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待去楚侍郎处花了一个时辰复命后, 楚侍郎对谢欢此行表现极为满意,对谢欢好一顿夸赞,遂又许了他一日假。
谢欢匆匆从楚侍郎处出来,出刑部的路上碰见的几名官员, 几人寒暄几句后, 谢欢便策马回煜王府。
远远的,谢欢就瞧见王管家伸长个脖子往自己的方向探头探脑。
马蹄在煜王府正门外停下,谢欢翻身下马,故意无视试图引起注意的王管家,对一旁侯着的小厮便自觉牵过缰绳,谢欢嘱咐道:“好生喂养着,这是刑部的马,后日还回去可不能出差错。”
小厮嬉皮笑脸道:“小的明白,谢公子您放心吧!”
他拍了拍胸脯, 昂首挺胸的说:“小的一定给您这马养的膘肥体壮。”
都知道谢欢脾气好,王府里的下人碰见了都爱同他说话。
谢欢轻轻敲了敲小厮的头,哂笑道:“你小子,可别吹牛。一天给这马养的膘肥体壮,你敢养我倒时都不敢骑回去。”
小厮捂着头笑了笑,傻呵呵的。
“谢公子,您回来啦。”王管家插嘴道, “累不累,瞧你脸都小了一圈。小的已经按照王爷的吩咐在您房中准备了热水, 不若您先好好的洗洗,待您洗完膳房的菜也应当准备的差不多了。”
“咱们好好的吃个饭,然后您在休息休息怎么样?”
谢欢没说话,只皮笑肉不笑的朝着王管家咧了咧嘴角,笑得王管家心中一紧,不知道这小祖宗又要作什么妖。
但是别说,这一路的确给他折腾的够呛,不过是在客栈休息了两日,但是每天夜里都被薛时堰缠着睡在一个屋里,折腾到半夜。
然后第二日还要早起赶路,谢欢眼下的青黑又重了不少。
对于之前王管家“见死不救”的事,谢欢虽还记在心头,但此时的确也没了力气折腾人,便目不斜视的直直朝着报春院而去。
王管家也不气馁,倒腾着小碎步跟在谢欢身后半步的距离,面带喜色,喋喋不休道:“谢公子,今儿王爷带消息回来说,以后您都住王府了。您是不是答应王爷了,哎哟,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王管家正说的起劲,结果却一头撞在谢欢单薄的背上,差点给自己跌了个跟头。
他龇牙咧嘴的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偷摸着往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谢欢面无表情的转身,威慑力十足的盯着自己。
“谢公子,”王管家小心道:“小的没撞您吧!”
谢欢蹙眉看他,冷冰冰道:“聒噪。”
王管家:……谢公子说话好伤人心,分明方才对着那小厮还笑盈盈呢!
王管家的脸耷拉下去,有点伤心了。
以前谢公子跟他说话可从来没有这般冷酷过!
肯定又是王爷惹人生气,然后谢公子来找他撒火了!
王管家笃定道。
谢欢一瞧王管家眼珠子乱飘就知道这人又在想什么不着边际的事儿,白眼一番,懒得继续搭理他。
快速回到报春院,谢欢洗了个美滋滋的澡,将头发也给一块洗了。一路风尘仆仆回来,谢欢觉得身上都是灰尘,不洗个干净,浑身难受。
洗完澡,院中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晃眼看去,全都是谢欢平日里喜欢吃的菜。
视线落在一旁谄媚笑脸的王管家身上,谢欢在心里小小的原谅了他一下,别的不说,王管家对他的喜好倒是了若指掌。
待吃完饭,谢欢便披散着一头墨发斜躺在秋千椅上,手里撸着小三花油光水滑的毛发,好不自在。
谢欢双眼无神,思维发散的想着,他得好好捋捋这几天发生的事。
关于被薛时堰发现哥儿身份这件事,直到现在谢欢也没有什么实感,比起他以为身份暴露时的天塌地陷来说,也就那天夜里薛时堰的表情有些可怕,让他有点点发怵。
但实则薛时堰并没有经常将这件事挂在嘴边威胁他,只除了在夜间时,薛时堰总爱多多“关照”那颗艳红的小痣……
想到这里,脑子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谢欢赶紧甩了甩头,将那些“不干净”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出去。
那他以后当真要跟薛时堰绑在一起了吗?
想到薛时堰说要娶他的狂言,谢欢颇感头疼。
但更让他棘手的事,对于这几天更薛时堰的亲密接触,谢欢虽然嘴上总是嘴硬,但心底却清晰的明白自己的确并不抵触,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享受薛时堰的伺候……
“难道我其实真的喜欢男人?”谢欢喃喃道。
哎—
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喜欢女子的话,这样不就跟骗婚的渣男没什么区别了吗。
他浅浅的叹了一口气,双手举起小三花,一人一猫,两双猫眸齐齐的眨了眨,谢欢幽幽道:“小花,你今夜去把薛时堰给挠一顿好不好。”
小花歪头,“喵?”
“诶—”
谢欢又叹一口气,之后的路还怎么走尚不清楚,但是今夜也不知道有没有事能绊住薛时堰,以免晚上那人又摸进他屋里。
谢欢承认那事儿很舒坦,但是也不能天天都弄吧?
那不得肾虚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谢欢等到子时初也没见薛时堰来,他本打算跟薛时堰说说那事儿不要太过频繁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他便下意识觉得薛时堰是不是自己也发现这事儿做多了不好。
唔。
这人心里有数便好。
谢欢想着,便美滋滋的睡了过去。
直到丑时初。
一人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待爬上床后,一只手便熟练的从床上之人的里衣下摆伸了进去,在细腰上摸了摸然后往下移去……
谢欢一个激灵,陡然惊醒。
轻柔的吻落在雪白的腮边,薛时堰轻声道:“将你弄醒了?”
感受到自身下传来的酥麻之感,谢欢舒坦的眯了眯眼,嘟囔道:“你动作这么大,猪都能被你吵醒。”
“呵。”
薛时堰轻笑一声,随即手下愈发用力,他垂下脸,用饱含情欲的声线催促道:“张嘴。”
谢欢被他弄得神志不清,下意识听从命令张开了嘴。
两唇相贴,大舌便急不可耐的冲破露有缝隙的齿关,搜刮着来自心仪之人口中的涎水。
“哼、唔—”
谢欢揪着薛时堰胸前衣裳的手不禁愈发用力,令人面红耳赤的水渍声在唇齿相交的空隙中溢出。
没一会儿他便身子一僵,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像是陷在云朵中,双眼涣散。
薛时堰拍了拍他,轻声道:“该你帮我了。”
谢欢正舒坦着哪有功夫理他,但薛时堰并不在意,直接拉过谢欢的双手往那处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薛时堰还未结束,谢欢忍不住手下一个用力,催道:“你快点儿的,哪儿能次次这么久。”
薛时堰闷哼一声,有些委屈的说:“那你主动点儿。”
谢欢:……
他阴着一张脸,在薛时堰的催促下,不情不愿的动起手来。
真是!
黑夜中谢欢涨红了脸,不满的想:凭啥汉子那啥的时间比哥儿长,这不公平!
谢欢不服的撅着嘴。
待终于结束,薛时堰将谢欢拥在怀中,亲了亲他的耳朵,哄道:“夜深了,快些睡吧。”
“还不是怪你。”
谢欢打了个哈欠,想翻个白眼,但奈何实在太困眼皮都睁不开了。他连今晚想跟薛时堰说的话也忘了个干净,没一会儿便入熟睡之中。
第二日醒来时,谢欢想起自己要跟薛时堰说的事儿时,薛时堰却早已经离开了。
他拍了拍额头,有些懊恼。
他本打算留着晚上再说,可谁知到了晚上又是昨夜的情景重演,一连过了五日,谢欢实在终于在接吻的空隙,说了自己的想法:“薛时堰,虽然咱们还年轻,但这事儿也不能天天做啊。”
谢欢试图说服薛时堰,振振有词道:“这事儿做多了以后咱们脑子会变笨,不记事,还会肾虚。以后咱们要不半月做一次,你觉得怎么样?”
正在舔吻他颈侧肌肤的薛时堰闻言停下动作,他撑起半个身子,笼罩在谢欢身上,疑惑道: “你肾虚了?”
谢欢:?
这事儿他能认?
谢欢涨红了脸,嘴硬道:“我是担心你以后不行了!我身体好着呢!”
“不必担心我,”薛时堰俯下身吻了吻他的眼睫,淡定道:“你放心,待到成婚时,你便知道我行不行。”
谢欢:……
他屁股绷紧,不敢接话了。
结果他不说话,薛时堰却慢悠悠道:“你若是肾虚了,可要我去找沈大夫给你开两帖药,补补?”
谢欢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怒道:“不!用!”
“好吧。”薛时堰从他亲了亲他的鼻尖,道:“那你若是不舒坦及时与我说,或者直接让王岩去将沈大夫找来。”
谢欢阴着个脸,恶声恶气道:“不用你关心,我自己身体自己有数,我好着呢!”
男人!
怎么可以在那方面认输!
大小、持久力都输了,难道他连肾也能输嘛!
谢欢不信。
然而又这么过了七八天,谢欢眼下青黑更加明显,连同一屋的付原都忍不住旁敲侧击的提醒道:“谢大人,如今公务繁忙,且先克制些。”
谢欢:……
他提了提嘴角,苍白解释道:“付大人误会了……”
“谢大人,且还是先去找个大夫看看吧。”付原打断道:“省得哪日因为此事误了刑部的正事倒是不好了。
谢欢:“……好。”
迈着虚浮的步伐从刑部离开,恰巧明日便是休沐的日子,但他休沐并不代表着薛时堰休沐,所以强咬着牙又应付了薛时堰一晚。
第二日一早,谢欢便悄摸喊了王管家去找沈大夫。
沈大夫就是上次帮谢欢处理伤口的老大夫,他是宫中退下来的御医,医术很是了得。
谢欢听薛时堰说沈大夫本来是打算离开京城,云游四方,但后来却选择了留在煜王府。
谢欢特意将沈大夫喊进了屋里,还做贼心虚的将门给关上了。
两人坐下,谢欢将手腕搁置在桌上,另一手撑着头,虚弱道:“沈大夫,你快给我瞧瞧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最近做什么都觉得什么气力。”
沈大夫先是看了看谢欢明显苍白的脸色,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嘴角,随后才一本正经的将手搭在了谢欢的腕上。
等了好一会儿,谢欢也没等到沈大夫的诊断,他心中一凉忍不住道:“我是得了什么重症吗?”
沈大夫捋了捋胡子,严肃道:“谢公子,你这脉搏绵软无力,且脉位较深,尺脉偏弱,乃是气血不足,肾阴虚所导致”
谢欢:……果然还是肾虚。
沈大夫笑呵呵的打趣道:“谢公子可是找到未来娘子了?”
谢欢:他都快成别人娘子了。
无力的摆了摆手,谢欢虚脱道:“沈大夫可有什么方子可以治这肾虚。”
沈大夫道:“自然有,不过—”
他拉长声音道:“光有药方还不够,谢公子平日里还少动些手,一月三四次以算得上频繁,谢公子正是精力充沛时,多加一两次也无妨,但再多就不好了。”
谢欢脸色一会儿涨红一会儿发黑,他握紧双拳,在沈大夫意有所指的眼神中,愤愤的将这笔账再次放到了薛时堰头上。
混账东西!
他非得给薛时堰一点颜色看看,才不枉他被害到肾虚!
他咬了咬牙,眼神闪烁,一个坏主意便计上心头来。遮住嘴,谢欢朝着沈大夫凑过去,低声道:“沈大夫,你有什么药是喝了能让人在一段时间内不举的吗?”
沈大夫:?
第52章
沈大夫上下扫视了一遍谢欢, 面容为难道:“这……不太好吧。”
没等谢欢弄明白为什不好,紧接着又听到沈大夫劝慰道:“谢公子,您按照老夫给的方子按时吃便好,何必食用不举的药来强行抑制,憋久了身子会很难受。”
谢欢脱口而出道:“如何难受?”
沈大夫给了他个“大家都是男人”的眼神, 悠悠道:“这人嘛,总有想要宣泄之时, 然而这不举药吃了后, 宣泄无能。久而久之,人心里憋屈久了就会发狂。届时就算您再找我拿其它药帮你重展雄风,那也要好一段日子才能缓过来。”
这药不错!
谢欢双眼一亮, 连忙道:“沈大夫, 你就给我这药。”
眼看着沈大夫还要劝他,谢欢又说:“您且放心,这药我不是自己用。”
“那您给谁用?”沈大夫疑惑道。
谢欢阴阴一笑,不怀好意道:“给害我的人用。”
沈大夫看着谢欢一肚子坏水的表情,就知道这人打的是坏主意,不过……
谁让谢欢还蛮对他胃口,这谢公子说话时常不着五六,但跟他交谈时心情倒是莫名其妙会变好。
一点儿不举药罢了,只要自己控好量,拿给谢公子出去吓吓欺负他的人,也不是不成。
听闻沈大夫答应后, 谢欢高兴得不行。
他一边催促着沈大夫去拿药,一边嘱咐他别把这件事告诉薛时堰。
“为何不能告诉王爷?”沈大夫老脸上满是不解。
谢欢支支吾吾糊弄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我不想让他知道,多丢人呐!”
少年人总是最要面子, 沈大夫表示理解,欣然答应替他保密。
沈大夫推开门将手上开的治肾虚的药方子交给门外焦急等候的王管家,吩咐道:“这药一日煎两次,每次将一炉的水煎至一碗的量便可。”
“多谢沈大夫,在下都记下了。”王管家问:“不知我家谢公子是生了什么病?可严重?”
“咳……”谢欢假装不经意的走了过来,打断沈大夫要说的话,朝着王管家道:“一点儿小病,你让人去将药煎了便是,别问那么多。”
谢欢说得很急,显得有些严厉。
王管家以为谢欢还在因着先前的事记恨他,也没个法子,只能给沈大夫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他们私下说。
谢欢一看,要是沈大夫当真告诉王管家他肾虚的事,这还了得!
到时候不得一个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堂堂最年轻的探花郎,居然是个肾虚之人!
不行!
猫眼一厉,他朝着沈大夫狂眨了一通眼睛,直到眼睛都快抽筋了,才看见沈大夫嘴角含笑的朝他点了点头。
这谢公子,当真是有趣。
沈大夫索性当着谢欢的面,跟王管家说:“谢公子体内虚火太重,老夫给他开了些降火的药,过些时日便好了。”
“哦哦,那便好。”王管家拍了拍胸脯,拿着药去厨房了。
沈大夫答应明日晌午之后将不举药给他带来,谢欢搓了搓手,一想到以后薛时堰看着自己那物什立不起来的表情,他就已经憋不住笑了。
嘿!
