比话本子都精彩。”沈如妤匆忙而敷衍的的给了罗舒一个安抚眼神, 然后注意力又被邻桌拉走了。


    那个被茶寮老板称呼为白三爷的小商队当家此时正在请两个贩杂货的游商喝酒,三人正说起之前剿灭猛虎岭匪徒之事,刚才被罗舒一打岔她差点就漏听了那赵断魂身形如鬼魅直冲军阵杀人遁逃的那段。


    “那赵断魂虽然刀法不错, 但身法却是稀疏平常的很,鱼儿你的轻功都能甩他几条街”听着隔壁桌越发鬼扯的天花乱坠, 又眼见着沈如妤眼眸发亮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罗舒撇了那些一脸兴奋聊的口沫横飞的几人一眼, 语气淡淡的纠正关于赵断魂身法奇绝这个说法。


    “嗯嗯”沈如妤一边漫不经心的对着罗舒点头,一边在考虑她要不要也请那桌的游商喝上几杯,他们讲的实在是精彩,比酒楼里的说书先生说的都要好。


    隔壁桌的几位客人也是走老了江湖路的, 沈如妤虽然


    略做了遮掩, 但这立起耳朵和视线频频投向他们的模样, 他们自然早就发现了的。


    但见这个少年郎虽然面色略显的黑黄却容貌俊秀, 眼神晶晶亮的偷偷看过来又仿佛一只好奇的狸奴般可爱, 心里自然是没有半分不喜的。


    甚至对这些自诩消息灵通的客商来说,这样的关注极好的满足了他们的虚荣心,说着说着就连说话的声音高了更高了几分, 甚至其中一人还很有表演欲的拿起手里的筷子,以筷代刀的虚虚的笔划了起来了,试图还原他口里那场精彩的打斗。


    “却说那赵断魂虽然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但当晚光围困他的人手就有上千,且那会儿他手下在无可用之人,就是那猛虎岭红白赤黄四虎也尽数被绞杀殆尽,面对千人军阵合围的绝境,你们猜他最后结局如何?”


    游商口里一段似真似假的围剿猛虎岭终于讲到到了最后,偏偏他最后还要卖个关子。


    “临州府不是贴出告示了吗,猛虎岭贼寇全数剿灭,首恶伏诛。”那白三爷既然走临州的商道,自然也是探听过临州的消息的。


    沈如妤也内心认同的点头,孤鹜教弟子探听到的消息也是赵断魂死在临州军对猛虎岭围剿当晚。


    但那游商却对了那赵断魂死了的话满脸不认同,他扫了茶寮一圈后换上一种我要讲大秘密的表情:“我也是听一个镖师说的,说如今绿林那边都在传赵断魂没死,据说当晚他硬是凭那三十六路断魂刀法杀出重围,直杀的一路血肉横飞人头滚滚,杀到最后千军无人敢挡,竟然硬生生的让他走脱了。”


    “真的走脱了?不能吧?”白三爷满脸惊奇。


    “真的假的咱都是道听途说自然也不敢下定论,但镖师对绿林风向是最为清楚的,既然有这样的风声漏出,那怕还是有几分可信的。且临州府虽然发了告示却没摆出赵断魂的人头,绿林那边如今却认赵断魂为**第一人,听说他如今提起他都不再用断魂这个诨号而是尊称一声赵千屠。”


    听到这话沈如妤第一时间就转头看向罗舒无声求证,透亮的眼里清楚的写着询问:我们得到的消息难道出了差错?


    “你听个热闹怎么还听进去了?傻不傻?他们是在故意放消息。”罗舒看着夫人这番初入江湖什么都新鲜的模样无奈摇头。虽然口里说着傻,但他这番话却是特意用了传音入密的法门只让沈如妤一人听到。


    “这两个游商有些蹊跷?”沈如妤耳边罗舒的传音刚落,就听那边又说起了所谓的内幕消息。


    “原本说一人能在千人军阵中逃脱这话我本也是不信的,但后边临州军那边向朝廷要钱粮补给的事不是闹的沸沸扬扬吗 ”


    “哈哈哈,这家铺子虽是打着茶寮旗子,但这口羊汤实在是和我口味,吴老汉,来再给我添一碗。给这两位兄弟也添上。”眼看着游商的话题就要往更敏感的方向走,那白三爷却不动声色的打断了他的话题,挥手招呼茶寮的胡老汉来添碗热汤。


    “好好好,喝汤,喝汤,这倒春寒的天气能这么热乎乎的喝上一碗也是一桩美事。”两个游商暗中交换了个眼神也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却又聊起了后续的行程。


    “我之后要往孤鹜山方向去,陈牛你走哪边?”


    “巧了,我也是往孤鹜山那头走,如今这临州的各条商道还真就是孤鹜山那边最有赚头。”


    “谁说不是呢,如今孤鹜教那地界可算是个聚宝盆”


    沈如妤罗舒两人原本都已经打算结账走人了,虽然那两个游商看上去别有用心,但无论他们是在对那白三爷设局,还是他们是某个幕后人派出放消息的信鸽,于两人来说只不过是路途中偶遇了一桩没头没尾的谋划。


    可如今这两人竟然都说要往孤鹜山地界去,那可就不再是事不关己了


    “咱们就这么走了,他们可是要往孤鹜山去,那两人蹊跷的很一定没按好心。”茶寮外沈如妤牵着马还频频回头。


    “那要不夫人回教里坐镇,南州的事我来解决?”罗舒一掌按在沈如妤头上把她头给转了回来,故意逗她。


    “才不要,不管他们有什么谋划,相信都是难逃梅护法那双利眼的,咱们写封信回去让教里多留意就是。”


    她好不容易出趟远门,还特意花了大力气说服了罗舒让她易容改装,一路以初入江湖少年侠客的身份南下,为此她整个冬天可是狠练了一番武功,如今才出来几天连临州都没出呢,她又岂会轻易回去。


    而且教内还有不少好手坐镇,真有什么事情他们自然能解决,沈如妤也不会自视高到觉得孤鹜教没她不行。


    所以一听罗舒这话她就立马摇头,结果脑袋还被这人用手压着,沈如妤就又腾出手去拍头上那五指山,一时间忙的不行。


    “好了不逗你,咱们出发。”罗舒话落按在夫人头上的手直接下移握在了她腰上,下一瞬沈如妤就被他给稳稳的托上了马。


    沈如妤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心跳还来不及加快人就稳稳的在马上坐好了。


    “你”她都还来不及生气,飞身上马的罗舒就一副要策马而行的样子。


    “夫人这骑术也练了好些日子,可要比比?”罗舒含笑看着夫人此时很是生机勃勃的样子,挑起嘴角带着几分坏心眼的提议。


    沈如妤和他一个对视心里的胜负欲瞬间上来了。


    “比就比驾!”马鞭轻甩,根本不等罗舒,她身下那皮枣红色的骏马在主人的趋策下昂首阔步的跑了起来。


    一跑起来就感觉春天还带着几分冷的风不断的扑面而来,其实这滋味并不很好受,但身体随着马匹快速奔腾的感觉很快就让人热血沸腾,道路两旁的景物快速的扑入眼里,耳里是马蹄快速交错的踢踏声,是风声,是水声,是雀鸟鸣叫声,是自己渐渐加快的心跳声,还有和自己并驾齐驱另一人的朗笑声。


    这一切都让沈如妤很是沉迷


    “说起孤鹜教,那位教主夫人才真是财神爷钱串子,听说这几年他们是赚的盆满钵满,再这么下去江湖上的第一富怕是就要易主了。”


    “听说临州那边**匪寇猖獗的很,以前还一直说边军擅战呢,结果好几千的精兵拦不住一个猛虎岭赵千屠。”


    “听说临州军不是打仗不行,是故意斩草不除根呢!”


    “什么?那岂不就是养寇自重。”


    “猛虎岭算什么,临州最大的贼寇可不是已经覆灭的猛虎岭。”


    “听说那家如今可是有钱又有人,而且和军中关系也好,唉,以后如何可是难说啊!”


