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欢赶到煜王府府时,薛时堰已经换下平日里穿着的朱红蟒服,换成了一身青竹常服,衬得身子越发修长,冷肃的气势消散而去,反而显出少有的温润如玉。
即便被景佑帝勒令于府邸之中反省, 薛时堰神色却并不愁苦,反之还有几分怡然自得。
手执黑子落在棋盘上,他正思考着白棋下一步该如何处,却听到谢欢惊慌的声音:“薛时堰,你没事吧!”
对于谢欢的到来,薛时堰表情露出些许惊讶,见人因着跑得太快差点摔倒,他动作很快的将人扶住,低声温柔斥道:“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一会儿摔了有你好受。”
谢欢却完全来不及管自己会不会摔到的事了,他抓着薛时堰的两只胳膊,急忙道:“祭天大典怎么会出事,祭祀所用的琉璃缠花玉净瓶怎会平白消失。”
“别急。”薛时堰温声道:“且坐下,慢慢说。”
见薛时堰不慌不忙,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谢欢猛然发觉其中应当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猫腻。
他做了下去, 左右书房内并无他人,谢欢索性直白道:“这事儿跟你有关?”
薛时堰一派淡然:“既有关也无关。”
“怎么说, ”谢欢皱眉,见不惯薛时堰卖关子,不满道:“你老实告诉我。”
没成想薛时堰却没接他这话,凡尔纳问道:“你今儿个不是要回谢府, 怎地居然又来了我这儿?”
谢欢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都被陛下罚在家中思过一月了,我难道还能没良心的自顾自回家去。我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总不能兄弟眼看着就要出事儿了,他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只顾着自己吧。
听了谢欢的回答,薛时堰低声笑了笑,唇角微勾,对于谢欢的反应似乎十分满意。
“别卖关子了,快些告诉我。”谢欢面色不太好看。
这琉璃缠花玉净瓶自大珉开元皇帝祭天时便存在,并且此后每逢祭天大典此物更是从未缺席,之后更是被皇家寺庙天灵寺的住持寂远大师捧为能让国兴民旺的至宝,很是受景佑帝重视。
得知玉净瓶丢失一事,景佑帝震怒,立时便当着众人的面呵斥了薛时堰一通。
虽然谢欢并不愿信这迷信之事,但是琉璃缠花玉净瓶若真的被人偷拿了,薛时堰作为负责这次祭天大典的人,肯定少不了责罚,指不定还会有太子或谨王一党的政敌对他进行攻讦。
一想到此事,谢欢如何能够不着急。
“别担心。”薛时堰语气轻松道:“父皇给了我一月时间,只要在这一月内能将玉净瓶找回,便无事。”
发现薛时堰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情绪低落,甚至是一脸笃定的样子,谢欢狐疑道:“你知道玉净瓶是谁拿的?”
“知道。”薛时堰没有否认。
谢欢问:“是谁?”
薛时堰道:“此人你也认识。”
谢欢想了想,觉得会针对薛时堰的只有一人,“薛明轩?”
薛时堰:“是也不是。”
谢欢:“?”
薛时堰:“是楚丰朗。”
“清霜姐?”谢欢惊讶出声,不可置信道:“她作何要拿走玉净瓶害你?”
仔细回想了一下虞清霜扮作楚丰朗报仇的经过,谢欢忽然发现虞清霜先前说虞大伯一家被外放京城说辞。
虞大伯之所以会被外放,是因为左都御史联合谭太师一起上奏,而景佑帝之所以会同意此事,多半也是因为谭太师之言。
而谭太师却是薛明轩的外祖父……
那么虞清霜会选择接触太子的缘由,除了想要扳倒左都御史顾家、虞家外,更是想要借机取得太子的信任,连着太子一起除掉。
“清霜姐是想做卧底?”谢欢不解,“为什么?”
此事实在太过危险,一不小心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欢觉得虞清霜不应该为了报仇而将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更别说实际害她家的虞家以及左都御史府都已经被惩治。
薛时堰思忖片刻,落下一颗白子,淡淡道:“你可还记得楚太傅无故走丢的孙子至今还未找回。”
谢欢点头。
这还能忘记,清霜姐现在不还顶替着楚丰朗的身份吗?
“真正的楚丰朗早已经死了,”薛时堰说道,“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死了,死时他眼珠被人挖掉,手脚砍断,衣衫褴褛冻死在了黑水城,死前众人还以为他只是个乞丐。”
“什、什么?”谢欢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
堂堂太傅之孙,本该是金尊玉贵之人,却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楚太傅在六年前便得知了真相,并且查到此事与谭太师有关,但苦于时间发生太久,早已没了证据。濒临崩溃的楚太傅本已经打算拼了积攒一世的名声也要指认谭太师,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但他也心知没有确凿证据,即便他指认谭太师,只要他不认也无用。好在此时他碰上了准备孤注一掷的虞清霜,两人便一拍即合。”
楚太傅帮虞清霜改头换面,虞清霜也趁机打入太子一党,寻找机会。
谢欢道:“所以清霜姐做卧底,实则也是为了楚太傅?”
薛时堰点头。
“那她偷你的玉净瓶?”谢欢猜测道:“是你指使的?”
薛时堰嘴角微扬,肯定道:“是我二人商量后的决策。”
毕竟想要获取薛明轩的信任,总得给他一点甜头才行。
“哼,你居然瞒着我和清霜姐偷偷结盟!”
谢欢不满的哼了一声,抱臂觑着薛时堰,不高兴了,“害得我白担心一场,今儿散值的钟还没响,我就跑了。恐怕此时刑部外家里的马车还等着我呢!”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道:“既然你没事儿,那我就先回去了。”
“你不嫌路远?”薛时堰挑眉看他,“我让人去通知谢府的马夫回去,今儿先歇在府里吧。”
谢欢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
反正只歇一晚上,况且煜王府到刑部再回谢府路途的确太远了。
谢欢没纠结多久,便欣然答应了。
“既来了,便同我下下棋,你我二人已经许久未曾对弈过,倒是有些怀念了。”薛时堰轻声道。
谢欢看着桌上的棋盘,黑棋将白棋全部包围住,眼看着只要再过几手白棋便插翅难逃。
谢欢咧了咧嘴,道:“那我要下黑棋!”
胜负如此明显的棋局,薛时堰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不过在看到谢欢欣喜的神色时,他并未反对从头来过,而是眼中满是兴味道:“可。”
谢欢搓了搓手,很是开心。
嘻嘻嘻。
从小到大每次下棋都被薛时堰压着打,总归轮到他赢一局了吧!
虽然这胜利来得胜之不武,但是谁管呢!
他就是要赢!
但事与愿违,分明看着稳赢的几局,却在两人过了几招后,棋盘上的局面逐渐开始逆转。
看着被黑子反包围的白子,谢欢一时失语。
这对吗?
又过了一会儿,局势完全颠倒。
眼看着棋盘上占山为王的黑子,还有自己可怜巴巴的一颗白子,只要黑子再下一颗,自己便会全军覆没。
谢欢:……不玩了!
他倏地站起身,对着抬头看向自己的薛时堰理直气壮道:“我饿了,不想下棋了!咱们吃饭去吧!”
说着也不管薛时堰的反应,转身便走。
正好出门时碰到出来巡查地盘的小花,谢欢一把将猫抱在怀里,为了显得自己不是故意赖掉棋局,还装模作样的夹起嗓子道:“哎呀,小花你是不是也饿了呀,我带你去找王管家要饭吃呀~”
薛时堰坐着没动,待看到谢欢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憋不住的笑了起来。
以往严肃的眉眼弯了起来,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大,无论是谁都无法将这笑容灿烂的少年人与平时古板严肃的三皇子联系在一起。
将手里的黑子落下,彻底将最后一颗白子给围住。
盯着棋局看了一会儿后,薛时堰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站起身,拂了拂袖,也不管棋局上散落的棋子,径直找谢欢去了。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又生气了。
若生气了,还是得哄哄。
唔~
最近谢欢比较敏感,哄得时候还得注意一下分寸。
……
深夜。
谢欢睡得不是很熟,因着天气炎热,他只在肚上搭了锦被一角,刚刚翻了个身将被子压在身下,忽然听得院内传来丫鬟小厮的惊呼声:
“快来人啊!有人潜入王府了!”
“护卫,护卫在哪儿!”
“保护王爷!”
“谢公子没事儿吧!”
“贼人抓着了吗?”……
七嘴八舌的吵闹声,很快便将谢欢唤醒了。
他揉了揉还有些发懵的脑袋,穿着里衣翻身下床,打开屋门。
此时王府内灯火通明,无论是报春院还是丰宁院皆站着王府的侍卫,谢欢招了招手,唤来一名小厮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厮恭敬道:“谢公子,王府方才进了几名贼人,现下侍卫正在搜查呢。”
王府内怎么会进贼人?
谢欢秀眉微蹙,问道:“你们王爷呢?可有出事?”
小厮摇头,道:“谢公子放心,王爷好着呢,想必一会儿便过来了。”
话音刚落,谢欢便见薛时堰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侍卫还拎着五名黑衣人。
见谢欢穿着里衣就出来了,薛时堰皱了皱眉,几步走上前将人完全挡住,问道:“怎地外衣也不披一件。”
谢欢斜眼看他,无语道:“我着急看发生了什么事,哪有时间披外衣。”
从薛时堰的肩头探出一个头,谢欢歪头问道:“潜入王府的人都抓着了?”
薛时堰双手捏着谢欢的肩头将人调转了一个方向,推着他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回答道:“跑了一个。”
“什么?”谢欢不敢相信,质疑道:“此人武功得有多好,还能从煜王府逃脱?他会飞檐走壁?”
不等薛时堰回答,谢欢又问道:“他们潜入王府做什么?”
薛时堰:“来救一死刑犯。”
死刑犯怎么会在煜王府?
不应该关在刑部吗?
但这不是重点,谢欢问:“那人给就走了吗?”
想到外面被抓的五人,谢欢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应当不大。
刚将胳膊伸进薛时堰递过来的衣袖里,谢欢听到薛时堰淡定道:“救走了。”
谢欢:?
穿衣的动作猛然顿住,谢欢疑惑看向一脸淡定,满不在乎的薛时堰。
他的耳朵是出问题了吗?
第42章
眉梢微微抽动,谢欢看向薛时堰,一字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说,统共有六人潜入王府,空着手的五人都被抓着了,偏偏是抓了犯人的黑衣人在王府侍卫的重重守卫下逃出生天了?”
薛时堰依旧淡定道:“是。”
“你唬我呢!”谢欢给了他一拳, 完全不相信薛时堰的说法。
屋外人多嘴杂,谢欢不敢声音太大,此刻也顾不得两人要保持距离的事情,他凑近薛时堰用气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放那人走的?怎么会有死刑犯在王府,什么时候的事儿?”
对于谢欢能猜到事情的大概薛时堰并不意外。
谢欢脑子很灵活,虽然在某些方面反应比较迟钝, 但并不影响他会很快发现事情的不寻常之处。
“是我故意将人放走了。”薛时堰道。
在谢欢果然如此的眼神里,薛时堰学着谢欢的模样靠近他,薄唇离秀气小巧的耳廓不过一指的距离,用气声道:“被抓那人是顾宣。”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谢欢动了动耳朵, 觉得有些奇怪, 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一时又说不上来。
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将之前薛时堰说要拿顾宣做文章指认薛明轩的事联系起来,谢欢肯定道:“来的是薛明轩的人?”
这件事并不难想,应当是清霜姐将此事告知了薛明轩,所以薛明轩的人才能找到顾宣的位置。
更别提顾宣之前一直被关在刑部,怎么就在黑衣人来的时候凑巧就被关在了王府,此事定然也是清霜姐与薛时堰商量过后的决定。
“聪明。”薛时堰没有多作解释,他相信谢欢能够猜到事情的经过。
哼哼。
谢欢洋洋得意的昂起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薛时堰道:“我就知道不会猜错。”
薛时堰似乎又看到谢欢身后无形的尾巴摇晃起来,忍住想要笑的冲动, 薛时堰以拳抵唇,克制道:“现下我要去审问这几名刺客。你若是倦了,便继续睡,明儿还要去刑部,省得精神不济,又犯困。”
薛时堰说得其实蛮有道理,但是骤然被吵醒,又遇到刺客这样刺激的事情,谢欢一时半会儿精神好着,想着自己可能也睡不着,便提议道:“我想同你一起去。”
刚好,他也可以看看薛时堰是怎么审案。
以后要是有机会,说不定还可以借鉴借鉴呢!
面对谢欢亮晶晶的眼神,薛时堰心里虽然很想答应他的请求,但犹豫片刻,还是拒绝道:“此事不可外泄,暂时不好带你去。”
他不想让谢欢见到自己审问犯人时的无情模样,更不想让谢欢看着底下人拷问刺客时动用的残酷手段。
即便谢欢已经接触官场并且身处刑部,这样的手段他日后定然也能见到,但薛时堰并不希望谢欢见到第一个残酷场面是由自己主导。
“好吧。”谢欢撇了撇嘴。
心中有些不太高兴,不过他并不是不讲理之人,既然薛时堰说他不方便在场,这事儿可能另有隐情。
“那你去吧。”谢欢道,“早些处理完,早些休息。”
薛时堰应道:“嗯。”
待薛时堰带着一众侍卫从报春院退去,院里的下人们也逐渐安静下来,谢欢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莫名有些感慨。
“谢公子,”小菊端着茶托过来,柔声道:“这是王爷让奴婢泡的安神茶,谢公子也要喝些再睡?”