不给薛时堰点颜色瞧瞧,省得还真以他谢欢是只病猫。
然而在他未看见的地方,王管家拿了药,走到厨房,将药递给厨娘,刚要跟厨娘交代沈大夫的嘱咐,便听见厨娘惊讶的“咦”了一声,随即笑道:“王管家,你身子虚了呀,怎地还要开药补了?”
王管家听她胡言乱语,皱眉训斥道:“你胡说什么,这分明是沈大夫给谢公子开的降虚火的药。”
“啊?”厨娘将那些药材又翻看了一遍,笑道:“沈大夫唬你呢,这石斛、龟甲分明就是治肾阴虚用的,我家那口子以前也找过大夫开的这些药,只不过那些药材没您这看起来好。”
王管家一惊。
谢公子竟然……
那岂不是王爷……
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正经的笑,王管家朝厨娘确认到:“你确定你家那口子以前吃的这药?”
“可不是!”厨娘年纪不小,谈论起这些事时毫不羞涩道:“当时我跟他一起去捡的药,我还能不知道。您知道我记性向来好,无论食材还是药材只要见过就不会忘。”
“哈哈哈!”王管家憋不住仰头笑了起来。
看来谢公子当真是接受了王爷。
他就说嘛!
两人从小一块长大,就谢公子心软性子,王爷多磨磨人不就服软了。
在厨娘看傻子的眼神里,王管家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将沈大夫的嘱咐重复了一遍,临走前道:“你且好生煎煮,若是这药出了问题,到时候王爷可要唯你是问。”
厨娘:?
她一头雾水的看着王管家悠哉的背影,嘟囔道:“王管家说得什么意思,这药不是给谢公子吃的?怎地又跟王爷扯上了关系?”
她想不明白,索性埋头好生煎药去了。
不过,
啧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这谢公子看着容貌端正,身姿挺拔,怎地内里是个虚的?
这头谢欢还不知道外头已经有人开始编排他了,他吃了午膳又喝了一碗苦药之后,便等着沈大夫给他送来不举药。
沈大夫给了他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谢欢瓶子里的药丸全部倒了出来,一共有三颗,药丸不大,黑黑的小小一粒。
沈大夫道:“这药啊,你一天给他吃一粒,三日后那东西就起不来了,要一月后药效方才能够缓解。”
谢欢注意力全在怎么哄骗薛时堰吃药丸身上,一听沈大夫的话,脱口而出道:“啊?才一个月啊?”
这话听着很是不满,沈大夫轻笑一声,劝道:“谢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总不能当真让人一辈子都不举,一月已然不算短了。”
谢欢撇了撇嘴,心道,最好能够让他一辈子立不起来。
但是这事儿想想也不可能。
谢欢将三颗药丸小心的装回瓶子里,道:“多谢沈大夫,待真的起效了,我在亲自去感谢您。”
“不必,”沈大夫笑呵呵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您呀,就算成功了也别来告诉我。老夫听了那人的惨状怕是会心中有愧。”
这老头儿说话真有意思,谢欢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当晚谢欢强撑着一直没睡,薛时堰沐浴完后过来见谢欢还醒着有些惊讶道:“怎地还没睡?”
谢欢刚张嘴要说话,又听薛时堰说:“王岩说你今日让沈大夫给开了治肾阴虚的药?”
薛时堰拿过烛火照亮谢欢的脸,若有所思道:“好似脸是比之前苍白了些。”
“王!岩!”谢欢捏拳,怒道:“他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将烛火放回原处,薛时堰抱着他倒在床上,轻笑道:“做什么发火,不想被我知道?”
往日里谢欢想较劲的心思,薛时堰并不是全无察觉,只是没想到谢欢当真扛不住了。
“闭嘴!”谢欢恼羞成怒。
薛时堰笑了笑,安抚性的摸了摸他的长发,话锋一转道:“这几日就不弄了,待你养养身子。”
谢欢斜了他一眼,想着一会儿要给薛时堰吃不举药,心头的不忿便消了些。
他撑起身子,从枕头下掏出那个熟悉的翠绿色瓶子,他从里面倒出一颗黑色小药丸放在掌心里递到薛时堰跟前,言辞恳切道:“这是我特意给你求得药,吃了可以预防肾阴虚,你这白日夜里的辛劳,想来还是预防一下的好。”
薛时堰看了眼谢欢掌心里的药,复又抬眼对上谢欢目光灼灼的眼。
薛时堰:……
谢欢怕是不知道,他眼里的幸灾乐祸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吧。
这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勾了勾唇,好似当真信了般,将那药夹在指缝中拿了过去。
“你给我求得药?”他问。
谢欢点了点头,不满道:“我还能骗你不成。”
药,是特意求的,只是药效不太一般罢了。
“既然是你特意求的药,那我怎能不吃。”薛时堰慢悠悠的将药放进口中。
好!
谢欢心中大喜。
只要再过两天,薛时堰就会不……
“唔!”
双眸惊恐放大,谢欢被捏着下颔强行打开齿关,感受到对方嘴里渡过来的不举小黑药丸。
谢欢:……
猛的将薛时堰推开,谢欢双手撑在薛时堰的胸膛上,将上半身伸出床外,对着床下就是一顿“呸呸呸”。
待确定黑色小药丸被吐出去后,谢欢后怕的抚了抚胸,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害怕。
混账薛时堰。
差点害得他不举一个月!
他气咻咻的一转头,便看见薛时堰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下巴点了点地上的药丸,意有所指道: “特意给我的药?”
谢欢:……
他磕磕巴巴的解释道:“这治肾虚的药我晚间已经喝过了,再吃就多了。”
“是吗?”薛时堰声音很轻的说,“你要我去找人查查这是什么药吗?”
谢欢:……
“你好烦!”
他恼怒的躺下将被子盖在脸上,掩饰心虚道:“你都不信任我,还谈什么心悦我。”
锦被下,谢欢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正想着要怎么糊弄过去才能让薛时堰不追究这药的来源,脸上却忽的一空。
薛时堰将谢欢脸上的被子掀开,脸上看着倒没有生气的意思,将谢欢拢进怀里,他道:“别闷着了,困了便好生睡。楚丰朗让人带了话来,说三日后极乐天一聚。”
谢欢奇道:“清霜姐找我们?”
自上次处置完谭忠为首的太子党,太子、皇后都被废了,谭忠也被斩首示众。
而作为此次找到太子一党谋逆证据的楚丰朗也因此名声大噪,待礼部尚书的位置补上后,楚丰朗也因此晋升为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修撰。
谢欢本就想找机会恭喜虞清霜官升两品,只是一直被薛时堰绊住手脚,这段时日碰见虞清霜的机会也没以前多。
看来礼部果然比翰林院的事多。
“嗯。”薛时堰拍了拍他的背,闭着眼哼了一声。
谢欢看他满脸疲惫,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
算了,具体什么事,等见到清霜姐便知道了。
想着想着他便闭上了眼。
半晌后,他又缓缓睁开了眼,猫眸里睡意全无,他先是将手伸到枕头底下试探性的左右摸了摸。
没有,
什么东西都没有!
不是,他装药的瓶子呢!
他得赶紧将这东西毁尸灭迹了才行,不然要是被薛时堰查出来是什么东西还了得!
虽然薛时堰瞧着是不计较,但是按谢欢对他的了解,不计较就怪了。
他坐起身子,将枕头拿起来,用手将枕头底下给摸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个瓷瓶。
完了。
定然是被薛时堰给拿走了。
侧耳听到薛时堰平稳的呼吸声,谢欢试探性的伸手往薛时堰的袖中摸去。
这人方才也没下床,东西肯定藏在衣袖里了,他定要将这药瓶找出来才行。
手指刚碰到薛时堰的袖口,纤细的手腕便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薛时堰在他手腕上下摩擦了一下,哑着嗓音问:“睡不着?”
谢欢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连忙道:“睡得着,我马上就睡了!”
但薛时堰完全不管他的挣扎,拉着人的腰往下一拖,牵引着他的手往身下去,漫不经心道:“既然睡不着就帮帮我,合着虚的是你不是我。”
谢欢:……
谢欢被迫又给薛时堰做手活,只是这次做到一半时,他愤愤的将那东西一扔,掀起被子将自己盖住,十分恼怒道:“你自己弄。”
薛时堰带着没被满足的烦躁,轻声道:“作何又生气?”
谢欢气恼的夹了夹腿,有些委屈道:“我给你弄,我也想要,沈大夫让我少弄。”
薛时堰:……
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少见的脸上浮现出吃瘪的神色。
长夜漫漫,且待那东西自己消下去吧。
总不能当真让谢欢一直虚下去。
第53章
“谢大人, 多谢您。”
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将拎着的一篮子鸡蛋往谢涵手里塞,一名年纪三岁左右的小姑娘梳着羊角辫儿,一只手抓着女子的衣摆,含着另一只手的食指悄悄打量着面前正推拒着她娘亲谢礼的貌美郎君。
“不必了, 游婶子。”谢欢笑盈盈拒绝道, “本官都是依照律例进行判决,要收了您这鸡蛋, 一会儿被人看见了, 背后得编排本官是收了您的好处才如此判罚。”
游婶本就是个老实的乡下妇人,听谢欢这么一说立刻将篮子收了回去,不知所措道歉道:“对不住,谢大人。老妇竟忘了此举竟会污了谢大人名声。”
谢欢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这游婶原本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待身契到期后,便被主人家放归。游婶是个老实人,当丫鬟这些年的工钱全部攒在手中,也不知去做生意,选择了回京郊乡下娘家,将钱大半交给了家中父母,然后嫁人了。
这嫁的是村里的一名孤儿童生,虽是童生,但年纪却已有双十。游婶本以为嫁给读书人乃是不错的出路,成婚后她勤勤恳恳做着绣活儿将赚的钱全然拿给了那童生去读书。
奈何童生不争气,一连考了十年竟然还未考上秀才。十年里游婶绣花双眼熬得半瞎,家中积蓄在这些年里并不剩多少,家中孩子冬季连件厚衣裳都没得穿。游婶实在扛不住了,于是便劝着童生找个活计,先将读书的事放上一放,待以后松活了再说读书的事儿。
谁知就这么一句话,竟将那童生激怒,当日将游婶殴打了一顿。
童生许是从拳脚相加的宣泄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这是他的妻子,也是任由他捏圆搓扁的物件。
自那以后周围邻里隔三差五便会听到游婶被打时的惨叫声,就这么生生的熬了五年。直到半个月前游婶险些被打得断了气,她家大儿子吴勇砍柴回来看到游婶倒在地上,气息微弱,而那禽兽不如的父亲还在往母亲身上砸拳头,小丫在一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去拉童生却被童生推倒在地。
一怒之下,吴勇拿起家中的长凳砸在了童生的后脑勺,砸得那童生霎时晕了过去,旁边的领居发现不对劲赶来时,就看见游婶和童生都躺在地上,而吴勇手里还拿着带着血迹的长凳。
慌忙之下,邻居赶紧找了大夫,又报了官。
这案子才出现在谢欢眼前。
真有意思,谢欢嘲讽的勾了勾嘴角。
游婶被打五年,听吴勇的证词,据说游婶多次被打得晕厥过去,这也没人报官。反倒是那吴童生一晕倒,那些人就会报官了。
谢欢垂眸拍了拍小丫头的脸,轻声道:“这鸡蛋还是留着给小丫补补吧,你家吴勇还要好些时日才能回去,你且先回家中将一切打理好。”
吴童生被吴勇那一砸给砸成了个瘫子,公堂之上,他口齿不清的嚷着“恳、恳请大人重罚吴勇,让这小畜生砍头”之类的话。
实在可笑至极。
谢欢这些时日以来,早已完全掌握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什么时候该清醒。于是便拿出以往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和稀泥态度,问了吴童生:“吴勇若是没了,家中该谁来照料?”
吴勇虽才十三岁,但俨然已经是吴家的劳动力了,平日家中砍菜、种田之事都是他在忙叨。
游婶身子每况日下,还不知何时就会瞎了去,而吴童生更是已经完全没了起身的能力,只能由其他人照顾。
暴怒之下的吴童生霎时清醒过来,沉吟好一会儿后,又重新道:“望大人严惩此子,他欲弑父乃是大过,定要受过重刑,学生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这模样,吴勇已然是他的仇敌。
谢欢眼皮微撩,听过游婶的证词,又看了看堂下吴勇抿着嘴一副倔强不认错的模样,最后下了判决:
吴勇因护母心切,错手将其父打伤,此举实乃无心之过,遂罚吴勇仗十,徒一月。
这已然算得上是很轻的判罚。
堂上众人哗然。
吴勇与游婶经验之后便是克制不住的欣喜,吴童生嚷了几句判罚太轻,被谢欢让人堵着嘴给抬下去了。
他在心里不耐的翻了个白眼,个软饭家暴男真好意思。
若不是游婶并没有合离的意愿,谢欢恨不得直接给两人判个合离,让那瘫子自己过日子去。
弑父这罪名太大,只要有人沾上,一辈子便毁了,所以谢欢也只得找个借口给吴勇减轻刑法,这已是他在大珉律法中能寻到最轻的刑法了。
谢欢摸了摸小丫的脑袋,待小孩儿将嘴里的手指抽出来,嘴一咧,甜甜道:“谢大人,你好漂亮!”
谢欢一怔,游婶也是一愣,目光不自觉的落在谢欢的脸上,耷拉的嘴角扯了扯,她对小丫说:“谢大人这叫仪表堂堂,是俊朗,小丫说错了。”
“哈哈哈,小丫好眼光。”谢欢莞尔一笑,小丫头哪儿分得清什么叫漂亮,什么叫俊朗,总归是再夸他就对了。
小丫嘟着嘴,觉得她娘亲说的不对,谢大人明明就是漂亮。
今日是与楚丰朗约好的日子,煜王府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谢欢欲与游婶告别,踌躇片刻,他指点道:“游婶子,如今吴童生不能行走,家中大小之事皆由你说了算,你且想想法子,该如何立起来。否则,待吴勇回去还有小丫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好过。”
吴童生瘫了,如果游婶依旧这幅万事不争的模样,还是会继续被吴童生拿捏着。
看着游婶懵懂的眼神,谢欢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不可能说得太过明白,希望游婶能在以后的日子里突然意识到是吴童生离不开她的照顾,而非她离不开吴童生。
“本官先走一步。”谢欢道。
游婶连忙拉过小丫,弯腰道:“老妇恭送谢大人。”-
极乐天,三楼。
楚丰朗正姿容潇洒的饮着酒,坐她对面的谢苏皱着眉,一脸不赞同道:“你少喝些,喝多了对身子不好。”
楚丰朗讪讪放下酒杯,解释道:“这些天喝多了,一看着酒杯我就拿了。”
谢苏给她杯子抢了过去,拿过茶盏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道:“你喝这个。”
楚丰朗接了过去,慢条斯理的嘬了一口,状似认真的品了品,笑道:“好茶!”