    “听说这次南州西关城举办武林大会就是为了应对**上的那些野心勃勃之徒。”


    听说,听说,听说


    罗舒和沈如妤一路南下,却发现今年好像整个江湖都在听说临州的消息,而其中最多被提起的就是赵千屠和孤鹜教。


    各种消息交杂在一起,但提取一下重点不过也是以下几条:


    其一是说孤鹜教忽然变得有钱,明面上虽然在说是经营有道,


    但却又在话里话外暗示钱财来路不正。


    其二却是两个相冲突的消息,一边在强调孤鹜教是**帮派,并且在临州**非常有话语权,一边却说孤鹜教和朝廷关系很好且有私下交易。


    其三就是到处风传赵断魂不断没死只是改名为赵千屠,如今还在四处活动。且那些流言传到最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拉赵千屠和罗舒相互比较,无论比价的结果是什么,但营造的氛围就是他们是能放在一起比价的同一类人。


    “要我说森罗剑是远不及断魂刀的,断魂刀千屠的战绩那是实打实的,森罗剑前些年在江湖上的确是有几分名声,可如今却只窝在临州那犄角旮旯舒舒服服当他那魔教教主,这次武林大会怎么也算是江湖盛会了,孤鹜教却是一点声息都没有,也别提什么森罗剑了,他那剑怕早锈在鞘里了。”


    南州东关城的云来楼二楼角落,罗舒和沈如妤依然是麻脸壮汉和黑瘦少年装扮,他们这边刚坐下没多久,就又一次听到有人在大放厥词。


    “也是有趣,明明是临州的消息,却是越到南州传的人越多。”沈如妤满眼怒气的看向楼下,嘴里说着有趣,手里的那只杯子却捏的紧紧的,一副恨不能就给那些人当头砸去的样子。


    “看来我是真要去一趟那劳什子的武林大会了,总要找个机会亮一亮我的剑,让人看看它到底有没有锈。”这些流言其实并不能激起罗舒的怒气,也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话都传成这样了,他是必然要出面的,不然以后无论是他还是孤鹜教就都别在这江湖混了。


    “那我今夜就去见见我大姐姐,若她一切都好咱们尽快出发去西关城。”其实刚进这东关城她就打听过金家,流传在外头的消息不太多,但结合去年孤鹜教弟子探听到的那些消息再细细推测,也能大致推出金家是经历了一场内斗,而赢家应该是她大姐姐。


    不过她人都特意来到南州了,自然还是要亲眼见到人,亲自确定了才能放心的。


    此时沈如妤倒是庆幸自己因为觉得好玩特意拉了罗舒陪她一路易容而来,如今明显是有人在暗中针对孤鹜教,不曝光身份也免得这些江湖上的事牵扯到大姐姐。


    “你和你姐姐也是几年未见了,要不留在东关城多玩几天。”对于沈如妤也要去参加武林大会的事,罗舒却是有不同意见。


    “罗大牛你什么意思,你想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去。”一听这话,沈如妤眼神刀一般的划到罗舒脸上,一副你要再敢这么说我劈死你的架势。


    在夫人“凶狠”的眼神下,罗舒不但要应下罗大牛这个新取的名字,还要殷勤的给夫人斟茶解释:“以你的聪慧,不会看出去这是一个局。”


    “就是因为我比你聪明,所以我要一起去。”沈如妤一句话就那么抛了回去,直堵的罗舒一口在胸口不上不下,简直想恶向胆边生的给夫人骄傲扬起的额头狠狠弹那么一下。


    就在此时,楼下却忽然一阵骚乱,刀剑入木声,惊呼咒骂声,还有年轻男人的冷笑嘲讽声混成一片。


    “呵!这好好的酒楼,怎么什么狗都牵出来放屁,简直臭不可闻。”


    第105章 第 105 章 “要我说那赵……


    “要我说那赵断魂不过是跳梁小丑, 罗教主何等样人物,岂是赵断魂那等流寇头子可比?更别说如你们这样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无名之辈。你们也就只敢在这千里之外的南州背着人家评头论足,真有本事刚才那话你们去临州说, 说完没准就能知道你们口中那森罗剑到底有没有锈掉?还能不能杀人?这主意是不是很妙?”


    年轻嗓音一声冷笑里带着浓浓的讥讽,说出的话连讽带刺很是辛辣,话里话外却是旗帜鲜明的偏向孤鹜教。这倒让楼上的的沈如妤和罗舒暂时停下了是不是一起去西关城的争论, 两人一起向着那说话人看过去。


    和声音给人的略带尖锐的感觉不太一样,落在沈如妤眼里的是个苍白俊秀到近乎可称美丽的年轻人,此时这年轻人已经和那桌大肆抹黑孤鹜教的三个男人打成了一团。


    一言不合就出手, 很好,这很江湖。


    只是这四人的武功怎么说呢,大概就是能极大增加沈如妤对自己武力值自信心的那种程度。


    “之前你说我的武功已经能勉强和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对战, 我还不是很信,但如今我信了。”沈如妤半掩着嘴向罗舒低声说道, 就算掩住了那疯狂上扬的嘴角也掩饰不住眉眼间的愉快, 楼下那四个人就算一起上她都有信心在二十招内全部把他们拿下。


    之前整个冬天她的对手不是罗舒就是高猛, 就算能感觉到自己的功夫的确进步不小,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被压着打,此时看楼下那四人打的很是热闹却满是破绽的样子,忽然就迟来的认识到她的确不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大家小姐了。


    “我决定了, 我要一起去西关城。”沈如妤肯定的道。


    罗舒见她这会儿说的这话已经完全不是之前带着迟疑商量的样子了, 不由的就叹了一口气妥协:“你说了算。”


    看着夫人为了这小小的“胜利”愉快的满饮一杯庆祝, 罗舒顿时也觉得刚才的妥协没什么不好, 他先前固然是觉得夫人留在东关城这边不去参合武林大会会更加安全, 但仔细想想这世上又有哪里是比自己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呢?


    在自己身边的话,至少在他死前他都能确保不会有人能伤到夫人分毫,而这个江湖上如今能取他性命的人, 已经极少。


    “他们武功那么差,之前是怎么有脸说你的啊!”放下酒盏沈如妤又往罗舒的方向靠了靠,依然是压低了声音说话。


    感受着因为沈如妤靠近而从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香味,罗舒作为江湖人的敏感在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样的香味对于她此时易容的形象,一个黑瘦少年可算的上是个大漏洞了。


    但身体却完全不和脑子同调,手已经非常顺的揽住人。


    “放开。”腰被这么一揽,沈如妤倒是立刻感觉到他们之间这些下意识的动作有多么不对了,立刻就又坐直了身体往旁边退开了一些。


    此时他们可是一个黑瘦少年和一个中年大汉,这动作若被人看见还不知会被想成什么呢!


    “都在看着楼下呢,而且有人关注我们我会感觉到。”以他的武功,但凡有人特别关注到他们,身体本能就会感应到。


    沈如妤立刻环视一圈,幸好他们坐的位置比较偏,而且周围人的注意力的确全被楼下四人的打斗所吸引,坐在附近的几桌有观望看戏的,有架火起哄的,甚至还有几人都已经离开位置特意往扶栏那里看热闹了,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这点微妙的小动作。


    “小子你是哪条道上的疯狗,敢不敢报上名号来!”带着粗重喘息的扭曲叫嚣声从楼下传来,就在他们几句话一杯酒的功夫,楼下四人的这番过招已经快分出胜负。虽然是三打一,此时却能明显看出还是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更胜一筹。


    “怎么,你们三个废物还想要找我报仇不成?”那漂亮的年轻人飞起一脚一脚把最后一个还站着的大汉踹的急退几步,直到狠狠撞翻身后那张饭桌才堪堪停下。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孤鹜教沈三,你们要报仇尽管来找我。这回只是给你们个小小的教训,若下次再让我听见你们对我孤鹜教不敬,对我教教主不敬,那就不是打一顿能了事的了。”这个自称孤鹜教沈三的男人特意放大了音量,这番话说的整个酒楼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还有,三月十五西关城的武林大会,我孤鹜教记下了,我教教主必定准时到。”沈三高扬起下巴放下这话就无视周围的暗潮汹涌甩袖而去。


    听他说的那一番话,竟像在孤鹜教里很说的上话的样子。


    看到这人状若潇洒的离去,罗舒和沈如妤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这人非常不对!”两人极为默契的得出了这个结论。


    “我这个做教主的竟然不知道教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听着口气像是连我这教主都能轻易驱使的样子。”罗舒压着眉眼看着沈三离去的背影,语气并不激烈,但话里明显含着怒气。


    “我们跟上去瞧瞧?”沈如妤扯了下罗舒,虽然是问句但人却已经起身,和她一起站起的还有罗舒。


    “看来该联系一下城里的据点了,鱼儿你信不信若我们什么都不做,这三人活不到明天?”看着楼下那三个被揍了一顿正在骂骂咧咧起身,然后被店掌柜拉住索赔的家伙。


    “你是说他们会被杀,然后嫁祸我们孤鹜教”刚和罗舒一起走出店门的沈如妤惊讶的猛然扭回头看那三个还在和掌柜争执赔偿的三人。


    罗舒点头:“这些都是江湖上用烂了的脏手段,这三人怕只是以为自己是收钱出来说几句闲话,若没有后头沈三那一出,或许的确是这样。但既然出来个能代表孤鹜教的沈三,那这三人十有八\九就是推出来送死的棋子,就是这沈三到低什么路数?单纯的马前卒还是别的,我一时间也看不清。”


    “沈三沈三我总感觉这人哪里怪怪的。”看着前方不远处隐约还能见到的背影,回想着刚才在酒楼里看到的那俊秀面容,沈如妤总觉得有种怪异感萦绕心头,但怎么也没想通这怪异感到底在哪里。


    听到沈如妤的低声喃喃,罗舒点点了她被


    脂粉掩饰的很好耳洞和定制而成的假喉结:“没看出吗?”