内心忽然又暖烘烘的。
薛时堰这兄弟是真的贴心。
谢欢欣然道:“那便喝些吧。”
小菊伺候着谢欢喝了茶,待谢欢困意来了,迷迷糊糊爬上床后,她便将房门关上,自觉退了出去。
漆黑的夜里,王府的偏院中传来男子饱含痛苦的闷哼声。
薛时堰冷眼看着遍体鳞伤的五名黑衣人,情绪毫无波动。
他们是薛明轩的死侍,在薛时堰审问时,几人便想咬破牙齿的毒药自尽,但被眼疾手快的王府侍卫掰了下巴。
五人神色痛苦的瘫软在地,血迹凝固的刑具抽打在身上,却因着下巴脱臼而无法惨叫出声,只能发出痛苦的闷哼。
这样的场景中,薛时堰却在想着:
谢欢应当睡着了吧,明儿个人便要回谢府了,下次该用什么法子将人哄来王府呢?
按谢欢如今谨慎的态度,恐怕直接相邀也会被拒绝吧-
第二日谢欢从刑部散值后,果真直接回了谢府。
该说不说,薛时堰说话的确挺有用,等他回到院里时,屋内的下人又被换回了原来的人,那些身强体壮的哥儿跟从未出现过一样。
谢欢整个人甚是满意。
至于他们的去处,谢欢并不担心。
袁氏不是苛待的人,即便这些人不能在府里谋个职位,袁氏也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谢欢!”
人还未看见,谢欢便先听到了谢苏的大嗓门。
谢苏跟虞清潇二人走进院门,谢欢正要喊人,率先看到的却是二人身后的“熟人。”
看着木溪表情娇羞的朝着自己行礼,掩饰不住的欣喜道:“少爷回来啦!”
谢欢:……
心脏猛的暂停一瞬,谢欢有一瞬间失声,然后便是锐利的质问:“你怎么在这?”
“啊?”木溪呆了呆,旋即道:“奴婢现下是苏哥儿的护卫,负责保护苏哥儿的安全。”
谢欢疑惑的转头看向谢苏,却见人肯定的点了点头。
谢苏毫无顾忌的在木溪鼓胀的胸口拍了拍,爽朗道:“前些日子娘不是要将他们都给打发了嘛,当时我正巧从府外的街口路过,看见好几个哥儿要打他,说都是因为他的缘故,他们才会被娘给赶出来。”
“本来我以为木溪要被围殴了,谁知他以一敌五,反将那五个哥儿压着打,我瞧他功夫不错,便又重新将人给雇了回来当我的护卫。”
说着,谢苏颇为得意道:“以后我跟清潇出门也不用带家丁了,仅木溪一人便足够。而且大家都是哥儿,相处起来也不用顾忌,比家丁方便多了。”
谢欢:……
发现谢欢的表情不对劲,谢苏蹙眉道:“怎么,难道你觉得哥儿不能当护卫?我告诉你,木溪可厉害了,连这么粗的石头一掌便可以劈碎!”
谢苏用手比划大概脸盆那么大的圆,怕谢欢不行,他还用胳膊拱了拱虞清潇,找人证:“不信你问清潇我说的对不对。”
虞清潇倒是没让谢苏失望,杏眼大睁,看着谢欢笃定道:“欢哥哥,苏哥哥没瞎说,木溪真的很厉害。”
谢欢:……
这么一说,他还得感谢那天晚上木溪没有霸王硬上弓了。
不然那么大的石头他可劈不了。
听了谢、虞二人的夸赞,木溪还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扭了扭身子,用手捂着嘴,扭捏道:“苏哥儿、潇哥儿谬赞了,奴哪儿有那么厉害。”
见谢苏还要夸,谢欢受不了的阻止了。
他头疼的看着木溪,问谢苏:“你可知此人差点爬了我的床?”
谢苏能不知道吗!
本身就是因为他告状才导致娘去找了这些哥儿了,还因此招来了煜王府的王管家跟爹谈了许久,然后爹才做主让娘将这些人拿钱打发走。
“嘿嘿嘿,”他底气不足的笑了两声,嘴硬道:“这不是没爬成功嘛。六弟,你别对木溪有偏见,他已经答应我以后不会骚扰你了。”
担心自己又要被赶出去,从而失去谢府这份工,木溪立刻很有眼色道:“少爷放心,奴以后定然安分守己,还请少爷不要赶奴出府。”
圆润的虎目刻意的眨了眨,嘴角下垂,故意做出很委屈的样子。
谢欢看着木溪装怪的脸:……
“算了,”他揉了揉额角,痛苦道:“日后你少出现在我跟前。”
木溪借坡下驴道:“多谢少爷开恩。”
解决完木溪的事情,谢欢又就之前谢苏在谢如敛面前胡说八道一事开始讨伐。
岂料谢苏对此事非但不心虚,还理直气壮跟谢欢对峙道:“谁让你总是嘴里嚷着喜欢女子,但又没主动接触过别的姑娘。我还道你是为了掩盖自己是断袖呢!”
谢欢被气得够呛,回嘴道:“我又没遇到自个儿喜欢的姑娘,我怎么接触!”
“哈哈哈,”谢苏假笑两声,指着他道:“你整日不是去刑部就是去煜王府,你能见着女子就怪了!你不接触女子,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谢欢胸膛起伏,想要回呛过去。
但是仔细一想谢苏的话,整个人又蔫了下去。
坏了。
他怎么觉得谢苏说的有些道理。
见两人谁也不让谁,虞清潇左右看看,适时开口道:“欢哥哥、苏哥哥,你们别吵了。”
谢欢、谢苏同时看向他,齐声道:“我们没吵!”
木溪还添油加醋道:“没吵没吵,兄弟间斗斗嘴是常事。”
虞清潇:……
虞清潇面色沉静道:“再过十来日便是乞巧节,届时定然有很多姑娘、哥儿要寻意中人。欢哥哥若当真有意要寻心仪的女子,不若便乞巧节那日去瞧瞧。”
“诶,竟然快到乞巧节了。”谢苏惊讶道,随即朝着谢欢抬了抬下巴:“我觉得清潇说得对,你若当真喜欢女子,不若便乞巧节出去寻心仪之人。”
看着谢苏“你若是不去,那边证明你当真是断袖”的眼神。
谢欢:“我去!”
他握了握拳,心中隐忍的想,他非得给谢苏证明他不是断袖才行!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虞清潇眼神黯淡下去,但很快又打起精神,脸上扬起清浅笑容道:“乞巧那日,咱们一同去。”
“咦,”谢苏看着他,奇怪道:“清潇你也要去啊?”
“嗯,”虞清潇面容娴静道:“我年纪也大了,早些嫁出去,义母和阿姐也放心。”
既然欢哥哥当真对他没那份心,那么自己也该另寻一个如意郎君了。
虞清潇心中释然道。
似乎察觉到虞清潇对自己死心,谢欢若有所思的瞧了瞧他的脸色,忽而笑道:“也成,欢哥哥先恭祝清潇找个能懂你心意的如意郎君。”
虞清潇笑了笑,欣然收下了谢欢的祝福。
谢苏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道:“你还操心上清潇了,先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谢欢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似乎很是不满,但实则内心也有暗自期待着。
唔—
乞巧节。
会遇到心仪的姑娘吗?
第43章
在大珉一直有个规矩,但凡是未成婚的官员在乞巧节这日都能获得一日假,而像谢欢这样非但没有家室甚至还没有及冠之人,自然又能偷得一日休息。
不过在他前去登记时,惊讶的发现付原竟也没有家室。
在大珉三十多的年纪还没成婚的人少之又少,他好奇的问过登记名册的小官,这才知道付原的原配妻子早在三年前因难产而死,自妻子死后付原未找继弦反而成了一名彻彻底底的鳏夫。
谢欢未料到付原虽看着冷淡,但实则是个用情至深之人,一时有些唏嘘。
待到了七月七,乞巧节。
晚上谢欢还未来得及吃饭便被谢苏、虞清潇二人给逼着换了衣裳,好生打理了一番头发后,拉着出了门。对于谢欢控诉自己饿了一事,谢苏美其名曰:“咱们可以出去吃。”
无奈,拗不过谢苏,谢欢也只能跟着两人一同出府,木溪坠在三人身后,照看三人的安全。
乞巧节夜幕将至,整个京城的店铺便将各形各状颜色不同的花灯挂在各自的檐角之下。除此外,还有许多贩卖花灯、河灯、香囊、各种首饰的小商贩,以及猜灯谜等活动,锣鼓喧嚣,长街繁华。
尤其是京城的水月桥处,更是热闹非凡,数不清的花灯顺着水月桥下的河水逐渐飘远。桥上、两岸皆是含羞带笑的哥儿、姑娘还有风度翩翩的公子,若是姑娘、哥儿有看上眼的公子即可将手里的香囊递给对方,对方如若有意便会收下。
而男子若是对哪位哥儿、姑娘有意也可以将别在腰间的绢帕递上前,若是姑娘接过绢帕,则表示也对这男子有意。
双方则可互留姓名,互通家室,尽情畅聊也不会被他人说闲话。
这在谢欢看来,更像是官方举办的大型相亲市场。
谢苏、木溪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咬的“咯吱”作响,谢苏戳了戳谢欢的胳膊,问道:“怎么样,可有看上眼的姑娘。”
谢欢吃着油纸里包裹着的油炸小鱼,无语道:“咱们才出来多久,你急什么。”
不得不说,愿意在乞巧节出来的姑娘、哥儿大多都是想寻找一个能够如意郎君,打扮得像是娇艳欲滴的花儿一般,晃眼看去仿佛身在花丛中,乱花迷人眼。
谢欢嚼着小鱼儿,腰间别着双蝶翻飞花丛绣样的绢帕,样貌秀美,步态悠闲的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时日尚早,暂且也没看到能让他心跳加快之人,谢欢并不着急。
然而他不主动出击,却已经有人忍不住上前示好了。一哥儿手里拿着香囊,含羞带怯的看着谢欢,柔声道:“公子,今夜可有收到过香囊。”
谢苏、虞清潇霎时停下脚步,啃着糖葫芦在一旁看热闹。
谢欢尴尬的摆摆手,婉拒道:“抱歉,在下尚未有此意。”
这话就是拒绝了,那哥儿表情有些低落,轻咬唇齿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若是寻常男子见了只怕恨不得立刻收下他的香囊,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是天下第一直男。
谢欢表情没有任何并且疑惑的看向那哥儿,似乎在好奇他都拒绝了,这哥儿怎么还不走。
哥儿:……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看着那哥儿红着眼,拽着香囊气冲冲的走了,谢苏“啧啧”两声,指责道:“六弟,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我瞧那哥儿都快哭了。”
谢欢无奈道:“我这才叫怜香惜玉好嘛,总不能真跟人家相谈甚欢后在拒绝吧,那岂不是更过分。”
木溪拍马屁说:“少爷当真是为那哥儿着想呢!”
虞清潇捂嘴笑道:“欢哥哥说得对,与其让那哥儿心怀希望,倒不如从一开就让他断了念想。”也省得惦记许久落得一场空。
谢苏听了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撇了撇嘴,嘴硬道:“你们就向着他吧!”
几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水月桥,这里的人比起街巷中可多多了,不过一会儿的时间,谢欢身边便围满了双眼发光,目送秋波的哥儿、女子。
众人手里皆拿着自己绣的香囊要往谢欢手里塞,即便是谢欢一直拒绝也没制止不了,好在木溪在此时站了出来挡在他跟前,总算是给了谢欢一点儿喘息的机会。
“别挤,我家少爷若是有意,自会拿走你们的香囊。”木溪张开手臂,将谢欢护在身后。
谢苏和虞清潇则直接被挤在了人群外,有见二人模样还不错的公子哥,拿着绢帕上前同二人说话。
“走开,别挡着。”有脾气比较爆的哥儿直接推木溪,但好在木溪身强体壮那人推不动,还差点把自己跌了个跟头。
谢欢藏在木溪高大的身子后头,觉得还好带了木溪出来,还挺有安全感。
然而逐渐聚集的人群根本不是木溪能够阻挡的,即便他一人能掀翻五个,但是也不能无故在大街上将这些女子、哥儿掀开,否则可能当然就被会巡逻的捕头逮捕。
“公子,公子你唤何名?家住何处?”
“公子,你喜欢什么样的香囊?”
“公子是不是前些日子的探花郎,你是要寻娘子吗?瞧瞧我如何?”有人看过殿试后的巡街,直接点名了谢欢的身份。
待此言一出,人群更是沸腾了。
探花郎诶!
探花郎腰间别着绢帕前来参加乞巧节,这不就是想要找个心仪之人做娘子吗?
探花郎的娘子,那以后可是能做当家主母的!
周围本还在观望的女子、哥儿蜂拥而来,整个水月桥堵的水泄不通,谢欢奋力的推拒着众人递过来的香囊,整个人苦不堪言。
早知道,还不如不出来呢!
就在谢欢琢磨着怎么拨开人群仓皇逃跑时,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从腰后揽了过来,谢欢还未反应过来,便先听到薛时堰沉稳的声音:“我带你出去。”
王拂君同另外三名侍卫肃着脸将拥挤的人群开出一条道来,薛时堰揽着谢欢往外走,有人想追上,但被王府的侍卫一瞪便不再敢动。
众目睽睽之下,薛时堰与谢欢依偎着离开众人的视线。
逐渐远离喧嚣后,谢欢侧脸看着薛时堰轮廓鲜明的侧脸,有些恍惚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薛时堰转头看他,挑眉道:“你为什么来这,我便为什么来这。”
谢欢脱口而出:“你也是来碰运气找心仪之人?”
俊朗的眉目微微沉下,揽着谢欢腰上的手紧了紧,薛时堰用低哑的声音应道:“嗯。”
不知薛时堰为何突然加快脚步,谢欢提快速度,一边走一边好奇道:“那你可有看上眼的姑娘、哥儿?”
“尚未。”薄唇吐出寒冰似的两个字,眼见着谢欢还想再问,薛时堰打断道:“那你呢。”
谢欢苦着个脸,嗔怪道:“你都瞧见了,方才那么多人围着,我哪有时间看。”
嘴角勾起上扬的弧度,薛时堰又道:“人多才好看不是。”
谢欢歪头觑着薛时堰,眼中怀疑这人是在打趣他,方才他逃跑还来不及,好多人往他腰间塞香囊、抢绢帕,若不是他速度快,怕是此时腰间已经挂满了香囊。
正想指责薛时堰站着说话不腰疼,结果脑中闪过一丝画面,谢欢一拍巴掌,道:“我三哥还有清潇还在那儿呢!我得回去找他们!”
