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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一定是信息素。


    林想起为陆琮的所有异常找了个最合理的解释——


    都是因为陆琮的信息素太特殊,导致他在过量释放以后,失去理智思维混乱。


    就像电脑出现了偶尔的卡顿,重启以后有些错误会被自动修正。


    他不可能一直这样。


    ……可是“这样”是哪样?


    林想起也说不出来。


    他开始下意识地拿眼前的陆琮和平时的陆琮作比较。


    不可否认的是,在林想起印象中的陆琮,一直都是个非常好的人。


    对父母而言,陆琮是一个早慧懂事不让人操心的孩子,对林想起而言他是一个可靠仗义又充满安全感的朋友,甚至对于他们全班同学和老师来说,陆琮也是个挑不出错的完美的班长。


    陆琮的优点是很客观的,只要认识他的人都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他的好。


    他就像一些优秀行为规范上被划定的参考答案,是人们脑子里能想象出的“榜样”的标准。


    内敛稳重,踏实靠谱,温柔得体,正直善良。


    林想起可以用无数赞美的话形容如今的陆琮。


    但是……


    有时候林想起觉得自己看不懂陆琮。


    陆琮不是个喜欢表达自己的人。他对什么东西都不算热衷,但也不会太厌恶,总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好像什么都可以,什么都不介意,表情永远控制在微笑和冷漠之间。


    有人认为他温和也有人觉得他高冷,陆琮无所谓别人的评价,一直那样淡定平静,喜怒不形于色,旁人很难发现他真实的情绪。


    即便林想起和他这么熟悉,都不能算了解陆琮。


    有时候节日想送个新奇一点的礼物给陆琮,林想起都会考虑很久,而且最终多半还是选择送一些较为保守一点的礼物。


    他不是怕陆琮不喜欢他送的东西,而是怕陆琮明明不喜欢,却还是微笑地接过去,并把它放在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


    陆琮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来不会让林想起为难过,不给林想起任何相处上的压力。


    完美到几乎挑不出毛病。


    但其实,林想起也曾在心里好奇——


    情绪稳定的陆琮就真的没有想要发泄的时候吗?他什么情况下会生气,会难过,会失望?他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白天装得开开心心,但偶尔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呢?


    林想起没办法从平日里那个没有瑕疵的陆琮身上,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但此刻眼前的陆琮,好像给林想起窥见了一些破绽。


    ……


    虽然现在陆琮的行为,有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信息素影响。


    虽然现在的陆琮还变得比平时凶,有点冷酷有点不讲道理,动作粗鲁而且霸道,话比林想起还密,一句比一句大胆。


    但是,现在的陆琮很好懂。


    林想起在他脸上看到了很多一点就破的神色,从那双眼睛里找出了无数他能破解的情绪。


    “这样的”陆琮也许不是完美的,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样也、也可以吧。”


    林想起思来想去,轻声开口,试探着给出了一个答案。


    但他刚想补充后半句“但也不能一直这样”,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忽然被腾空抱起。


    陆琮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手一把握住了林想起细瘦腰肢,将人轻松从桌上带起来,膝盖抵进他的腿间,看似支撑起他的身体,实则迫使林想起不得不靠向他。


    “等——”林想起慌了,他惊恐地抓住陆琮的肩。


    他的脚尖踩不到地面,身体又被陆琮半抱起,被架在那儿不能站不能坐,整个人的重量和平衡都在陆琮身上。


    “别这样,陆琮,我站不住了……”他踮着脚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个支撑点,最后自暴自弃地卸了力气,趴在陆琮肩膀处,急促地喘着气。


    “你说了可以。”陆琮的手掌牢牢托住林想起的后腰,膝盖向上顶了顶。


    “我说的‘可以’不是这个意思啊!”


    林想起现在的姿势几乎等同于坐在陆琮的腿上,他身体战栗,摇摇欲坠,“这个姿势好奇怪。”


    两个人交颈相拥,陆琮只要侧过去稍稍低头,就能为林想起完成一个临时标记。但他偏不。


    他慢条斯理地吻在腺体周围,薄唇传递着陆琮并不冷静的体温,贴着那里来回轻啄。


    “你太紧张了,放松。”陆琮用另一只手探入林想起的衣摆,碰到布料下光滑细腻的后背皮肤,像是在安抚,又像在探索,“琰琰,你有腰窝。”


    林想起不信陆琮是今天才发现他有腰窝,他们从小到大坦诚相待过无数回,小时候还在一个浴缸里洗澡,要看到早就看到了。


    “……呜。”林想起在他怀里可怜地抖,“别碰,痒。”


    林想起的腰窝不是今天突然长出来的,可陆琮确实是今天第一回亲手抚摸。


    很快,指腹又摁到林想起凌利的脊骨处,一节节凸起的棱节随着林想起身体的震颤反躬而隐匿。


    陆琮好似玩上瘾,摸了很久。


    林想起无论怎么推他,他都不理,无视林想起的拒绝,眼中竟有耍无赖一般的笑意。


    “嗯呃……”林想起是真的很怕痒,抖得跟筛子一样,快要忍受不了了,终于发出气急败坏但并不怎么有力的怒斥,“陆琮,我真的生气了,你现在马上给我松开,我要回家了!”


    几乎同时,陆琮便收回了手。


    “……?”


    由于他顺从的动作太及时,以至于本来都做好了发火准备的林想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刚才还不管不顾的,现在怎么突然听话了?


    “对不起。”陆琮垂眸,表情忧伤,说话时音色低哑而消沉,“我不应该惹你生气。”


    他的态度很端正,低声下气的样子甚至已经有些乞怜的意味,“我以为,有些事情做了也许会错,可是什么都不做,就永远没有正确的可能,我想试一试……但我还是做错了,对不起。”


    陆琮的话像一根刺忽然扎进林想起的心窝。


    陆琮做错了什么呢?


    他不是一开始就担心发生这样不可预测的意外,所以偷偷给自己打抑制剂吗?


    他本来已经很努力地避免这些“错误”的发生,是林想起鼓励他试一试。


    是林想起告诉他“就算错了也没关系”。


    结果现在,林想起自己又要生气。


    林想起看着他,忽然感到愧疚。


    爸爸妈妈离世后,林想起和不熟的亲戚们也几乎失去联系。他身边最重要的人,就只剩陆琮。


    他们本该是最亲密的人,亲密到无论对方做了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可是现在陆琮在他面前,却变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退一万步说,这么多年陆琮别说犯错了,就连很小的失误都没有过,他是这么谨慎又温顺的一个人。


    他做了那么多正确的事,让他错一下又怎么了?


    他完美了那么久,偶尔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变坏一点又怎么了?


    林想起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逻辑,他已经完全自洽——


    不就是摸摸脊椎骨,戳戳腰窝嘛,痒就忍着,能少一块肉吗,他对陆琮凶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陆琮。”


    林想起抿了抿唇,缓下内心的那点慌乱,最终还是主动伸出手抱住陆琮的脖子,安慰道,“我……刚才就是有点不习惯,你知道的,我很怕痒,我不是真的生你的气。”


    陆琮总算抬起眼,重新看向他,目光中仍旧有怀疑的成分:“真的?”