    “他是女子?”有些东西一被点出来就明显的像是白纸上的墨点。经罗舒这么一说沈如妤顿时明白了过来,难怪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呢,原来那沈三也是女扮男装。


    知道了结论后再仔细想想她的确破绽很多,对沈如妤来说那沈三最违和的就是声音,之前她一说话就让人感觉不太舒服,想来就是因为虽然她已经极力伪装成男声,但大声说话的时候依然会隐隐透出女声更细更高亢的特质。


    除了声音外,那秀丽面庞和身体骨架虽然做了伪装却也还能察觉出几分不对,还有那身衣服也不太对,衣服外裳不过是普通布料,但从露出来的那点领子和袖口光泽看,里面的穿衣服应该是丝绸,还有鞋子也是垫高的。


    细细想来破绽的确不少,倒是罗舒点到的耳洞和喉结她就算此时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什么来,到底还是观察力不够当时就没注意到。


    “女扮男装这点的确很可疑,但为什么呢?”沈如妤一边被罗舒带着远远的坠在那沈三后边,看她会去哪里,或者会和谁见面,一边脑子疯狂转动。


    忽然,她猛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罗舒马上就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常,转眼就对上了沈如妤惊疑不定的视线。


    “沈三,女扮男装,我。”沈如妤指着自己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她在娘家时候行三,若出门在外用沈三的化名是很有可能的。而远来南州选择了女扮男装方便行事也非常说的通,她的确也是这么做的。


    若在加上会一些武功但会的有限,虽然换装了却内里却依然穿着丝绸,对于孤鹜教过分维护且能说的上话的样子,这种种迹象岂不是很附和某些对孤鹜教对她有些了解却又不完全了解的人眼里的“教主夫人沈如妤”的形象。


    “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在伪装我。”有些艰涩的吐出这话,沈如妤忽然感觉自己后背有些发寒。


    她倒不是怕那人,就是被人伪装这个可能性本身就让她有些细细思量后背发寒的恐怖感。


    “人进了万芳楼。”跟了差不多两条街,正好这时候那沈三的目的地也到了,罗舒见她进去了万芳楼就不再跟反而拉了沈如妤身形一动就隐入了一条暗巷的偏僻转角。


    下一秒沈如妤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里。


    “无论是谁都没法伪装你,更别说她那错落百出的易容。”罗舒紧紧抱着人。


    噗嗤!沈如妤一声轻笑:“你干嘛呀,我们在跟人呢,我就是脑子里刚闪过她在装作我的时候心里有点毛毛的,没有真的怕什么,瞎担心。”


    “跟不了了,她大白天的进了万芳楼,就是为了断掉后头可能的跟踪。”罗舒看着嘴上虽然抱怨自己瞎担心,但其实已经笑的眉眼弯弯的人,曲指弹了一下她额头:“刚才忽然变了脸色的人也不知道是哪个。”


    “你觉得她装成你的教主夫人的可能有多少?”推开人站好,沈如妤的心思还是在沈三身上。


    “很有可能,她既然露面了就不会只露面一次。现在敌在明我们在暗,倒是能仔细看看到底是谁那么想让我们搅和进这南州的浑水里。”罗舒眼里寒光必现。


    第106章 第 106 章 “唉!果然……


    “唉!果然没人出来。”沈如妤带着几分泄气看着万芳楼那扇黑褐色的小门。


    就算罗舒说今日应是寻不见这沈三了, 但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她还是拉了罗舒转到万芳楼的后门处查看了一番,可惜结果毫无惊喜。


    “走吧,在青楼这样的地方真正想要避人耳目的时候是不会从后门走的, 他们有的是不为人知的隐秘出口。”罗舒环视一圈辨别了一下方向就引着沈如妤在巷子里去拐八弯的走起来。


    只听他这番话,沈如妤立马眼神变得锐利了几分,机警的像是一只发现了老鼠踪迹的猫:“你为什么会对青楼了解的那么清楚?”


    “”罗舒抬起的左脚微妙的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就状若毫无异样的继续往前走。


    被夫人用这样探究的眼神盯着,他明明什么都没干过却依然生出了一点心虚之感,难道这就是传说里家中悍妻的威慑力。


    “之前我们在临州时不是接手了不少相思坊的产业吗, 而且这也算是江湖常识,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罗舒快速的解释了前因后立马又补上一句:“我练的什么内功是什么状况夫人不是最清楚吗!”


    还好他练的这门内力完全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内心里就是感觉被夫人看的毛毛的,这小女子怎么就越来越有气势了呢?而他竟然下意识的有点气短, 此时的罗舒简直都有几分怀念当年和夫人针锋相对硬杠的乐趣了。


    “嗯原来如此,都是江湖经验哦。”眨了眨眼, 凌厉探究的眼神就变成了温柔软软的样子。


    只那似笑非笑的样子还是让罗舒选择迅速转移话题:“前面转出去就是晴雨湖了。”


    轻哼了声算是了结了这个话题, 两人继续往前走, 果然只走了十多米又过了一个转角后,出现在沈如雨眼前的便是一片潋滟湖光,


    此时春色正好,湖中有几艘画舫悠游而行, 远远的还能听见隔水传来的琴声歌声和嬉闹声。


    湖岸边则停泊更多的未出游的精美画舫, 而在这些装饰精美的画舫之后就那些依水而建鳞次栉比的湖边小楼。


    这些小楼雕梁画栋, 每一栋看起来都是精致又奢华的样子, 其中又以东边那片的最具特色。


    粗粗看去它们每一栋都是独立存在的, 但是细细观察却能发现这些小楼彼此相连,有些在一楼有回廊水榭彼此环绕,有些有水道连接, 也有些在二楼有飞桥相通,让这些独栋小楼形成了一排彼此往来非常方便的整体。


    罗舒顺手就指了这片建筑最中间最大最奢华的那座让沈如妤看:“那里就是销金窟。”


    “那片小楼竟就是我大姐姐买下的那条烟花巷?”目光远远的投过去,看着对岸那座销金窟,一时间心内却是各种情绪翻腾。


    想起记忆中那个一切都是按照着一个合格的名门淑女模样严格教养的大姐姐,又想到情报里那个当众把金老爷打得惨叫连连信列如火的女子,那个能够在不知不觉间就完全掌握了金家大权的女子,那个买下了一整条烟花巷且长居于此的女子。


    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她的脑中拉扯,沈如妤此时都感觉自己已经弄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大姐姐。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她之前非要亲自来一趟南州,很大一个原因正是因为大姐姐的改变实在太大了,大的让她这个做妹妹的觉得判若两人。


    真正的进了这东关城后她自然也是好好的打听了一番,消息得到的非常容易,毕竟对东关城的百姓来说,金家还有金家那位从临州远嫁来的继室夫人可算的上这城里去年最火热的谈资。


    虽然说难听话的人很多,但也有不少人是佩服这位沈夫人的心机手腕也认可她的经营能力的。无论风评如何  ,有一点是能确认的,大姐姐她人身安全是有保障的,也不向是被 限制了自由的样子。


    “大姐姐的变化如此之大,想来嫁到南州这些年定是很不容易。”没有见到人前,沈如妤只能把一切的变化归咎于此。


    但想到今晚就要去见大姐姐,她内心深处一边是期待,一边竟然又有几分胆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罗舒提高了些音量询问,他都已经叫了她好几声 ,结果人只看着晴雨湖发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事,就是想这如今我和大姐姐只隔着这湖,心里有些感慨而已。”沈如妤了收回散乱的思绪。


    “你已经既然决定今晚就去见大姐,那有什么疑惑尽可以去问她本人,现在我们有事做了。”罗舒抖了抖手臂示意沈如妤看停在那里的一只小飞虫。


    “这是蝶娘的虫子?你用这虫子对谁下蛊了?”


    沈如妤一看到这虫子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只一想就想起她曾经在蝶娘的身边见过这样的虫子,不过蝶娘身边常年都是有这些小东西出没的,她当时也没有在意,所以这会儿并不很清楚这虫子是做什么的,只是按照第一反应觉得它是蛊虫。


    所以此时反而是好奇罗舒竟然也会用下蛊这样子迂回的手段,而且他什么时候做的这小动作,自己明明一直和他在一起竟然毫无察觉。


    “这是追踪的虫子,看来在教里那些日子你和蝶娘白在一起玩了。”罗舒直接握上沈如妤的手腕:“既然沈三的踪迹暂时断在万芳楼了,那我们去寻另外三人去。”


    “你说十有八九活不过今晚的那三个?”沈如妤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一边走一边问起了蝶娘:“她这一整冬天都没有回到教里,你到底派她干什么去了呀?”