他转身正欲去寻人,但又被薛时堰拉住胳膊调转方向,脚下一个不稳便落在了人怀里,薛时堰垂头看他,轻声道:“别急,王拂君他们会将你三哥他们带过来。”
灯火映照下,薛时堰的眉眼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朦胧妖异,哪怕是谢欢已经看习惯,此时心里也生出一丝别样的惊艳。
“咳……”从薛时堰的怀里挣脱出来,谢欢提醒道:“我家还有个护卫也来了,记得让王拂君一起给带回来。”
“嗯。”薛时堰应声。
恰好极乐天离此处并不算远,两人便并肩同行,一路去了极乐天。
刚上三楼还未进雅间,谢欢便瞧见薛明轩揽着一名妖娆的女子往楼上走去,身后还跟着楚丰朗与杜宁生等人。
谢欢本想当做没看见,拉着薛时堰想快些进雅间以免两人撞上,但是没想到竟还是被薛明轩眼见的瞧见了。
“三弟,谢员外郎。”薛明轩揽着女子朝着二人走来。
既然薛明轩已经挑明,薛时堰和谢欢自然不能装看不见了,谢欢不情不愿的喊道:“太子殿下。”
薛时堰:“大哥。”
薛明轩点了点头,眯着眼,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拿腔作势道:“三弟可是已经找到琉璃缠花玉净瓶了?怎地还有空同谢员外郎出来寻花问柳,别怪孤未提醒你,半月后若是这玉净瓶还未找到,父皇必会重罚于你。”
“咱们兄弟一场,为兄可不想看着三弟你受罚呀。”
薛时堰眉头都未动一下,平静道:“此事不必大哥担忧,玉净瓶若当真找不到,我自会去父皇面前认错。”
自讨了个没趣,薛明轩冷哼一声,假意道:“三弟既来了这极乐天,怎地在三楼便停下了,可要孤带你去六楼一览这京城风光。”
薛时堰拒绝道:“不必了。”
见薛时堰没有自己想象中焦急,薛明轩心中嗤笑,只道薛时堰死要面子。
用力的掐了掐女子的细腰,薛明轩面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既如此,孤也不打扰三弟快活。”
怀中的女子被掐得面色发白,但又不敢发声只能死死的咬着唇,将痛吟吞入腹中。
待几人离开三楼,谢欢看着楚丰朗抱着一名女子,一脸的风流肆意,花枝招展,原本清瘦平庸的脸也多出几分潇洒来。
谢欢:清霜姐演技还挺好。
“走了,谢欢。”薛时堰见他一直不动,于是唤道。
“哎。”
两人进了雅间,没过多久,谢欢、虞清潇、木溪便被王拂君等人护送过来了,并且贺疏朗竟然也跟着来了。
谢欢惊讶道:“贺疏朗,你怎么也来了!”
贺疏朗傻呵呵笑道:“这不是我娘嫌我年纪大了,非逼着我出来瞧瞧嘛。”
回京的这些时日在将军夫人的安排下贺疏朗也是见过几名贵女,按理说贺疏朗家室极好,不应当一个看不上他的人都没有。
但因着贺疏朗这人说话直来直往,行事又太过莽撞,好些贵女嫌他太过粗鲁,吃饭也没什规矩,每每见过一面后便没了音讯。
气急之下,贺夫人便在乞巧节这日将贺疏朗给赶了出来。
谢欢弯眼笑道:“那你怎地还跟我三哥他们一起来了。”
贺疏朗说:“这不是凑巧嘛,我刚走到水月桥便看到围了一堆人。本来我都想走了,谁知恰好瞧见潇哥儿被人撞倒了,还险些被人踩到。我便过去将人扶了起来,结果恰好看见王拂君他们,就一起过来了。”
谢欢惊讶的看向虞清潇,道:“清潇,你没事儿吧?”
虞清潇摇头道:“我没事。”
当时人实在太多,王拂君六人当时又在给谢欢、薛时堰开路,没来及注意到谢苏他们的情况。
谢欢松了口气,看向贺疏朗空荡荡的腰间,奇怪道:“咦,那你的绢帕呢?已经送出去了?”
贺疏朗傻笑着拍了拍腰间,爽朗道:“潇哥当时摔到手磨破了,便把绢帕给了潇哥儿包扎。”
谢欢抬眼看去,果然虞清潇不大的手掌被一张鹅黄色的绢帕包裹着,并且包扎的人还贴心的打了个漂亮的结。
第44章
见谢欢看向自己,虞清潇心中一臊,羞赧的将绢帕取下来,递还给贺疏朗道:“这绢帕我用着不合适,还是还给贺小将军吧。”
“别呀!”贺疏朗阻止道, “潇哥儿你受伤还伤着呢,用绢帕挡着些省得一会儿沾染了脏东西。”
虞清潇犹豫道:“可这绢帕本该是你在乞巧这日给心仪之人才对,我收着像什么话。”
说到此处,虞清潇愈发后悔自己方才态度没有强硬些,拒绝贺疏朗应给自己绑上绢帕。
“这有什么,”贺疏朗大大咧咧道:“都是没影的事,本来我今日出来也是为了应付我娘,一块帕子给了便是给了,你又何必在乎。”
谢欢眼瞅着两人互相客气,索性将腰间的绢帕取了下来递给虞清潇道:“要不用我的?”
无人看见处, 薛时堰眼眸微沉。
好在下一刻虞清潇便拒绝了,他捏着鹅黄色的绢帕,勉强笑道:“不用了,欢哥哥,我一会儿给你弄脏了。”
“没事儿, ”谢欢丝毫没察觉到虞清潇的抗拒,还在说:“一张帕子而已,你跟我客气什么。况且按今儿这架势我也不打算下去了,这帕子也找不着人送。”
虞清潇摇了摇头,还是没有接过。
氛围莫名尴尬起来,就在谢欢还没闹清楚虞清潇为什么拒绝自己的绢帕时,薛时堰适时伸出手将谢欢手里的绢帕极其自然拿了过去揣在怀中,一本正经道:“既然用了贺疏朗的绢帕便将就着用,这绢帕已经弄脏,横竖贺疏朗也送不出去。屋里都不是多嘴的人,你便拿着吧。”
意识到薛时堰是在跟自己说话,虞清潇有些讶异,随即又被冷冰冰的话语刺到,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将递出的帕子收回,呐呐道:“是,煜王殿下。”
薛时堰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但一根筋贺疏朗并没有听出来,还以为薛时堰是在帮他劝人,便道:“这就对了嘛,潇哥儿你放心,不会有人出去乱说。”
虞清潇勉强的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反倒是谢欢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平日里薛时堰情绪起伏不大,何曾说过这般尖锐刺人的话语。
不过见薛时堰神色淡淡的印了一口酒,并未表现出对虞清潇的不满,谢欢下意识开解道,许是薛时堰没在意那么多。
“清潇,要不要吃核桃酥?”谢欢问道。
虞清潇点了点脑袋,贺疏朗更是毫不客气的点了好些菜,于他而言,比起在水月桥游荡还是好好吃一顿更加重要。
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揭了过去,谢欢这才注意到谢苏从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
“三哥。”谢欢唤道。
“嗯?”谢苏回过神来,问道:“怎么了?”
看着谢苏心不在焉的样子,谢欢道:“我想问你有什么想吃的没?”
谢苏摇了摇头,撑着下巴有气无力道:“随便。”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谢苏眼神又直愣愣的盯着桌面发呆。
奇了怪了。
谢欢不明白,怎么今儿个感觉大家都不是很正常,连一向叽叽喳喳的谢苏都不说话了。
他小心翼翼的朝虞清潇挤了挤眼睛,又指指谢苏,意在问他们方才发生了事,明明出门的时候谢苏还精神满满。
虞清潇朝着他摇了摇头,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谢欢只得作罢,也许谢苏是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也不一定,毕竟人的情绪瞬息万变,上一秒欢快,下一秒沉默也实属正常。
但除了谢欢、贺疏朗外,剩下的三人都一副情绪不高的模样,这顿饭没吃一会儿便结束了。
原本谢欢是抱着出来见见世面兼能找到未来娘子的美好祈愿出来,结果却狼狈不堪的被薛时堰从人堆里救了出来。
这乞巧节日后不管能成多少对恩爱鸳鸯,他也再不参加了。
想着被数只手扒拉的恐怖场面,谢欢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我们先回去了,”谢欢对薛时堰、贺疏朗道。
薛时堰脚步未动,道:“我送你回去。”
谢欢摆手:“我又不是哥儿,哪用的着你送,何况我们一行四人哪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招惹。”
而且他已经见识过木溪以一挡十的实力,很是放心。
“你可是忘了方才被众人围堵的时候了?”
一句直戳心窝,谢欢讪笑两声,干巴巴道:“那好吧。”
毕竟乞巧人太多了,街上、桥上全是人,马车不宜进来,停在离这比较远的位置。
“那我也一起去。”贺疏朗道,“正好今夜我歇在表弟府上好了,省得我娘唠叨。”
薛时堰呛他:“王府里哪儿有给你住的位置。”
贺疏朗撇嘴,抱胸大声道:“没位置我就睡谢欢之前住的屋里!”
谢欢接嘴道:“也行。”
薛时堰:……
他谁都不想理,兀自推开门,往外走去。
贺疏朗和谢欢相视一眼,两人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心有灵犀的偷偷笑了出来。
好久没见薛时堰吃过瘪了。
爽!
几人刚下楼不久,便看着楚丰朗怀里的人又换成了个身娇体软的哥儿,那哥儿双手攀着楚丰朗的肩头,两人谈笑风生,好不亲昵。
见着谢欢一行人,楚丰朗还笑着朝几人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并未过来,而是揽着那哥儿直接走了。
谢欢:清霜姐,这么猛的嘛?
结果他一转头就看见谢苏死死的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拳头捏紧,口中愤愤不平道:“鞋底高什么样儿了还让人扒拉着,也不怕一会儿摔个大跟头。”
话音刚落,谢欢便瞧见楚丰朗趔趄了一下,好在很快稳住了身形,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谢欢:……他三哥这乌鸦嘴还挺灵-
圆月高挂枝头,夜色隽永。
随着马车轱辘声响起,繁华长街上的喧嚣声逐渐遥远。
到达谢府时还不算太晚,谢欢、谢苏、虞清潇、木溪四人下了马车,坐在后头马车里的薛时堰也跟着下来。
谢欢朝他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回去吧。”
虞清潇拉了拉还在生闷气的谢苏,二人朝着薛时堰行礼感谢道:“今日,多谢煜王殿下相助。”
薛时堰走到谢欢身前,将袖子里的绢帕拿出来放在他手里。
月光下,谢欢看不清薛时堰的神情,只听见他柔声嘱咐道:“你的绢帕,收好,莫要丢了。”
“好。”谢欢随意的将绢帕别回腰间,并未太过在意薛时堰的嘱咐。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张普通的绢帕,更何况今夜没送出去,以后也就是当做普通帕子用,丢了便丢了,有什么好重要。
双方道别后,薛时堰坐上王府的马车同贺疏朗离开,谢欢也转身与谢苏、虞清潇回府里。
几人刚回了府里,谢苏就忍不住扯着虞清潇,埋怨道:“清潇,你看看那楚丰朗像什么样子,她、她一个……怎么能跟哥儿这般亲热!岂有此理!你下次见了面一定要说说她!”
虞清潇面色有些疲惫的拍了拍谢苏的手,温声道:“苏哥哥,阿、楚丰朗要做什么定然有她的道理,我又怎能指手画脚。”
经历过阿姐消失的六年,又得知阿姐这些年受了多少苦,虞清潇并不打算对虞清霜的行为追根究底,更何况就算虞清霜当真喜欢哥儿,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人生在世,阿姐高兴便好。
担心谢苏跑去找虞清霜打乱计划,谢欢插嘴道:“是啊,三哥,你可别去楚丰朗跟前乱说。”
心里就憋着气的谢苏,眼见着一个两个都不帮自己,他恨恨的一跺脚跑走了。
木溪瞧谢苏跑走,赶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声道:“苏哥儿慢着些。”
眼见着谢苏任性跑走,谢欢无奈摇头:“清潇,你明儿记得多跟三哥说说话,别让他闹到楚丰朗跟前。”
虞清潇道:“我晓得。”
两人走到分岔的小道分开,各自回了院里。
好不容易多得一日的假期就这么白白浪费了一夜,谢欢抻了抻肩膀,唤了下人送来洗澡水。
这乞巧节太过热闹,身上也不知沾了多少尘土。
待下人将浴桶灌满热水,谢欢打发人出去将门关上后,迷迷瞪瞪的将腰带解下,一张帕子轻飘飘的落在了脚面上。
“唔?”
是薛时堰还他的绢帕。
谢欢弯下腰将绢帕捡起来,待把绢帕拿在手里时,半眯的猫眸倏地睁大。
“这……”
手里的绢帕赫然已经变了模样,上头的绣样从双蝶翻飞花丛变作两只并行南飞的大雁,绢帕的颜色也成了朱红。
这不是他的绢帕。
谢欢冷静的想。
肯定是薛时堰弄错了,将他的绢帕给了自己。
可这当做定情用的绢帕在自己心里没什么用处,在薛时堰眼中也没有用处吗?
脑海里闪过薛时堰在花灯下温柔看他的眉眼,星目里的灼灼情意究竟是他的错觉,还是薛时堰当真……
还有临走前的嘱咐,薛时堰会是拿错了吗?