谢苏朝他白了一眼,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叉腰傲然道:“我选的茶自然不错。”
一旁的虞清潇见他二人插科打诨,掩唇笑了笑。
“吱—”
门被推开,谢欢同薛时堰一齐走了进来。
方才上马车时看见薛时堰在车厢里给谢欢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按照薛时堰最近的忙碌程度,今日肯定不会前来赴约,没成想竟然还是赶来了。
“谢欢!”
谢苏站起身,一拍桌子,面容凶狠道:“你都多久没回府了,你还记得吗!”
谢欢苦着脸,不动声色的戳了戳薛时堰。
又不是他不想回去,都怪薛时堰一直拦着他!
想到此处,他愈发理直气壮,索性直接坦白道:“这可不怪我,都是薛时堰阻拦,否则我早就回去了。”
“是吗?”谢苏狐疑的看了看两人。
他记得煜王一直和谢欢是一伙儿的,指不定就是谢欢不想回家,让煜王殿下背黑锅。
薛时堰在谢欢颇具威胁的眼神中,点头道:“最近本王有事与谢欢相商,耽搁了他回谢府的时日。”
既然煜王开口,谢苏自然不能当着他的面质疑,只能狠狠瞪了瞪谢欢,表示自己对他的怀疑。
莫名被瞪的谢欢:……我冤呐。
两人一齐坐下,虞清潇喊了声:“欢哥哥。”
“哎,”谢欢应道,“清潇这些时日过得可还好?”
虞清潇笑眯了眼,说了句:“烦劳欢哥哥惦记,还不错。”
谢苏不满插嘴道:“你怎么不问我?”
谢欢抬眼皮看了看他,道:“我瞧你精力充沛得很,瞧着肯定不错。”
“哼!”谢苏撇嘴,埋怨道:“我看你是在外头玩野了,月末谢蕊要出嫁的事,你可还记得?”
“啊?”
谢欢一拍额头,当真是快给这事儿忘了。
此时离着月末还有个十日左右,谢欢转头对顺势薛时堰道:“我今儿要回去,待到五姐出嫁后回王府。”
余下三人此时才感觉两人之间氛围有些奇怪,怎么谢欢这话像是在征求薛时堰意见似的。
可若说是对煜王的尊敬,瞧着又不太像。
“嗯。”薛时堰应允道。
见薛时堰答应了,谢欢放下心来,好在薛时堰还算善解人意,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他转回头,却发现谢苏、虞清潇两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谢欢:“你们看我干嘛?”
他摸了摸脸,对楚丰朗道:“还没恭喜清霜姐连升两品,待五姐成亲之日,清霜姐可要来前来观礼?”
谢苏抱胸,抬下巴道:“我早就给了她请帖,轮到你来操心,怕不是谢蕊嫁出去了你都不晓得。”
对于自己忘了谢蕊成亲一事,谢欢表示无言以对。
的确是自己最近放在家里的心思太少了,他撞了撞薛时堰的胳膊,道:“你要不要也来。”
薛时堰看了他一眼,眼里含着笑意道:“去。”
啧。
谢苏看着两人自然的相处,不知道为什么越咂摸越觉得不对劲,以前他六弟跟煜王相处时也甚是熟稔,但没觉得有这般……
这般亲昵呀?
反倒是虞清潇眼瞳震动了下,恰在此时对面薛时堰抬眸不经意间冷冷看了过来,虞清潇身躯一震,不由自主的垂下眼,拿过桌上的茶盏,掩饰性的喝了起来。
“对了,清霜姐,我怎么听同僚说圣上有意给你指婚呐!”
谢欢拿起一块酥果儿吃着,一边问道:“真的还是假的啊?”
楚丰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确有此事,不过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自然不能接受陛下的指婚。”
她总归是女子,若是接受了陛下的指婚,那岂不是害了别的哥儿、女子一辈子。
“指婚!”谢苏惊讶出声,不满道:“你怎么都没告诉我?”
楚丰朗无奈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有什么好说的。”
虞清潇担忧的看着楚丰朗,轻声问道:“那陛下可有怪罪阿姐?”
楚丰朗摇了摇头,道:“我同陛下说早有心仪之人,不日后将会迎娶心仪之人过门。”
“心仪之人!”谢苏脸色更难看了,他咬牙道:“什么心仪之人,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谢欢笑他:“我一听这话就知道清霜姐乱说的,你怎么还当真了。”
谢苏闻言看向楚丰朗,只见楚丰朗点头笑道:“的确没有,不过以防陛下以后还想着此事,我预备找一合适的女子契约成亲。”
永远不成亲这事儿久了怕是会引起朝中之人的怀疑,楚丰朗并不愿意做这显眼之人,更不愿让景佑帝给她指婚。
索性还不如找一个女子,二人签了契约,日后她也不碰那人,但许诺那女子荣华富贵,各取所需倒也不错。
对于楚丰朗如此新鲜的想法,谢欢有一瞬间惊讶,随即又笑开了:“不错,清霜姐这法子不错,只是你这人得好好找才行,否则若是她嘴不严实,出去乱说就不好了。”
说着,谢欢推了推薛时堰,道:“你的人多,你给清霜姐找个合适的呗!”
楚丰朗也看了过来,含笑道:“煜王殿下若能出手相助,下官感激不尽。”
“倒不是什么难事。”薛时堰颔首道。
他正要应下,忽然一人拍案而起,众人看去,只见谢苏双眸晶亮,语出惊人道:
“虞清霜,你瞧瞧我怎么样!”
第54章
雅间内寂静无声, 一时都被谢苏的话惊到了。
半晌后,
“三哥,你脑子没病吧!”
谢欢略感荒谬,扶额道:“要是让娘亲知道你嫁给清霜姐, 她不得抽你。”
楚丰朗怔愣片刻,扯了扯嘴角,打趣道:“我瞧他是最近被伯母催烦了,索性想着嫁给我一劳永逸。”
虞清潇拉了拉谢苏的袖子,轻声劝道:“苏哥哥,你快别说笑了。你以后定然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可别一时头脑发热。”
薛时堰的视线不动声色的在谢苏和楚丰朗之间游移。
“什么叫头脑发热!”谢苏双手撑在桌上,不满道:“我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的,反正现在我只要在家中母亲总是来催我出去同这位公子见面,那位公子喝茶,我都快烦死了。”
他双眼亮晶晶的看着楚丰朗,用诱哄的语气道:“虞清霜你就答应我呗,我嘴也严实,咱们也熟,你也不用做遮掩以防身份暴露。成亲后不管谁来打听你的消息,我都不会保证不会漏口风。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谢欢打断道:“三哥你别想了,即便是清霜姐同意我也不同意。”
虞清霜刚升了官,且景佑帝还有给他指婚的意思,显然很看重她,这样一来虞清霜名义上的妻子也定然会被许多人盯着。
日后还要出去参加京中朝臣夫人们举办的各种宴会,就谢苏这性子,即便被人下了套恐怕也不晓得。
更何况,谢欢觉得谢苏只是现在被袁氏催得烦才想到这个法子,那以后万一他要是见着喜欢的男子,那又是一桩难办之事。
“凭什么!”谢苏双手抱胸,撅着嘴朝着谢欢道:“我又没问你,哪儿有你不同意的份儿!”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谢欢昂首道:“你别想一出是一出,我瞧清霜姐早已有打算,你别说让人为难的话了。”
谢苏不服,他问楚丰朗:“虞清霜,你当真不选我?我的外貌、家世哪样拿不出手,而且咱们互知根底,你上哪儿找我这般合适的人。”
楚丰朗婉转道:“苏哥儿,我这’夫人‘平日里需打理府中大小事务还有与京中贵妇人们往来,很是繁琐。”
更何况做她的夫人,日后可能还面临着危险,谢苏帮她良多,却袁氏、谢如敛对她有恩。
她还尚未报恩,又岂能让恩人之子陷入危险境地,那才是真真对不起袁氏。
谁料谢苏根本没听出她话中的婉拒,自信道:“这些事有何难,我跟着母亲也学了些,定然能够上手。”
虞清潇怀疑道:“苏哥哥,你什么时候跟义母学的?”
谢苏颇为自豪道:“这还用认真学,平日里多瞧两眼不就晓得了,依你苏哥哥的聪明才智,只消两天就能上手。”
虞清潇:……苏哥哥又说大话了。
谢欢嗤笑一声,跟楚丰朗道:“清霜姐,你且少理会他。”
说着他又碰了碰薛时堰的手臂,道:“你早些给清霜姐找到合适的人,省得此事夜长梦多,被人发觉了。”
“嗯。”薛时堰桌下的手在他腿上暧昧的摩擦两下,面上却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道:“我让王拂君去办。”
腿上传来酥麻的触感,痒得谢欢心慌,他沉下脸,将薛时堰的手拨下去,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薛时堰。
见没人理睬自己,谢苏气哼哼去窗边坐下,将脑袋扭了过去,一点都不想看到桌上的几人了。
哼!
竟然没有一个人跟他站一起。
谢欢、虞清潇这两个都是叛徒!
虞清潇见谢苏生闷气,有些担忧,恰好瞧见楚丰朗给了他个“去看看谢苏”的眼神,便起身去讨好谢苏去了。
然而谢欢现在注意力完全没落在谢苏身上,他正烦躁的将薛时堰再次放在腿上的手扒拉下去。
这人像是玩上瘾了般,只要谢欢一拨他的手就会落下去,不过安分不过一息间,又会将那不安分的手放上来。
“你今日要回去了。”薛时堰面无表情,黝黑的双眸里却含着说不出的委屈,好似在控诉谢欢的无情。
谢欢脸色一黑,这人还装起可怜来了。
今日回谢府后,用不着半月他就回王府,这人一副生离死别的不舍做派装给谁看!
以前动不动十天半月不见,也没见他这么黏糊啊!
桌下的波涛汹涌,楚丰朗并不知晓,他看着越坐越近的二人,调侃道:“誉王殿下同谢欢当真是关系不一般。”
这也是她的心中话,这金尊玉贵的誉王殿下居然能跟谢欢平起平坐,实在是一件罕事,且瞧着谢欢举手投足间竟然还在指挥誉王办事,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楚丰朗这么一说,谢欢瞬间心虚,他也不去推薛时堰的手了,挺直腰背,欲盖弥彰道:“哪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清霜姐,你别瞎说,让人听着不好。”
楚丰朗愣了下,心道:
谢欢是怕被人发现他们相交甚深吗?但朝中之人还有人不知道谢欢是誉王那一党派的吗?
虽心中甚是疑惑,但楚丰朗还是顺从道:“切勿生气,是我多言。”
对于楚丰朗的配合,谢欢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好像自己反应过度了,清霜姐看起来并没有发现自己跟薛时堰的“奸情”。
他轻吐一口气,心刚放下,腰刚刚松下半截,又被薛时堰摸到膝弯的手刺激得一挺。
烦人精!
谢欢想踩他一脚,只是脚刚抬起,薛时堰却像是有所察觉一般的移开了脚。
谢欢踏了个空。
哼!
这人当真对他了若指掌,好烦。
忍着大腿上的手掌带着的瘙痒热意,谢欢饮了口茶,生硬的转移话题,跟楚丰朗谈起如今朝堂上的局势来-
被困多日后回到谢府,谢欢迎来的是谢如敛的一顿痛骂。
很正常。
谢欢抹了抹脸,看着唾沫飞溅的谢如敛安慰自己道:
多日未归家,家中父母担忧乃是常事。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当你在煜王府安了家呢!”
谢如敛气都不喘的骂道:“让王府里的人带句话回来就完事儿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煜王养了个儿子呢!”
谢欢垮着脸,辩解道:“这不是有事嘛,你当我不想早些回来。”
谢如敛被他呛了一下,想继续骂,但又担心煜王当真在谋划什么大事,他收了声,狐疑道:“莫非煜王在筹谋什么大事?”
想起薛明轩被关进宗人府的情状,谢如敛忍不住提醒道:“你当心些,可别去做了那出头鸟。现下煜王被各方势力盯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薛时堰掌管六部,还有贺家相助,怎么看都隐隐有了下一个谭家呼风唤雨的势头。
“我知道。”谢欢心中沉闷,“爹,你放心。”
谢如敛又提点了他几句,见谢欢情绪不高,便喊他得了空去见宁玉淑。
谢欢多日未归谢家,最盼着他的还是宁玉淑。
到达紫馨苑时,宁玉淑正在院里绣花,只是较之以往恬淡的表情,显得更加苦闷了些,不大的脸上嘴角下撇,明明在绣花,眼神在思索着其他的事。
“娘。”谢欢叫道。
听到喊声,宁玉淑抬起头来,眉头的忧愁一扫而空,将手中的帕子扔下,欣喜道:“欢儿,你回来了。”
“嗯。”谢欢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递给宁玉淑,弯唇笑道:“儿多日未归,未能在娘跟前尽孝,这是我给娘准备的赔礼。”
“哎哟,你同娘客气什么。”宁玉淑接过玉镯戴在手上,翠绿色的镯子衬着皓白手腕极其好看。
宁玉淑笑得合不拢嘴:“欢儿越来越会哄娘开心了。”
“应当的,”谢欢一本正经道:“连娘都不会哄,我还算什么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哈哈哈。你呀,”宁玉淑笑他:“嘴甜起来的时候当真是甜到人的心窝,平日里你也少呛你爹两句,省得他总来我跟前抱怨。”
谢欢撇了撇,不以为意。
“娘,你这秀的什么花样?”谢欢拿起桌上的帕子,想转移他娘的注意力。
结果却发现帕子上竟然有凝固的血迹,他拉过宁玉淑的手,蹙眉道:“针扎到手了?”
“啊?”宁玉淑有些没缓过神来,她看了看帕子上的血,笑容勉强道:“方才不小心扎到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谢欢见宁玉淑似乎有心事,放下她的手,温声道:“娘,可是最近府里发生了什么我不晓得的事?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吗?”
“没有。”
宁玉淑笑道:“欢儿别多想,娘只是今儿没睡好,有些困乏。”
谢欢见宁玉淑不说,也没接着问,只是悄悄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打算找府里其他人打听打听。
只是之后几日不管他找谁打听宁玉淑的事儿,大家都一脸茫然不知,再加上之后宁玉淑肉眼可见的兴致高了不少,谢欢便只当宁玉淑的确是那日没睡好,也不再深究-
八月底,谢府五姑娘出嫁。
煜王、贺小将军,新科状元皆前来捧场。
这也让谢蕊的夫家为此压力倍增,煜王肯赏脸来参加谢蕊的出嫁宴,足以说明煜王对谢家的看重。
大珉成婚需家中的男丁背上花轿,谢欢背着谢蕊,一路上叮嘱道:“五姐,你嫁出去后万事别忍着,若是夫家偷摸做不好的事儿,你就回谢府来找我做主。”
谢蕊笑他:“我还以为你让我回家找爹做主呢。”
谢欢理直气壮道:“找爹也成,不过我比爹靠谱!”