    沈如妤其实对这事已经好奇很久了,但是罗舒没有提起,她怕这是属于什么教内机密也便没有多问,此时倒是正好的时机可以问一下下落。


    可是面对沈如妤的询问,罗舒反倒有些讶异的抬了抬眉:“我们这是江湖门派,又不是什么需要按时点卯的衙门。”


    被罗舒细细一番讲解后沈如妤才清楚虽然下面的弟子们有各自分属的堂口,平日也有各种事务需要他们去办,但如蝶娘这样高手却又是例外,她挂了个香主名号但其实并不插手堂口事务,教里也不拘束他们一定要在待在哪里,平日时候自然是来去由心的,只有事时才会用密令联系。”


    关于这点罗舒本以为沈如妤早就知道了,毕竟接手教中内务还有一些经营之事可有不短时日了,结果没想到她都当了两年多的教主夫人竟然从没人对她提起过这点。


    不过想想这两年来总坛无论衣食住行还是用度都肉眼可见变得优渥,导致不但底下的弟子们寻着机会就要往总坛跑,就连好些之前喜欢在江湖上浪荡惹是生非的刺头们都比以前更多的呆在总坛,也就难怪鱼儿会有这种误会。


    此前并没有太注意到这些,但此时一回想罗舒猛然惊觉孤鹜教中的条件比两年之前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如此巨大的反差明晃晃的放在那里,也难怪江湖上有不少人都惦记上了孤鹜教,觉得是他们是得到了那笔宝藏。


    对,没错,藏宝图是在他们手里,可那图不是还没彻底揭开谜团嘛,传言里的金银满山自然也是半点没有的。


    想想这两三年孤鹜教的变化,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真正的宝藏在这儿呢,他的这位教主夫人才是真正的点金手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琐事,两人一同寻着追踪虫的指引往前,结果走着走着竟就走到了城门口。


    沈如妤抬眼看了眼天色:“方向没错吗?这时辰他们怎么还出城了,这会儿出城走得略远些就赶不及在城门关前回来了。”


    罗叔看着在掌心盘旋一圈后一直头朝着城门方向悬停的虫子:“没错,就是出城了,城外有散居的村庄也有几处破庙可以临时落脚,那三人又有些粗浅武功,夜宿荒郊对他们来说倒不算是大事,但是”


    “但是却没有人会自讨苦吃去夜宿荒郊,看来沈三那趟跟踪没收获,这趟却未必。”沈如妤略带几分兴奋的补全了罗舒未尽之语。


    两人一路追踪,但虫子却停在了一处芦苇荡前徘徊不定。看着它东边飞一段西边飞一段却又总回到原处的样子,很显然这追踪的小虫子已经失去了方向。


    可此处不是湖泊,就是如青纱帐般连绵的芦苇荡,这到处是水泽的地方没有指引之后根本连尝试着寻路都无法做到。


    “它被什么干扰了,我往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鱼儿你在此处等一会儿,若有事就放信烟。”罗舒话音刚落便飞身而起,竟是足下轻点踏着那些芦苇向水泽深处飞掠而去,转眼间身形就消失在一片绿色中。


    “唉”沈如妤只来得及伸手做挽留状,话刚起了个头他人就不见了。


    带着些恼意的重重把脚边那野草踩歪,沈如妤语气恨恨:“这家伙怎么回事?竟就这么飞走了?”


    原地转了好几圈,把周边走踩出了好大一圈空地后沈如妤越想越不对,罗舒不是莽撞的人,就算他要单独去探查周边也不会就这么抛下一句话急匆匆的就走了。


    刚才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但却不想让自己知道或者不方便带上自己。


    细心在周边查看了一圈,但除了手上不小心被芦苇叶划下一道差点出血的红痕外,沈如妤毫无所获。


    时间已经过去快一炷香,刚才说让她略等一会的人竟然还没回来。沈如妤心里不由的升起了点担心。


    第107章 第 107 章 等时间快接近两炷……


    等时间快接近两炷香的时间后如妤基本已经确定刚才罗舒离开并不是去寻路, 而是又什么特别的原因让他不得不离开。


    就是不知道这原因是什么,她有些焦躁的在周边徘徊来去,自怀里摸出信烟又放了回去。


    是察觉倒了危险吗, 可是以罗舒的武功能按理说能威胁倒他的高手已经很少,难道是因为我在这里的缘故?


    脑子里疑惑的如同一团乱麻,深深的吸了一口起, 沈如妤极力压下自己的情绪,开始仔细的回想刚才一路走来的一切。


    但好像无论是周遭的环境还是罗舒本人都毫无异状。


    “到底那里不对”


    不对!沈如妤忽然回想起了一点很容易被忽略的小细节,在罗舒匆忙踏草而去前, 风中好像传来一点什么特别的声响。


    揉了揉太阳穴,沈如妤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试图抓住那近在眼前的破绽


    当时他们正在说话, 所以当时那一点点的声响被她很自然的忽略了,此时再三的去翻动之前的记忆却觉得罗舒是不是当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紧绷。


    所以他那时候也是听到了什么吗?


    虽然罗舒的内力比自己强, 但自己的那门功法对声音有特别的感知优势。按理说能倾倒的声音自己也是能听到的。


    “我只不过是把它忽略了而已。”在心里对自己再三重复之后, 沈如妤轻轻闭上了眼睛, 把自己略有些焦躁的情绪努力的放平缓,然后重新开始又一次的回想。


    站在同一个地点,那会儿听到的声音和此时有什么不同呢?


    流水声,风声, 植物随风摇摆的叶杆摩擦声, 虫鸟的鸣叫声, 水下鱼类游动的声音除了这些自然的声音外当时还有他们彼此交谈, 脚步声和铃声?


    沈如妤猛然张开了眼睛, 之前风中传来的那一点点隐约的飘忽不定的似乎是铃声。


    “没错,就是那种小小的经常被用来给孩童佩戴的银质铃铛的声音。”沈如妤终于在回忆里抓住了这点微末回响。


    “所以为什么罗舒听到了银铃铛的声音就急匆匆的离去  ?”


    虽然那点线索已经被抓住,但好像也没什么用。有银铃声必然表示声音传来的地方有人, 而且这铃声在江湖上可能很特别,或者对于罗舒很特别,所以他一听到就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可是沈如妤对这江湖的了解毕竟太少了,现在的她根本没办法把银铃铛的声音对应到具体的人身上,所以她依然没法知道罗舒匆忙离开的理由。


    摸了摸怀里的信烟,此时的沈如妤感觉有些鼻酸,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时她就是感觉有股非常委屈的情绪在心内翻涌。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而她不知道自己该去找个地方投宿还是在此继续等待,一时间竟然感觉进退两难。


    又徘徊了一圈,她已经打算转身离去了。


    “谁在那里?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在这黄昏时刻独自面对着眼前大片的芦苇荡,沈如妤本就有些心慌,可就在她要离开的好时候却猛然听到了不远处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这忽然出现的脚步声让她后背惊出一生冷汗,倒是刚才的那些彷徨委屈的情绪也全被惊走了,理智再一次占据脑海,她选择先发制人出声叫破对方行踪。


    “嘻嘻嘻小子你耳力不错呀。”


    “嘻嘻嘻”


    “哈哈哈”


    被沈如妤一句叫破行迹之后芦苇后的人依然没有露面,反而原本轻微的脚步声变的明显而凌乱,并且在这芦苇丛的四周传来恍恍惚惚,高高低低的飘忽笑声和说话声,各处的芦苇也稀稀疏疏地动了起来,一时之间竟像是不知有多少人在无声无息间围困了此处,而此时他们正在不断接近一般。


    而且那笑声和说话声飘忽又变幻不定,一时间竟然让人无法定位到敌人到底在什么哪里。


    没错,来的当然是敌人,还是那种充满恶意的敌人。


    但沈如妤发现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静,虽然如今周边的氛围已经被那人营造很有几分恐怖的气息,可她发现自己也并没有多少害怕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她的耳朵已经明确的告诉她,虽然那人试图变换了多种声线,并且在这芦苇荡周边各处闹出动,可是事实上他只有一个人。


    而他做了如此多的装神弄鬼的动作却恰恰让沈如妤看透了此人的外强中干。


    非常简单的逆向推导一下,若是他有足够的自信自身武功能一招制敌,他又何必玩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一般只有自身胆怯实力不够的人才会想着攻心为上。


    下意识的吞咽了下润泽干涉的喉咙,克制住去摸怀里信烟的冲动,沈如妤紧紧的握住了那柄按着她武功路数和身形特质的短剑,而另一只手上生死千瓣莲落在掌心且蓄势待发。


    如今这暗器可不再像之前那般温和,在离开孤鹜教来南州之前,它便已被淬上了效力极强的软筋散和见血封喉的剧毒。现在这玩意的莲瓣刀锋可以说是触之即倒,且在十息之内若是没有解药,那大罗金仙来了怕是也难救性命。


    周围飘忽而阴测测的笑声依然在继续,但是沈如妤已经从那极力伪装的动静中听出了那人正在逐渐靠近,只是他身法极快且此时依然躲藏在那些芦苇丛之间,有那些遮挡他又在变换位置,目前就算用上生死千瓣莲她也没有一击必杀的把握,所以她依然采用防备姿态,并且耐心等待。


    而此时若有人能目睹这场对峙,就会看到在天色渐暗的芦苇荡间,一个单薄的少年脸上带着些彷徨和惊惧强做防御姿态,而他周边的芦苇丛里动静不断,看上去至少有三四人也或许是五六人在靠近,并且试图围杀。


    粗看这这场景,简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狩猎。


    显然,躲藏在芦苇丛里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嘿嘿,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是这么一个怂包,还以为跟在罗舒身边的人有几分特别的本事呢,竟然是个一吓就吓住的废物,解决了他不知道师父会不会赏我点好东西。”


    芦苇丛中的人一双混浊中带着阴邪的眼睛死死的盯在沈如妤身上,看到沈如妤此时的反应他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小心谨慎纯粹是多余。但他装神弄鬼的动作却依然没有停下,若说之前是为了攻心,那么这会儿就是为了玩弄了。


    他看着中间被踩出来的空地处,那个黑瘦少年强装镇定的握着剑,但其实脸上的害怕神色完全遮掩不住。仔细看来这小子虽然黑了一点但其实很是俊秀,特别是那惊慌样儿还有那眼里的一点点水汽,简直看的人心又痒又舒畅。