可若不是拿错了,那么答案就是……
谢欢不敢继续深思下去。
将揉皱的绢帕放在桌上,谢欢像被下了咒一般,一直喃喃道:
“是错觉是错觉。”
“先洗澡,睡一觉说不定就知道了。”
“他是拿错了吧。”
“改明儿还给他应该就行了。”
……
煜王府,书房。
薛时堰手上拿着信纸正仔细研读着,这纸上没有文字,而是画着奇怪的字符,字符组合在一起像是去某个地方的路线图。
“你的人都准备好了?”薛时堰眼也未抬,沉声道。
“我做事你还不放心,”贺疏朗大马金刀的跨坐在凳上,仰头将杯中的酒饮尽,凤眼浮现一丝醉意,咧嘴笑道:“都备好了,再过几日我便领人进山去。”
修长的手指夹着信纸放在燃烧的烛火上,灰烟阵阵升起,好在这纸品相不错,味道并不算难闻。
薛时堰道:“嗯。”
烛火映照中,星目闪过令人胆战心惊的危险冷光。
窗外大风吹过,带来不属于盛夏的凉意。
第45章
第二日傍晚,谢欢从刑部散值后便催促车夫直奔着往煜王府而去。
昨个儿夜里他拿着薛时堰那绢帕几乎半宿都没睡好,今日来上职时眼下还挂着两团青黑,一整日都心烦意乱,恼人得紧。
这绢帕不还给薛时堰, 只怕他还要烦恼好几日。
谢欢不是个能心里装事的人, 这事儿一日不解决他便一日不得安宁。
可惜待到了煜王府,让他失望的是, 今日薛时堰并不在府里。
谢欢问门前站着的王管家:“他作什去了,何时回来?”
王管家一脸为难道:“这、王爷他有要事处理,这几日怕是都不会回府。”
谢欢蹙眉,他本以为薛时堰这几日能够赋闲在家休息几日, 没成想竟然又忙活了起来。
罢了。
既然他人不在, 这绢帕让王管家放回去也成。
将袖中的绢帕拿了出来,谢欢递给王管家,解释道:“这帕子你给放薛时堰屋里去,天色已晚,我急着回家就先不进去了。”
绢帕?
王管家本想抬手接过,结果一眼便看见绢帕上一双大雁相伴南飞的绣样,手一抖又很快的收了回去,并且怕谢欢强行给她,王管家悄悄把双手拢在袖中。
这大雁自古以来便有忠贞不渝的寓意,因着它们一生只会一位伴侣,并且此生不离不弃,终生相守。
他本就知道王爷对谢公子的心思,这王爷好不容易才在乞巧节将这绢帕送了出去,他又给收回来,那不是嫌命太长了嘛!
见王管家把双手紧紧在袖子里捂住,并不打算接过的样子,谢欢纳闷道:“你拿着呀!”
平日里王管家也不是拿乔的人,今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哎呀,谢公子,王爷的房间哪儿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进的,您快别为难我了。”王管家苦着脸道。
谢欢不理解只是放个帕子怎么又是为难人了,歪头道:“那你先收着,等薛时堰回来再给他不就行了。”
王管家:……您是行了,他的命可能不太行。
“不成,这么重要的东西怎能给我收着,”王管家推拒道:“还是您自己收着吧,等王爷回来您再亲手还给他。”
到时候被谢公子亲自拒绝,王爷即便想撒气也不能撒他身上了。
王管家美滋滋的打着主意。
“那我怎么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总不能我每日都来煜王府守着。”谢欢不满的说。
王管家语重心长道:“待王爷回府,届时小的便去刑部接您不就成了。”
也行。
谢欢很快被说服了。
他正要将手帕揣回去,结果余光一瞥,瞧见王管家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放在袖中的双手也在放松之下露了出来。
有点儿不对劲。
猫眼渐渐眯了起来,谢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绢帕塞到了王管家的手里,随后拍了拍手,道:“我看还是王管家你还比较好,我还有事儿先回了。”
“不、谢公子!这东西我拿不得呀!”王管家手里拎着这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不是,手忙脚乱的去扯谢欢的袖子。
身后的阻力让谢欢无法抬步上前,他转头面色不善的盯着王管家。
不知是不是做了官的原因,猫眼儿一瞪很是有些压迫感。
见惯了谢欢嬉皮笑脸的模样,陡然见到谢欢如此严肃的表情,王管家被骇得心头一紧,手下一松马上就要放开了,但紧接着脑子里又闪过薛时堰如寒冰的脸,他又抓紧了谢欢的袖子。
得罪了谢公子总比得罪了王爷好。
王管家讨好的笑道:“谢公子,您别为难小的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绢帕往谢欢跟前递,卑微道:“这绢帕小的要是收了,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顿责罚。谢公子,您放放善心,还是自己还给王爷吧。”
王管家心里也不明白一向好说话的谢公子今日怎地如此难缠,往日里谢公子可从未跟他们这些下人耍过无赖。
谢欢瞧王管家面上一副“您要是不把帕子收回去,今日就是要我命”的谨小慎微模样,谢欢直觉王管家应当是知道什么。
他试探道:“那我拿去放薛时堰房里?”
“这、”王管家踌躇道:“谢公子不若还是等王爷回来再亲手还他。”
谢欢眯眼,倏地扯着王管家的胳膊气势汹汹就往煜王府里头走去。
“少爷,你今儿住王府吗?”谢府的车夫喊着。
谢欢头也不回的道:“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出来。”
“哎!”
王管家不知道谢欢要做什么,手臂上被谢欢捏着的地方有些发疼,两人一路走到丰宁院。
将院里打扫的下人打发出去,谢欢扯着王管家在石桌边的凳上坐下,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扫描着王管家。
被谢欢看得一阵寒意从脊背冒起,额角低下一滴冷汗,王管家强自镇定的开口道:“谢公子做什么这样看小的。”
谢欢一脚踩着凳子,一手拍桌,弯腰凑向王管家,低声道:“我问你,薛时堰是不是故意将这帕子给我的!”
王管家:……
天、天呐!
谢公子怎么猜到了!
王管家内心尖叫,面上尽量淡定道:“小的不知。”
谢欢放下踩着凳子的脚,围着王管家转了三圈,直看得王管家脸上的汗是越流越多,表情越来越紧张之时,谢欢突兀道:
“薛时堰是不是心悦我。”
“您怎么知道!”王管家脱口而出,紧接着又摆手道:“不是我说的,您别告诉王爷!”
还真是!
完蛋了!
谢欢颓丧的坐上石凳,双眼麻木无神,一副天塌了的表情。
薛时堰竟然当真是心悦他。
谢欢想不明白,薛时堰怎么会喜欢男子,难道说他当真有断袖之癖还是在自己没发现的时候薛时堰已经发现了自己是个哥儿?
但是很快谢欢便将后面的答案否决了。
不可能。
他向来谨慎,沐浴之时更是从未让人近身过,薛时堰不可能知道他是男子。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薛时堰当真是个断袖!
而且!
谢欢恨恨咬了咬牙,那夜醉酒怕不是他强吻了薛时堰,而是薛时堰强吻了他吧!
这人,竟然还在自己愧疚强吻他时,恬不知耻的应下了!
“谢公子,”王管家用衣袖囫囵擦了擦脸上的汗,谄媚的给薛时堰说好话:“王爷他对您是一片真心,您二人又是从小一块长大,知根知底。您要是跟王爷好了,日后这偌大一个王府都是您的了,岂不美哉?”
“咱王爷长得是一表人才,丰神俊朗,您也是貌美、”在谢欢杀人的眼神里,王管家迅速换词形容道:“貌若潘安,金质玉相之人,站在一起谁不说一声登对。”
谢欢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你是说,两个男人,登对?”
“两个男的怎么了,”为了王爷能顺利抱得美人归,王管家面不改色的瞎掰道:“只要您二人相爱,想必王爷一定会想办法排除万难。”
谢欢冷脸道:“谁告诉你我心悦他了。”
王管家:……好像是哦,谢公子喜欢的是女子。
那现在怎么办?
刚擦干净的汗又从额上淌了下来。
见谢欢站起身往薛时堰屋内走去,王管家担心他在刺激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连忙跟上去道:“谢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欢一脚将门踹开,也不管身后阻拦的王管家,愤愤的将绢帕丢在薛时堰的床上,随后四处翻找起来。
眼瞅着谢欢将柜里放置的衣裳全部拨乱,王管家在他身后急道:“哎哟,谢公子您要找什么跟小的说,又何必给这四处都弄乱了去。”
谢欢停下翻动的手,看他:“我的绢帕呢?薛时堰放哪儿去了。”
现在一想他就明白了,昨日薛时堰肯定是故意把自己的绢帕给拿了去,然后在回府的时候又把他的绢帕给了自己。
薛时堰这人,心眼儿实在太多。
“这、小的不知,”王管家苦着一张脸道,眼瞧谢欢又要继续翻,王管家急中生智的说:“会不会被王爷给拿走了?”
毕竟王爷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从谢公子那儿骗来的绢帕,不可能随随便便的找个地方就放了。
翻找的手彻底停了下来,谢欢面色又黑了一度,显然他觉得王管家说的极有可能。
“薛、时、堰。”他磨了磨牙,一字一顿道。
谢欢重重一个用力将柜门甩来关上,转身往外走去。柜门“砰”的一声砸了回去,又被弹开来险些砸在王管家脸上。
王管家抹了抹心口,心道:好险。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笑嘻嘻的谢公子发火,没成想竟如此摄人。
见谢欢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王管家赶紧追在他身后,一边追一边喊道:“谢公子,您又做什么去。”
谢欢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王管家,板着脸道:“待薛时堰回来你且告诉他,若是日后他还对我有那般心思便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是断袖,如今不是,日后也不是。那绢帕他若真想要留着便是,也不用还我。”
“谢公子。”王管家的表情更苦了。
这话他怎么跟王爷说嘛!
“我回府去,你别跟了。”
留下这么一句话,谢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徒留王管家一人手足无措站在院里,明明正是炎热时,他却倍感萧瑟。
该怎么跟王爷转达谢公子的意思,才能让他好受些呢?
王管家不知道-
而此时京郊平远山山谷半腰处的密林里,薛时堰同贺疏朗分别带着一队人马,借着月光还有山谷下的篝火从山谷两侧谨慎前行着。
树叶飘落在地,接近一千人的队伍,脚步声却几近于无。
山谷下,守夜的士兵正放松的聊着闲嗑,后面的营帐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厚重呼噜声。
此地很是隐秘,他们已经在此处呆了五年之久,并且人数逐渐增加,现在已经快有两千人了。
若是有不长眼的人进来了,那便会被当然砍杀。
久而久之,此地传出了吃人谷的名号,敢前来此地歇息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嘿,你说太师不会让咱们在这底下住一辈子吧。”一人往篝火里扔了个木柴,懒洋洋道。
另一人百无聊赖道:“这谁知道,不过老阳不是说陛下如今对太子殿下并不满意,且看太师还能忍到几时吧。”
老阳是给他们送粮食来的人,这人五年前便来了山谷里,跟老阳很是熟悉。
“啧,要是早些让咱们出去才好,这山谷我都看乏了。”
两人窸窸窣窣的说着小话,忽的两人停下说话,警觉向着左侧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
原来是一块石子从半山腰上落了下来。
“是石子。”
那人将石子踢远,放心道:“吓老子一跳。”
两人正要转身回去,忽的耳边传来破空声,两只利箭凌空飞来精准的扎穿了二人的心脏处。
“嗬、来……”
手上的刀落在地上,话未说完,两人便气断身绝。
这声音将山谷里还未熟睡之人惊醒,有人看见死不瞑目的两人顿时喊了起来:“戒备!有人闯进谷里了!”
这一声如惊雷惯耳,熟睡的人群骚动起来,营帐里的人纷纷拿着刀枪跑了出来。
两侧山腰处骤然亮起重重火焰,两千名士兵手里皆拿着火把,山谷下的人抬头看去便像是被两只火龙包围再一起。
贺疏朗抬弓将报信那人射杀,鲜血溅出,不过一息便瘫倒在地,彻底没了气息。
山谷下有人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人应答,但抬眼看去,只见两侧山腰处的人身着盔甲,目光森然的盯着自己,山谷下的人不由得慌乱起来。
薛时堰抬了抬手,身后的士兵便上前高声道:“煜王殿下亲临,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煜王是谁?”
“他们是来抓咱们的?”
“怕什么,跟他们拼了便是!”
“杀!”……
眼见山谷下的人并不配合,薛时堰也不恼,薄唇轻吐出一个字:“杀。”
话落,两侧的士兵纷纷挽起长弓,箭雨纷纷落在山谷里,没一会儿便淌出红色的血水。
第46章
从煜王府回去后, 当天夜里谢欢躺在雕花木床上辗转反侧,几乎是睁眼到天亮。
一晚上他都在想薛时堰为什么会对他起那种心思。
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结果。
直到天光微亮,谢欢才得出结论:
自从薛时堰从邕州回来后,看他的眼神就越来越怪, 肯定是在邕州那一年被人带坏了!
他一定要把薛时堰给掰回去!
谢欢下定决心。
希望王管家将自己交代的事都告诉薛时堰后,他能想清楚吧。
若是下次见面时,薛时堰能够收回多余的感情, 谢欢也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两人依旧像以往一样继续做兄弟。
揉了揉泛疼的额角,谢欢起身唤来伺候的丫鬟送来清水,梳洗后穿上官服, 上职去了。
自从谢欢判决逐渐上手后, 现在一些比较难以决断的案件, 付原便让他前去判决。
也是这段时日谢欢才真正意识到,大珉律法还有许多漏洞,甚至在一些看似公正的条律上,实则在判决时,前人却都会不知不觉间偏向男方。
甚至一些伤害女子、哥儿性命的陋习在偏远山村时有发生,但这样的事, 却鲜少有人前来报案。
即便是女子、哥儿的娘家人也对此视若无睹。
每每看到这样的时间发生,谢欢心头便愈发沉闷,许是也有一丝兔死狐悲之痛,让谢欢时常在夜里想到如果他不是投身在谢府,如果他娘不是将他身份谎报……
谢欢总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却又偏偏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只能尽量在每次判案时,尽量保持公平公正,不让偏袒男子。
然而即便这样也有男子聚集在一起讨伐说他判案不公,但这样的议论声在看到女子、哥儿们感恩的目光时,谢欢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逐渐的脑海里不成型的想法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他要让女子、哥儿也能够堂堂正正享受到律法的公正性!