    林想起朝他露出宽容的笑:“真的,我不生气。你别难过,也别自责,愿意做什么就做吧,我都没关xi——噫诶???”


    林想起被扔到床上时,脑子发懵。


    他身体滚了两圈,睁眼时和枕套上的汤姆猫来了个深情对视。


    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从书桌那边飞到床上的?


    “做什么都没关系?”陆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想起一抬头,这才惊觉,步步紧逼的陆琮脸上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那双眼睛里抑制不住涌动的,分明就是蛰伏已久静待猛攻的讯号啊!


    林想起满脑子都只有四个字:


    陆!琮!演!我!


    然而不等他找机会逃走,陆琮已经附身而上,挡住光线的同时,也阻绝了他逃跑的可能,将他圈进没有退路的床角。


    “不是都没关系,还是有关系的!你等等——”


    林想起脑子里的那根弦噌的一下绷紧了。


    他梗着脖子看向陆琮,人在虚张声势的时候总会无意识抬高音量,“你别过来啊,你想做什么?!”


    “标记。”陆琮的回答让林想起的气势瞬间偃旗息鼓,他反问林想起,“你以为是什么?”


    林想起小表情一收:“……哦哦。”


    真是的,标记搞得这么突然干什么?


    害他吓一小跳。


    林想起确实还不太习惯这样的陆琮。


    过去陆琮要做什么都会和他商量,会询问他的想法,从不主动表达自己的意见。


    哪怕是写作业,也会问他想先做哪一科,直到林想起做出决定,陆琮便会迁就他,顺从他。


    林想起以前开玩笑说陆琮是个人机,陆琮也不反驳,还玩笑似的说:“那你可以把我设定成你想要的程序。”


    可是眼前的陆琮,仿佛中了病毒,开始运行一些林想起见所未见的规则。


    也或许不是中了病毒。


    林想起鬼使神差地想:更像是解开了什么压缩包。


    好在陆琮还记得要标记的事。


    林想起认定他俩都是受信息素裹挟的人质。被搅入了这场风雨,两个人都被浇得湿淋淋。谁也无法避免。


    但只要标记就好了。


    AO的临时标记不仅仅只是咬个脖子,互相给予信息素那么简单。在标记过程中,Omega的腺体会分泌安抚性的信息素,来帮助Alpha平复体内的沸腾燥热。


    虽然林想起的腺体现在还没有分泌和释放的功能,但他腺体中淤积的信息素也可以达到相同的效果。


    所以只要标记完成,陆琮就会恢复正常。


    林想起抱着这样的想法,就义一般翻了个面趴在陆琮身下,脸埋进枕头缝,留出后颈大片肌肤,将脖子以一个最方便被咬姿势袒露在陆琮眼前。


    “咬吧。”


    咬了就结束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在陆琮眼里像什么。


    家居服柔软的质地很贴身,勾勒出林想起隐藏在清瘦外表之下的起伏轮廓。


    衣摆皱皱巴巴卡在裤腰的位置乱成一团,遮不住那一弧圆润挺翘的小小弧峰。不难想象抓握时的柔软手感。


    陆琮眸色沉暗,一言不发地低头看着毫无察觉的林想起,喉结压下一股即将失控的燥热,信息素再次汹涌。


    整个房间都变成了欲望的囚牢,无处可逃。


    林想起也感受到了信息素的激增,但他这次的反应很小。显然,他也不可避免地开始受到影响,开始本能地索取他想要的。


    “陆琮。”他有些急不可耐地拱了拱身体,催促身后的陆琮,“你快点来。”


    终究是没能忍住,陆琮的手落在了他肖想已久的地方。身下人猛的一颤。


    滚烫粗粝的手掌覆在林想起腰际,探入布料之下,撩起衣摆,陆琮在雪白细腻的一片中抚摸到那两弯小巧凹陷的腰窝。


    这是他不久前才碰过的地方。


    林想起的手指蜷了蜷,想动却动不了,显然已是被Alpha霸道的信息素禁锢,只好开口抱怨,声音轻得像哼鸣:“……痒。”


    “是你太敏感。”陆琮一手撑在他身旁,缓缓俯下,另一只手从后腰绕至他身前,将林想起捞起。


    林想起完全任他摆弄,不光是受到信息素影响身体软绵无力,也是因为懒,想把标记的事全权交由陆琮去做。


    姿势和林想起一开始想象的不同。


    他被陆琮从身后抱起分开双膝,直接屈腿跪坐在陆琮与墙壁之间,双手被捉在一块儿,高举过头,摁在墙上。


    好奇怪的姿势,林想起晕乎乎地想,他好像变成夹心饼干里的馅儿了,明明这么大一张床,为什么要把他压在墙上呀,好挤。


    但他很快明白陆琮的意图。


    这是一个逃无可逃的姿势,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自由,全都在陆琮的掌控中。


    当陆琮的齿尖抵在他的腺体处时,他就隐隐感觉到不妙,直到彻底咬下那一刻。


    “啊!”


    这次的标记前所未有的深,深到明明没有生理上的疼痛感,但林想起还是害怕地胡乱求饶,“别要咬那么深,陆琮,你轻点吧……疼。”


    “不会疼。”


    为了证实自己没有说谎,陆琮舔掉一颗血珠后,释放了更多的信息素。


    而后再次咬下,犬齿嵌入林想起的身体,刺破他最后的防线。


    “嗬呃……”


    林想起条件反射地弓身挣扎,但背后是寸步不让的陆琮,身前是冰冷的墙面。


    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生生受下这一次凶猛的信息素交融。


    尽管真的如陆琮所说并不痛,但强烈的嵌入感依旧让林想起几乎筋挛。可是无论他发出怎样可怜的求饶,换来的都只有陆琮更加肆意汹涌的信息素,和一次比一次更凶的标记,一遍又一遍超出界限的舔舐吮咬。


    怀里的Omega软成了一滩水,好像无论怎么对他,他都不会反抗。陆琮忍不住在他身上留下越来越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抑……呃,抑制剂……陆琮……呜呜……”林想起字不成句,磕磕绊绊说了好久,才把这句话说完整,“不然……还是……帮你打一针吧……”


    陆琮慢慢收回自己锋利的齿,唇依旧贴在林想起斑驳的后颈,音色沙哑:“晚了。”


    林想起那么不爱哭的人都哭了,可陆琮却一点没有心软。


    他咬得好深,抱得也好紧。林想起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仰着脖子张大嘴喘气,呜呜咽咽,骂陆琮:“疯……子……”


    “被你发现了。”


    陆琮竟然在笑。


    林想起中途失去意识过,但他醒来时发现标记并没有结束。


    他不知道临时标记怎么也能这样漫长,期期艾艾地用快哭的语气说:“我不想标记了,我不要了,陆琮,我难受……”


    “不要装可怜,琰琰。”陆琮反手扣着他的下巴,轻轻摩挲他的唇,“我知道你不疼。”


    是不疼,但难受是真的。


    不是不舒服的那种难受,是太舒服了也难受。


    可是林想起不敢说。


    他的身体好像不是他的,有了很多陌生而多余的反应。林想起很害怕,想要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他不知道陆琮发现了没有,只能紧紧贴着墙壁,承受着又一次信息素的交融。