    阴邪的眼神逐渐带上了淫邪,虽然还没戏弄够,但他已经打算出手。


    一则他不敢耽搁太久时间怕师父那头出了变故,到时候罗舒回来他可就要没好下场了,二则他此时已经决定放这小子一命,改杀死为掳走了,只要人在自己手上什么时候玩不是玩呢。


    一直全情戒备的沈如妤听到后方风声变了,脚下急退横剑格挡。动作间比以前娴熟了不知多少,说来这都是整个冬日苦练的功劳。


    直到此时她才看清了刚才埋伏在芦苇从里的到底是什么货色。


    第一反应是惊讶,惊讶于眼前这竟然是个孩子,毕竟无论是那身只到人腰部的身高,那过分喜气的福娃装扮,还有那幼年童子才会梳的垂髫都在显示这是个幼童。但再一看才发现这哪里是孩子,哪家孩子都没有如此淫邪到让人犯恶心的眼神和年过三十的成人面孔。


    这个装神弄鬼的偷袭者竟然是个侏儒。


    沈如妤等着继续接招,但没想到这侏儒却停了下来。这么一停倒连带着她也停了下来,到此时她才发现之前过招的时候留下的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她太习惯对方先攻然后由她或是躲避或是拆招,都快养成一种行为模式了,以至于她此时对敌也下意识的随着对方停下了动作,这个行为模式可太危险了,一个不好可是要丢掉小命的。


    “原来你这俊秀少年是个美娇娘,嘻嘻,美娇娘好啊,真好!”侏儒眼神黏腻的上下打量了沈如妤一圈,此时他们距离不到十步,而这侏儒显然眼力不错,所以很快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是女子易容的。


    一看穿沈如妤是女扮男装的,这侏儒从两人一交手后生出的那点警惕就又去了大半,对上眼前女子的眼睛后,他先前的那些邪念此时更是肆意涌动不息。


    “额噗!”淫邪眼瞬间写满惊骇和不可置信,侏儒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正插着一柄剑,一柄秀气而玲珑的短剑。


    “快,好快这看似又怂又弱的女子竟然有这么快的剑”侏儒甚至直到断气都没想通自己怎么竟然就这么死了。


    “”其实沈如妤自己都很惊讶,预想中此人会死在生死千瓣莲的剧毒之下,刚才她只是被这侏儒的眼神看的太过恶心,就像以前一直练习的那样手里的剑就出去了,但其实剑招是虚招,杀招在是藏在她左手的暗器,可没想到这人竟然连躲避都没有,就让她一剑透胸。


    死的如此轻易。


    砰,尸体倒在地上发出一声略带沉闷的声音,甚至剑都还插在他胸口。


    “鱼儿!”罗舒的声音远远的响起,带


    着浓浓的惊慌。


    “音色有些破了。”沈如妤此时却只淡淡的转身,甚至能主意到他声音里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


    “你遇上了危险怎么没有发信烟!”那有些破的声音里此时又在惊慌间混杂了怒气。


    啪的一声脆响,沈如妤一巴掌狠狠的甩在了罗舒的脸上,此时她的表情比冰霜更冷:“留那么一个敷衍至极的理由就走的人影都没,刚才若我发送了信烟你能赶回来吗?”


    “”罗舒一时间愣在当场,整个人仿佛都凝固住了。


    “ 刚才在附近出现了我的一个死敌,以我如今的易容根本瞒不过他,此人毒术登峰造极,我不敢带你在身边,也不敢让你和他打照面,这才匆忙而去”顾不上那已经肿起来的脸,罗舒略带凌乱的解释,此时他真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一张嘴。


    “哦!”沈如妤除了轻轻点头外再无反应,好像已经把这个事情轻轻放过。


    甚至罗舒伸手去握她手也没有被甩开,好像那个巴掌就已经是全部了,但罗舒知道,他完蛋了。


    “我错了!”他认错的时候不多,但此时却恨不能认错千百遍。


    “暂时不要再提这件事,明白吗?” 依旧带着冷意的眼神对上罗舒的眼,明明是熟悉的眼睛,罗舒此时却觉得夫人的眼里带着强烈的压迫力。


    唰,短剑被用力的从尸体上抽出,献血喷溅一地,罗舒瞳孔猛然一缩,看着正在抖落剑上献血的夫人,他甚至开始考虑让夫人刺上一剑能不能消减一些夫人此时的怒气值。


    沈如妤说暂时不再提那事那就是真的不再提,罗舒再三试图解释,安抚都只更激发怒气,也只好配合暂时不提。


    之后他们甚至还按计划去寻到了落脚再破庙的三人。可惜因为中间的那些变故,他们晚到了一步,三人全横尸破庙。


    “如果幕后之人要做实孤鹜教行事霸道狠辣,给我们的魔教之名再添上一层血腥,那不止今日这三个,这些日子在江湖上给孤鹜教名声抹黑的那些人怕是陆陆续续要死上不少。”


    虽然目前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但是罗舒敢肯定此时那些散布消息者已经有人死了,而且直到武林大会之前还会不断的有人被杀,并且被杀的那些全都是得罪过孤鹜教的人。


    罗舒想到的这些沈如妤也想到了。


    “先给我们泼脏水,然后在武林大会上顺水推舟的打出清理魔教的名头了?若真如此行事,我看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倒是比我们这套着魔教名头的都还要更入魔几分。”


    想想教内密档中记在的十几年前在内忧外患中分崩离析的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当年之事,但是此时的沈如妤却感觉自己已经隐约嗅到了差不多的味道,这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只是


    “这样的栽赃陷害未免也太粗糙了。只要略作调查就能知道真相为何。”


    “可惜这江湖讲究的不是真相,而是实力和利益。孤鹜教这两年的发展已经让有些人心慌了,况且还有那份引得无数人心动的宝藏。


    江湖上有很多的秘密,江湖上又是没有秘密的,在我们与绣刀门的争端结束之后,但凡有些实力又对宝藏有心的人,怕是多多少少都得到了当日之事的密报,想来此时有不少人都觉得是我们得到了那批宝藏。越接近武林大会我们的麻烦会越多。”


    罗舒略带小心的看了沈如妤一眼:“今日那人”


    “住口!”


    第108章 第 108 章 破旧的土……


    破旧的土地庙中火堆正在噼啪的燃烧着, 映照出一圈温暖的光,火堆的热意驱散了些破庙里泥土和木料腐朽的味道


    这天沈如妤和罗舒理所当然的还是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辰,所以只能暂时找个地方落脚。此时他们在的这个虽然也是个破旧的小庙, 但当然不是刚死了三个人的那个庙,他们还没有和满地血腥还有尸体共度良宵的癖好。


    罗舒正举着两个简陋的木叉烤着饼子,渐渐的有一股糖桂花的香味丝丝缕缕的飘散开, 虽是孤夜和破庙但有温暖的烧的噼啪作响,还有两个在火堆旁边并肩而坐的人,这场景甚至可称得上温馨。


    可惜, 此时两人间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凝滞。


    之前在讨论正事的时候沈如妤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但如今却是只一直低着眼看那燃烧的火堆,从离开那三人被杀现场后她就没有再和罗舒有过任何的交流和眼神对视。


    罗舒很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此时冷凝的气氛, 可各种词句在在脑中反复组织,他却偏偏挑不出一句适合的。


    此前罗舒从没觉得自己自己是不善言辞的人, 虽然他对外的确不多话, 但很多事也不需要多说话, 只要实力够强就足够了,可再强的武功面对如今这样的情形却是毫无作用的,此时的他有种搜索枯肠却腹中无一字可用的感觉。


    手上略显机械的翻转着架在火堆上烤着的糖饼,从破庙破裂的大门处吹来的风裹挟着深夜的几丝凉意, 罗舒看到沈如妤被夜风吹动的发丝衣摆, 嘴里无话, 行动上倒是很有几分体贴的站起身换了个位置做, 好给夫人挡一挡夜风。


    若在平时, 他可能已经把人抱怀里来了,可惜今晚他刚有试图伸手的动作就马上接到沈如妤一个比夜风更冷的眼神。


    很显然,夫人的气还没消。


    其实罗舒自己内疚后怕的情绪也还未消, 但却又于其中酝酿出了一点点委屈来,他直到此时都没觉得那时选择把人引开处理掉这个做法有什么不对,但让鱼儿遇险的确是他思虑不全、


    淡淡的焦味勾回了罗舒的思绪,看着手上那个有一面已经泛着焦黑的糖饼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沈如妤正在盯着眼前跳跃的火光,只眼神余光难免也看到了罗舒正闷闷的换了块饼子重新架在火上。


    时间在火光跳跃中沉默的流逝。


    “夫人,吃个糖饼?”火候正好的糖饼表皮带着微微焦黄,沁出一点点糖水裹着诱人的桂花香,刚才一个分心烤过了那个自然是拿在罗舒自己手上。


    沈如妤动作略带生硬的接过了糖饼,却只拿在手上没吃,小破庙里的气氛便好像更近一步的险恶了起来。


    看着一直沉着脸的沈如妤,罗舒把手里还剩小半的糖饼一口咬下,随便嚼了几下后狠狠吞下,然后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握上了沈如妤的手腕,并控制着既不会让她挣脱也不会弄疼她的力道。


    “罗舒!”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沈如妤用力的扯了扯被握住的手转头和罗舒对视,眼里映照着的火光跳跃的明明灭灭。


    “你有气就说出来,要打要骂我都不会有二话,但不许一直这样冷脸。”罗舒的目光牢牢的定在眼前人的脸上,试图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但在感觉到沈如妤手上挣动的力道在加重时,禁锢住她手腕的手还是小心放开了。