目标清晰后,谢欢愈发忙碌起来,待他再次想起薛时堰时,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这日散值时,谢欢坐上回谢府的马车,单手支颔,静静出神。
难道薛时堰当真是打算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按王管家说的不是只用几日薛时堰就能回府,这怎么过去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
难道是出事了?
按照他对薛时堰的了解,这人不可能在自己只道他的心思后,当真这么乖乖的待着不来找他呀。
谢欢又怕薛时堰来找他,又纠结薛时堰当真不来找他。
“啧,不会是宫里出事了?但最近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啊。”谢欢喃喃道。
马车逐渐停了下来,谢欢刚掀开车帘,便看见一个小太监伴着两名宫里的侍卫站在谢府门外。
谢欢心里一个咯噔,赶紧跳下马车,迎了上去。
“公公前来有何要事?”谢欢问道。
“谢编修,杂家名唤喜春。”小太监将手中拂尘往胳膊弯一搭,弯腰有礼道:“今儿陛下召您入宫,唤杂家前来带路。”
看向谢府旁的另一辆马车,谢欢抿了抿,宫里看来真的出事了。
“那就有劳喜春公公了。”谢欢浅笑道。
“不劳烦。谢编修,请。”
谢欢顺从的登上宫中的马车,待喜春上来坐稳后,两名侍卫骑上高马,车夫一挥鞭,马车便向着皇宫的方向驶去-
谢欢原以为会见到景佑帝,但直到喜春领着他进了御书房也没有景佑帝的踪影,反倒是袁丘正坐立不安的待在御书房内,待看到谢欢时,脸上的惶恐些微褪去了些。
“谢编修、袁编修稍坐片刻,”喜春用尖细的嗓音道:“一会儿汪时非汪公公会来告诉你们要做什么。”
汪时非,谢欢认得,自小时进宫他便看见汪时非一直跟随在景佑帝左右,谈得上是景佑帝的心腹。
“好,多谢喜春公公。”谢欢道。
袁丘也说:“是,多谢公公。”
喜春客气两句后,走了出去,将门关了起来。
见御书房内暂时没人了,袁丘赶紧跑到谢欢跟前,惊慌道:“谢大人,你可知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为何召咱们进宫。”
谢欢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知道。
脑海里突然闪过薛时堰的身影,不知怎么的谢欢突然想起他设计薛明轩一事。
这事儿不会跟薛明轩有关吧?
见谢欢也不知道,袁丘只得又坐了回去,心里既激动又惊慌。
毕竟像编修被召进宫一般都是皇上有什么大动作了,袁丘实在冷静不下来,又道:“也不知楚大人怎地没来。”
是了,若当真起草召令,清霜姐也应当在一旁监督才是,要待她点过头这召令才能拿到景佑帝跟前。
“吱—”
门被推开,大太监汪时非走了进来,对着二人歉意道:
“让二位大人久等。”
袁丘连忙道:“王公公,不知陛下今日召我二人进宫究竟有何要事?”
“袁大人别急。”汪时非笑道。
脚步不急不缓的走到景佑帝平日里批奏折子的案桌上,从上头拿了早已备好的纸笔放到另一张案桌上,将宣纸铺平用镇纸压住。
汪时非道:“劳烦二位大人,今日陛下有事要宣,需二位大人先在纸上写好,歇后誊抄于圣旨上。”
顿了顿,他又道:“要写的东西有些多,劳烦二位大人了。”
谢欢与袁丘相视一眼。
两人走到案桌前,谢欢见汪时非正不急不缓的给他二人研磨,垂眸问道:“汪公公,不知陛下是要宣布何事?”
袁丘也朝着汪时非看了过去。
只见汪时非嘴唇微动,云淡风轻的吐出三个字:“废太子。”
“废……”袁丘惊呼出声,又很快将自己的嘴捂住。
谢欢在听到这消息时,却觉得果然如此。
心中既定,他又问道:“不是陛下为何要废太子?”
汪时非觑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废太子与谭太师同流合污,不顾百姓安危,私下贩卖禁药大肆敛财,且将收敛的钱财用来私自蓄养兵马,意图谋反。”
谢欢:……这薛明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不过想想,他又似乎能够理解。
明知道陛下不喜他们一家,谭太师和薛明轩蓄养兵马想来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只是没想到被发现了而已。
将墨研磨好,汪时非对二人道:“二位大人,动笔吧?”
谢欢始终不见虞清霜的身影,有些怕她被牵连进去,忍不住道:“汪公公,不知楚修撰在何处?”
“楚大人,陛下另有要事安排,”汪时非漫不轻心道:“谢大人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听汪时非这样说,谢欢也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拿起笔,一笔一划的书写起来-
金銮殿上。
薛时堰、薛陵钰站在景佑帝下首位置,楚丰朗双手端着盛着厚厚几叠宣纸木托跪在殿中,殿内两边接站着面容肃穆的禁军。
楚丰朗身后薛明轩面色惨白,头发凌乱的被身后的两名禁军押着跪倒在地,嘴里哀嚎着:“父皇、父皇儿臣错了!饶了儿臣这一次吧!”
自景佑帝登基后便再未下跪过的谭太师此时也被逼着跪了地,一头鹤发披散,脸上还有着几块磕碰后的淤青。
见谭太师狼狈不堪的样子,景佑帝眼里闪过一丝畅快笑意。
终于,他终于能将谭忠踩在脚下了!
景佑帝从龙椅上起身,缓步向下走去,薛时堰、薛陵钰跟在他身后。
待走到薛明轩、谭太师跟前,他拿过楚丰朗手里端着的罪证。
“瞧瞧,瞧瞧朕的好太子还有朕的太师,都背着朕做了些什么。”景佑帝拿过宣纸一张张看了一起,须臾,手一扬,宣纸便洒落在跪地的二人脸上。
“私自贩卖禁药、联合江南盐商贩卖私盐,这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筹谋谋朝篡位之事!看来朕当真是对你们谭家太过纵容。”
“不是的,父皇!”薛明轩哭得嗓子都哑了,泪水鼻涕糊了一脸,哪儿还看得出来金尊玉贵的模样,他口齿不清的解释道:“儿臣没有想谋朝篡位,是外祖父、是外祖父私自做的决定,跟儿臣没关系啊,父皇!”
“胡说八道!”景佑帝怒道,一脚将薛明轩踹的往后仰去,“你若当真不知,为何抓到的人里说见过你亲自前往平远谷底!”
“父、父皇。”薛明轩捂着被踹痛的胸口,一时想不到狡辩的借口。
“哈。”
“哈哈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响彻金銮殿中,谭太师指着景佑帝笑开了,只是很快这手指又被人硬掰了下去。
骨节断裂声响起,谭太师痛得倒抽一口冷气,随即笑得更加肆意了。
景佑帝蹙眉看他:“谭忠,你笑什什么。”
“我笑什么?哈哈哈。”谭太师像是被景佑帝这句话逗笑了,笑得太过猛烈喉咙里发出两声闷哼,他道:“我笑你薛家人惯会过河拆桥,你是这样,你生的儿子也是这样!脑子愚笨不堪,却偏偏以为自己不可一世。”
薛明轩不可置信的看向谭太师,似乎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外祖父竟会这样说自己。
“混账!”景佑帝震怒。
而谭太师却丝毫不惧,双眼暴凸,声嘶力竭道:“你靠着我谭家人登上皇位,现下却又嫌我谭家人成了你的阻碍。你不过是只地龙,却偏偏以为自己是真龙。”
景佑帝脸色涨红,怒不可遏道:“来人,砍了他的舌头!”
“噗嗤!”
泛着寒光的刀尖划过,半截红色舌头便落在地上。
“唔—”
谭太师年纪本就大了,这一下直接痛得晕死过去了。
剩下的薛明轩见了谭太师的惨状,又看着景佑帝冷漠的神色,咽了咽口水,不敢再说什么。
“将谭忠一干人等抓入天牢,择日处斩。”景佑帝淡淡吩咐道。
“是。”禁军得令,立即将人拉走。
眼神落在瑟瑟发抖的薛明轩身上,景佑帝轻叹一口气,道:“将薛明轩暂时囚禁宗人府,朕之后再发落。”
“是!”
待众人走后,景佑帝朝着楚丰朗抬了抬手道:“楚爱卿且先起来。”
楚丰朗道:“是,陛下。”
“堰儿,谭太师一党的人名册可都集齐了?”景佑帝问道。
薛时堰将怀里的名册掏出,双手递给景佑帝,埋头道:“禀父皇,皆已记录在册。”
景佑帝接过翻看几眼,轻声道:“不错。”
随即又抬眼看着殿内众人,道:“既反贼一事已有定数,且都退下吧。”
薛时堰、楚丰朗正垂头应“是”,却被景佑帝喊道:“堰儿,楚爱卿,且随朕一起去御书房。”
待三人走后,薛陵钰抬起头往大殿门外看去,捏了捏拳头,表情甚是难看。
第47章
景佑帝带着薛时堰、楚丰朗到时,谢欢和袁丘正埋头奋笔疾书,连带着推门声响起时,两人也没怎么在意。
等到汪时非用尖细的嗓子,谄媚喊道:“陛下,您来了”时,两人才缓过神来,齐齐朝着景佑帝跪下行礼。
“二位爱卿免礼。”景佑帝随意道。
谢欢撩起衣摆起身,抬眼便发现薛时堰正看着自己,谢欢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垂眸拘谨的站到一旁。
薛时堰迈步的长腿微顿,眉间微皱, 只觉谢欢这模样太过疏离。
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收集以谭太师为首的太子一党的罪证,几乎半月都没过回府里,自然也无从得知谢欢为什么会转变态度。
但现在并不是问话的时候, 强自按捺住心中的不安,薛时堰收回目光, 在景佑帝的示意下往案桌方向而去。
“二位爱卿,诏书可草拟好了?”景佑帝问道。
谢欢上前道:“禀陛下,还差一点。”
“嗯,不急。”景佑帝将薛时堰给的册子放到汪时非手里,淡淡道:“朕这儿还有些谭忠的同党需得二位爱卿添进去。”
汪时非弯着腰捧着册子递给谢欢。
谢欢接过册子, 也没立即翻开,只恭敬道:“不知陛下, 这些人以何罪名定罪才好?”
景佑帝沉吟片刻,忽而道:“便谭忠的同谋尽数杀了,其子女妻妾流放西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归京, 其子孙永世不可参加科举。”
“是。”谢欢捏着手里的册子道。
帝王一怒,伏尸千里。
这一回,也不知要死多少人。
谢欢与袁丘回到案桌边,继续将草拟的诏书完善。
“堰儿,过来。”景佑帝笑着招手。
薛时堰上前,道:“父皇。”
“嗯,”景佑帝问他,“你觉得朕应当如何处置你大哥?”
悄悄竖起耳朵偷听的谢欢手下一个不稳,墨笔便斜斜飞了出去,整齐的楷书霎时变得凌乱。
好在周围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谢欢赶紧动作轻悄的抽了一章宣纸换掉。
待要提笔时,眼神却不经意间的朝着薛时堰的方向飘去。
陛下,这是问得什么死亡问题。
这可是谋朝篡位哎!
怎么能让薛时堰来答,一会儿要是说得太狠,岂不是又要被说心狠;说得太轻,又会被质疑是否包庇薛明轩。
即便已经暗下决心在薛时堰改好前不再理他,此时谢欢的心也揪了起来。
“大哥蓄养兵马,意图不轨,若不重罚实在难以服众。”薛时堰道,“可父皇对大哥更是爱护有加,且大哥许是被奸人谭忠所蛊惑犯下这滔天大祸,儿臣认为父皇可将大哥永生囚禁宗人府。”
“嗯,不错。”景佑帝点头,随后用开玩笑的语气道:“那朕便派你去看管这宗人府如何?若是你大哥逃了出去,朕就唯你是问,可好。”
薛时堰眉峰未动,坦然应下:“父皇有令,儿臣自然遵从。”
“那便这么定了。”景佑帝拍板道,“不过宗人府事忙,想必六部之事,堰儿你也忙不过来,不若朕便将这其中礼部、吏部交由钰儿来替你分担。”
薛时堰心下冷笑:
薛明轩一除,父皇当真是片刻都等不及。
“儿臣没有异议,不过……”薛时堰表情为难道:“只是礼部、礼部暂且还有些要事未曾解决,若是莽莽撞撞交给二哥,想来要多费好些时候。父皇若是不急,待儿臣将此间事情理好,在交给二哥可好?”
景佑帝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但碍于事情刚解决的确不好强逼薛时堰交还权力,不然当真是应了谭忠那一句过河拆桥。
他皮笑肉不笑,勉强道:“那便过些时候再说吧。”
“是,父皇。”薛时堰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尽快将二部遗留的事宜处理好。”
景佑帝冷漠的“嗯”了一声,随即道:“楚爱卿,你且上前来。”
楚丰朗上前行礼。
“不错,”景佑帝看着楚丰朗的表情甚为满意道:“不愧是太傅的嫡孙,果真有当年太傅的风姿。”
楚丰朗谦虚道:“臣比之祖父还差之甚远。”
“呵呵,”景佑帝笑道:“莫要谦虚,若非是你,朕还不知朕的太子竟敢蛮瞒着朕做此等足以砍头之事。”
楚丰朗道:“这是臣该做之事,自臣被找回这几年,祖父日日耳提命面说臣忠心不可无,祖父心痛陛下整日操劳政事,那臣自当也未陛下分忧。”
“是啊,太傅他是一片忠臣之心,朕深感欣慰。”景佑帝问他:“你可有什么想要的嘉奖?”