    从治疗的角度来说,这一次的临时标记其实早已完成。


    林想起里里外外都已经全是陆琮的信息素。


    但陆琮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他闻到了林想起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淡淡的香味。


    虽然林想起本来就很香。


    他爱干净,每天换衣服,头发洗完要擦擦精油,洗完澡后会给自己抹一点润肤乳。这些是他妈妈在世时给他养成的小习惯。


    可是林想起身上的所有味道陆琮都熟悉。他知道,他刚才闻到不是那些味道。


    至少不只是。


    于是陆琮受到蛊惑一般,越咬越深,在林想起的腺体上停留得越来越久,他不断寻找那一丝气味。


    终于,被他捉到了源头,他确定了那是什么。


    于是陆琮结束了这场标记,也收敛起自己的信息素。


    他将已经再次晕过去的林想起抱在臂弯,贪婪地嗅着那几乎隐匿在空气中的味。


    “是你的信息素,琰琰。”他低头,吻在睡梦中的Omega柔软的脸颊,“好甜。”


    像是加了蜂蜜的椰奶。


    第二天一早。


    林想起走进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朝他看了过来。


    “嚯!这不是才十月吗,起子哥现在身体这么虚?”


    林想起今天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并且戴了一个大大的口罩,几乎罩住了他的半张脸。


    “感冒啦?快来,我这儿正好还有一包999,我给你冲上!”


    “周扬你给我收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包冲剂都留了快俩学期了,你小子要毒杀林想起啊。”


    “林想起今天的校服咋那么大,是身子缩水了还是衣服膨胀了?”


    “你就嘴贱吧,待会儿他就来抽你,你起子哥的巴掌能拍死人,你且等着。”


    大家七嘴八舌的,教室里立刻吵闹起来。


    换作平时,林想起早就已经跟着他们一块儿闹腾起来了。


    但今天他很沉默。


    就这么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然后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动。


    陆琮紧跟在他后面,手里拎着林想起的书包。


    林想起坐好了以后,不小心泄出一声咳嗽。陆琮一言不发地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和一小包分装的药,递给林想起。


    “现在吃?”他问林想起。


    林想起没看他,垂着眸摇了摇头。


    陆琮仍没有离开,伸手摸了摸林想起的额头,被林想起猛地躲了一下。陆琮像没有察觉到似的,用寻常口吻说:“我去请假。”


    “不用……”林想起一把抓住陆琮的手。


    刚开了个嗓,沙哑的声音就把旁边的陈秋天吓了一跳。


    陈秋天说:“起子,你真感冒啦,嗓子咋这样了呢,扁桃体发炎吧?这都哑得听不出来你本音儿了。要不还是听班长的,请假回家休息休息?”


    林想起藏在口罩下的嘴巴张了张,犹豫半天,还是决定不说话了。


    他起身,拉着陆琮的手往外走。


    两人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的时候,以陈秋天为首的一群人就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一起。


    众人争分夺秒边赶作业边提出自己的疑问:“他俩是不是又吵架了?气氛不对。”


    “不像,上周他俩冷战,起子是完全不理班长的,今儿还说话了,不应该。”


    “陈秋天,你有什么内部消息?”


    “对对,秋天,你小子别闷着,要是他俩有什么情况你得赶紧跟我们通通风,我已经无法再承受上周那种地狱般的折磨了。”


    他们所说的那种地狱般的折磨,指的是上周林想起和陆琮的冷战。


    听上去这是林想起和陆琮两个人的事,实际上全班同学的生活都有受到程度不同的影响。


    陆琮身为班长,是各科老师最信任的人,他原则性很强,铁面无私,对同学们而言是仅次于班主任的可怕存在。


    但以前总有林想起在陆琮身边,可以起到一个缓和的作用。因为林想起就是班上最不爱遵守班规的学生之一。


    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


    只要林想起踩着点来上学,那么跟他一起来的陆琮自然也会很晚到,就留给教室里的人更充足的时间补作业。


    如果林想起中午要溜出教室打球,陆琮多半也会跟着他,这样其他同学也可以浑水摸鱼地跑出去打球。


    更有甚者……要是林想起在陆琮代守的晚自习上突发奇想,要号召全班同学一起搞小游戏或者看场电影,那么只要班上没有其他人反对,陆琮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被老师逮了,陆琮也会站出来为全班的快乐背锅。


    有这样的班长,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高三七班的日子都非常安稳滋润。


    可就在上周,一切变了。


    陆琮不仅把收作业的时间提前到早自习以前,对所有迟到旷课的人毫不留情地记下名字,守晚自习的盯着每一个人不允许他们交头接耳,最可怕的是——


    他居然还开始帮助班主任严抓早恋!


    这段时间,他们班上的几对还没来得及恋起来的苦命鸳鸯,连暧昧的苗头都被掐断了,每天连对视多一眼都不敢,唯恐被冷酷的班长看穿。


    而这一切罪恶的源头,就是林想起!


    面对大家的担忧,陈秋天老神在在地在作业上抄了个解,才说:“放心吧,他们以后不会吵架了。”阻碍我CP的最大敌人已经出局了!


    众人不知道陈秋天的结论是哪儿来的,还是觉得有点怀疑:“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林想起把班长拽出去的时候,看着有点生气,会不会要拉响二战的序幕了?”


    陈秋天伸出一根手指头左右晃了晃:“不不不,你不了解起子。他真的生气就不会给班长关心他的机会,我看他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更像在害羞。”


    “你就在这儿造谣吧,什么事能让林想起害羞?”有人就不信了,说,“在国旗下检讨都能让他做成公开表演的人,他那脸皮厚的我都懒得喷。”


    陈秋天:“你懂个屁,往往就是自以为脸皮厚的人害羞起来最可爱。”


    “我说没事就没事,不用特地去找唐医生了。”


    林想起扯了扯裹得太过严实的毛衣领,说话时看向与陆琮相反的方向。


    “反正去医院还不就是做那些检查,我现在感觉很好啊,除了有点发热,有点咳嗽,嗓子有点干,别的也没什么大问题嘛,哈哈。”


    陆琮微微蹙眉,伸手拨了一下林想起的后领,露出些许脖子的皮肤来,上面贴了整整三张阻隔贴,都还是没有把触目惊心的斑驳痕迹者完:“你的腺体……”


    “嘘!!!”林想起刚听见几个字,就跳起来捂住他的嘴,反应夸张地左顾右盼了好一阵,才对陆琮说,“不要说这个词,我在学校里是Beta,别暴露。”


    陆琮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对不起。”


    林想起不小心和陆琮对视上,猛的又把手收了回来,然后语速异常快地说:“好啦,你真的不用太放在心上,也不用为昨天的事情自责,我懂我懂,你昨天脑子不清醒,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对吧?”


    陆琮刚要开口,林想起又一次打断:“唐医生那儿今天就不去了吧,你看咱们都高三了,学习要紧,怎么能天天请假呢?等这周末,我们再一起去做个检查好了。”


    林想起把锅都推给学习,但其实他不想去医院,是怕唐鹭雨到时候问及他们整个标记的过程,并且检查他身体各处留下的“伤”。


    林想起一想这个就觉得别扭。


    陆琮在他腺体处咬得太深了,那些齿痕和已经结痂的标记没个三五天别想消下去。


    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林想起抗拒检查。


    关键在于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咬痕。


    天知道陆琮为什么要咬那些地方!临时标记不是就该咬脖子吗?