谢蕊低低的笑出了声,只是眼中却含着泪花,出嫁后她就不能时时回谢府来了,以免他人说闲话。
将谢蕊放进花轿中,谢欢递给她一个木盒,笑道:“这是我给五姐的嫁妆,五姐且收好了。”
说完也不管谢蕊的反应,谢欢退后几步。
唢呐声响,前来迎亲的众人敲锣打鼓的从谢府门外离开,谢欢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戴红花的五姐夫,眯了眯眼。
这人,最好不要欺负他五姐。
待迎亲的队伍消失后,谢欢转身回去。
今日谢蕊出嫁,连带着谢柔等几位姐弟都回来了,本该是其乐融融的时候。
薛时堰同贺疏朗自然同谢欢等人坐在主桌上,楚丰朗则被安排在另一桌,谢欢吃得正开心的时候,发现谢苏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眼珠子胡乱转动着,动不动就瞥两眼楚丰朗,神情鬼祟。
他这三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但一顿饭下来,也没见着谢苏有什么意外的举动,谢欢还以为是自己多想了,直到将家中客人基本送走。
只余下薛时堰、贺疏朗、楚丰朗三人,谢欢正想着要怎么跟谢如敛他们说自己又要去王府小住一段时日,忽而听得方才宴请的膳厅中传来一声惊呼。
谢欢担心出事,赶紧转头跑了回去。
甫一踏进膳厅,就见谢苏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跪在袁氏、谢如敛跟前,周围站着谢柔等人。
谢苏朝着袁氏、谢如敛磕了个头,朗声道:“爹、娘,不管你们答不答应,反正我身子已经给了楚丰朗,您俩要是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就不活了!”
似是觉得还不够刺激,谢苏闭眼假哭道:“左右我已经认准了楚丰朗,爹娘你就成全我们吧!”
谢欢一脸惊讶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楚丰朗,却见楚丰朗的脸白的比还鬼吓人,神情慌乱,只见他上前一步欲要解释,紧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下一个趔趄,双膝一软,“咚”的一声直挺挺跪了下去。
满室寂静,鸦雀无声。
第55章
楚丰朗这一跪好似当真承认了自己与谢苏有私情一般,众人的眼神霎时诡异起来。
“你、你们……”
袁氏双唇抖动,指着二人的手指不断颤抖,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只见她胸膛剧烈的起伏,像是被气得喘不过气了。
“朗哥哥!”
虞清潇一惊,上前搀着楚丰朗的胳膊,柔声道:“没摔着吧?”
“袁伯母, ”楚丰朗摇了摇头, 对袁氏苍白辩解道:“我与令郎并未私下谈情,皆是清白之躯。”
“荒唐!”袁氏气得更厉害了,她咬牙道:“你是说我家哥儿自个儿编造这话污了自个儿的清白?”
“砰!”
谢如敛一拍桌,沉着一张脸,怒道:“谢欢将清潇拉回来。”
如今楚丰朗与谢苏的事儿还没了解前因后果,谢如敛看着虞清潇搀扶楚丰朗的亲昵模样,生怕这人将家中两位涉世未深的哥儿都给哄骗了。
这样的的手段,他谢如敛在风月场合里可见多了。
众人面前,谢欢还是很给渣爹面子,他上前顺手将楚丰朗扶起,然后拉着虞清潇退到一边。
“欢哥哥,苏哥哥他……”虞清潇看着一站一跪的两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谢欢朝着他摇了摇头,悄声道:“这事儿,你别说话。”
瞧他爹的脸色,要是虞清潇再给清霜姐辩解几句,怕不是立马要被谢如敛喊人关回院里。
“煜王,贺小将军。”谢如敛朝着二人行揖礼,语气生硬道:“下官现下需处理一些家事,实在无法招待二位,还请煜王殿下、贺小将军理解。”
薛时堰温声道:“既如此,谢侍郎便好生处理家事,本王告辞。”
“哈哈哈,那本将军也告辞了。”
贺疏朗咂咂嘴,眼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可惜,若不是谢如敛下了逐客令,贺疏朗当真有点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苏哥儿居然说要嫁给虞清霜一个女子!
这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新鲜事!
谢如敛又朝二人行礼,对谢欢道:“谢欢,前去送煜王殿下、贺小将军离府。”
谢欢:“是。”
一开始谢欢留下薛时堰、贺疏朗二人原本是打算晚点儿再一起聚聚,现下却是没了办法。
三人并肩出府,谢欢急着回去看看谢苏还有楚丰朗是什么情况,意思意思将人送到大门处便迫不及待道:“你们自行归家吧,我得回去看看。”
“谢欢。”薛时堰喊他。
“嗯?”谢欢转头看他,低声道:“我恐怕还得耽搁几日,你别催。”
薛时堰表情有些无奈,叮嘱道:“我知晓,你在谢府注意言辞,我瞧着谢侍郎今日火气恐怕有些大,小心惹火上身。”
谢欢觑他一眼,自信道:“我当然晓得,你放心,要是他拿我出气,我就去王府。”
说着,谢欢急不可耐道:“没其他事儿我就回了。”
“嗯。”
话音一落,薛时堰和贺疏朗便看着谢欢的身影以飞快的速度消失在视线中。
贺疏朗用可惜的语气道:“也不知楚丰朗最后娶不娶苏哥儿。”
薛时堰瞥他一眼,问:“这同你有何干系。”
“你懂什么,”贺疏朗白他一眼,摇头晃脑道:“从古至今,我还未曾听过这般奇异之事,若是能写成话本就好了。”
薛时堰嘲讽道:“你这脑子,还能看得进去话本?”
贺疏朗不服,抱胸炫耀道:“你懂什么,话本可以什么’之乎者也‘好多了,经书典籍看了就困,但是话本我能看好几页才困呐!”
薛时堰嗤笑一声,负手自顾上了马车。
“嘿,你难道不信。”贺疏朗追在他身后,跟着上了马车,嘟囔道:“我好不容易才被我爹从校场放出来,表弟,我要去极乐天!”
薛时堰闭眼假寐,懒洋洋道:“自己去。”
贺疏朗胡搅蛮缠:“不成,今儿你也没事儿腰板,陪我一起!”
他翘着腿,学着街上的二流子抖了抖,但无奈人太老实,总有一种滑稽感,他耍无赖道:“你也不瞧瞧我是因为什么才被我爹修理,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薛时堰睁开眼看他,冷笑道:“若不是你成日里往母妃那儿跑,引得父皇猜疑,舅舅也不会将你关在校场。”
贺疏朗张了张嘴,复又闭上,他撅了撅嘴有些不服,但又不能反驳-
那头谢欢急匆匆回去膳厅,却发现谢如敛、袁氏等一众人都不见了,只余个木溪一脸惊慌的在门外等着。
“三哥他们呢?”谢欢问。
木溪急忙道:“苏哥儿他们被老爷还有夫人喊去大堂了,老爷说要让苏哥儿从头到尾将他和楚大人相识的事都讲清楚。”
“六少爷,您快去瞧瞧苏哥儿吧,我瞧老爷脸色很不好,怕不是要动手呢!”
听到这里谢欢也有些急了,他转身便朝着大堂而去。
待他到时,谢苏跪在大堂中、楚丰朗站在他身边,袁氏、谢如敛坐在高堂上,两人神色很难看。
谢欢见状轻手轻脚的走到虞清潇身边,正要问现在什么情况,就见谢如敛一拍桌,冷声质问道:“既然苏哥儿都已经交代了,不知楚大人还有什么要补充?”
楚丰朗张了张唇,但似乎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谢苏还扯了扯他的衣摆,朝他使了个眼神,挤眉弄眼的催促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呀,楚郎,你可不能不认呀!”
谢欢看着谢苏矫揉造作的模样,心道:
……他不在的时间,谢苏又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楚大人可是不认?”谢如敛嗤笑道,照理说他二人同朝为官,如今两人品级一致,楚丰朗又被景佑帝看重,放在往常谢如敛对他定然是以礼相待。
而今,两人却当真像是老丈人再看家中哥儿的夫婿一般,地位分明。
“苏哥儿乃是我家嫡哥儿,老夫相信楚大人定然不是始乱终弃之人,既你二人郎有情哥儿有意,老夫也不做那打鸳鸯的棒子。”谢如敛忍着怒气道:“还是楚大人要老夫去找楚太傅相谈婚事?”
看着自家哥儿不争气的模样,谢如敛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这楚丰朗虽身形消瘦些,但博学多才,又被陛下看中,还是楚太傅的孙子,但凡谢苏与他真是两情相悦,谢如敛也不可能阻拦,还会颇为看好这门亲事。
但现在的情况与两情相悦又不同,两人竟是无媒苟合,仅这一件事楚丰朗在谢如敛眼中的品性便已经大打折扣。
更遑论楚丰朗现下还不愿承认与谢苏的事,谢如敛在心中给此人又注上一个没有担当的名头。
但是米已成粥,即便自己再不满意,也不能让谢苏白白丢了身子,所以谢如敛只能耐着性子道:
“楚大人,如何做想?”
袁氏气得说不出话,只用眼神对着楚丰朗千刀万剐,谢柔在一旁给她抹着胸口,低声哄着。
“欢哥哥,现下怎么办?”虞清潇惊慌的拉着谢欢的衣袖,道:“难不成……当真要娶苏哥哥?”
“清潇!”谢如敛声音一厉,双眸微眯,道:“怎么,你不同意?”
袁氏见状也跟着看了过来,蹙眉道:“清潇,莫非你也同楚大人相识?”
在众人问询的眼神里,虞清潇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抽动身子,绞着谢欢衣袖的手愈发用力,吓得不敢说话了。
“爹。”谢欢往虞清潇跟前一站,朗声道:“清潇是担心三哥。”
见谢如敛的面色松动了些,谢欢再接再厉道:“楚大人,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你只管清楚告诉我爹便是。”
“能有什么误会,”谢如敛暴跳如雷,“你三哥亲口说的他二人早已做了肌肤相亲之事,难道你是再说你三哥撒谎!”
谢欢缩了缩脖子,没想到谢苏当真如此勇猛,竟然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楚大人,”谢如敛又将矛头指向楚丰朗,质问道:“你想怎么解决此事?”
楚丰朗深吸一口气,轻轻吐出,他低头看着地上的谢苏,温声道:“谢苏,你当真决定要嫁给我吗?”
“嗯!”谢苏点头,肯定道:“今生今世,我只嫁你了。”
瞧瞧。
谢欢在一旁啧啧称奇,若非他知道楚丰朗是虞清霜,还真当谢苏钟情楚丰朗不可自拔。
“好。”
楚丰朗应道。
她撩开衣袍,潇洒跪地,与谢苏并排跪在一起,高声道:“在下今日求娶谢府三哥儿谢苏,我与谢苏两情相悦,聘书聘礼择日送至谢府,望谢侍郎、袁夫人成全。”
“爹,娘。他同意了。”谢苏乐呵呵道。
真、真要成亲啊?
谢欢懵了一瞬,有些不敢相信。
小臂上忽的一疼,谢欢忍着指甲陷入肉里的痛感,龇牙咧嘴的安慰着虞清潇:“放心,楚丰朗既然能答应,肯定有自己的决断。”
“可、”虞清潇小声道:“可这不合常理。”
谢欢拿下他的手,苦笑道:“总归遂了三哥的心愿,也满足了楚丰朗现下的需要,还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事已成定局。
谢苏高兴了没多久,便听见谢如敛让谢欢送楚丰朗出去,待二人一离开,谢欢便被谢如敛唤了人给关回了院子里。
谢欢送人回来本想去打听一下谢苏到底是什么想的,结果刚走到院子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谢苏的嚎叫声。
“痛痛痛,现在知道痛了!”袁氏怒气冲冲的扯了扯他的耳朵,怒急攻心道:“还敢跟人生米煮成熟饭了?你可知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谢苏嘴硬道:“楚丰朗都同意娶我了,索性你也嫌我在家里烦,我现下就要嫁人了,你还不满意?”
“你!”袁氏直拍他后背,道:“我是要你堂堂正正的嫁出去,谁让你做出这般厚脸皮之事!”
谢苏不以为意的撅了撅嘴:“总归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
紧接着谢欢又听到袁氏重重的几下拍打。
“这些日子你别想出院门,所有人都给我看好了,若是我在外头看见了苏哥儿,你们全都给我滚出谢府!”袁氏厉声道。
“是!”
院内传来整齐划一的吼声,伴随着谢苏垂死挣扎的哀叹。
谢欢摇了摇头,脚步一转回自个儿院中去了。
罢了罢了,谢苏也该吃些苦头了,不然怕真是要将这天给捅个窟窿下来。
他背着手一边往院里走,一边愁眉苦脸道:“啧,刚给了五姐许多嫁妆,现下又得给三哥备上。”
哎,
这做官才几月,他不仅一分钱没存下来不说,连带着这些年攒下的钱都贴了不少出去。
家中出嫁的哥儿女子多,谢欢怕他们去了夫家过不好,每次补贴给哥哥姐姐的嫁妆很是大气,动辄就是几百上千的银票,还有些值钱的物件。
唔—
要不要去煜王府打打秋风?
总归这些日子他也帮了薛时堰良多,拿几件物件儿倒是也过得过去。
谢欢漫无边际的想:
前些日子废太子一事,景佑帝好像又赏了薛时堰不少东西,那鎏金狮子头好像还挺神气,孔雀琉璃瓶也不错,白玉雕的如意寓意也好……
该挑哪件比较好呢?
谢欢发愁。
第56章
楚丰朗说话算数,没过几日楚太傅便协同楚丰朗带着六十六箱聘礼前来提亲。
提亲这日谢如敛与谢欢恰好都在府中,对于楚丰朗竟然请了楚太傅前来一事,谢如敛甚是惊讶,惊讶过后对楚丰朗倒是满意了几分。
楚太傅乃是天子之师,且颇受景佑帝敬重,哪怕之前楚太傅前去江南隐居六年再回京,依然在朝中有一席之地,虽无实权,但倘若他振臂高呼便会有一群追随者附和应声。
即便是谢如敛能跟楚太傅说上话的时候也屈指可数,此人满腹经纶,座下弟子鲜少, 然民间却有许多崇拜楚太傅的读书人自称为楚门子弟。
“如此小事,怎劳太傅您亲自前来。”谢如敛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邀着楚太傅与他一同在高堂的太师椅上坐下,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欢竟从其中看出了几分讨好的意味。
“咳, 此乃子逸的婚姻大事, 又岂能马虎。”子逸乃是楚丰朗的表字。
楚太傅身子很是单薄,他清咳两声,身子瞧着并不太好,脸庞枯瘦,一双眼却清明澄净,宽大的靛蓝衣袍罩在身上,尽显读书人的清高姿态。
今日提亲谢苏被袁氏强制在院里禁了足,只袁氏、谢欢还有谢如敛前来商谈,楚丰朗与谢欢皆坐在右边下首位置,而袁氏则在左边。
“此事子逸已全然告知老夫, ”楚太傅面色歉疚道:“谢侍郎,是我楚家对不住你们。”
“哪里哪里,”谢如敛笑呵呵道:“苏儿同子逸年纪小,正是容易犯错的时候,既他二人心灵相通,如此也算得上是一桩美事。”
话里话外,竟全然看不出那日的暴怒模样。
袁氏适时开口道:“我家苏哥儿向来胆子大了些,日后还望太傅您多多包涵,教教他规矩。”
谢欢咂摸了两下,偷偷跟楚丰朗拆台道:“我爹怎么瞧着像是楚太傅的狗腿子?”