楚丰朗摇头,一副两袖清风的清官做派,凛然道:“臣并无所求。”
景佑帝又问了一遍,见楚丰朗回答还是不变,遂朗笑出声道:“哈哈哈,且等着吧,朕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谢欢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咋舌道:
啧啧啧,清霜姐这幅官场老油条做派怎么比他强这么多?
难道她当真天生便是当官的料?
马屁拍得不留痕迹,还不急于讨要好处,进退有度。
他得找个机会跟清霜姐学学-
待所有事情完成已经天光渐亮了,身着官服的楚国重臣们正身着官服,手持笏板,表情严肃的往宫里来。
然今日景佑帝取消了早朝,只唤了薛陵钰前去殿中。
一夜未睡,谢欢困得简直走路都能睡着,好在景佑帝并不是全无人性,允许他们今日休息。
谢欢走到皇宫门外时,正要上太监安排的马车回去时,胳膊忽地被拉住,他回头看去,发现拉他的人是薛时堰后,便立马挣扎起来。
“我送你回去。”薛时堰道。
“不要。”谢欢道:“我要回谢府。”
谢欢真的不对劲,薛时堰心想。
“我送你回谢府。”
“那也不要!”
薛时堰面色微沉,转而对皇宫内的车夫道:“谢大人,同我一起走,你且先回去。”
车夫不敢得罪薛时堰,讨好笑着应好,也不管谢欢愿不愿意。
待车夫走后,薛时堰挑眉道:“现在没马车了,你要走回去?”
谢欢气的够呛。
马车没了,怪谁!
恨恨的瞪了薛时堰一眼,谢欢一声不吭的转身朝着煜王府的马车走去。
开玩笑,让他走回谢府?
且不说他现在本来就困得恨不得立马睡着,靠双脚走回去不得要一个时辰。
好汉不吃眼前亏。
谢欢发誓,一会儿薛时堰上来他一句话都不会跟他说的,等下了马车他就马上跑。
薛时堰坐上马车后,发现谢欢一直转过头不看他,伸手便要去掰谢欢的脸,结果却被谢欢一巴掌重重拍在手上。
看着手上的红印,薛时堰沉声道:“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这段时间我都没回来,难道我也惹了你不开心。”
谢欢揉了揉发疼的手掌,抿唇不答。
见谢欢转头去犟着嘴不说话,薛时堰的眉峰越拢越深。
这段时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说话,”他强硬的掰过谢欢的脸,说,“不是你说的,有话就要说,现在你憋着又算什么?”
谢欢奋力的扯着他的手,心道:
算什么,算我以前说错了话呗。
扯了好几下也没把薛时堰的手给扯下来,谢欢恼道:“松开。” 。
薛时堰纹丝不动,道:“终于肯说话了?”
又一巴掌打开薛时堰的手背上,谢欢不满道:“我让你松开,你听见了吗?少碰我!”
一想到薛时堰对他起得古怪心思,现在只是被薛时堰像往常那般触碰,谢欢都觉得全身不自在,像有蚂蚁在咬一样。
薛时堰依旧不动,无论谢欢是打是踢,只用幽深的眼眸定定的看着谢欢,直到把谢欢看得心中愈发没有底气,动作逐渐慢了下来。
薛时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语出惊人道:“谢欢,你知道你现在很像因着对夫君不满,而闹脾气的小夫郎吗?”
“你!”谢欢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下一刻薛时堰的话更是让他心中一跳。
“你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欢撇过头,不敢看他。
现在他还在煜王府的马车上,在这里摊牌于他而言绝对不算好事。
他吞咽几下口水,硬着头皮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困了,想回府里睡觉,你让车夫快些。”
薛时堰审视的目光并未因为谢欢的示弱而转变,但放在谢欢的手却慢慢落下,就在谢欢以为将薛时堰糊弄过去后,他的腰被有力的臂膀揽住,身子不禁朝着薛时堰的怀中倒去。
好在很快被薛时堰扶住,就在谢欢暗自惊心,薛时堰又闹什么幺蛾子时,头上传来薛时堰一惯冷静的嗓音:
“你知道我心悦你的事。”
浑身寒毛乍起,谢欢慌张的胡言乱语道:“你在说什么笑话,我不爱听,你别拿我开玩笑。你知道我是喜欢女子的,最是厌恶断袖之癖。”
薛时堰垂眼看他,道:“是王岩说的?”
“王管家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薛时堰,你快放开我!”
谢欢整个人都快要被逼疯了。
薛时堰怎么敢就这么在他面前说了出来!
还要不要做兄弟了!
“你知道,”薛时堰按住他推拒的双手,笃定道:“谢欢,你知道我心悦你。”
“是又怎么样!”谢欢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还不离我远些,我现在看你就烦!”
薛时堰拖着他的腰,将人往上提了提,道:“那你是什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谢欢怔了怔,蹙眉看他:“自然是咱们以后老死不相往来,除非你变回喜欢哥儿、女子的时候,不然你便别来找我了。”
“呵,”感觉到身后之人的胸膛震动几下,随即谢欢便听到薛时堰不容置喙的声音:“不行,谢欢。”
大手再次抚上谢欢不过巴掌大小的脸,薛时堰的下巴抵在他头上,低声道:“咱们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那你想怎么样?”谢欢气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难道你还能强逼着我喜欢你不成?”
这话落下,谢欢发现薛时堰似乎怔住不动了,他正思忖着是不是这话说得太狠伤着了薛时堰。
须臾,头顶传来薛时堰若有所思的声音:
“倒也算个好主意。”
第48章
谢欢:?
这人在口出什么狂言?
“我胡说的,薛时堰你真敢逼我,我跟你同归于尽。”谢欢慌了,后悔方才一时口不择言,反倒将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嗯。”薛时堰神色不变, 顺嘴接道:“你想与我同生共死?也不错。”
谢欢:? ? ?
他用震惊的眼神上下扫视着薛时堰,甚至开始担忧这人是不是被夺舍了,怎么还油嘴滑舌起来。
“谁要跟你同生共死,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谢欢崩溃道, 挣扎的力度愈发大了起来。
“谢欢,”薛时堰放在谢欢腰间手臂收紧,直到将人完全桎梏在怀中,脸颊强制性与谢欢的脸贴在一起,语气温柔带着诱哄的意味:“自小时候你我二人便日日处在同一屋檐下,早已习惯对方的存在,如今王府的下人、草木你也甚是熟悉。待我们日后成亲,你也不用改变性子,岂不甚好。”
成婚?
他们不是才刚到揭穿薛时堰喜欢他这件事上吗?
怎么又扯到结婚了。
谢欢不能接受。
“难道贺疏朗没说错?”谢欢惊疑不定道:“你当真是被陛下给逼疯了?薛时堰, 要不你去太医看看脑子吧!”
“我都说了我喜欢女人,而且你我同是男子,谈什么成亲,你嫁给我吗?”
薛时堰是真的脑子不正常了吧!
是嫌景佑帝现在没有把柄拿捏他吗?
“呵, ”薛时堰低低的笑出了声,“我倒是不介意嫁你, 不过父皇应当不会同意。”
景佑帝必定不能同意啊!
谢欢觉得薛时堰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他深呼吸几口,努力的无视脸上因薛时堰轻轻摩擦而带来的痒意。
他试图拖延时间道:“你现在许是脑子忙昏了,咱们以后再说好吗?”
等回了谢府,他一定躲着薛时堰走!
但他这点小心思,即便看不见他的脸色,对他了若指掌的薛时堰只稍动心思就能明白。
虽然即便谢欢逃过这一次,之后也能想法子将人给抓回来,但薛时堰却不愿再等。
“不好。”右手抬着谢欢的下巴,薛时堰垂头看他,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强势侵略,“谢欢,这事儿躲不过去,你只有一条路可走。”
“你该明白是哪条路。”
谢欢嘴唇逐渐苍白,长睫微微抖动,看着薛时堰轮廓硬朗的俊脸,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他当然明白。
薛时堰这人看着平日里瞧着性子淡,不争不抢,但实则除非他不想要,不然定会想法子抓到手中。
不过,如果他态度软一些呢?
要不先哄哄薛时堰。
别把人逼得太急,等以后他再不动声色的找些貌美哥儿去薛时堰跟前转转,这人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了。
谢欢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就在他在想该怎么措辞时,薛时堰原本正在等谢欢的答案,结果却发现怀里的人猫眸大睁,但眼瞳涣散,明显正在神游天外。
一瞬间,薛时堰险些给气得笑出声来。
谢欢这人当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太不拿自己的威胁当回事了。
若是不再刺激刺激他,怕是等谢欢缓过神去,又要装作一副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
薛时堰的眼神落在谢欢被迫仰起的小脸上,逡巡片刻,最终落在那片如花瓣般水润红艳的唇上。
谢欢刚组织好好措辞,正要说话,眼神聚焦后却陡然发现薛时堰的脸居然越凑越近,温热气息喷洒在脸上,眼瞅着就要亲过来。
他试图扭开脸避开,但又苦于被薛时堰捏着不能动,情急之下,胡言乱语道:“昨个儿在皇宫待了一整夜,一晚上没洗澡都脏死了。你敢亲我,你死了!”
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无用的抵抗,没想到薛时堰停了下来,脸色黑了一瞬。
两人就这般面面相觑,空气有一瞬间安静。
恰巧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头喊道:“王爷,到谢府了。”
谢欢心中一喜,面上装作若无其事道:“哎呀,我到家了,薛时堰咱们下次再说吧。”
“呵。”
薛时堰冷笑一声,果断伸手捂住了谢欢的嘴,对外吩咐道:“回王府,快些。”
谢欢挥舞着手脚:“唔唔!”
不要!
然而车夫却完全听不见,只是有些疑惑怎么倒了谢府谢公子还没下车,王爷却又要回王府了。
但,贵人的事哪儿容他一个下人置喙。
不过疑惑了一瞬间,车夫将此事抛之脑后,一扯缰绳,往王府的方向而去-
马车在王府大门前停下,车夫不过拿个马凳的时间,一抬头便看见薛时堰的大红蟒袍从身边擦过。
更让人惊讶的是,王爷正扛着谢公子大步流星的往府里而去,而谢公子则很是恼怒的正拍打着薛时堰的后背。
“混蛋!薛时堰你放我下去!信不信我咬你了!”
谢欢半个身子趴在薛时堰身后,一边拍打,一边怒道:“我都说了要回家,谁让你带我来王府了!”
薛时堰冷声回道:“你不是嫌在皇宫待了一晚,索性来王府,咱们都沐浴后再好好谈谈。”
“你!”谢欢气得说不出话。
此时又开始后悔自己说的话。
这还是谢欢与薛时堰相处多年以来,第一次两人闹得这么凶,一时间府里众人虽瞧着手上还做着自己的事,但余光都不自觉的朝着吵嘴的二人瞥去。
奇了怪了。
今儿太阳打西边出的?
这俩人竟然也能闹起脾气来。
谢公子都气得动手了,王爷竟然还面不改色。
“哎呀,王爷,谢公子您回来啦?”王管家跟在二人身后,谄媚笑着。
“王管家,”谢欢求助道:“你快让薛时堰把我放下来!”
王管家指了指自己,一脸呆滞道:“我?”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谢公子,你别为难小的。”
薛时堰的步伐很大,王管家只能小跑才能追上,见谢欢实在挣扎的厉害,他小心翼翼的劝道:“王爷,这、你们有什么事,坐下好好说嘛。”
没料到,薛时堰却因为他这句话顿住,粹了冰一般的眼神落在王管家身上,他瞬间便噤了声,僵住身子不敢动弹。
“本王晚些再与你算账,现下让人送水去本王屋里。”薛时堰道。
王管家战战兢兢道:“是,王爷。”
“不许去!”谢欢吼道。
薛时堰继续扛着人往丰宁院走去,见薛时堰没注意自己,王管家双手一摊,给了谢欢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哎呀!
他都说了谢公子不要把话说太绝。
你看,这情况,绝对是惹王爷生气了吧!
“哎,”王管家摇了摇头,可怜谢欢道:“谢公子,自求多福吧。”
哦,对了。
王爷让他送水过去,他得赶紧的,一会儿慢了,新账旧账一起算,他这老身板可扛不住!-
被薛时堰扔到床上后,谢欢脑海里闪过了很多不可描述的画面。
所以在浴桶被抬进来时,他下意识的拢了衣襟。
然而薛时堰似乎并没有强制他一起共浴的打算,而是意味深长道:“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打理好。”
说完便将门关上,走人了。
待听到薛时堰的脚步声离开后,谢欢鬼鬼祟祟的在门边听了听,试探性的拉了拉门,果然没拉动,被人从外头锁了起来。
更让他郁闷的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连窗户都被人锁了起来。
谢欢撇嘴,算了,反正就算出了门也跑不出去,整个王府都是薛时堰的人。
看着浴桶里的水,谢欢忍住内心想进去舒舒服服泡个澡的冲动,撑着腮琢磨着一会儿要怎么说薛时堰才能意识他俩真的没有可能。
半个时辰,眨眼而过。
薛时堰推门便看到谢欢衣裳未换,浴桶里的水也不像是被人动作的样子。
他反手将门关上,走到谢欢跟前,意有所指道:“是累了一夜没力气了?要我代劳?”
谢欢:……
强忍着想继续跟薛时堰硬碰硬的心思,小脸一皱,便诉苦道:“薛时堰,我家只我一个汉子,以后只有我能做谢府的顶梁柱,若是我当真做了你的男妻,以后谢府在朝廷中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他哀哀切切道:“我爹辛苦了一辈子,日后家中的姐妹兄弟也需要人来撑腰,你就放过我吧。”
薛时堰完全不吃他这套,牵过他的手在手里细细揉捏着,温声道:“这些事,我早已考虑好了。你放心,我保证朝中无人敢对谢府不敬。”
谢欢哽了一下。
薛时堰当真软硬不吃。
他自暴自弃的扯回手,秀眉倒竖:“你非要我厌恶你才知足吗?薛时堰我都说了不喜欢男人,你是听不明白吗?非要我吐给你看是不是?”