    怎么林想起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儿,就连大腿根……都有两抹小红点。


    林想起本来还抱着侥幸心理,想把那些没有牙印只有红痕的地方,全都归罪于秋末冬初还没死绝的毒蚊子。


    可是……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他身上的“蚊子包”实在太多,任谁来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


    林想起自己看着都魂飞魄散,不敢想象唐鹭雨看到会不会想歪。


    “那就让她晚上来一趟。”陆琮好似随口地补了一句,“只是在家里没有监测仪器,应该做不了全面的检查,只能抽个血样她带回去,先看看腺体情况,可以吗?”


    昨晚的标记,陆琮给了林想起远超正常治疗所需的信息素。任何事情一旦做得太过头,就容易造成不良后果。


    而且,陆琮还记得他闻到的那一点浅淡的椰奶香。


    要查一下才放心。


    听了他的话以后,林想起的圆眼睛藏在额发之下滴溜溜一转,小声问:“就只是抽个血吗?不看别的?”


    他努力不表现出内心的想法,但陆琮知道林想起在怕什么。


    陆琮敛眸,声音低沉:“嗯,只抽血。”


    “那好吧,就请唐医生过来一趟好了。这次出诊费我可以自己给哦。”林想起清了清嗓子,但说话时依旧沙哑。


    没办法,他昨晚被咬进腺体的时候,一不小心喊得太大声,嗓子劈了,好在不痛。


    陆琮没有提及唐鹭雨那个高得没有人性的出诊费,而是告诉林想起:“你的情况对她的研究来说很有价值,她可以帮你免去全部费用,你不用管这些。而且我这次释放太多信息素,本来也打算请她来一趟。”


    这句话很顺利地戳到了林想起的神经。


    他先是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然后才赞同地点点头:“哦,对,你那个是该检查一下。”


    谈话有了结果,他们就该回教室准备上课了。


    但林想起一直埋着脑袋不知道在胡乱思考什么,时不时抠一抠自己的手指甲,拽一拽校服袖子,好像在纠结什么难以开口的事。


    陆琮沉默地等了他一会儿,直到铃声响起,不得不提醒林想起,该走了。


    这时,林想起忽然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跺了跺脚,给自己打气,然后对陆琮问出了自己老早就想问的问题:“陆琮,你昨天晚上……那样的时候,你自己知道吗?”


    其实还算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只需要回答知道还是不知道。


    但陆琮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他看着林想起没有被口罩遮住的小半张脸,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知道……”


    林想起的眼睛倏然瞪大,瞳孔都颤了颤。


    陆琮缓缓接了句:“……一部分。”


    “嗯?”林想起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什么意思?”


    “开始知道。”陆琮四平八稳的声调,和他永远淡然的表情,从不暴露任何破绽,“后来不太清楚。”


    没有人会怀疑他说谎。


    因为他看起来就是一个诚实的人。


    “是吧?是吧!……呼。”林想起就像是偷偷放下了一块压在心里的石头,连呼吸都轻快了起来,“后来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其实也不知道,哈哈。”


    还好,还好陆琮不记得了。


    所以林想起身上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齿印和红痕,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胸前,小腹,腿根等等奇奇怪怪的地方,都无所谓了!


    不记得就当没发生过!


    林想起又笑了一声:“哈哈,走吧,回去上课。”


    他如释重负地带头往回走。


    陆琮跟在他身后,目光晦暗,好似顺着林想起的身影被带回了昨晚的某个瞬间。


    细白的,温软的,轻轻一咬就震颤的腰肢,和吻过便会留下印迹的每一处皮肤。


    所有触感都仍未褪去。


    他怎么可能忘记。


    第17章


    唐鹭雨接到陆琮的消息以后,就一直很激动,想快点去给林想起检查。


    虽然陆琮只是提了一句自己可能闻到了林想起的信息素,不排除他是在意识不完全清醒的时候闻错,具体情况还需要抽个血样检查一下。


    但刚到学校下课时间点,唐鹭雨的车就已经停在了陆琮家门口。她迫不及待。


    当然了,唐鹭雨只是心里兴奋,不可能真的表露出来。


    她希望林想起这个罕见症能够早点在她手中痊愈,这必定会让她名垂联盟医学史。


    但她毕竟是个专业的医生,见过大风大浪,她很清楚,在没有确切结果以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表现得太兴奋只会让身为患者的林想起被她的情绪影响。


    要是胡乱给了他希望,最后检查结果却不如人意,岂不是让林想起空欢喜一场?


    因此,唐鹭雨很谨慎地没有给林想起说任何多余的话,先帮他和陆琮都抽了个腺体的血样。


    她能感觉出来,林想起在抽血的时候格外紧张。


    一开始她以为是林想起怕疼,还柔声安慰说:“别怕,这个和穿刺针不一样,比你抽手指头的血都简单,你闭上眼数三个数就抽好了。”


    林想起朝她勉强地露出一个笑,然后乖巧安静地埋下了头,露出了贴着好几张阻隔贴的后颈。


    在撕开表面的遮掩,看到那一片狼藉之后,唐鹭雨的手都颤了颤。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惊讶,控制声音不要骂出来,但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神……就那么直勾勾地瞪向了陆琮。


    林想起或许认为昨晚的一切都是陆琮不受控所发生的意外,所以他没有抱怨,也没有生气,自己消化好了那些不对劲。


    但唐鹭雨却一眼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很清楚,陆琮既然能十八年都不陷入易感期的狂暴,就说明他有本事控制自己最底层的理智,不可能只是因为少打一针抑制剂便完全丢失自我。


    信息素的释放,会使他的本能掌控大脑,但不会让他发疯。


    简单来说,陆琮把林想起弄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明他早就想这么做。


    只是过去好好忍住了,而昨晚没有。


    唐鹭雨打量陆琮。


    陆琮也不回避,同样看向她。


    唐鹭雨无声地用唇语说:“过分了。”


    陆琮轻轻一扬眉,虽然没有回答,但从他淡定且似是而非的表情中,可以感觉到他并无半点悔意。


    “唐医生?”


    林想起已经勾着脖子等了很久,他有点怕打针,所以一直憋着气。可是唐鹭雨半天都没给他抽血,实在不安,小声开口,“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不方便抽血?”