楚丰朗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轻声道:“慎言。”
谢欢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只是他坐在下头越听越感慨楚太傅果真不一般。不过三言两语间,谢如敛和袁氏脸上就笑开了,再过一会儿三人已经开始挑选成亲的良辰吉日了。
显然谢欢跟楚丰朗被人忘了个干净。
谢欢听得无趣,小声跟楚丰朗道:“你当真要娶三哥?届时陛下不会连带着你一起……”
毕竟谢家庶子与煜王关系甚密一事朝堂之中无人不知,这时楚丰朗又娶了谢家嫡哥儿,肯定会猜测楚丰朗是不是站在了煜王一边。
楚丰朗轻微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必你担心,陛下那处我自有交代。”
谢欢挑眉:你要骗陛下?
楚丰朗但笑不语,不急不缓的端起茶浅啜一口。
不过一场姻亲,景佑帝即便不满,但也不会多说什么,最多不过多安些眼线于府中,算不得什么大事。
至于被怀疑是不是煜王一党,楚丰朗更是不担心。
他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同约谢欢几人见面,又何惧这点儿疑心。
看着楚丰朗游刃有余的姿态,谢欢竟也有几分佩服起楚太傅来。
不过六年的时间,便能将清霜姐从一寡言少语的沉郁少女转变成纵横官场、于皇帝跟前说谎也面不改色的老油条。
谢欢舔了舔唇,摩拳擦掌,看着楚太傅的眼神有些蠢蠢欲动。
要是等商量完三哥的亲事,他要不要厚着脸皮上去问问楚太傅有没有收徒的意愿。
“哈哈哈!”谢如敛开怀大笑道:“那便听太傅的意思,便定在十月十六。”
楚太傅眉眼含笑,道:“那便十月十六,老夫回去便让府中之人加紧准备着,定然不会让苏哥儿嫁进来受苦。”
袁氏笑得合不拢嘴,接话道:“太傅这是什么话,苏哥儿能嫁进楚家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放心。”
谢欢看着相谈甚欢的三人,忍不住道:“楚太傅似乎惯会把控人心?”
楚丰朗浅笑道:“不然你以为陛下任谁都不信任,又怎么会独独对祖父的话深信不疑。”
谢欢心中感慨:楚太傅不愧能当天子之师。
“不知,亲家可方便让苏哥儿前来,老夫想瞧瞧未来孙媳的模样。”楚太傅率先改口,乐呵呵道。
“成,自然成。”不等谢如敛答话,袁氏便先开口了:“来人,去唤苏哥儿前来。”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听了立即应了声“是”,便快步找人去了。
等待谢苏的时间,谢欢发现楚太傅含笑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正当他以为不过凑巧时,听见楚太傅声音温和道:“谢欢谢六郎,老夫听过你的名字,闻说乃是大珉历年来容貌最盛的探花郎,打马游街那日险些被投掷的香囊给淹了。”
谢欢一开始听楚太傅听说过他时,心里有些小骄傲,听到最后说他是容貌最盛的探花郎时,嘴角的笑意更是憋不住。
“谬赞谬赞,都是百姓们夸张了。”谢欢挺直腰背,下巴微微抬高,背后的小尾巴简直要翘到天上去。
哼哼,
就算只夸他容貌,那又如何。
长得好看也是优势!
怎么着也是个历年之最!
谢如敛看着他那嘚瑟模样,简直没眼看,哂笑道:“您快别夸他,这小子夸不得,一夸就要上天。”
楚太傅笑呵呵道:“六郎生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又有过人学识,还未及冠便摘得探花郎名头,能入朝当官。此乃难得一见的天才,自然当夸。”
谢欢被楚太傅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道他算什么天才,前世苦读十八年,今生更是从五岁就开始接受皇家教育,能参加科举靠的是日积月累下的努力。
“太傅过奖了,”谢欢扭捏道:“我哪儿算得上天才,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
楚太傅摇了摇头,道:“六郎切莫过谦。”
谢欢被楚太傅夸得整个人飘飘欲仙,没一会儿就只会傻笑了。
楚丰朗看着这一幕,无奈的摇了摇头,如无利益冲突,按祖父的性子想要笼络人心不过信手拈来。
只是他这人对于权柄之事,并无野心,甚至疲于应付朝中之人。
几人说笑中,没一会儿谢苏便进来了。
不知是不是袁氏特意嘱咐过,谢苏穿了一件新的鹅黄色衣裳,脖颈挂着鎏金梅花璎珞,头发高束,额间勒着鹅黄色的抹额,整个人显得十分乖巧,看不出半点平日里的跳脱。
楚太傅见了谢苏,又是一顿夸,许是楚太傅的脸太过正直,每次他夸人时都显得格外真诚,一点没有旁人的虚情假意。
谢欢看着谢苏被夸得找不着北,双颊染上红晕,有些唏嘘。
能给谢苏都夸害羞了,当真厉害。
临行前,谢欢发现谢如敛看楚丰朗的眼神温和了不少,甚至还亲和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贤婿,若是有空可常来谢府,吃顿便饭也好。”
楚丰朗笑了笑,很给面子的说:“待休沐时,小胥一定前来。”
等楚太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后,谢欢目送着几人离开,拍了拍一旁的谢苏,调侃道:“三哥,你这嫁得好啊,大堂里堆得全是楚丰朗送来的聘礼,六十多箱呢!啧啧啧,大手笔!”
谢苏双手抱胸,自豪道:“那当然,你也不瞧我以前对她多好,要是这点儿都舍不得,我非得找她问个清楚。”
谢欢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但是看着谢苏脸上含羞带怯的怀春少男笑容时,不禁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狐疑的盯着谢苏,迷茫的想:
三哥他,
怎么瞧着好似当真很想嫁给清霜姐?-
谢苏的成亲礼离着还有一段日子,谢欢本想拖到谢苏成亲后再回王府,但是无奈没过两日王管家就苦着一张脸等在了刑部大门外。
面无表情的听着王管家的哭诉,谢欢当天便回了谢府寻了个缘由糊弄谢如敛,然后再谢如敛的质问声中脚底抹油般跑了。
因着下次回来应当要谢苏成亲的时候了,谢欢便也提前去跟宁玉淑说了一声,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着宁玉淑似乎又变得低落。
担心他娘心里烦闷不知发泄而憋出问题,谢欢便喊了大夫前来查看,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问宁玉淑,宁玉淑也说没事儿。
谢欢瞧着宁玉淑确实并无什么毛病,猜测可能是偶尔被低落的情绪所困扰,便多说了几句话逗笑宁玉淑,母子俩说些体己话便分开了。
谢欢特意寻了虞清潇帮忙照看一下宁玉淑,若是有什么异常及时派人去王府,虞清潇欣然答应。
第二日散值,谢欢便登上了前往煜王府的马车。
夜里,薛时堰带着沐浴后的水汽推门而入时,谢欢还倚在床头看书,一头墨发披散,穿着素白里衣,面容恬静,没有说话时的活泼生动。
“薛时堰,”听到推门声,谢欢将书放下。
不待他起身,结实的双臂将他桎梏住,炙热的吻落在唇间。
二人半个多月未曾做此等亲密之事,薛时堰早已按捺不住,若非谢府事发突然,早在几日前,谢欢便该回来了。
“唔,亲、亲点……”
谢欢口齿不清的说着,有些招架不住。
谢欢将手搭在薛时堰的双臂上,能感受到薛时堰用力时暴起的青筋、炙热发烫的肌肤。
不过半月没见,薛时堰跟饿了几百年似的,嘴唇都快要被啃掉了,谢欢害怕的拍了拍他的脸,含糊道:“又、又不是不给你亲,别发疯。”
然而薛时堰就跟没听见似的,待他终于吃够谢欢的嘴,缠绵的一吻结束时,谢欢早已喘不过气,只能无力的靠在薛时堰的胸膛上。
任由薛时堰抬起他的脸,蜻蜓点水般的啄吻落在眉间、眼角、鼻尖还有红肿的双唇上。
第57章
“差不多行了, ”过了一会儿后,谢欢抬起软绵绵的手推开薛时堰的脸,嘟囔道:“你别得寸进尺啊。”
顺势将谢欢拢在怀里,薛时堰掐着他的细腰,二人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
薛时堰的手从里衣下摆伸了进去,在谢欢白皙细滑的小腹上下摩擦着,撩拨起阵阵酥麻颤栗,他有些委屈道:“若非我派人去接你回府,你怕是根本不想回来。”
谢欢按住在他身上兴风作浪的手腕,理直气壮道:“谢府本就是我家,我在家里歇息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反倒是你总让我来王府,时间长了外头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乱传。”
薛时堰定定的看着他,反问道:“先前你不也经常来王府,怎地当时你不害怕外头人乱传。”
这能一样吗?
谢欢心道:
当时他一心觉得两人只是哥们儿,纯纯的兄弟情, 有人说他俩关系好, 谢欢还会附和两句。
但现下如果有人调侃起薛时堰同他关系好,谢欢还会在心里狐疑这人说得是哪方面关系好。
总之, 比以前心虚不少。
“我以前也没成日里住在王府啊!”谢欢反驳道:“你看看现在我在王府里住的时间都快比在家里的时候长了,长此以往, 外人还不得怀疑。万一上折子弹劾咱俩结党营私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谢欢忧心忡忡的表示:“不如我还是回家去住, 日后半月或者一月我便来王府小住几日,如何?”
“不如何。”
薛时堰冷酷无情的拒绝道。
谢欢撇了撇嘴,也不觉失望,反正他也没指望着薛时堰会同意。
“你也休息半月了, 应当可以了吧。”薛时堰喃喃道。
“你说什么?”谢欢没听清,“什么可以了?”
“嗯~”
暧昧的吐息吹拂在耳侧,谢欢咬着牙,忍受着自身下直冲脑门的刺激感,艰难道:“你不是说暂时不弄了吗!”
“就一次。”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谢欢听见薛时堰语气可怜的央求道:“谢欢,你疼疼我”
不知是不是太久没听见过薛时堰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有一瞬间谢欢的脑海里闪过幼时薛时堰可怜巴巴同他诉苦的模样。
虽然这人本性霸道,但是谢欢在这一刻却不免心软了下来。
当然这样的心软很快就某人得寸进尺的动作中消失殆尽。
“皮都要被磨破了!”
大腿的嫩肉快被长时间的摩擦灼烧掉一层皮肉,谢欢不禁有些羞恼了。
“快了,”薛时堰嗓音喑哑的诱哄道:“谢欢,你再叫叫我的名字。”
谢欢:“……滚!”
……
好不容易结束后,谢欢两眼空洞,神情飘忽的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没搞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有些厌弃自己轻易就被快感所支配,但同时又的确感觉很爽。
烦!
难道他也是被欲望所支配的男人吗!
谢欢唾弃了自己一会儿后,很快便接受了事实。
算了,人生追求的不就是及时享乐。
何必将时间花在追究自己是不是个正经人身上。
“薛时堰,”谢欢咸鱼似的瘫在床上,问道:“你跟楚太傅熟吗?”
薛时堰转过头看他,道:“算不得多熟,不过话还是能说得上几句。”
“哦。”谢欢鼓了鼓腮帮子,偏过头双目灼灼的盯着薛时堰道:“你说,如果我想拜楚太傅为师,有没有可能?”
薛时堰蹙眉,细细思索片刻后,肯定道:“定然不能。”
“为什么!”谢欢气得坐起身子,拍了拍床板,愤愤道:“他都夸我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学识过人,乃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我这样的天才弟子他难不成都看不上!”
薛时堰撑起身子,认真跟谢欢分析道:“你可是忘了楚太傅还有个天子之师的名头,自父皇登基后,楚太傅并再未收过弟子。连宫里的皇子们都未曾受楚太傅教导,若是楚太傅单单收你做弟子,谢欢,你可曾想过父皇会如何看待此事。”
谢欢:……
“算了,”谢欢很快放弃,“你就当我在说胡话吧。”
他躺下身子,将锦被拉起将自己肩头以下的部位盖住,闭上眼,一板一眼道:“快些睡吧,明日我还要去刑部上职,别耽搁我睡觉的时辰。”
薛时堰看着谢欢心如死灰的表情,有些好笑。
不过—
现在的确不是时候,待日后时机成熟,他亲自上门询问楚太傅的意思-
不知是沈大夫给的那药的确不错,还是他现在正年轻,只禁欲半个月便效果显著。
总之,谢欢第二日起床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颓丧。连带着到密卷阁时,效率极高的将桌案上送来的卷宗都给记录在册。
但让他奇怪的是,付原往日里记录卷宗的案件内容时很是详尽,速度上就会显得稍微慢些,而这次他却像是很着急一般,手腕挥动笔墨的速度极快。
谢欢站在付原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的问道:“付大人,可是有急事?”
付原停下笔,疑惑道:“谢大人何出此言。”
谢欢指指他册上的字迹,打趣道:“我瞧着付大人的字迹比之以往潦草不少,还道付大人有急事亟待解决。若是当真有急事,整理卷宗这事儿便交由我来处理。”
付原看着自己飘逸的笔锋,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道:“在下并无急事,劳谢大人担忧。”
“那就怪了。”谢欢一手撑在案桌上,一手叉腰,歪头道:“那付大人缘何写得这般急躁,近日可是谁惹你生气了?”
“未曾,”付原轻吁一口气,询问道:“谢大人可是对大珉律法的增添改进有了头绪?”
谢欢疑惑道:“付大人这是何意?”
付原纳罕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大珉律法三年一编撰,今年正是轮到该修订的时候。九月底,你我同楚大人、宁大人协助秦大人一同商议需增添改进的条例,然后交由圣上裁决。待圣上确认后,便可以拓印新的《大珉律法》派送往各州城。”
“那怎么没人告知我此事?”谢欢蹙眉道。
付原斟酌道:“年初之时秦大人便已告知此事,谢大人任职突然,秦大人许是未曾想起来。”
哦哦,是给他忘了啊。
谢欢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细想了一下付原的话,谢欢双眼“唰”的亮了起来。
黝黑的瞳仁放射出惊人的光亮,他睁着一双猫眼,嘴角微弯,喜不自胜道:“付大人是说月底的时候商议?”