“是吗?”薛时堰的声音很轻。
谢欢眼前一花,还没看明白自己已经被扯进了薛时堰怀里,殷红的唇瓣被人叼进了嘴里细细吮吻着。
“唔—”
谢欢抗议的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但又很快被人吞入腹中,湿热的唇舌搅动得人脑中空泛,浑身燥热难耐。
这是谢欢第一次在清醒时与人亲吻,竟是比醉酒那夜的梦中还来得缠绵。
迷迷糊糊间,谢欢感觉嘴里多的那根舌头退了出去,怕薛时堰再强迫他,连忙道:“我可没沐浴洗漱,你也不嫌脏。”
“嗯,不嫌。”
那一瞬,令人头晕目眩的吻又落了下来,比起方才来说更加春风细雨,舌尖掠过上颚,将贝齿一颗颗舔舐,又纠缠着他的舌共舞。
一吻毕。
谢欢已经晕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完了。
谢欢想:
他好像有些晕吻。
“谢欢,”薛时堰握着他的细腰,看着怀里半睁着猫眸,徒增几分媚意的人,提醒道:“你当真喜欢女子吗?那为何我亲你时,你却一副享受的表情。”
谢欢:……
迷糊的大脑霎时清醒,猫眸瞬间清明,身子整个僵住不动,像是一尊漂亮的石塑。
“谢欢,别骗你自己了。”薛时堰喟叹道:“你根本不喜欢女子。”
你!根!本!不!喜!欢!女!子!
这句话一字一顿的浮现在谢欢脑海里。
“不可能,你别污蔑我!”谢欢恼道。
薛时堰也不说话,只用手摁了摁他还湿着的嘴角,提醒谢欢他们方才的缠绵两吻。
谢欢:……怎么办,现在感觉就是不太想活。
见谢欢一副被雷劈的样子,薛时堰见好就收,倒是没接着逼谢欢,对于谢欢想要一个人想想的请求也欣然应允。
第二日,谢欢照常去刑部上职,临出门前本来还有些薛时堰会有所阻拦,但出乎他所料,很顺利的便出了煜王府。
只是他在散值后,于刑部大门外看见薛时堰的马车时,整个人又颓丧下来。
没错,自那以后无论是他从哪个门走,都能准时准点的看见薛时堰的马车,并且每次薛时堰都在那儿等着。
更可怕的是,随着薛时堰完全暴露自己的心思后,只要二人同在府中时,薛时堰总是不经意的摸他的手、腰或者脸等地方,甚至隔三差五还有一个深吻。
最重要的是,谢欢现在对于这些接触不但不抵触,甚至还有了隐隐适应的苗头。
谢欢:……这不对吧!
不成,再这样下去,自己当真要变断袖了。
次日到刑部时,谢欢着急忙慌的找到刑部左侍郎楚玉博跟前,问道:“楚大人,今日京城邻县可有何需要外出判的案子?”
楚玉博奇怪道:“谢大人,这是想外出断案?”
“对对对,”谢欢诚恳道:“我欲提升判案能力,也恰好能勘察其县县令是否认真断案。”
“谢大人倒是一片赤忱心,”楚玉博满意道,随即翻出一个册子,对谢欢道:“那劳烦谢大人且去犁县,此地于三日前抓到一江洋大盗,残害了无数人命,此事我本想着谢大人尚未外出过,所以欲交给付大人。既然员外郎有意,那便由你去吧。”
“甚好。”谢欢大喜,然后面色严肃道:“我现下便去?”
楚玉博惊讶道:“此事倒也不算急,犁县离得也不远,两日便可到,谢大人还是先回府中报备为好。”
“不必了,”谢欢挥手,还回去报备呢,他连府里都回不去。
“劳烦楚大人让人带句话给我家中父母,只说我前去犁县办事就好。”
待楚玉博说了好后,谢欢便乐颠颠的带上刑部的令牌还有文书,去比部司报备并且拿了此次外出的批的银两 ,然后挑了匹官马,谢欢便悄摸从刑部的角门跑了。
果然!
即便是薛时堰,绕过会经过谢府的路,一路朝着城门策马而去。
上次他也中途从刑部跑了,但谁知薛时堰在临近谢府的路竟然都安排了人,逼得他不得不又回了王府。
嘿嘿嘿!
他就是最聪慧之人。
谢欢乐道-
谢欢花了两日的时间到了犁县,待到了犁县县衙露出自己的令牌以及办案文书后,当地的县衙便很热情的接待了他。
江洋大盗的案子涉及的事错综复杂,不只是杀人那么简单,还牵扯到官商勾接等一系列事,涉及的人众多,光是理清证据就花了谢欢不少的时间。
至于涉及之人该用何罪名定罪,那又是一项大工程,毕竟轻重程度不同,罚的方式也不一样。
待整件事尘埃落定已然过去了将要五日。
不过这速度算得上很快了,县令对谢欢前来帮忙一事也很是满意,甚至在谢欢要查犁县往年的判案卷宗时,也很快拿了出来。
卷宗用不着细查,但是谢欢却硬拖了三日。
三日前,他想着薛时堰既然没来找自己,想来是被京中之事绊住了手脚,反正自己现在也不太想见他,不若在外头再待些时间好了。
可该找什么借口呢?
谢欢写了封信回刑部,信上写着他对江洋大盗的判决,还有就是询问楚大人还有没有需要外出的案子,他索性一块都办了。
但是他不知道的事,这信一回京便送到了薛时堰手中。
看到信里谢欢不想回京的小心思,薛时堰成功再次气到了。
本来这次没去逮人,是想着逼得太紧也不好,结果没想到还真是一刻也不能将人给放出去。
他眉眼微沉,冷声道:“王岩,备马。”
王管家奇怪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薛时堰冷笑道:“去捉人回府。”-
看完犁县的卷宗,谢欢并无察觉到什么大问题,指出几个小问题说了后,便基本结束了这次出行。
县令与谢欢这些天相谈甚欢,便约着谢欢去山庄泡温泉。
山庄是天然温泉,县令说可一人在单独的屋子泡,谢欢想想这些天有些酸疼乏力的腰背,便欣然同意了。
将衣裳脱进泡在水中,谢欢感觉全身都舒展开来,闲适的趴在温泉边,渐渐的他逐渐感觉困意来意,猫眼忽眨忽眨的,很快便完全闭拢了。
没一会儿,上锁的房门被人推动,见推不开那人唤了两声“谢欢。”
只是,许是浴池离房门有些远,本就很困的谢欢并没有听见。
门外那人很快调转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一会儿后,紧闭的木窗被人推开,来人动作很轻,落地时几乎无声。
一阵冷风吹过,谢欢似有所感的睁开眼。
正奇怪着屋里哪来的风,抬眼却发现一双漆皮黑靴落在跟前。
心中咯噔一声,谢欢缓缓往上抬起头,发现薛时堰脸上似怒似笑,眼底却带着令人惊骇的疯狂,正死死的看着他的背脊细腰处。
“我……”谢欢慌忙要解释。
“谢欢。”
话语被人强行打断,薛时堰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意味深长却又饱含危险的语气道:“你是哥儿呀。”
第49章
被发现了。
谢欢心底发寒, 反射性的想往后退去挡住自己的孕痣,但身子刚撑起一半,却又忽而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宜露出前面。
两难之下, 他选择用右手捂住自己后腰的孕痣, 极为不自然的糊弄道:“薛时堰你眼花了吧。”
须臾,他又质问道:“我不是锁了门,你怎么进来的?”
薛时堰就这么站着,将谢欢的表情近数收纳眼底,因泡温泉而泛红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白,水珠流连在如珍珠般白润柔皙的肌肤上,猫眸也因着不断升腾的水汽而显得湿润可怜。
在朦胧灯火的映照下,谢欢的小脸愈发明艳,抖着唇时却显得有些强撑着的楚楚可怜在身上。
若是在以往薛时堰是万万不会认为楚楚可怜这词能跟谢欢扯上关系, 但此时他却也再找不到比楚楚可怜更适合谢欢的词了。
没理睬谢欢的质问,薛时堰蹲下身子, 略微粗糙的手指落在秀美的肩头上, 怜惜的抚了抚还未完全褪去的刀伤,轻声道:“害怕了?”
谢欢当然害怕。
即便是被热水环绕着,但在薛时堰用指点点着伤疤时,谢欢的胳膊上还是一寸一寸开始冒鸡皮疙瘩,此时他前胸后背皆无衣物遮蔽,可以说整个人完全暴露在薛时堰的视野中。
情况对自己极为不利。
“我害怕什么,怕你吗?哈哈哈。”
谢欢尴尬的笑了两声,见薛时堰并未理睬,而是垂下眼不知正在想着什么,肩上的手指也逐渐滑到颈部,大拇指正按在他的喉咙处上下抚摸着。
忍着又想骂人的冲动,谢欢强自镇定道:“我温泉泡好了,你快出去,我要穿衣裳了。”
乱动的手指骤然停了下来,然而除了这个动作外,薛时堰也不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气氛太过沉默了,谢欢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却正好对上一双满是侵略意味的眼。
薛时堰唇角微勾,看着谢欢意欲后退时,忽而笑道:“谢欢,你不会当真以为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什么意思?
谢欢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还没待他想法子安抚好薛时堰,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
“哗!”
水花飞溅,不过一息之间,薛时堰怀中便多了一人。
“薛时堰,你疯了吗!快放我下去!”
薛时堰的一手垫在谢欢屁股下,表情冷静但眼中却尽是疯狂,任由谢欢拳打脚踢也岿然不动。
顺手拿过一旁架子上的干巾在谢欢的拳脚间寻了机会胡乱给人擦了擦,随后将干巾扔在温泉边,路过茶桌时,顺带将桌上点着的红烛拿在手中。
“薛时堰!你信不信我咬你了!”
谢欢像个贞洁烈夫一般,挣扎道:“你要是敢动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嗯,”薛时堰脚步很稳,波澜不惊道。
“你!”谢欢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人真的油盐不进。
他挣扎也挣扎不了,红烛的焰火在身旁摇晃,谢欢心里很慌,实在不明白薛时堰到底要做什么。
又惊又怒之下,他直接扒着薛时堰的脖子咬了下去,咬时用的力气很大,发了狠,誓要薛时堰将他放下去。
其他且不说,得让他先找件衣裳穿上吧。
这样真的很没安全感!
颈间的刺痛,让薛时堰没忍住闷哼出声,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将谢欢放下,而是加快了速度。
眼见着方法都用尽了,也没办法撼动薛时堰,谢欢心如死灰的松了嘴。
这就是洗澡不锁窗的后果吗?
谢欢在挣扎中抽空自我反省着。
好在没多久薛时堰便将他扔在了床上,臀上少了威胁,谢欢就势一滚,将自己藏进被中。
只是被子刚裹在身上,便被人给扯开来扔到了地上。
“薛时堰!”谢欢怒意渐升,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情况,一开始因哥儿身份被揭穿后的惊恐散去,只剩对薛时堰的恼怒了。
只是话音将落便被人给翻了个面,谢欢被迫趴在床上,想转回去,却被人按着腰不能动。
“别动,一会儿伤着你。”薛时堰好心提醒道。
感受到薛时堰翻身上床,谢欢恨恨锤了几下枕头,骂骂咧咧道:“混账。”
然而此时薛时堰却完全没办法管住谢欢在骂些什么,他的视线完全被那颗朱红的小痣所吸引。
薛时堰一手拿着红烛悬在谢欢腰部上方,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朱红小痣上戳了戳,孕痣周围的肌肤便不禁缩了缩。
“薛时堰!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谢欢将枕头往后扔,暴躁道。
躲过扔来的枕头,薛时堰又拿手在那颗红色上摩擦几次,确认过这当真是只有哥儿才能有的孕痣,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谢欢,
真的是哥儿!
现在他总不能再嚷着自己喜欢女子,用这样蹩脚的借口拒绝自己了吧。
薛时堰越看谢欢的孕痣,越觉得可爱。
孕痣位置传来的濡湿感,惊得谢欢险些跳起来,若非还被人按着,他定然要一蹦三尺高。
“薛—”
话音未落,便被人又给调换了个位置,二人胸腹相贴,密密麻麻的吻如骤雨般落在脸上、唇间。
“唔、唔!”
这样似要被吞吃入腹般的亲吻谢欢实在承受不住,他锤了锤薛时堰的胸口,艰难出声:“不、唔。”
但无奈嘴一张便又被人堵了回去,唇舌交相,空荡的屋内传来啧啧水渍声。
待一吻毕后,谢欢殷红的唇肿了起来,还有些轻微疼意。
整个人脱力,也没了挣扎的心思,任由薛时堰的唇在眼角处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谢欢无力道:“薛时堰,你没看错,我是哥儿。你现在怎么想的,要去陛下面前告状吗?”
其实谢欢心知薛时堰定然不会贸然去景佑帝跟前揭发他是哥儿的事,但他却偏要这样问。
薄唇落在鬓发,薛时堰亲昵的贴着谢欢的脸颊,慢悠悠道:“你瞒我这么久,我还没说你的不是,你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亲了亲谢欢的耳垂,薛时堰故作委屈道:“谢欢,你知道我想了多少让你接受男子的法子吗?”
谢欢抿唇,恼道:“即便我不是男子,我也喜欢女子,这世间有没有律法规定哥儿不许喜欢女子!”
只是这样的情况极为罕见,且大珉并不允许女子哥儿之间通婚。
而且他前世可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喜欢女子不是正常的吗!
此话一落,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响起低低的笑声。
薛时堰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语调冷静但又可怖道:“谢欢,你别故意惹我生气。”
“你若再用这样话的话气我,回京后我便让人散布你是哥儿的消息,随后便去谢府提亲,让你做了我的王妃,也省得夜长梦多。”
不等谢欢惊慌,又听见薛时堰说:“你放心,即便众人知道你是哥儿,父皇也不会怪罪。我会让沈大夫传出消息,说你自小体质不一般,所以出生时被人当做了汉子,但其实是哥儿。这般奇异之事,民间并非没有,父皇也无法因此罚你,罚谢府,不是吗?”