    林想起知道自己的腺体被咬成什么样子。


    他早上对着镜子看见了深深的咬痕,即便结了痂也还能想象后颈曾受过多么粗暴的对待。


    这是Alpha标记不可避免会留下的印记,只是他的标记太重,太深。


    虽然有充盈的信息素在其中随时安抚着他的神经,他不会感到疼痛,但是他怕咬痕太多,唐鹭雨的针没处扎。


    “没有问题。”唐鹭雨把视线从陆琮那里收回,马上安慰他,“我只是在观察你的腺体,表层变化也是检查的一部分。你别担心,现在准备抽血。”


    林想起松了一口气,对着她笑了笑:“好的。”


    抽取腺体的血样确实没什么感觉,可能还是因为有Alpha的信息素在,腺体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


    林想起几乎没怎么感觉到针的存在,就已经结束了。


    由于唐鹭雨这次来的时候,陆琮提前和她强调了,不要做除了抽血以外其他的检查,她就没有带太多东西在身上。


    但有些事情就算不用特地检查,她也需要提前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


    “陆琮没有打抑制剂,完全释放了信息素,加上齿印很深,说明信息素灌注得较为深入,我想这次的标记可能会保留3到5天的时间。”


    唐鹭雨综合了一下各种情况,给他们二人分析了一下现状:“这段时间内你们先暂时不要再进行临时标记,但陆琮,你可以在平时给小起释放一些信息素,让小起从感知、接受到自主吸收都做一下尝试,这是促进腺体发育的好习惯。”


    听到她的话,林想起默默地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他确实暂时不想要标记了。


    倒也不是讨厌那样的标记,只是,没缓过来,不敢再试。


    而且……


    林想起还记得陆琮把他摁在墙上咬腺体的时候,他自己身体也产生了一些无法遮掩的生理反应。


    太难以启齿,总之能拖则拖吧。


    唐鹭雨走之前,特地把林想起叫到一旁去,给他留了一个自己的电话。


    林想起不太明白她这么做的意思,但猜测是出于好意,因此没有多嘴,存下电话后,说了声:“谢谢您今天专门过来一趟。”


    唐鹭雨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不客气,以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你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我随时可以过来。”


    林想起自然不好意思应承:“那太麻烦您了。”


    “别不好意思,我算半个陆家的家庭医生,本来也该随叫随到的。”唐鹭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和陆琮关系那么好,以后都是一家人,我为你出诊是份内的事。”


    林想起觉得唐鹭雨真是一个好医生,医术高明人也温柔。


    他正想和唐鹭雨再一次好好道谢,忽然听见唐鹭雨压低声音,对他说:“不过,就算不是生病的问题,你也可以悄悄和我说。比如,要是哪天陆琮——”


    “唐医生。”


    陆琮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身后,将唐鹭雨还未说完的后半句堵了回去,低沉的嗓音慢悠悠地响起,“我送你出去?”


    唐鹭雨看到陆琮,吓得差点原地崴了一下,干巴巴地笑:“行啊,那走吧。”


    林想起眨巴眨巴眼,总觉得陆琮和唐鹭雨刚才对视的那一眼,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看着陆琮把唐鹭雨送出去,想着可能他们有什么要紧事要聊,于是自己乖乖回了家。


    而另一边。


    陆琮把唐鹭雨送上车,却没有直接离开,反而自己也坐了上去。


    “……”唐鹭雨满脸惆怅,“你打算来灭我口?”


    陆琮失笑:“你好像预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唐鹭雨见他态度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便放松下来,耸耸肩:“我只是预设了一些有极大概率会发生的情况。”


    陆琮语速轻缓,但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既然还没发生,就别去提前操心。”


    “就怕等真的发生的时候,再操心都来不及。”唐鹭雨也不怵他,和他对视,问了句,“我需要提前和你的父母知会一声吗?”


    陆琮揉着眉心,有些无奈:“你想的未免太多。”


    “是我想太多,还是你不敢想太多。”


    唐鹭雨露出不信任的表情,故意绕着弯地问了句,“……他什么都不知道?”


    陆琮反问:“他应该知道什么?”


    唐鹭雨被他的回答噎了一下,气得抓了抓头发:“你这点简直跟你爸一模一样,对事情只要没有万全的把握,就绝对不会轻易暴露任何想法。”


    陆琮看着她不说话。


    “但你爸的运筹帷幄和算无遗策都是用来打仗的,你看他生活中敢拿那一套去对付你妈?”唐鹭雨冷哼一声,“你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吧。”


    她说完也不管陆琮的反应,把人赶下了车,自己一脚油门开出去老远。


    陆琮难得被车尾气甩了一脸,但却并不生气。


    他看着车消失在转角,忽然思考起唐鹭雨的那句话。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


    唐鹭雨的好消息是在第二天下午发到两个人手机上的。


    当时林想起和陆琮刚午休完。


    林想起伸个懒腰的功夫,感觉到手机震动,摸出来看了一眼,然后立刻原地跳起来。


    他几乎和陆琮同时转头,看向对方,眼中都有相同的喜色。


    但林想起在学校里不能暴露自己是个Omega的事情,所以他忍着没有当场喊出声,只是和陆琮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又好端端坐回座位了。


    是个完全超乎想象的好结果。


    首先第一个就是,林想起的腺体开始分泌信息素了。


    虽然暂时只有一点点,而且不是自主释放,而是受到Alpha信息素刺激后无意识的分泌,但对林想起来说,也已经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为这点很重要。


    只要腺体可以分泌信息素,就意味着它已经拥有了基础功能,可以代谢掉一些没有释放的信息素了。


    这样一来,林想起就不用担心以后他体内还会继续出现淤积的信息素。


    同时也就说明,林想起的腺体,绝对不会出现特殊病变!


    他不会死了!


    林想起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咬自己的手指。


    原文把他的结局写得那样潦草又凄凉,而他现在,改变了自己的未来。


    他不会再因为自己腺体里堵了很多信息素无法消解,而莫名其妙猝死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夜里了!


    不仅如此,唐鹭雨还告诉他,现在他的腺体发育程度已经相当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虽然听上去十二三岁很稚嫩,但对于腺体本身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健康的信号。


    一般的Omega分化都是在1214岁完成,也就是说,林想起的腺体已经有了再次分化的信号!


    这一切当然都是因为陆琮给了他足够多的信息素。


    但就算如此,也还是进展惊人。


    第一次临时标记后,林想起出现了再发育的情况,这才过去了没几天,他的腺体居然就已经被催熟,而且具备了二次分化的条件。


    连唐鹭雨都激动得语无伦次了。她一开始还想着,只有终身标记才能让林想起快速痊愈,谁知道,陆琮的信息素竟然可以这么有效地治疗林想起的病。


    当然,这可能也离不开陆琮那持续了几乎一整夜的标记……


    毕竟唐鹭雨给的方案是每天进行一次临时标记。


    而陆琮那天晚上,抱着林想起反复多次不断地给他进行标记,相当于注入体内的信息素才刚完成消解治疗,就又立刻增加新的信息素,如此源源不断地重复。


    林想起自然吸收到了远超普通标记的信息素。


    又加上他和陆琮的匹配度高达百分之一百,那么信息素之间的吸引共鸣和融合也会是普通人的百倍之高,所以治疗会事半功倍就可以理解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林想起已经是“半个”Omega了。


    他甚至可以算是一个健康的人了!


    林想起的好心情藏都藏不住。


    从午休醒来,他就一直笑个不停,不时发出类似“嘿嘿”“kiki”之类的怪笑声。


    他的前后左右桌的几个同学都严重怀疑他是不是背着全班中了两个亿彩票。


    林想起对此的回应是:“是比中彩票还要幸福的事哦。”


    刚睡醒的陈秋天听到这句话,困倦地揉了揉眼睛,迷茫地说:“比中彩票还幸福的事是什么,我CP结婚了?我是证婚人?”