被谢欢骇人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付原眉头微微隆起,强忍着将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按下去的冲动,点头道:“正是。”
得到付原肯定的答案,谢欢掐指一算,发现也不过只剩下二十来天。
以防自己没弄明白规则出丑,谢欢追问道:“此次增添与可修改的条例可有规定有多少条?我如果多提上一些,可会采纳?”
谢欢问得积极,付原也并不敷衍他,认真道:“条例暂无定数,不过按以往来看,增添与修改的条例统共多则五十条,少时不过十条。”
五十条!
谢欢更高兴了,只恨不得立刻散值,他要回府将大珉律法全部给翻找一遍,将需要修改的条例一一给收集起来,顺道再把自己觉得可以增加的对女子、哥儿保护的律法都给写上去。
见谢欢想得认真,还以为他是没做过这事儿,心中担忧,付原好心道:“谢大人初任员外郎职位,倒也不必太过谨慎,只是商议罢了,最终呈上去给圣上过目的律法,皆由秦大人拍板。”
“嗯嗯。”
谢欢敷衍的应了两声,深思早已飞到天外,畅想自己交付的条例皆被采纳的欢欣时刻。
看着谢欢神游天外,显然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付原无奈的摇了摇头,眼底却带着认同的笑意。
谢大人,于律法一事的确用心。
我心什慰啊!
-
眼看着到月底也没多少日子,谢欢怕自己背得不够熟练,回到王府便将《大珉律法》给找了出来,放在书案上,认真的一条一条开始翻找起来。
“唔,这条得改,”谢欢将条例的排序写下,又将条例抄在宣纸上,随后在原条例的下面写着:“凡家中长辈去世,无论家中男子、女子或哥儿皆可继承其财产,若无子女则可继承与同宗兄弟……”
又过了两刻钟,谢欢的手指在大珉律法第三十八条上轻轻点了点。
“还有这条,怎么强抢民女的量刑这么低,不行,得给加点!”谢欢挠了挠头,道:“不然直接给他用宫刑好了。”
“反正只是商议,就算不会采纳也可以看看秦大人他们对这律法条例的态度如何。”
想着,他规规整整的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将原条例誊抄上去。
这事儿看着简单,但是《大珉律法》属实太厚,加上又要一条一条去琢磨条例有没有修改的余地,以及能不能拿出来商议。
当天夜里,薛时堰回来时,谢欢还在挑灯夜读,奋笔疾书,最后还是薛时堰强行将人从书房给抱回报春院的床上,强按着让人睡觉。
一连过了十几天,谢欢日日都在翻看着《大珉律法》将自己宣纸上选定的条例改了又改,又将自己想要增加的有助于哥儿、女子的条例仔细查看,不断斟酌用词。
待到了要去刑部商议的头一天晚上,他紧张的抓着薛时堰的胳膊,满怀期待道:“薛时堰,你说我提的条例会不会被征用采纳。”
薛时堰回想了一下谢欢写的内容,沉默一瞬,道:“兴许吧。”
这答案让谢欢有些不太满意,他“哼唧”两声,翻了个身背对着薛时堰,不满道:“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兴许是什么个意思。”
薛时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吐出一口气,伸手将人拢在怀里,不再言语。
不知为何,看着薛时堰这番表现,谢欢的心愈发沉了下去。
薛时堰这意思是,他不会成功吗?
纤细的五指逐渐收紧,谢欢有些不甘的想:
都是他精心想出来的条例,总不能一个都不被采纳吧!
在忐忑不安中闭上眼,谢欢夜里多次被梦惊醒,然后又被薛时堰哄睡过去。
翌日,他带着自己准备了大半个月的册子,衣冠整洁,昂首挺胸,神情肃穆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刑部而去。
旭日东升,火红的日光照在他不大的小脸上,配上朱红的圆领官袍,像是朱雀降临世间。
总得试一试吧。
谢欢想。
第58章
“谢公子, ”王管家拍了拍书房紧闭的门,忧心忡忡道:“晚膳您一点儿没吃,身子可怎么受得住,多少吃点吧!”
里头没有传来回应,王管家皱着一张苦瓜脸,劝慰道:“可是刑部有人惹您生气了,还是给您穿了小鞋?你跟老王我说说,我跟王爷告状去,让王爷收拾他们!”
“谢公子,您说句话呀,别闷出病来咯。”
王管家在门外焦愁不已, 不停的走来走去, 房里的人也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
“哎哟, 谢公子饭也不吃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王管家急得团团转,也不知今日谢公子是受了什么委屈,回来时整个人都蔫了,也不跟人说话,回了书房便将自己给关了起来。
“谢公子……”
他将脸贴到门上,语气低低的又哄了好几句,屋内才传来谢欢恹恹的声音:
“我不饿, 不想吃。王管家你别管我了,自去歇息吧。”
“这怎么成!”王管家坚持道:“您辛劳了一整日,不吃饭哪儿撑得下去,不若我先让人给您盛碗鲜香味美的甲鱼汤来喝着,等晚些您饿了我再让膳房的人送饭来。”
“不用,王管家你别说话了。”谢欢语气低落道:“我想自己待会儿。”
无法,王管家说服不了谢欢,又恐忍得谢欢厌烦,只能在心中期盼着自家王爷快些回来,弄明白谢公子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屋内。
谢欢站在案桌边,手执狼毫在宣纸上挥洒笔墨,只是很快他又将宣纸上写下的字一一划掉。
回想起今日商议修改律法一事,谢欢握笔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谢大人的提议不错,但尚不适用于大珉……哥儿女子自古以来便未有继承家产的律法,开此先河怕是难以服众。”
“且本官瞧着谢大人所准备的众多条例中,太多条例偏向哥儿、女子,实在有失偏颇。”
“不过谢大人所言并非全然无用,有关量刑定罚倒是有几分可取之处……”
后面的话谢欢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将所有整理的可以添加修减的条例呈上去后,又被秦霍尽数打了回来。
唯独留了几个有关量刑方面不痛不痒的条例。
谢欢深呼吸一口,同秦霍争辩:“可女子、哥儿与男子又无甚区别,下官提出的条例也不过是让双方获得更加公平的结果,谈何偏向女子、哥儿。”
眼见着秦霍面露不悦,谢欢还想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单是京城都出现了好几起家中只有独女的夫妻被兄弟家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设计杀害,而那父母的家产按律例非但没给惨死夫妻的独女,反倒是给了那杀害他们的亲侄子。
好在这侄子太蠢,痛下杀手后处理的方式并不缜密,很快便被查了出来。而促使这侄子敢如此丧心病狂的一个理由,竟然是因为那俩夫妻恩爱,但因女主人身体不好,只孕有一女,两人便从旁支中过继了一个侄子来做儿子。
那侄子在被夫妻俩选中前,便已经听亲生父母说只要过继去了伯父一家,日后伯父家里的家产都归他。
自从被夫妻俩接去后,那侄子便十分肆意,花钱大手大脚,两夫妻虽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可以忍耐,日后还能将人品性掰正。
然则又过了几年后,夫妻俩的独女出嫁,夫妻疼爱独女给了许多陪嫁不说,在独女出嫁后还常常掏钱补贴女子,久而久之,那侄子就接受不了了。
他认为夫妻俩的铺子、银钱日后都是给他的,总是将自己的钱给那便宜姐姐用算怎么一回事,双方发生了争执,那侄子怀恨在心,便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将两人给杀害并且藏尸于郊外。
后接到夫妻俩的独女报案,刑部派了人前去追查,最后才查出竟是夫妻俩侄子下的杀手,而夫妻俩死后这段日子,那侄子已经将夫妻俩家里的许多铺子地契都转给了自家父母。
判处侄子死刑那日,谢欢还记得惨死夫妻的女儿伤心欲绝的神情以及犯人亲生父母不可置信的撒泼模样。
“秦大人可曾深入民间勘察过百姓家中女子、哥儿的情况?”谢欢在付原劝阻的眼神下,坚持道:“下官并非胡言乱语,还请秦大人在考虑考虑下官呈上的条例。”
当然,最后还是被秦霍给否决了。
所以散值后,谢欢便气冲冲的把自己给关进了书房。
用了大半个月精心整理的条例被人否决,谢欢心里难受得紧,别说吃不下饭了,连呼吸他都觉得胸口闷疼。
“叩叩叩”
修长的五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房门,薛时堰冷淡的嗓音从门外传来:
“谢欢,开门。”
谢欢隔着门,对薛时堰喊道:“不想开,我等会儿自己会出去,你别烦我。”
“开门。”薛时堰不容拒绝的命令声响起。
真烦。
谢欢撅着嘴,觉得薛时堰现在愈发不会看人脸色了。
将毛笔往桌上一扔,谢欢“噔噔噔”的走过去一把将门打开。
入眼便是薛时堰眉目俊朗的脸庞,他身着还未换下的大红蟒袍,站姿挺拔如一柄锋利的剑。
“干嘛,都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都不行吗!”谢欢气恼道:“薛时堰,我是个人,你不能处处管着我!”
“我何时说要处处管着你了,”薛时堰挑眉,“王岩说你从刑部回来后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算起来得有两个时辰了。”
谢欢抱胸,轻轻抬了抬下巴,眼神桀骜道:“怎么,我现在自己待两个时辰都不行了。”
见谢欢这幅混不吝的模样,薛时堰猜测他今日定然是吃了瘪,但又无法找不着地方发泄。
“可是你准备的条例未被采用?”薛时堰一针见血道。
谢欢脸色更差了些,他咬了咬唇,嘴硬道:“你少看不起人了,我的都被采用了,秦大人还说我写得好呢!”
薛时堰没反驳,他绕开挡在门口的谢欢兀自往屋里案桌的方向走去。
看着薛时堰正拿起自己在宣纸上胡乱写得大字,谢欢有些惊慌的跑了过去,一把将宣纸夺了回来,怒道:“谁让你私自看我写的字了!”
薛时堰轻笑,问他:“我连你的字都看不得?”
谢欢视线飘忽,也不是写的字不能给薛时堰看,只是想起自己方才胡乱写得什么“不公”、“律法”等字,谢欢就头皮发麻。
因为自己准备的条例没被选上就回来写字发泄一事,说出来实在幼稚,谢欢不想丢人。
将手上的宣纸给撕了个粉碎,谢欢若无其事的将其扔在桌上,朝着薛时堰耸了耸肩。
字没了,你别看。
谢欢的举手投足间全然在说着这六个大字。
这样孩子气的举动,并未让薛时堰不悦,他揽过谢欢的细腰,将人拥在怀里,低头蹭了蹭谢欢细嫩的右颊,柔声道:“你可知为何秦霍为何不采纳你的条例?”
谢欢双手撑在案桌上,面色沉静道:“因为亘古以来女子哥儿便不被重视,若是此时贸然改变,恐会引起民间之人的剧烈争议。”
尤其从来便作为受益一方的男子,定然会闹事。
“还有……”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谢欢还是老实道:“陛下并不如何在意改变哥儿、女子地位一事,秦大人未免惹来麻烦,自然不会采用我的条例。”
谢欢能理解秦霍不想多事,但他还是觉得难受,这是无法避免的从内心深处传来的窒息、闷疼。
“你说的很对。”薛时堰吻了吻他的鬓发,轻声道,“你若当真想要提高哥儿女子的地位,端靠你自己是不行的。”
谢欢撇嘴,他当然知道。
“想要改变律例,你需要更多志同道合之人,或者有哥儿、女子能团结一致闹出一番惊天大事,改变父皇的想法。”
薛时堰拿起方才谢欢丢在桌案上的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水,将毛笔塞进谢欢的手里,然后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笔墨落在空白的宣纸上,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张狂的大字便已成型。
“权?”
谢欢喃喃道。
“不错。”
薛时堰将毛笔从谢欢手里抽出,搁置在一旁,云淡风轻道:“那些话都是虚的,你若真想改变,便要将权柄握在手中,否则如今是被秦霍所拒,日后便会被父皇所拒。”
当一人手上的权柄足够大时,即便是帝王也会受到裹挟,而不敢随着心意妄下命令,只是这样做定然会被帝王所记恨,谭忠就是很好的例子。
“那你什么意思,”谢欢侧头看他,扬了扬眉,尾音上扬道:“你让我去做权臣啊?”
他状似思索的抬起一只手刮了刮下巴,故意道:“那待我找个时间进宫,去找陛下投诚先,然后在你身边当卧底,一步一步取得陛下信任。”
“你可以试试。”薛时堰并不生气,语气平静道。
谢欢揪了一下薛时堰的脸,恼道:“你说得这些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来权啊!”
陛下根本就不可能重用他,没看自从他做了薛时堰的伴读后,他爹十多年都没升官了吗!
抓住谢欢作乱的手,薛时堰平静道:“再等等,待我将六部全然掌控时,你便可再次尝试。”
谢欢不服的用手肘撞了撞身后结实的胸膛,无语道:“算了,这不都得靠你,我又不是废物,我还不信靠我自己还不能升官了!”
他抿了抿唇,神情倔强道:“等我多攒些功绩,我自己也能成!”
“嗯。”薛时堰并没有泼他冷水,肯定道:“你聪明伶俐,办事牢靠,日后定然能够成事。”
谢欢翻了个白眼,将薛时堰方才写得“权”字给撕了,同自己方才那一堆胡乱的大字堆在一起。
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又不知要如何编排了。
“还用你说,”谢欢凶巴巴的说,“要是升不了官,那就是被你拖后腿了!你最近少烦我,晚上别来报春院!”
薛时堰充耳不闻,轻声询问道:“饿了不曾,我让人送晚膳来。”
谢欢扯他耳朵,吼道:“你别当听不见!我说晚上不准来报春院!”
薛时堰:……
第59章
时光转瞬, 眨眼便来到谢苏出嫁的日子。
比之谢蕊出嫁的时候,楚家的阵仗显然更加浩大,也不知是不是楚太傅只这么一个孙儿,于是便将所有疼爱尽相倾注于楚丰朗身上。
红绸铺十里,迎亲的花轿乃是难得一见朱金木雕工艺,花轿由七层楼阁与五座主亭构成;轿身雕刻满了喜鹊、仙鹤,栩栩如生,小巧精美;四周贴挂着不少金银玉饰,珠翠流苏,光彩夺目。迎亲的队伍更是将有百余人,声势浩大,引得京城百姓频频张望。
谢欢看得咋舌, 刹那间有些后悔自己没从薛时堰那儿多薅点东西。
清霜姐这般大手笔,显得他给谢苏的玉如意、镂空花鸟金簪并着八百两银票也太过寒酸了。
谢如敛同袁氏看着楚家这般看重谢苏一张脸都快笑烂了,哪里看得出半点儿自家哥儿出嫁时的不舍情绪,瞧着倒像是恨不得立刻把谢苏给送到楚府。
谢欢背着谢苏上花轿的途中,感觉自己肩头的衣裳都快被谢苏给揪烂了,他忍不住道:“三哥,你别揪了,一会儿你倒是坐花轿里走了,我等会儿回去的时候,肩上露个大洞像什么话。别人还道我在你成亲这日穿件烂衣裳呢!”