谢欢喉间滚动几下,有些害怕薛时堰当真会这么做。
不过害怕也没用,令人恐惧的设想并未结束。
“只是到时候你会被革了官职,赋闲家中。然后嫁到王府,”说道这里薛时堰咧了咧嘴,抬脸看向谢欢,一字一句道:“日日夜夜被我关在屋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给我生一个又一个孩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被戳中软肋的谢欢双眼冒火,恶狠狠瞪向被打得偏过头去的薛时堰,冷声道:“薛时堰,你是故意要惹怒我嘛!”
“呵,”薛时堰扭过头,冷眼看他:“你若继续说什么喜欢女子的话,你且看看我说的事会不会成真。”
薛时堰的表情太过认真,说道他喜欢女子的时候眼神阴冷下去,像是谢欢要是再敢说一句这样的话,他立马便要将方才说得事变作现实。
谢欢不敢不信薛时堰的话。
但想到如今谢府的境况,还有自己想做的事,他抿唇,表情委顿下去,猫眸恳求的看向薛时堰,轻声道:“薛时堰,我要做官。当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好吗。”
“我知道你想做官,”薛时堰善解人意道:“所以,你不如考虑考虑是回去后就以哥儿的身份嫁给我;还是待明年我及冠后,你以男子的身份嫁给我。”
他贴心道:“你且放心,朝中我早已部署好,即便到时候你嫁给我,也不会耽搁你在朝中做官。”
谢欢:……他想说的是这个嘛!
但是响起方才薛时堰的话,谢欢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会儿嘴比脑子快,又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
好在薛时堰也并没有想听他现在的答案。
他俯下身亲了亲谢欢的唇,声音轻柔道:“回京后,就在王府住下吧。”
谢欢:……
他敢说不嘛!
现在最大的秘密被人握在了手里,薛时堰就是刀俎而他则是砧板上的鱼肉。
在薛时堰微眯的威胁眼神中,谢欢憋屈的哼出一声:“嗯。”
“不会在逃了吧。”
谢欢不是很想回答,但又迫于薛时堰的威压,不得不郁闷道:“不会了。”
“呵。”
轻笑声想在耳边,薛时堰亲了亲他的脸,满意笑道:“谢欢,好乖。”
谢欢横了他一眼。
这人倒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唔!”
猫眸倏地睁大,谢欢不可置信的看向薛时堰,双腿夹紧,身子颤抖起来,抖着嗓子道:“你、你做什么!”
眼见谢欢眼神逐渐迷离,猫眸含着水光,媚意横生,脸颊绯红,红肿的唇微张。薛时堰手下揉搓得愈发卖力。
“听话的人会有一些奖励不是吗,谢欢。”
第50章
翌日。
谢欢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翻了个身, 胳膊落在身边之人温热的胸膛上,发出“啪”的一声。
“什么声音?”
他闭着眼用手上下划拉着,从鼓鼓囊囊的胸膛到因肌肤骤然紧缩而显现的腹肌,朦胧间他好似听到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醒了?”
将手覆盖在谢欢不安分划拉的小手上,薛时堰用喑哑的声音道:“昨夜没摸够?”
嗯?
谢欢猝然睁开眼, 猫眸儿在看见衣裳不整,胸前敞开一大片的薛时堰时, 脑子空白了一瞬。
薛时堰怎么会跟他躺在一起?
还没等他的脑子反应过来,下一瞬,放在胸膛处的手在薛时堰的带领下逐渐向下划去,眼看着就要到某不可言说的位置,谢欢猛然回过神来。
“你要不要脸啊?”
谢欢猛的抽回手,脸颊泛着羞恼的红晕,气咻咻道:“一大早就发情,改明儿我就上谏陛下,让他给你阉咯。”
对于谢欢翻脸不认人的行为,薛时堰早已习惯,此时被谢欢阴阳也并不生气,只道:“那我只能将你也阉了,咱俩日后一块对食。”
谢欢:? ? ? ?
这是人该说的话嘛!
他乍然一个暴起,跪坐在薛时堰胸膛两侧,双手掐着薛时堰的脖颈,故作凶恶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气死我。薛时堰,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薛时堰眯着眼脸上并无害怕的神色,昨夜他强逼着谢欢帮他也宣泄后,并未给谢欢衣裳就抱着人睡了过去。
此时谢欢整个人坐在他身上可以说是门户大开,没有丝毫遮掩, 光洁柔软的肌肤尽数落入眼中。
谢欢掐了好一会儿,发现薛时堰并不害怕,颇为无趣的撇了撇嘴。
这人,真烦。
正要松开手时,却忽然发现薛时堰嘴角不同寻常的餍足笑意,在一瞧薛时堰黝黑的眼珠子里居然映出自己的整个未着衣裳的身子。
谢欢:……
沉默一瞬,他飞快的从薛时堰身上爬了下去,捞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了起来。
“咳,”揉了揉不太舒坦的喉间,薛时堰笑问:“不掐了。”
谢欢愤愤给了他一脚,怒道:“滚。”
心头不解恨,又踹了一脚,颐指气使道:“去把里衣给我拿来!”
论起指挥薛时堰,谢欢可以用上得心应手四个字,反正即便以前没有捅破薛时堰心思的时候,他们也是这般相处。
果然,薛时堰表情并无不满,只是起身时,谢欢不小心瞥到薛时堰身下的那啥。
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一边想起昨日双手被强逼着触摸那物什的黏腻羞恼,一边又有些羡慕嫉妒。
烦!
他脸颊通红的想:
如果他要真是个男子就好了,现在成了哥儿,容貌身量都与他想象中差之甚远不说,甚至、甚至连那地方都完全比不上薛时堰。
一想到薛时堰以后还要逼着他成亲,那东西岂不是以后还要……
天!
一时间,谢欢当真起了要不把薛时堰药倒,趁着他昏睡时,将人阉了狠毒想法。
但回想方才薛时堰说的话,谢欢又蔫了下去。
算了吧。
他那物件虽然算不得多雄伟,但到底还是个健康的玩意儿,没了他能哭半辈子。
算了,人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仇把自己搭进去。
谢欢努力开解着自己。
所以待薛时堰拿着里衣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谢欢上下扫视了他一眼,颇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
薛时堰:?
瞧谢欢这模样,是又在编排他?
“呵,”他将衣服递给谢欢,故意道:“要我帮你穿?”
谢欢面无表情:“你再不离开,一会儿我就让你血溅当场。”
诸如类似的话,谢欢短短一晚上已经说过无数遍,薛时堰笑了笑,很给面子的捡起昨夜扔在脚踏上的外衫离开了。
谢欢穿好里衣从床上下来,却发现薛时堰不见了。
分明门也没打开,人去哪儿?
耳边传来水声时,谢欢才恍然大悟这人竟然是去温泉沐浴去了。
嘁。
还挺爱干净。
谢欢不屑道,随即眼珠子又转了转,蹙眉低头看了看自己,眼神颇为嫌弃。
其实他也很想洗个澡,昨夜他刚泡完澡,就被薛时堰给弄得乱七八糟,身上还不知沾了多少那不干净的玩意儿。
越想身上越不自在,谢欢甚至感觉浑身像有蚂蚁在爬一般,哪哪儿都痒了起来。
咦~
他也想洗。
恰好此时,温泉处传来“哗”的一声,随后没过多久,他便看见薛时堰衣冠楚楚的走了过来。
看见谢欢还穿着里衣时,他福至心灵道:“你也去洗洗?”
谢欢翻了个超大的白眼,丝毫不给面子道:“还要你说!”
说完便朝着温泉池,颠颠儿的跑了过去,路过薛时堰时还气哼哼的撞了他一下才算完。
见状,薛时堰颇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欢的气性着实有些大,不过相应的气也消得很快。
不过此时薛时堰倒是觉得谢欢一生气就挂脸这习惯着实不错,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谢欢生气时戳破了这张窗户纸。
对谢欢这样嘴硬的人,温水煮青蛙还不知得拖到几时去。
他之前其实已经想过要不要直接告诉谢欢这件事,但每每看到谢欢肆意昂扬之时,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好在谢欢自己给了他这个机会,不过这件事薛时堰是万万不会告诉谢欢,不然他恐怕又得懊恼上好一段时间了-
待谢欢将自己打理好,薛时堰推开门,两人一齐走了出去。
院外,犁县县令擦着额角的热汗,带着身后的好名几家丁顶着烈日焦灼的踱步。
眼看两人走了出来,犁县县令双眼一亮,上前朝着薛时堰弯腰行礼,谄媚笑道:“煜王殿下昨日歇得可还好?”
昨夜煜王忽至犁县,待下人前来禀告时,县令原本还在温泉里同家中小妾嬉戏,得知这一消息,立马就换了衣裳出来迎接。
然而等他到时薛时堰已经离开了,听随同前来的管家说,薛时堰问了谢大人的位置后就直接去了谢大人现下泡温泉的院子,并且还吩咐没有他的命令其他人不许进谢大人的院子。
县令虽懊悔自己没能及时接到薛时堰,但也没胆子让人去将薛时堰喊出来。
也没了继续回去泡温泉的兴致,一夜多次惊醒,卯时一到,便赶紧起了床,将自己收拾好,嘱咐好山庄内厨子做好早膳,便立马来院外等着了。
然而这一等,竟然就等了接近两个时辰,两人才慢悠悠的晃了出来。
这时候还吃什么早膳,直接吃午膳好了。
薛时堰点了点头,瞥了眼谢欢,意味深长道:“还不错。”
县令还以为他是觉得温泉不错,于是便笑呵呵道:“不错便好,煜王殿下、谢大人,已经晌午,下官早已让人在山庄内备好午膳,不若咱们先去享用了午膳,再说其他要事?”
别说谢欢的确有些饿了,胡乱了一夜,还空腹泡了会儿温泉,没晕倒都算他体质好。
“那咱们先去吃午膳吧!”谢欢欣然下决定道。
“这,煜王殿下,您看……”县令朝谢欢挤了挤眼睛,示意他煜王殿下还没说话,你一个六品小官在这做什么决定。
谢欢扯了扯嘴角,偏头看向薛时堰,不耐道:“煜王殿下,你不吃午膳是想饿着肚子回去吗?”
县令被谢欢这大逆不道的话骇得脸上表情差点控制不住,但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煜王并没有怪罪谢大人,反而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道:
“既然谢大人饿了,那便先去吃午膳。”
县令:……煜王殿下脾气这般好吗?
县令惊疑不定道。
不过既然煜王下了命令,他自然不敢怠慢,一行人便浩浩汤汤的离开了。
温泉山庄的菜味道的确还不错,也不知是不是县令有提前安排,反正谢欢是觉得比昨夜的晚膳好吃不少。
薛时堰见他吃得开心,便也不自觉跟着多吃了些,直到肚子有了八分饱才停下筷箸。
一旁的犁县县令见薛时堰搁置了筷子,便讨好性的笑了两声,试探道:“不知煜王殿下此来犁县可是有何要事?”
薛时堰道:“谢大人回复刑部的信件里言明,按照判决应将王武及其同伙押回京中斩首示众,本王便带着刑部的人前来押解王武及其同伙入京。”
“咳……”
谢欢呛了一下,接过薛时堰递过的茶水赶紧给顺了下去后,不可置信道:“这点儿小事儿,还要你亲自来,刑部没人了吗?”
县令表情也有些一言难尽,但又苦于自己官小言轻,只能对谢欢投过去赞同的目光。
薛时堰盯着谢欢看了看,唇微微抿起。
谢欢一瞧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来押送犯人归京,这分明是来逮他回去才是!
表情有一瞬间不自在,谢欢若无其事道:“刑部的人呢?”
没道理县令不招呼刑部的人一起来吃饭啊?
薛时堰顿了顿,冷静道:“他们架着马车,许是要在申时才能到。”
谢欢咬着筷子愣住,旋即脸便黑了下去:这人竟然为了逮他直接脱离了大部队。
县令很想问一句:那您怎么先行来了呢?
但又不敢问出口,只能“呵呵”笑了笑,擦着额上冷汗,虚伪夸道:“煜王殿下心系百姓,担心犯人逃脱,真是一片爱国爱民之心呐!”
谢欢:……真是活灵活现的马屁精。
他“嗤”了一声,自顾自吃菜去了。
等到下午刑部的人一到,接手了看管犯人的事宜后,谢欢、薛时堰也该回去了。
临行前,县令谄媚道:“谢大人,下官对犁县的管制也算尽心尽力,还望您回京后多美言几句。”
谢欢笑盈盈道:“林县令且安心,待本官回京后,自然向楚大人如实禀告。”
县令脸上的笑停滞住。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大人是怎么个如实禀告呢?
回想这些天跟谢欢的对话,林县令自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被当做把柄的地方,但是看着谢欢的表情,林县令心中又忽然不敢确定了。
但是谢欢并没有给他询问的机会,而是一转头朝着薛时堰去了。
刑部的人还得休息一晚明日再离开,而京中薛时堰还有许多事要办,自然没办法跟刑部的人一同回去,而谢欢则跟薛时堰一同骑快马回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不过第三日午时便进了京。
二人在临近刑部大门的时候便该分道扬镳了,谢欢得先去刑部复命,而薛时堰则要去吏部。
离开时,薛时堰驾马挡在谢欢跟前,轻声道:“待去复命后,便回王府。”
“谢欢,你应当不会认不得回王府的路,对吗?”
这话看起来平静无波,但实则却是明明白白的威胁。
怕是他要是不回王府,薛时堰恐怕能直接去谢府逮他,以前没被薛时堰知道是哥儿的时候他尚且回不去,更别说现在被人抓到了把柄。
谢欢翻了个白眼,不耐道:“知道了。”
他扯了扯马绳绕过薛时堰,催促马匹往刑而去,两人擦肩而过时,谢欢飞扬的墨发拂过薛时堰的颈间,带来阵阵痒意。
唇角微勾,薛时堰大喝一声“驾”,纵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