    林想起愣了一下,随即像炸了毛的猫似的去掐他脖子:“陈秋天我要你死——”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他们全班要到操场排练运动会入场方队。


    在班主任还没到的时候,体育委员先调整了一下队伍。


    林想起被排到前面,一方面是因为身高在男生里面比较中规中矩,放哪儿好像都行,但放中间就有点浪费了他那张漂亮的脸,因此被特地推到第一排来充当门面。


    但他非要厚着脸皮踮着脚,说自己要站在陆琮旁边。


    而陆琮在最后一排。


    体育委员张轲柏牛高马大地瞪着他,说:“就你那个身高你还想站最后一排?”


    林想起理不直气却壮:“当你产生一个问题的时候,应该先尝试解决,而不是直接打击我。办法总比困难多,不要轻易对任何可能性说‘不’,张轲柏同学,这是我教会你的第一课,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张轲柏气得到抽一口气:“那你告诉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在陆琮旁边站着的时候,不矮得那么突出?”


    林想起眼珠子一转,小妙招就来了:“到时候你们齐步走,我跳着走,只要我跳的频率够快,视觉上看起来就和他差不多高嘛。”


    张轲柏:“林,想,起。”


    林想起:“崇拜的话不用多说,我晓得的。”


    “我真想捶你一顿。”张轲柏捏拳,咬牙,最终放弃,“……算了算了,你爱站哪儿站哪儿吧。”


    反正他讲又讲不赢林想起,要是跟林想起对着干,这个小麻烦精待会儿指不定还要给他制造什么别的问题。


    思来想去,还不如等班主任来,林想起到时候自己会乖乖站回去的。


    于是张轲柏放弃了说服林想起,只是最后挣扎地说了句:“但你只能站在班长旁边,不许和其他人打闹。”


    张轲柏想得挺好,他觉得有班长在,林想起好歹会乖一点。然后就开始调整别的同学的队形,不再管林想起。


    林想起到了最后一排简直如鱼得水。


    他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不管是立正稍息还是齐步走,他都一直用一种欢喜雀跃又崇拜的目光看着陆琮。


    陆琮知道,林想起是因为检查结果而高兴。


    腺体发育正常了,虽然还不能自主分泌信息素,却已经具备再次分化的条件,相当于病已经好了大半。


    所以他感激陆琮的施救,崇拜陆琮的信息素能这么强大。


    这就是林想起表情里的所有含义。


    陆琮被他看得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把林想起赶回他该站的位置,只是在齐步走的时候提醒林想起:“看路。”


    林想起用肩膀撞他一下,玩笑似的说:“我看你,你看路,不就约等于我看路。”


    “……”陆琮哑然失笑,看了他片刻,忽然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乖一点。”


    林想起很享受地仰着下巴蹭了蹭陆琮的掌心:“可是我现在好高兴。”


    陆琮说:“我知道。”


    林想起说:“晚上可以庆祝一下吗?我想买个生日蛋糕,虽然现在还不是我的生日,但是可以庆祝我——”


    复活成功。


    最后几个字他当然没有说出口,但陆琮明白他的意思,点了头,说:“放学就去买。”


    林想起又开心了,在本来就不太整齐的队伍后面又蹦又跳的。


    陆琮怕他绊倒,伸手牵着他。


    ……


    班主任不知被什么事给绊住,迟迟不来,体委只能先带着大家走走队形。


    但时间一长,队伍就乱了。


    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玩笑打闹。


    在林想起斜对角的几个人已经聊起了八卦。


    “咦,三班今天怎么和咱们一起上体育课?”


    “不是,他们班主任把自己的课拿出来给他们练方队了,说是希望他们在高中的最后一次运动会上大放光彩。”


    “哇,还挺感人——等等,你怎么知道?你小子是不是和他们班哪个女生谈上了?”


    “嘿嘿。”


    “我去!你还真谈上啦?!”


    “小点声,别被陆琮听见了。哎呀,我和她也是昨晚上手机聊天的时候刚说开的,嘿嘿嘿。”


    就有人不爽地说:“我上周跟乔曦传个小纸条都被班长给点名警告,你这种证据确凿的早恋,居然还在背地里风生水起。”


    他们的声音控制的不好,时不时就高声一两句。


    林想起本来没有故意想听他们的聊天,但也听见了这声掷地有声的“早恋”。


    他撇撇嘴,略显嫌弃。


    林想起对这两个字小有阴影。


    上学期,他和陆琮被陈秋天那个家伙陷害,遭冤枉成早恋,在班主任办公室留下了两封“保证不早恋承诺书”。


    那虽然不是林想起第一次写检讨,但却是他写得最累的一次。


    因为以前,他犯了错,检讨都是陆琮写的,他只要誊抄。


    陆琮很会写,不管是考试作文还是检讨书,他都可以得满分,写的内容可以让班主任看了马上消气。


    林想起从来没有为任何检讨费过心。


    但那次的“不早恋承诺书”,陆琮一开始竟然也无从下手。


    那天,陆琮对着白纸发了好久的呆,愣是一个字写不出来。


    最后林想起看不下去了,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责任感,撸起袖子,决定靠自己。


    他当时还笑话陆琮,说:“你怎么也才思枯竭了?保证不早恋的检讨可比保证不逃课好写多了!你等着,我闭着眼睛能写三千字,待会儿给你抄一份。”


    陆琮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出于谨慎还是不信任,并没有回答。


    两个小时后,由林想起首次亲笔所写的保证书新鲜出炉。


    他自信满满成竹在胸地递给陆琮,说:“怎么样,不比你以前写的那些差吧?”


    谁知,他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成果,却被陆琮撕掉了。


    撕!掉!了!


    林想起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怒上心头。


    陆琮凭什么撕毁他的劳动成果?!


    那可是他花费两个小时匠心独制全情投入所写而成的保证不早恋承诺书!


    陆琮的评价只有四个字:“写得不好。”


    可是林想起不同意,怎么就写得不好了?他就觉得很好!


    不就是写“我保证和陆琮没有早恋也绝对不会和陆琮早恋,我保证和陆琮坚决不谈恋爱并且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口水话来回捣腾吗?


    他写得多好啊,字字铿锵句句真诚。


    林想起坚信,是陆琮对检讨的要求太高了,不是他的保证书有问题。


    反正最后的结果,还是由陆琮亲笔操刀写了两份,让林想起照着誊抄下来。


    陆琮的措辞文笔一如既往的好,简直可以用来当作检讨书的模范。但是通篇都在说一些华而不实的废话,以及表达自己对校规校级的尊重。


    与早恋相关的内容,竟然就只有最后一段——


    我,陆琮;


    我,林想起。


    在此承诺,我们将在未来一年里认真上课,专心学习,努力提高成绩,全力冲刺高考,保证不在高三这一重要时期过早涉及恋爱与其他一切和学习无关的活动!


    附上签名。


    林想起当时边誊抄还边吐槽:“你这写的还没我那个版本好呢!前边啰嗦了八百字都没切入主题,最后一句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你凭什么觉得你写的就比我好?作文考满分就可以随便撕掉别人的保证书了吗?”