“哦、哦。”谢苏惊慌的松开手,鸳鸯游水红盖头遮住他的视线, 他看不见外头,但能听到门外有很多人的起哄声,紧张道:“谢欢,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谢欢笑着安抚他,“你当开心才是,嫁给楚丰朗不是遂了你的愿,且按着楚家这阵仗,日后京中还不知有多少未出嫁的贵女、哥儿羡慕。方才你是没瞧见,母亲笑得有多开怀,她正欣慰你嫁了个好人家呢。”
盖头下的谢苏今日涂抹了些许胭脂,他红着脸,咧了咧嘴,别扭道:“她当然开心了,终于将我这个吃干饭的给送走了。”
谢欢翘了翘唇,没接话。
袁氏虽有时偏执,但是对谢苏是极好的。若是在京中其他朝臣家里有谢苏年纪这般大的哥儿,早被强行嫁了出去。
谢苏心中也知晓,只是这嘴上总是吵闹着袁氏对他不好。
将谢苏送上花轿,谢欢照常递给他一个木盒,故意逗他:“虽然我觉得楚丰朗应当不会让你吃亏,不过三哥你若是过得不好,还是可以来找我诉诉苦,也省得给你自己闷坏了。”
“臭小子,别咒我!”谢苏笑骂道,“你别以为我今日成亲就不打你了。”
谢欢笑了笑,在轿夫的眼神示意下,自动后退几步。
楚丰朗穿着新郎服,身上戴着大红花,不知是不是谢欢的错觉,总觉得比起打马游街那日,楚丰朗整个人显得俊朗许多。
“六弟,”楚丰朗脸上带着春风拂面的笑意,有礼道:“我们先走了。”
谢欢点了点头,也改口道:“谢欢恭送三哥夫。”
浩浩汤汤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一派热闹的从谢府有序离开,不知为何谢欢瞧着突然有几分感伤。
连谢苏也嫁出去了,谢府如今是越来越冷清了。
幼时虽他多数时间在皇宫上学,但每逢旬假回府里,也是热热闹闹,六个兄弟姐妹们都会出来迎接他。
现在谢府只剩下清潇一人,其他人在谢欢的目送中一个一个离开。
不过好在至少府中的姑娘哥儿们都嫁给了京中之人,并未远嫁,否则山高水远,想要见上一面都难。
谢欢摇了摇头,背着手,嘴角带着笑意脚步轻快的回府去了。
“六郎,”袁氏见到他,连忙招手叫人过去,小声问道:“苏哥儿可有哭?”
谢欢笑了笑,摆手:“没哭呢,不过三哥瞧着有些紧张,您瞧,他给我衣裳都抓皱了。”
袁氏掩唇笑道:“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
谢如敛听了一耳朵,也笑道:“苏儿倒是一点儿不害臊,好在子逸虽然孟浪些,但对苏儿还算用心。”
谢欢点破谢如敛的心思,乐道:“那可不,爹你明儿个上朝怕不是又有同僚要说好话给你听了。”
“嘿,你小子,”谢如敛佯怒道:“今儿大好日子,我不想收拾你。”
谢欢又说了几句俏皮话,两人便将这茬翻了过去。
桌上薛时堰、贺疏朗依旧很给面子的来了,不过薛时堰今日事务繁忙,待迎亲队伍离开后,便与谢如敛客套几句后离开了。
反倒是贺疏朗一脸兴味盎然,待谢欢将客人都给送走后,才发现贺疏朗竟然一直在跟虞清潇在池塘边的抄手回廊里说着小话。
看着虞清潇一脸苦涩,而贺疏朗却笑得开心,谢欢忍不住凑了过去插嘴道:“你们说什么呢?”
贺疏朗细长的凤眼微微睁大,一脸激动道:“谢欢,你三哥当真嫁给了虞、楚丰朗!我正问潇哥儿知不知道楚丰朗为什么答应呢!”
虞清潇一脸无奈道:“贺小将军,此事我当真不知道。此事能成,自然有他们的考量。”
自从定下楚丰朗与谢苏的亲事后,虞清潇已经许久没有私底下与楚丰朗说过话了。
因着上次谢苏“坦白”时,虞清潇的表现太过怪异,袁氏和谢如敛总担心虞清潇私底下爱慕楚丰朗,以免家里闹出两哥儿与同一人纠缠不休的丑闻,自那以后每次楚丰朗来谢府,袁氏总是找借口把虞清潇叫到跟前,以免两人碰面。
但即便这样,有次偶然树上的落叶掉在的虞清潇发上,被恰好过来的楚丰朗看见,便伸手给他取了下来,结果这事儿被府里的下人瞧见了,告知袁氏,给袁氏吓得当便将虞清潇给喊了去,询问他是不是对楚丰朗有意。
对此虞清潇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接连保证自己对楚丰朗并无爱慕之意,并且狠心发誓,袁氏才半信半疑的揭了过去。
想起这事儿虞清潇感到荒谬的好笑之余,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好不容易找到阿姐,现在却连个能跟阿姐说体己话的机会都没了。
不过要怪谢苏吗?
虞清潇又觉得不应该,苏哥哥对他很好,阿姐不在的日子里都是苏哥哥陪着他,而且也不是苏哥哥不允许他同阿姐说话。
一时虞清潇也不知道该怪谁,浅浅叹了口气,心口发闷。
“欢哥哥、贺小将军,我身子不舒服,先告退了。”虞清潇道。
“好。”谢欢瞧出来虞清潇心底有几分不舒坦,不过也能理解,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嫁给自己的亲姐姐,这算什么事儿。
“清潇,你若是歇息了还是不舒服便让木溪去叫大夫。”
原本谢苏是想让木溪作为陪嫁哥儿一起去楚府,但是考虑到虞清潇现在一人在谢府,日后万一想出个门,木溪还能保护清潇,谢苏便歇了这个心思。
“嗯,清潇晓得。”虞清潇乖巧道。
待虞清潇迈着小巧的步子,款款离去后,贺疏朗奇怪道:“咦—,潇哥儿哪儿不舒坦?你怎地不现在就让他去看大夫,一会儿要是拖出毛病了可怎么是好?”
谢欢敲了下他的头,打趣道:“你这脑子当真是木鱼变的?”
贺疏朗不满道:“你的脑子才是木鱼。谢欢,我怎么感觉你被表弟带坏了?”
他嘟囔道:“以前你都不会这么说我,定然是跟表弟待久了,你以后少去王府住吧!表弟他还好男风,到时候给你也带得好男风了怎么办。”
看着贺疏朗一脸傻呵呵的真诚的建议,谢欢沉默了一瞬。
见谢欢眼神诡异的看着自己,贺疏朗皱着脸,道:“你听见没,你要是成了断袖,以后还怎么喜欢女子?”
谢欢:……
“谢欢你怎么不说话啊?”贺疏朗吊呆道。
谢欢:……说什么,说他袖子要断不断吗?
这傻子。
不知道别人不说话就代表着不想回答嘛!-
自从上次被秦霍将自己整理的律例否决后,谢欢便决定先安心将自己的事情做好,想升官一蹴而就的可能并不大。
古往今来的权臣,哪个不是一步一步熬上去的,虽然前途未卜,但谢欢决定还是慢慢来。
他仔细反思了一下,觉得失败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自己步子跨的太大,一下子写了太多的律例上去,会被否决也着实正常。
谢欢决定先沉淀沉淀,自己现在不过一小小员外郎,自然不受重视。
在离府前,谢欢又去见了一次宁玉淑。
去时,宁玉淑侧躺在屋里的美人榻上,见谢欢进来,便乐呵呵的坐起身。
这次谢欢回府给她送了红玛瑙金圈璎珞,哄得宁玉淑又乐呵了一阵。
“欢儿,”宁玉淑眉目温柔的唤他,“怎地又来娘这儿了。”
谢欢拿着一个小马扎坐在宁玉淑跟前,笑眯了双眼,卖乖道:“这不是又要离府一段时日,特意来看看娘,省得离府后忘了娘的花容月貌。”
“贫嘴,”宁玉淑用帕子遮着嘴,轻笑道。
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些话,宁玉淑忽的将手抚上谢欢的脸,语气认真道:“欢儿,可喜欢做官?”
娘为什么这么问?
谢欢心头疑惑,还是答道:“嗯!”
猫儿眼亮堂堂的,他点头道:“娘,我想做名扬天下的好官。”
听到谢欢的回答,宁玉淑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神色复杂又有些欣慰,她轻笑道:“我儿聪慧,定然能成。”
谢欢用脸在宁玉淑的掌心蹭了蹭,眯眼笑道:“有娘相信我,我定然能成!”
宁玉淑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点了点他的额间,嗔道:“你这嘴,当真是泡在蜜中养成的。”
“谁让娘从小就爱给我喝蜜。”谢欢噘嘴傲娇道,“嘴甜也是娘给养出来的。”
“你呀~”
宁玉淑轻叹一声,爱怜的目光落在谢欢的脸上,原本动摇的心瞬间坚定。
谢欢的哥儿身份不能被揭穿。
谁都不能。
“娘,”谢欢看着紫馨苑的摆件格局与之前大不相同,奇怪道:“之前摆着的缠枝玉盘呢?我记得你最喜欢它了。”
“啊?”宁玉淑垂下眼眸,浅笑道:“我瞧腻味了,便换了个。”
“哦。”
谢欢挠了挠头,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大多时候并没有注意他娘的屋子布置,现下一看才发现好多摆件都被换了。
且他娘最喜欢的那些贵重花瓶、物件都给换成了相对来说没那么昂贵的物件。
谢欢皱眉,试探道:“娘,是不是爹苛待你了啊?”
按理说不能啊。
谢如敛这人虽然花心了些,但出手还算得上大方,更别说他娘在府里的地位还算稳固,只在谢如敛、袁氏之下。
“怎会,”宁玉淑刮了刮他的鼻尖,眼眸微垂,浅笑道:“娘年纪大了,不爱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了,素净些瞧着清净。”
“哦。”
人的审美总是会逐渐的发生改变,谢欢并未怀疑。
谢欢鼓了鼓腮,拍着胸脯道:“那下次我给娘送白玉瓶来。”
宁玉淑掩唇轻笑,拒绝了。
母子俩又说了许久的话,临行前,谢欢听见宁玉淑叮嘱他好好做官。
谢欢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朝宁玉淑调皮的眨了眨眼,自信道:“娘放心,过不了多久儿子定然名扬京城。”
宁玉淑点头,表示相信。
目送着谢欢离开紫馨苑,宁玉淑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周身的氛围变得冷肃,她凝眉问身旁一直站着的小琴:“那人又来了?”
小琴语气愤懑道:“是咧,夫人。她说要一千两就走。”
“一千两又一千两。”宁玉淑冷声道,“谁知道还有没有下个一千两。”
听出宁玉淑语气的不对,小琴试探性问道:“夫人的意思是……”
第60章
翌日, 谢欢在刑部上职时,平日里说得上话的人皆来恭贺他家三哥儿嫁进楚府。
好不容易将大家给打发走,谢欢同邢肃、齐磊三人的饭桌旁总算是安静了些。
“谢大人,你家三哥儿现下进了楚家的门, 日后你岂不是可以常去见楚太傅?”邢肃羡慕道。
“哈哈, 哪儿能啊。”谢欢打哈哈道:“那是我三哥的夫家,总去打扰难免惹人嫌, 况且楚太傅身子弱, 还是少去叨扰的好。”
邢肃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听说楚太傅身子近些年越来越差了, 大夫三天两头的去, 也没找出个缘由。”
齐磊在一旁插话道:“我记得楚太傅刚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头儿不是还说楚太傅精神矍铄,瞧着精力足得很,怎地这才短短半年过去,身子就不行了。”
是吗?
谢欢不太清楚。
一开始他并没有太过在意楚太傅,即便知道楚太傅的名声,但是谢欢基本与他并未碰过面,他在皇宫读书的时候楚太傅已经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只景佑帝偶尔会带着薛明轩、薛陵钰、薛时堰三人上门拜访。
邢肃摇摇头,可惜道:“许是年纪大了, 这人呐,到了一定的岁数说不行就不行了,半点征兆都没有。”
“哎—”齐磊长叹一口,一副很可惜的样子。
“行了, 吃你们的。”谢欢蹙眉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楚太傅偶感风寒也是常事,哪儿就不行了。”
“哎哟,是我说错了。”邢肃立即认错,双手合掌,祈愿道:“楚太傅长命百岁,方才都是我胡言乱语,休要当真了。”
齐磊笑他:“你这人,怎地还信起神佛来了。”
“你懂什么,”邢肃斜了他一眼,“陛下都信佛,你我焉能不信。”
说道景佑帝信佛这事儿,谢欢忽的想起前些日子传下消息说,因着上次祭天大典出了差错,景佑帝决定在十二月初八亲自前去天灵寺为天下百姓祈福,并且还邀京中文武百官前去观礼。
谢欢咬着筷子,半信半疑道:“这天灵寺当真所求之事都能应验?”
齐磊和邢肃相视一眼,只见邢肃压低嗓音,煞有介事道:“天灵寺灵不灵不晓得,不过这寂远大师当真有些本领。”
谢欢问:“怎么说?”
邢肃表情神神叨叨的跟他说:“这寂远大师能通神佛,私下传闻寂远大师曾预言先皇与陛下乃是天龙之子,能登皇位。”
谢欢:?