    转动了几下手腕,看着手里被自己捏的变形的糖饼,沈如妤不冷不淡的只抛了句没生气给罗舒。


    “说没有生气,你自己能信吗?”沈如妤的嘴硬被罗舒直白的拆穿。


    她眉头越发不悦的蹙起,感觉那从糖饼里流出的些微糖水黏腻的她从手到心都不舒服的很。


    罗舒见她依旧沉默,心中那股无名的焦躁愈发强烈。


    他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情绪上的纠葛,尤其是面对沈如妤时,他此时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平和:“鱼儿,我知道你在生气,我也知道,今天的事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了惊吓,可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或者……至少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想什么?沈如妤苦笑,其实连她自己都还没有完全理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就是那么莫名其妙的就被情绪给掌控了,就是一直感觉心里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散。


    她一方面生气于罗舒一句交代就没有就抛下她去面对可能的危险,另一方面,却又有种忽然被人抛下的恐慌感,这让沈如妤觉得自己一边在要求独当一面的尊重,一边又在寻求保护,简直是别扭的让自己都有些无所适从。


    “不可以和我说吗?”比起刚才略显强硬的姿态,此时的罗舒的态度可说是在询问里甚至带了几分乞求。


    刚才握她手腕的那只手,此时却是悄悄的慢慢的一个一个手指挤入沈如妤柔软纤长手指间隙,掌心相对,手指相扣。


    感受到通过相贴的掌心传过来的过分滚烫的热度,热烫的她仿佛都失去了再次甩开的力气。


    垂首看向蹲在自己面前饿罗舒,看着他眼里有些超标的温情和柔软,沈如妤第一次感觉到对着


    这双眼睛,她几乎无法拒绝。


    “我只是”她终于开始絮絮低语,那些隐秘的纠结的矛盾的情绪,似乎也变得没那么难说出口。


    终于述说完后沈如妤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眼前一花额头就被罗舒敲了一下。


    “罗舒你竟然敲我头。”她瞪圆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罗舒。


    “我敲一敲看看我夫人这聪明脑袋是不是被南州的春风的吹傻了。”嘴里是这么说着,罗舒却是满眼温柔笑意的又轻揉了几下她脑袋,然后在她抬手拍来之前迅速撤离。


    “你才傻了呢!”没打到他手,沈如妤毫不质疑的就抬脚给半蹲的他一脚。奈何这家伙下盘功夫练的太稳,被踢了一脚依然稳稳的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不过被踢这么一脚之后罗舒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能够放下了,鱼儿会对他动手,那就说明消气了。哄夫人真不是个简单活儿啊,想他罗舒这辈子哪时候说过这些写软和话,可夫人惯常吃软不吃硬的,他不软和些又能如何?难得还真让人一直堵着生气啊。


    事实证明罗舒虽然有时候不太懂夫人的心思,但关键时候还是能摸到脉的,在这么一来一去的动手动脚了一番后,刚才有些凝滞的气氛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要不是傻了,你怎么会想这些傻问题。我们是夫妻,你依赖担心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至于不尊重,我的青天大老爷,你扪心自问,我哪里敢不尊重你。之前没个交代就去追人实在是因为我以前闯荡江湖的时候一直是一个人,独自行动的习惯还没来得及纠正,而且那人惯常下暗手,所以我才抱歉,下次我会注意。”


    其实在见到那侏儒尸体的时候罗舒就后悔了,这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自己目之所及处,自以为是的留鱼儿在他以为安全的地方的确非常愚蠢。


    “今日那人是谁?”沈如妤对这个连罗舒都很是忌惮的人还是有些好奇的。


    “啊!你干嘛呢!”惊呼一声,沈如妤迅速缩回了被他握着的手,整个人气血上涌脸热的不行,颊边而后也漫上一片胭脂红。


    这这家伙竟然舔自己手指!虽然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而是更亲密的行为也不是没做过,但这旷野荒庙的,这舔舐手指的动作还有此时两人间奇奇怪怪的氛围真是太超过了。


    简直让她羞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只是低着头的她没看见,其实装作一派镇定从容模样的罗舒其实也是耳垂通红。他刚才原本真的只是觉得两人交缠的手指间有些黏腻,他本来就是看到那白皙的手指沾染到了些糖液,脑子里想的是帮忙清理一下,可哪知道鬼使神差的就用了那么一种清理方式。


    “咳咳咳,我去弄点水来给你洗手。”


    在沈如妤低低嗯了一声后罗舒就快步往院子外旧水缸处去,沈如妤又是给火堆添柴,又是给已经冷却的糖饼重新烘烤,又是在罗舒用芋叶捧来的清水里把手上那些残留的黏腻糖水洗去,两人一时间竟都很忙的样子。


    两人各自一阵手忙脚乱后,那突如其来的“忙碌”才停了下来,接着罗舒才说起了今日的那个死敌。


    “那人是我早年行走江湖时候结下的仇,他江湖诨号毒魔童,本人是个侏儒,专做采生折割这种行当,最爱的就是把一个个健康的孩童做成和他一样的侏儒。此人极擅毒术和易容轻功也很不错,当年我才入江湖不久,正想找个人练练手,看悬赏榜上就数他身价最高,我自然不会放过这只肥羊当时追了三个多月才蹲到人。”


    说道这里罗舒撇了撇嘴,看上去对当年的结局很是不满意:“当时重伤毒魔童后我忽然被内力反噬,倒让那祸害有机会跑了,真是可惜了那笔赏银。不过自那以后毒魔童就没在江湖上现身了,原本还以为他已经重伤死了,没想到这祸害今日竟然会出现。”


    其实罗舒在追上毒魔童之前也不确定他的出现到底是意外还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特意来复仇,但追上他之后罗舒就知道这人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因为他过去的时候毒魔童还正在布置他毒阵的最后一层,结合之后鱼儿被侏儒偷袭,罗舒猜测这侏儒就是毒魔童放出来请君入瓮的那个诱饵。只是阴差阳错间他先一步发现了毒魔童的踪迹追了出去,而使得鱼儿一个遭遇了那侏儒。


    可笑这么多年了毒魔童还是没弄明白当年罗舒之所以能一路追杀他,是因为他随身带着的那个银铃铛音色非常特别,当年他因为这点差点死了,而今日也是因为这点,他到底还是死在罗舒的剑下。


    “这人虽然解决了,可也证明我们这一路虽然易了容,却还是一直被人盯着行踪,而且人家已经织了一张大网等我们来,我们目前却是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听完罗舒的话沈如妤脸上不由的染上了更多的忧色。


    这种被人盯着算计却无法回击的感觉真的非常不好。


    “或许我们也要做些准备了。”罗舒沉吟道


    第二日两人回到城里两人安排了一些事后,一天时间很快又过去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沈如妤和罗舒换了新的易容,此时的他们是一对薄有家财的布商兄弟,这会儿正是当哥哥的带着弟弟来晴雨湖边长见识。


    看着对湖面画舫上的歌舞兴致勃勃的自家夫人,罗舒心里酸,但他不说。


    沈如妤也不理会罗舒在那嘀咕些类似于:不过如此剑舞这样绵软有什么看头之类的酸言酸语,只趴在画舫栏杆处往外看。


    花楼画舫悬挂着的一盏盏灯笼倒映在水面,蹁跹的裙摆和水袖的柔波随着湖水在夜色里浪荡,琵琶声合上莺歌燕语又裹着酒香在晚风里飘散,端的一派和白日里截然不同的糜艳风情。


    只在大部分人都沉浸在这柔软的夜色里的时候,晴雨湖上骤然出现两道身影,一道黑影和一道白影点着水面如两只两只飞鸟在湖面极速掠过,踏碎湖中一片灯影。


    伴风而来的也不再只是柔软的琴声歌声,还有凌厉的杀气。


    第109章 第 109 章 怎么回事?看着……


    怎么回事?看着架势竟然是有两个高手在湖上激斗!