    他一个人抱怨了很久,陆琮都始终没说话。


    只在林想起誊抄完以后,陆琮确认了一下林想起没有修改其中内容,才沉默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至今日,班主任可能都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林想起一想到当时他们去办公室交这份保证书的场景就好笑。


    “班长!我们要检举揭发!咱们班有人早恋!”


    林想起的思绪突然被这一声高喊拉回来。


    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几个男生,居然争相举手,要把好兄弟给举报了。


    “卧槽,你们别搞……喂,喂!”


    “哼,自己的单身固然可悲,但兄弟的幸福更让我痛心,我忍不了了,今儿必须要棒打鸳鸯——班长!陆琮!有人早恋你管不管啊?”


    老师不在,所以大家敢这么肆无忌惮吵闹。


    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陆琮这种时候肯定是要出来代替班主任管一管大家了。


    之前陆琮帮班主任抓早恋的邪恶形象已经深入人心,旁观者都已经安静下来,有看热闹的嫌疑。


    就连林想起的视线都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的陆琮,想要知道陆琮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而那头,刚得意洋洋宣布完自己早恋的佟伟,早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


    他后悔了。太后悔了。


    早知道不要嘚瑟!


    早恋这事儿要是被陆琮知道,那就和被班主任以及家长知道没什么两样。他青春爱情的萌芽即将在破土的第一天就被连根掐死!


    佟伟痛心疾首,压根儿都不敢抬头看向陆琮的方向。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陆琮没有听见他们的喧哗,又或者听见了但是不要在意,就当他们在开玩笑。


    可惜他的祈祷没有成功。


    陆琮不仅听见了,而且已经看向了他们的方向,不轻不重地开口问了句:“谁早恋?”


    他一说话,其他人反而不敢讲了。颇有些害怕被牵连的心虚。


    而且绝大多数人本来也只是起哄想逗一逗佟伟,不想真的当那种打小报告的讨厌鬼。


    但总有一两个人,不知是笨得心直口快,还是哗众取宠,大喇喇地就喊出了佟伟的名字——


    “就是他,班长,是佟伟,他和三班的女生在早恋!”


    佟伟一听,脸都绿了,尴尬又瑟缩地看向陆琮,脑子里一闪而过无数借口和谎言,可是又知道陆琮真要追究他肯定瞒不下去。


    就在他心乱如麻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的时候,忽然听见陆琮声音淡淡,语气带笑地说了声:“是吗,那恭喜你。”


    佟伟:“?”


    其他同学:“???”


    第18章


    下午练了整整两节课的运动会入场,到后来大家都有些累了,班主任终于提前放他们去休息。


    只有林想起还是那么精神抖擞。


    就连上他最讨厌的数学课时,他都笑脸盈盈。把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看得一愣一愣。


    老师受不了林想起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点了他的名,说:“林想起,我看你今天听课听得很认真,是不是对这部分内容掌握得不错?那你来试试解这题的答案。”


    林想起:“嘿嘿,我不会。”


    把老师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不会你冲我乐个什么劲儿?白长一副聪明相,给我坐下!不许再笑了听见没有?”


    全班起哄,有人说:“老师你不知道,林想起已经傻笑一下午了,刚在操场练方队的时候,他还被其他班的班主任借过去了呢。”


    老师被打了个岔,勾起兴趣:“借过去干什么?”


    众人异口同声:“说他笑得像个吉祥物,摆旁边看着比较开心。”


    林想起这时候又在旁边:“嘿嘿。”


    教室里跟着他一块儿笑了起来。


    放学的时候,林想起更像是憋久了的刑满释放人员,从囚牢般的座位上一跃而起,跑过去抓着陆琮的手就要冲出教室。


    陆琮明明可以轻松走在林想起前面,却偏不。


    任由林想起拉着他,他就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子,跟在林想起后面。


    陆琮没有提醒林想起小心撞到人,只在林想起有可能会和其他同学撞上的时候,稍稍一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了些。


    林想起也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


    只要有陆琮在旁边,似乎他横冲直撞没关系,惹是生非也没关系,反正身后有陆琮,他永远会被那只手托住。


    林想起提前叫了个跑腿小哥,订了生日蛋糕和晚饭。


    一回到家,东西就都已经送到了。他对陆琮说:“你今天不许帮忙!”


    陆琮从善如流:“好。”


    后来他就靠在厨房岛台旁看着林想起忙前忙后,果然没有出手帮忙。因为林想起看起来很享受为自己准备这些的过程。


    等到晚饭摆了一桌,蛋糕点上蜡烛,林想起还颇有仪式感地让陆琮关了灯,他抱着双手闭上眼。


    “就当提前过生日了。”


    其实林想起的十八岁生日就在这周五。


    不过自从爸爸妈妈去世,他就没什么心思过生日,也不怎么爱过一些热热闹闹的节日。大概怕想到过去一家团圆的场景,因此总下意识地逃避。


    陆琮也了解他这一点,所以他们平时都不太会特地庆祝这些。


    但这不代表林想起不爱热闹。


    相反,对他而言只要高兴了,随时都可以是纪念日,他们每一天都过得足够开心,也就不用把期待都留给某一天。


    如果仪式感就是为了庆祝某个重要的时刻。


    那么林想起觉得,此时此刻,比所谓的成人礼更加有意义。


    因为他摆脱了原文设定的捆绑,他走出了看上去必死的结局,他接下来的人生是不受束缚的是自由的。


    这更值得好好庆祝。


    蜡烛只插了1根,象征林想起脱离“宿命”的第一天。


    他没有把这个珍贵的许愿留给自己。


    林想起已经脱离了他的剧情,但陆琮仍然是这本书里的“反派”。


    虽然现在陆琮和沈峤岚之间还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不死不休的事情,但林想起总还害怕,陆琮会走到小说里那个凄凉的结局。


    他不想陆琮死。


    于是许愿的时候,他就在心里默念:


    ——希望陆琮也像我一样脱离原文的桎梏,前途美满,一生幸福。


    然后吹灭了蜡烛。


    陆琮为他开灯。


    林想起切了一块蛋糕递给陆琮,表情认真地说:“陆琮,咱俩要一起长命百岁,知道吗?”


    这句话实在太突然,也没有任何前情解释。


    陆琮听得瞳孔紧缩,接过蛋糕的手也跟着一顿。


    过了会儿,林想起已经坐下去开始吃蛋糕,陆琮还对着手中的蛋糕发呆。


    一起长命百岁是什么意思?


    陆琮脑子里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另外四个字……


    白头偕老。


    “你吃呀。”林想起催他,“这家奶油还挺香的,不腻,快尝尝。”


    陆琮点了点头,机械性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林想起:“!!!”


    林想起:“你怎么把叉子也嚼啦!”