这是什么说法。
齐磊接过话茬道:“还有在二十年前传国玉玺曾丢过,还是寂远大师设祭坛,请天神,算出传国玉玺的位置,将其找了回来。若非将玉玺找回,陛下这……”
最后的话被邢肃用胳膊肘了一下,齐磊吞了回去。
但是谢欢看他的眼神已经全然明白。
若是没有这传国玉玺,怕是民间会有景佑帝帝位不正的传言。
“所以陛下才将天灵寺给设为皇家寺庙?”谢欢问。
“是呐!”齐磊往嘴里刨了几口饭,大咧咧道:“陛下对寂远大师很是尊崇,你看朝中大臣哪个去天灵寺不是恭恭敬敬,敢去闹事的都会被重罚。”
“哦。”
谢欢也见过寂远大师,是很慈眉善目一老和尚,像谢欢这样不信神佛的人,见到寂远时也觉得心性平和许多。
不过要说寂远大师能通神佛什么的……
谢欢当真是没看出来。
可能自己当真没有佛缘吧。
他吞下一口饭,没太在意-
不知是不是因为快到年末的原因,薛时堰逐渐忙碌起来,甚至有时候好几个晚上都没回府。
就算回煜王府时也大多在深夜,未免打扰谢欢,薛时堰近些日子都宿在丰宁院中。
两人只在天灵寺祈福大典时匆匆见过一面,后面年末的刑部事也多得慌,谢欢也没心思去理睬薛时堰,两人同在王府却已经将近十天未见面了。
除了例行公事的判案,谢欢还要跟付原一起将大理寺这一年审的案子全部复核一遍,也是忙得头昏脑涨。
每天回府里时,脚步都是轻飘飘的,让谢欢差点回忆起肾虚的那段日子。
但让他在如此忙碌的公务中还稍感慰藉的事,他这半年多以来的努力并未白费,起码走在路上时有许多哥儿女子也会远远的跟他问声好,但相应的也会有些一些男子在背后偷偷的唾弃他。
不过谢欢并不在意,只要他问心无愧就好了。
他自问并未在判案时徇私,所谓的偏帮女子哥儿也不过是《大珉律法》的支撑下公平判决,没有像以往那样好处尽数落在男子头上。
“谢大人,这是我家刚酿的桂花酒,您拿点儿回去喝?”身姿妖娆的女子拎着一酒坛,眼波流转道。
这女子的丈夫刚死,丈夫家的远房亲戚便来争她家的酒馆。
好在她还有一尚在襁褓中的小儿,谢欢便借此驳了那些远房亲戚的诉求,将酒馆判给了她。
“不用了,丽娘,你且拿回家中去卖吧。”谢欢拒绝道。
“马上过新年了,谢大人拿回家中喝也是好的。”丽娘拦在他跟前不让人走。
有相熟的人从刑部大门出来,便看到这见怪不怪的一面,笑着起哄道:“一坛酒而已,谢大人便收下吧。放心这大家都看着呢,谁要是说你收受贿赂,我第一个不服。”
谢欢:……可别起哄了。
熟料丽娘却当真了,当真挡在谢欢跟前非要人收了才行。
谢欢往左走,她便也往左走,谢欢往右,她也往右。
“谢大人,您就收下吧。”丽娘用黄莺般的嗓音,娇俏道:“还是您嫌我这酒不值钱?”
谢欢:“谢过丽娘好意,本官当真不需要。”
他脚下一扭,正准备加快速度小跑离开,虽然可能形象有损。
“谢欢。”
煜王府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许是久久未见谢欢上马车,薛时堰便掀开了车帘开始找人。
“你怎么来了?”谢欢诧异道。
注意力落在薛时堰身上,谢欢下意识绕过丽娘,朝着薛时堰的方向跑去。
丽娘见谢欢跑了,刚想追上去,却忽的像被寒光刺到一般,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谢大……”人。
声音在男人冷漠的眼神中越来越低,直到彻底消散。
丽娘打了个哆嗦,有些不甘心,但是看到谢欢身后那高大的男人时,又不敢继续上前。
“丽娘,你且归家去。”谢欢回头冲她道:“本官府中有事,先行离开,安心过新年去吧。”
“是,谢大人。”丽娘扬起个难看的笑,勉强道:“丽娘祝您新年吉祥。”
没有犹豫的掀开车帘坐了进去,谢欢看着后进来的薛时堰,奇怪道:“眼瞧着便要封印了,正忙慌着,你怎地还有了闲工夫。”
大掌抚上谢欢的右脸细细摩擦着,薛时堰眼神深幽的盯着他,有些不满道:“过几日你不是要回谢府过年?”
谢欢歪头,雪白小脸在大手的映衬下格外精致,他眨了眨猫眼儿,理所当然道:“是呀。”
怕薛时堰犯浑,他秀眉微蹙,警告道:“过年我定然是要回谢府的,你要是把我扣在王府,我当真会生气。”
“我有这么不知轻重?”薛时堰挑眉。
谢欢嘟囔道:“你自己心头没数吗?”
薛时堰如今愈发不知遮掩,行事也愈发大胆起来。
前头在极乐天两人正吃着饭呢,薛时堰的手就不规矩起来了,气得谢欢只想给他脑子来两下,将里头的脏东西都给打出去才好。
薛时堰欺身上前,将谢欢压在车厢壁上,大拇指在谢欢的唇角按了按委屈道:“我们都好些日子没见了,过几日你又要谢府。谢欢,你一点儿都不难受吗?”
有什么好难受的,谢欢想说,明年不是还能见到?
只是这话在看着薛时堰眼里的赤裸裸的爱意还有难以遮掩疲惫时,又被他咽了下去。
这人明明累得慌,却为了多跟他待一会儿,特意来刑部门外等他。
“行了,”谢欢勉为其难道:“我也难受好吧。”
一眼便可看穿是哄人的话,但薛时堰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翘,高兴起来。
即便谢欢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但想到是为了哄自己才这般说,薛时堰就心满意足了。
“薛时堰,你觉不觉得你越来越粘人了?”谢欢抱怨着,还有哀怨的小眼神瞪了眼薛时堰,咕哝道:“你以后少对我动手动脚,被人看着不好。”
若非薛时堰总是在夜里舔吻他身后的孕痣,谢欢时常忘记薛时堰早已知道他是哥儿了。
这人也不问他为何隐瞒身份,也没拿这事儿当把柄威胁自己。
薛时堰的放纵让谢欢惴惴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也让他逐渐变得放肆起来。
“看见了又如何。”薛时堰将脸埋在谢欢的细颈上啄吻着,含糊不清的回道。
感受着颈间湿热的触感,谢欢无奈的扯了扯薛时堰背上的墨发,意味不明的悸动从心间传至四肢百骸。
如今他愈发适应和薛时堰的亲密接触了。
“谢欢,”轻巧的吻从颈上落到下巴,薛时堰盯着谢欢的猫儿眼,轻呵吐气道:“明年我便及冠了。”
不待谢欢理解这话什么意思,又听薛时堰呢喃道:“你想好是用何种身份嫁给我了吗?”
“是想当哥儿还是男子,嗯?”
失焦的眼瞳逐渐回神,谢欢被薛时堰的话骇得浑身一抖,双眼猛然睁大,嘴唇张合却吐不出个字来。
薛时堰还想着这茬呢!-
那日直到最后谢欢也没能做出选择,他本想劝薛时堰说他俩保持现在的关系也挺好,但是在薛时堰势在必得的眼神里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老天,这该怎么办!
他是真的不想嫁人啊!
因着年末忙碌两人许久未做亲密之事,这次一回府里,谢欢刚将碗筷放下,便被薛时堰给抱进了院里。
一开始谢欢还锤他,没一会儿后就摆烂了。
算了,这人在某些方面固执的紧,打他也不管用,更重要的是——
谢欢自己也有点想了。
好吧,他也正是龙精猛虎的年纪,想也是正常的嘛。
只是不知是不是分离在即,薛时堰比之前放肆许多,谢欢身上被吮吻出许多红色的印子,胳膊、肩头、脊背、柔软覆着薄肌的肚皮、骨肉匀称的小腿还有私密敏感是腿间皆未能幸免。
甚至好几次谢欢都感觉薛时堰的指尖在自己的不可言说之处流连着,惊得谢欢不由得夹紧了屁股,不敢妄动。
呜呜呜—
他觉得薛时堰越来越可怕了。
怎么办啊!
终于等到正式封印时,谢欢马不停蹄的谢府奔了回去,一点也不敢停留,生怕又被薛时堰给逮了去。
虽然这人说了让他回家过年,但谢欢依旧被薛时堰这几日如狼似虎的做法给弄得心有余悸。
只是这人呐,就是矛盾。
见面时害怕,当真不见面了吧,却又开始想念。
除夕夜,谢欢依旧同家里人赏着观天台上的烟火,比起年幼时一家人吵吵闹闹的新年来说,现在却冷清不少。
“哎呀,这苏哥儿嫁了后,我倒是还有些不习惯了。”袁氏笑道。
谢如敛同意道:“还真是,这府里的姑娘哥儿们都嫁了出去,冷清不少。待再过上两年清潇也得嫁出去,到时候就只剩下欢儿一个皮小子,倒时也没个人说些舒心话给老夫听咯。”
虞清潇掩唇害羞笑道:“义父说笑了,过两年指不定欢哥哥也娶了嫂嫂,届时府里一样热闹。”
“他?”谢如敛不屑道:“这小子是个没用的,都十九了连个红颜知己都没有。”
谢欢双手枕在脑后,想着薛时堰现在应当在宫里跟景佑帝、良妃娘娘一起吃年夜饭了,漫不经心道:“我这叫痴情,爹,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谢如敛坦然道:“我像你这个年纪,你大姐都出生了。”
谢欢撇了撇嘴,没应声。
反而是袁氏笑着问道:“六郎也差不多到了该定下的年纪了,可有瞧上的姑娘?”
哎?
还瞧上的姑娘呢。
思绪又落到薛时堰那日问他要以何种身份嫁进王府,谢欢头都大了。
“我还小呢,”谢欢敷衍道:“母亲,您别急。”
宁玉淑也在一旁适时打掩护道:“夫人,欢儿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不急。”
袁氏本还想催,但眼看着谢欢的亲娘也不着急,只得闭了嘴。
只在心中嘀咕,眼瞧着再过两月便到谢欢的生辰了,这人虚岁都二十了,年纪怎么也算不得小。
不过谢欢终究是男儿,年纪大些再娶也不妨事。
这事儿便被这么揭了过去-
休假的时间晃眼便结束,谢欢总觉一眨眼便又到了开印的时候了。
年初年末总是最忙的时候,忙忙碌碌的便过去一个月,很快便来到二月十三,谢欢的生辰。
谢欢午时在谢府吃了宁玉淑亲手做的长寿命,夜里便在极乐天宴请了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僚还有贺疏朗。
雅间里全是男子,虽然煜王与贺小将军同在,一开始大家还有些谨慎担心说错了什么话,但是这样的拘谨在谢欢的几次敬酒下,没一会儿便消散无踪。
再过一个时辰后,俨然成了醉鬼集中地。
“贺小将军,你那贺家枪好生威风,在下佩服!”齐磊醉醺醺道。
“哈哈哈,”贺疏朗看起来神智还清明些,但细看眼神却是朦胧的,他拍拍胸脯道:“要不我现在给你耍一通?”
邢肃趴在桌子上,瞪大眼,看着身旁的白发人,惊讶道:“呀,我说怎么凉嗖嗖的,这屋里怎么还能有雪山啊?”
他用手比划出一个半圆,震惊道:“而且就这么小一块!”
付原:……
额间的青筋跳动两下,在谢欢的敬酒下,他也喝了些。扶着桌子站起,付原犹有理智的朝着薛时堰行礼道:“煜王殿下,下官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嗯,”薛时堰揽着醉得东倒西歪的谢欢,抽空道:“底下有王府的马车等着,付郎中路上小心。”
付原点了点头,逃离这个满是醉鬼的房间。
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薛时堰便唤了王拂君叫人将屋里的醉鬼们一个一个送回家。
没多会儿,房里便只剩了谢欢、薛时堰还有贺疏朗。
“谢欢,我们回去了。”薛时堰轻柔的将人面对面抱在怀里。
单手垫在谢欢的浑圆屁股下,将人往上掂量了一下,便要站起身,却没料到一直乖乖巧巧的谢欢忽的往前一撞。
殷红的唇带着扑面而来的酒气撞了过来,落在薛时堰的右脸。
“嗯。”
被谢欢这一撞,带出些难以言喻的火气,薛时堰闷哼一声,右脸往旁边偏了偏,但那小醉鬼却偏又寻着薛时堰的脸用红唇追撵了过去。
“谢欢。”
薛时堰语调危险道:“别乱动。”
“我热,”谢欢扯了扯领口,无辜的眨了眨遍布水汽的眼,有些不知人事的天真道:“你凉快!”
说着,他一把紧紧的抱住薛时堰的脖颈,安逸的蹭了蹭薛时堰的脸。
喝醉的谢欢显得很是娇憨,被谢欢主动磨蹭着,没一会儿薛时堰便顶不住了。
大手掰过泛着潮红的小脸,朝着那勾人的唇吻了下去。
“唔—,人呢?”贺疏朗揉了揉眼,正迷惑着方才要看自己耍刀弄枪的兄弟怎么没了。
一抬眼就看见自家表弟和自家兄弟亲得难分难舍,恍惚间他似乎还看到了连丝的银线。
“我?醉了?”
贺疏朗指了指自己,迷惑道。
随即“咚”的一声倒在桌上,昏睡过去前,贺疏朗还在想自己应当是喝酒喝傻了,怎么会看到谢欢跟薛时堰亲嘴儿。
而且两人还亲得那么缠绵,虽然看着有些般配啦!
但是这真的是很可怕很荒谬的画面好嘛!
“哼哼!”
贺疏朗哼唧两声,眉头皱着死紧。
第二日贺疏朗还跟谢欢玩笑似的说起了这事儿。
“你都不知道,吓死我了。”贺疏朗惊恐道:“表弟哎!他居然对你露出柔情似水的表情,我一看就知道我应当是做梦了。”
谢欢摸了摸鼻头,心虚道:“是吗?哈哈哈,那也太假了。”
“可不是,”贺疏朗用可怜的眼神看他:“就是梦里可怜你了。”
谢欢:……-
三月的时候,薛时堰说他要去江南办些事,估摸来回需得要一月的时间。
同谢欢报备后的第二天,薛时堰便骑上马独自去了江南。
一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才过去二十日,谢欢便发觉自己好像有些想薛时堰了。
啧!
他不会当真是喜欢上薛时堰了吧?
谢欢皱巴着一张小脸,在心里琢磨着。
不能吧。
他不是被薛时堰强迫的吗。
谢欢厚着脸皮想。
他定然是得了前世是的那个什么斯……斯什么症来着,所以现在对薛时堰的离开才觉得不舍,他自我安慰道。
“谢大人可在?”密卷阁外传来刑部捕头的呼唤声。
思绪猛然收回,谢欢站起身,走过去有礼道:“李捕头何事?”
李捕头神情严肃,用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谢欢,凝声道:“谨王殿下,指定要您前去判案。”
谨王?
谢欢眉头皱紧,不知道薛陵钰做什么要指定他来判案。
“李捕头谨王要判的是什么案?”谢欢问。
李捕头摇了摇头,只道:“谢大人还是快些去吧,谨王正在公堂侯着呢。”
犹豫片刻,李捕头道:“我瞧着谨王殿下带着一佝偻老妇,具体是什么案子却不知晓。”
谢欢点了点头,心脏莫名跳得快了些,直觉来者不善。
但是他不能拒绝,只能与李捕头一同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密卷阁,从一开始便低头整理卷宗的付原缓缓抬起头,眉间挂着些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