    原本只是因为要暗中去见大姐姐一面, 人都在这晴雨湖了自然也不能错位这夜间的繁华,可实在没想到除开歌舞之外竟然还能撞上这样的特别的“余兴节目”。


    晴雨湖上的花船画舫众多,此时固然有为了安全而匆匆退向岸边的, 但竟然也有不少船只是不退反进的,在精美的花窗纱帘后头探出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就为了能近距离看的更清楚些。


    只从湖上两人相斗的气势就能感觉到这两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晴雨湖上的画舫歌舞常有,可这种一流 高手的湖上激斗可不是随时都能见到。


    沈如妤这艘船也是那不退反进的,而她本人甚至顾不上身下画舫加剧的摇晃, 正兴致勃勃的就要往船舷处靠,眼里满身亮晶晶的兴奋光芒。


    “小心些。”原本坐在对面的罗舒已经来到她身边,右手握在她腰上以防她在身形不稳。


    正巧水面上那白衣剑客凌空一剑刺下, 剑气荡破湖中月影水浪激荡翻涌,余波翻起的浪花直直向着画舫扑来。罗舒手掌一翻左手成掌平推而出, 内力形成一道往外的气强稳稳的挡下了余浪飞溅。


    夫人要看戏, 他难道还能让人扫兴。


    他们这里滴水不漏, 自然也有被翻涌的水浪扑了满头满脸的。


    最倒霉的则是靠近湖心的那些船只,不但被激斗的双方作为临时的踏脚板,更是在湖面被剑气掀起飞浪重重时颠簸的近乎翻覆。


    “啊救命啊。”在剧烈的摇晃中歌女舞姬们的惊声尖叫不绝于耳。


    “快!快靠岸!”画舫被推得东倒西歪,那些原本打算看热闹的这会儿也是扯着嗓子向


    着船夫大喊靠岸。


    好一阵人仰马翻后又有好些船掉头上岸。


    湖面一空旷下来前方激斗的场景的就看的更清了, 此时湖心战况越发激烈。


    只见那白衣剑客手中脚下在桅杆轻点整个人飞身而出, 手中长剑轻颤剑尖微挑, 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 直逼对面的黑衣剑客。那黑衣剑客也丝毫不慌乱, 手中长剑挥动,剑光如月,双剑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交鸣, 水面顿时像是被什么压住般静了一瞬,紧接着却又像是被打破的镜面一般,水面被剑气切割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湖心处顿时水珠跳跃如沸腾一般。


    “好俊的轻功。”看着湖面两个剑客一个白衣翻飞优雅轻盈,一个身形飘忽几乎融入了夜色,使的确都是上乘轻功。


    “人家在生死激斗,你夸他们轻功好?”耳边的响起罗舒的轻笑声。


    罗舒这话乍一听没觉得什么,但沈如妤却听出了他那比平日都要飞扬几分的语气,只疑惑了一瞬就马上意会到这家伙其实在暗暗得意。


    平心而论,许是因为她日常见多了罗舒练剑,眼前这激斗的两人在江湖上或也可算的上是一流的剑客,但看在她眼里的确是不过如此,反倒是这轻功,她苦练过不短时间却依然没练到这样能凌空踏水的程度,此时看来很能体会到其中高妙。


    “怎么,那人看上去有些眼熟?”沈如妤把视线重新投向湖面,原本只是想随便说点什么转移话题,但随着前方阻碍视线的船只变的寥寥无几,她已经能把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看的更加清楚,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这白衣人怎么那么眼熟,看着像是温独剑。


    “是温独剑”。果然,罗舒给的答案证明了她的猜想。


    “看武功路数,那黑衣人应该是九曲鬼赵如意,有传言温独剑闭关三年武功大进终于在今年出关了。”罗舒看着湖心处已经占了上风的白衣人,脸上露出个略带讽意的笑。


    “竟真的是他!这黑衣人既然有个九曲鬼的绰号,想来是江湖中**中人,那今晚这番算是温独剑宣告回归江湖的行侠仗义剧目?”听罗舒这么一说,沈如妤就把今晚这场戏看穿个七七八八了。


    就算已经闭关了三年,温独剑此人还是如此沽名钓誉,踩着人扬名嘛,也是老手段了。


    沈如妤遥想当年,这人会被沈家奉为上宾甚至不惜让自己给他作平妻也要拉上他的关系,正是因为此人在外名声极盛且背后千刃山庄也颇具影响。


    “可惜,盛名之下其实难负。”不咸不淡的吐出这么一句后,沈如妤内心不是不感慨的。


    当年自己看这些江湖人,只觉得一个个都手段高绝动不动就能轻易取人性命,此时再看,即使是号称已经武功大涨的温独剑,在自己眼里也已经撕下了高手的面纱。


    以此时她的目力不但能轻松看清那些看似非常高妙迅捷的剑招,甚至还能看到招式间的漏洞。


    说来在昨日之前沈如妤虽然隐约有自己武功已经练的挺不错了的概念,但其实实感并不强烈。可在那么轻易的一剑就杀了那个出场自带诡异气氛,让自己好一番又惊又怕的侏儒之后,她才真切的感觉到,就像罗舒说的那样,自己的武功是真的能跻身一流了。


    “罗舒,温独剑的剑法真的精进了很多吗?”


    “和三年前比,的确算的上有些精益。”罗舒话语暂停。


    “但是”沈如妤已经给这未竟之语补上了转折。


    罗舒含着点笑意看她一眼,果然接着说:“但是,温家先祖的剑法是在铸剑中悟出,原先也是江湖一等一的剑法,只是传给后人他们却只练剑而不再精习铸剑之术,这便废了这门剑法一半的根基。除非他们能再悟出自己的剑道,不然闭关三年还是三十年其实都区别不大。”


    说着说着还颇有几分遗憾的样子。


    “不过,杀九曲鬼已经足够了。”话音刚落,之前还勉强称得上打的有来有回的湖心的激斗竟然马上要走向尾声。


    只见又一次的双剑交击之后,温独剑却没有像之前哪样飞身而过,而是点踏湖面一块残木折身而回,手腕翻转间手中剑极速连出,剑锋划出一道道诡谲的寒光,一时间月下剑芒大盛向着九曲鬼笼罩而去。


    “扑通,扑通”


    一轻一重两声落水声,一声是九曲鬼的剑,一声是他的尸体。血色如墨在湖心一点点晕染开,在月色翻起波波残红,但已经没人去看败者的血。


    “不愧是千刃山庄的温独剑少侠。温少侠高义,今日杀九曲鬼于晴雨湖,可说是给咱们南州的江湖肃清了一大祸害,可否请来船上一聚,让赵某能敬温少侠一杯。”


    “是极,是极,今日见到温公子如此精妙的剑法真乃我等练剑之人三生有幸,只看这场对决可胜我苦练多年。”


    “若我没看错,温公子最后使的那招可是千刃山庄的绝技折剑七杀,早就听闻此招大名,今晚亲眼目睹果然非同凡响,那九曲鬼恶事做尽,死在如此妙剑之下可真是便宜他了。”


    “说来这次温公子出关的时机倒是正正好,这武林大会就是要温公子这等高手参加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武林大会。”


    温独剑杀了九曲鬼后,这湖上竟就划来好几艘之前并未见到的游船,船上之人说话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响,那夸赞之词也一句比一句夸张。


    而那温独剑此时一身白衣胜雪负手立于桅杆之上,晚风吹的他衣袂翻飞端的是一派高人风范。


    “我正是涨见识了。”看着眼前上演的这一幕幕,沈如妤觉得这简直让她着实开了眼界,虽然之前她就看出温独剑今夜此番行为就是为了博名声而来,但没想到他竟然还自带了这么一群夸夸背景音。


    紧接着,她更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声蕴含内力的清越铮鸣响过晴雨湖,伴着飘渺琴声有几盏莲灯飞到湖上破水绽放,紧接着白练浮水有美人月下踏莲而至,清软若袭鲛绡的裙裾拂过莲瓣拂过水面,身姿飘渺若姑射仙人,只几息功夫便已飞身到了温独剑所在的那艘船上。


    美人也是一身纯白,只眉心朱砂和那樱唇殷红若血,但正是这一点点艳色更衬的她似仙似妖。


    “恭喜。”她向着温独剑道着恭喜,脸上却无多少表情,可也正是这冷若霜雪的姿态才让她更如这天上明月般遥不可及,越遥不可及就越引人仰望。


    至少温独剑看起来很吃这一套,即使努力在维持一派从容淡然模样,但表情和神态依然泄露了几分志足意满。


    “这位想必就是有江湖第一美人之称的凌若水。”沈如妤略带询问的目光刚投向罗舒,那群那之前差点把温独剑夸成江湖第一剑客的人又一次惊呼连连。


    “是凌仙子”


    “今晚不但能见到折剑七杀,竟然还能目睹江湖第一美人芳容,幸甚,幸甚!”


    “不是有传言凌若水失踪了,竟然是和温公子在一起吗?”


    “听说他们早有婚约”


    “看来美人虽然败退相思坊,但还是有千刃山庄做后盾。”


    “说什么败退,只是同门师姐妹间理念不


    同罢了。”


    “”


    灌了满耳八卦消息加吹捧之语,沈如妤向着罗舒由心的感慨:“看看人家这喉舌用的,如今我倒是一点不奇怪咱们孤鹜教常年被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冠以魔教之名了,咱们还是太老实了啊!”


    “我还以为夫人见到凌若水会更激动些。”罗舒的手已经按在剑上。


    凌若水今晚在此出现倒算是意外之喜,杀了此人也是他们此行的重要目的之一,她自动送到面前倒让他少了很多寻人的功夫。


    “你不许先出手,我要自己来。”扯了扯罗舒握剑的手,沈如妤远远的望着已经和温独剑一起进了最大最热闹的那艘画舫喝酒的凌若水如是要求。


    月下踏莲而来的确很美,但从另一面看,这也正可以说明凌若水内息不足轻功不够。而且此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头很大,但盛传的一直是第一美人之名,关于她的武功却并无多少人提起,在相思坊的争斗中她也并无坚持多久就败给了白无瑕。


    沈如妤觉得几次雇人暗杀之仇,她应该可以亲手报了,如今要的就是寻个合适的时机。


    正在盘算着复仇之事,沈如妤忽然感觉自己手下罗舒手背的肌肉瞬间紧绷,他身上的内息一瞬间涌动如沸。虽然马上平复了下来,但他们间的内息是有些隐约牵引的,此时又是双手肌肤相贴,这瞬间的内力波动还是被沈如妤敏锐的察觉到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顺着罗舒的目……


    顺着罗舒的目光看去, 就见温独剑和凌若水已经飞身而起上了之前邀酒的那艘船。看让他们和船上人熟稔的姿态的,显然是早已经相识了的。


    但沈如妤的目光很快就从这两人身上转移了。透过船上被风吹起的纱,在这个春风渐暖时节里一个披着裘皮大氅的身影分外显眼, 那人坐在主位,赫然就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聚财楼楼主陆散。


    刚才让罗舒投去特殊关注的也正是此人。


    都说高手之间是会有气机感应的,这话不假。坐在主位的陆散显然就是已经感觉到了之前罗舒泄露的那一丝异常气机, 此刻正脸色略带沉凝的环顾四周。


    “主人,怎么了?”静立在陆散身边黑衣护卫一见到他的异常立刻上前询问。并不需要动手,只看他一举一动间身体都在呈现可以立即应敌的状态就知道武功不低。


    “没什么, 怕是今晚闹的这一场扰了哪位高人游湖的雅兴,刚才多看了这边一眼。”在那一瞬间被“盯上”的感觉后就没有再察觉到什么异常,陆散摆了摆手示意护卫不用紧张。


    这里到底是繁华无比的晴雨湖烟花巷, 刚才温独剑搞的那一出可不低调,惹的某个在附近寻欢作乐的高手不悦以至于略做探查或是警告也都很正常, 既然人家的气机已经散去, 陆散倒也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至于周边那些落在自己这艘画舫的各色视线?


    对陆散来说蝼蚁们的仰望不需要他去多做关注。


    被一同打入蝼蚁阵营的沈如妤却是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端倪。


    “陆散他竟也来南州参加武林大会了?看来他和温独剑交情还不错。”前方画舫上温独剑和凌若水被一起迎上客座首桌, 陆散和温独剑更是在这短短的功夫已经推杯换盏起来。


    “陆散惯来无利不起早,此时会出现在此处也必然是别有目的。”罗舒在心里反复推敲陆散能在武林大会上得到什么好处,却一时间没有头绪。


    每次武林大会固然有不少江湖人是冲着名利而去,但对于已经是聚财楼楼主的陆散来说, 武林大会能提供的名利已经不是他看的上的砝码,


    “那除了名利之外, 还有什么?”罗舒敛眸沉思, 却感觉手上被身边人戳了好几下。


    “发什么呆呀, 我和你说话你都没反应。”沈如妤略带抱怨道。


    暂时从自己的疑惑里抽离,罗舒看着沈如妤,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你看看, 凌若水的态度是不是有些不对,她好像有些怕那位陆楼主?”沈如妤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因为距离的关系,他们这个位置虽然依稀能够看到那艘画舫上,说要看的非常真切,那是不能的。


    但沈如妤就是感觉刚才凌若水对陆散敬酒时候姿态有些不对,有种难言的奇怪气场:“她看上去很紧张戒备,但又”


    话说到一半就卡壳了,她无法准确的描述那种违和感。


    “陆散修习内息极为阴寒,他要是不刻意控制,内力浅一些的人靠近他都会感觉冰寒不适,凌若水武功不济,受到那中阴冷内息的影响会本能的对陆散有些惧怕戒备倒也正常。”


    罗舒看了看,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是这样吗?”面对这为专业人士,沈如妤感觉自己都快要被说服了,直到凌若水给温独剑也斟了一杯酒。


    刚才那种一直没想开的违和感立刻豁然开朗,她略显激动的扯了好几下罗舒衣袖。


    “是距离,刚才斟酒的时候凌若水靠的太近了,她的肢体都在说着紧绷和戒备,你也说了陆散的内力会让人觉得不适,但凌若水却没有拉开距离,刚才她和陆散的距离甚至比她如今和温独剑的距离都要靠近。”


    “你是说凌若水是陆散的情人?”罗舒脸上是不以为意:“凌若水的裙下之臣不少,入幕之宾多一个陆散也不奇怪。”


    “不,不像是情人,比起情人”沈如妤忽然灵光一闪,提起一个略显的奇怪的设想:“凌若水更像是是陆散的下属。”


    一边努力捕捉画舫上几人的行动,一边在脑子再三比对揣摩,越比对越感觉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听到这个猜测罗舒眼神马上沉了下去,虽然乍一听像是无稽之谈,但是他对沈如妤的眼光还有些信任的,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想法后再重新去看,他得承认如妤的这个想法有很大的可能性。


    因为抛开一切外在,若只分析身体的动态和肌肉就能发现凌若水对上陆散的姿态和他身边几个贴身护卫的姿态很类似,之前因凌若水是个女人且是温独剑的女人,他反而一叶障目完全没有察觉到这方面的异常。


    “我会召集教里在南州的探子去密查,如果此事属于实,那相思坊和聚财楼之间的关系怕是也不简单。”罗舒一边在低声和沈如妤说着后续安排,一边示意船夫驱船靠岸。


    陆散带着的几个侍卫出了船舱,想来还是刚才的气机牵动让陆散有不放心,吩咐了手下出来探查戒备。


    微微摇晃的船舱中沈如妤和罗舒依然在陆散身上。


    “白无瑕之前不是和我们还有过合作吗?而且凌若水被驱离相思坊也有些时候了,会不会是她个人投靠了陆散。”


    “不会,凌若水没有这个价值。”罗舒断然摇头。


    虽然凌若水如今还挂着第一美人的名头并且背靠铸剑山庄,但说穿了目前的她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这张美人皮,这美人皮还因为温独剑的关系无法肆意使用,这样的人对陆散来说根本一文不值。


    所以若她真是陆散的人,那这关系最大的可能是源于她还在相思坊的时候,甚至是源于上代的相思坊坊主。


    “看来聚财楼藏了不少秘密,那我们这一路走来是不是行踪也已经泄露。”无论是聚财楼还是相思坊都是以各类情报集散地,加上来到南州之后的几桩事让沈如妤难免有此担心。


    “具体行踪肯定没有被掌握。”以罗舒的武功,若是有人跟踪他不可能没有察觉,但昨日的种种迹象也表面,某些有心人怕是已经知道他到南州了,并且各种蛛丝马迹都表明有人针对他或者说是针对孤鹜教设好了一个局。


    “大姐姐那里,你带我去远远看一眼,让我确认她一切都好便罢了。”沈如妤忽然如此说。


    虽说探望大姐姐本是她来南州的重要目的之一,但如今身边云遮雾罩的让人看不清,她不确定自己贸然和大姐姐会面会不会给她带去麻烦,索性就调整了去寻找姐姐小聚的计划


    烟花巷一栋栋布置奢华的小楼内,即使是深夜依然莺声燕语觥筹交错歌舞不歇。只最中间的那栋虽然也是灯火不熄,但房里传出的却是噼里啪啦的算珠相撞声。


    罗舒和沈如妤两人收敛全部气息静立窗侧阴影里。


    透过窗户缝隙看向房内,几年不见,沈如妤只觉大姐姐已经和记忆里的她判若两人。


    曾经眉目间的单纯温婉几乎已经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坚定锐利还有几分看


    淡和豁达。


    “主人,我们上个月的收益又涨了两层,就是金家那废物又来闹过,要我们交出东街的绸缎铺,还说您若再不搬离这里,下次送来的就是休书了,还说要告到临州沈家去。”


    “呵,我巴不得他送休书来,他金家那浑水谁爱搅和谁搅和去。至于我娘家我如今也是想开了,当年我不过是他们之间交易的一个添头一个砝码,如今时移世易都被嫁到这千里之外了,还贤良淑德给谁看呢,不用管他们,我们自过我们的日子。”自从去年暴揍金老爷一顿搬出来后,沈如敏忽然感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了。


    “谁在外边”!和一声低喝一起到的还有几枚暗夜里莫测的飞针。


    沈如妤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罗舒带着从楼下屋脊轻盈踏过,两人瞬息间就消失在夜色里。


    “哈哈,还好我们跑的快,不然就要被大姐姐逮到了。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乱了一口呼吸,没想到就被发现了,罗舒看那手暗器功夫,是不是已经是顶尖的手法?情报里说的大姐姐身边那侍女是个高手果然不是虚言。”几条街外,虽然藏了没盏茶功夫就被人发现了,而且被罗舒抱着跑路的样子也很是狼狈,但沈如妤脸上眼里却满是笑意,明显心情很好。


    “是个高手,论武功不在蝶娘之下,一楼还有几人也是呼吸绵长内力修为不弱,看来大姐在南州这些年也颇有机缘,有这些人在想来她自保是足够的。”罗舒看着眼前人放松愉悦以至于话都多了几分的样子,也不由的补了几句让她更是吃了定心丸一般


    西关城暮山顶,日已近午却依然还有轻薄的雾气未散,日光刺破云海照在顶峰平台上,照的中间那特意搭建的大木台很是显眼。


    当然,能让所有来参加这场武林大会的英雄豪杰们把视线全都聚集于此,并不是因为这木台足够显眼,而是因为它上头盖了一块宽大的洁白若雪的布,此时那布正安静的勾勒出一具又一具人体的轮廓。


    “”看着依然空着的主位观礼台,人群里或明或暗的眼神交换和窃窃私语给这场还未开始的武林大会酝酿出了一股诡秘的味道。


    若仔细观察,甚至能发现大会还未开场,却已经有人结伴离去。


    看来这世上聪明人不少,当然,蠢货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