    /


    林想起真正生日的那一天,反而一切寻常。


    没有再特地定蛋糕,没有精心布置家里。


    也没有打算在这一天做什么特别的事。


    十八岁对林想起而言,和他的十七岁,十六岁,十五岁,没有不同。


    没有爸爸妈妈在,这个房子看起来有些冷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像十四岁以前,拥有那样热闹温暖的家。他早已习惯。


    林想起一推开门,陆琮正端着碗刚出锅的长寿面在他家的院子里等他。


    “生日快乐,琰琰。”陆琮笑着。


    林想起愣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哭出来了。


    于是下意识低头,借着没睡醒的名义揉了揉眼睛,还好,没有摸到濡湿。


    再抬头时,他笑得灿烂。


    “谢谢啦。”林想起接过碗来,歪着脑袋冲陆琮眨眨眼,“今年又是你陪我走完的,要是哪天你不在,我得多寂寞啊。”


    陆琮看着他:“只要你想,我就一直在。”


    好话嘛,谁都爱听。


    林想起听得弯起了一双眼睛。


    他忽然灵机一动,用筷子挑起面,递到陆琮嘴边:“你吃!”


    陆琮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喜欢?”


    往年他也都做了,林想起都吃得心满意足。


    今天却不想吃。


    陆琮开始自省。


    他原想着,今天是林想起的成人礼,长寿面也该要丰富一点,所以往里加了不少东西,连蛋都煎了两枚,看起来满满当当。


    也许林想起不喜欢面里有太多别的食物?


    还是他今天这样做卖相不好?


    “我喜欢,而且闻起来就很香。”林想起固执地要喂他第一口,说,“但是我想要你吃,咱俩一起长寿。”


    陆琮脑子里突然又蹦出那四个字。


    他后来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陪着林想起,站在院子里把那一碗面条吃下的。


    他根本没尝到任何味道,甚至也没怎么咀嚼,反正林想起喂过来了,他就吃掉。


    林想起没心没肺的,面吃完了就把碗往陆琮怀里一塞,接着问:“礼物呢?”


    陆琮接过碗,缓缓眨了几下眼,才说:“在我那边。”


    “我现在就要拆!”


    林想起直接奔向陆琮的家。


    陆琮跟在他身后,走得很慢,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林想起在客厅里发出兴奋的尖叫,他才回过神来,走了进去。


    “你怎么买了这么多啊!”林想起站在礼物堆里冲他挥手。


    陆琮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准备礼物了。


    他知道林想起不喜欢过生日,即便是成人礼,也未必会庆祝。也就意味着,可能不会有太多人送给他礼物。


    但是没关系,陆琮会弥补这些小遗憾。


    他一个人就可以送上比所有人加在一起还要丰富的礼物,他会给林想起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林想起拆礼物拆得不亦乐乎,眼见着上课都要迟到了,他还赖在那里不走,最后是陆琮把他从礼物堆儿里强行抱出来。


    “别玩了。”陆琮看着怀里不安分的林想起,“全都是你的,回来再看。”


    林想起这才老实下来,但他还是不肯乖乖背着书包去上学。


    他伸手一把抱住了陆琮。


    其实这种时候,无论是道谢还是不说话,都没关系。


    陆琮会明白他是因为感动而拥抱。


    但偏偏林想起抱完以后,忽然就紧张地撒开了手,脸颊红扑扑地,眼珠子东转西转,说:“嗯?我怎么觉得有点热?你开暖气了?”


    “没有。”陆琮的目光落在林想起不自然泛红的脸上。


    林想起做了两个深呼吸,还是说:“可是真的很热……啊,算了,我出去吹吹风。”


    他着急忙慌地往外走,却被陆琮一把搂了回来。


    霎时间,林想起浑身都绷紧了。


    “琰琰。”


    陆琮的声音低下去,热气喷在林想起耳后,“我们几天没有标记了?”


    林想起呼吸一滞,心跳完全乱掉。


    从上次唐鹭雨给过建议以后,陆琮就没有再主动地提过标记的事,他尊重林想起的意愿,等林想起自己开口。


    而且在今天以前,林想起却是没有感觉身体哪里不舒服。上次陆琮给他的信息素,按理说够这个标记撑到周末。


    但刚才和陆琮抱了一下,几乎是瞬间,腺体就感到一阵跳痛。


    随即,便有些身上发热的迹象。


    林想起猜测可能和唐鹭雨之前说的“腺体进入二次分化期”有关。


    他的腺体活跃度会变高,有时候甚至会“主动”释放一些信号,无意识索取Alpha信息素,唐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的。


    这种时候意味着,腺体已经把陆琮之前注入到信息素吸收得差不多,他们便可以再次标记了。


    其实经过这几天的心情平复,林想起已经对陆琮那晚过激的标记行为看开了,讨厌算不上,排斥就更不会。顶多是有些紧张,有点尴尬。


    但现在他们马上就要去上课,这个时候标记的话,整个上午林想起都别想走出这扇门。


    他抓着陆琮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先不要了。”


    陆琮沉默了片刻,没有再劝他的意思,松了手,去药箱里拿出一张新的阻隔贴来,给林想起贴上。


    “没标记也要贴?”林想起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


    因为好几天没标记过了,林想起身上早就闻不到陆琮的信息素味道,加上脖子上的咬痕已经淡化得差不多,所以他就没有再贴阻隔贴。免得班上的同学老问他颈椎什么时候好。


    现在陆琮又给他贴上了。


    “你的腺体比较敏感,最好避免接触除我以外的其他信息素。”陆琮看林想起懵懵的,又说,“而且,有些劣质的味道会让你难受。”


    林想起莫名觉得他的那句话是在针对沈峤岚。


    但没有证据。


    毕竟大街上也可能遇到一些Alpha,他们的信息素同样会刺激林想起的腺体。


    所幸,离开室内以后,林想起的发热情况就好了。他放下心来。


    林想起一路上和陆琮闲聊,一会儿说运动会,一会儿说高考后去哪里玩,一会儿又说买那么多礼物太夸张了,让他以后不许这么乱花钱。


    陆琮有问必答,什么话题都会接茬,而且语气正常,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但林想起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陆琮似乎兴致缺不高。


    倒也不是说他在不高兴,更不像生气……可究竟是怎么了,林想起也说不出来。


    总之,又是那种林想起看不透的情绪。


    这种时候,林想起就会不着边际地想:如果陆琮能像那天晚上一样好懂就好了。


    运动会在即,高三的学生们表现得异常亢奋。


    今天一整天,林想起都能感觉到大家的那股活力。


    运动会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事情,所以激动也是情理之中。


    林想起其实也挺激动,但他还想着陆琮是不是有事没告诉他,总觉得没办法放心。


    下课的时候,他总看向陆琮那边,企图从陆琮无意间流露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名堂。


    但都没有。


    陆琮还是那个没有破绽的陆琮。


    林想起最终放弃挣扎,中午吃饭的时候主动问了陆琮这个问题。


    他说:“你今天……哪里不舒服吗?”


    陆琮奇怪地看着他:“我?没有。”


    林想起皱了皱鼻头:“我感觉你心情不太好。”


    “是吗。”陆琮没有惊讶,但也没有承认,只是扬着眉反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


    林想起也不知道啊!


    他根本都没有从陆琮的脸上看不心情不好,就只是一种很模糊的感觉而已。


    “那你到底有没有心情不好?”林想起开始逼问。


    陆琮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轻笑,道:“确实,不算太好。”


    林想起:“!!!”


    林想起:“我就知道!”


    但陆琮反而好奇:“你为什么会知道?”


    他很确定自己将一切情绪都收敛妥当了,不可能被发现。


    林想起:“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陆琮沉着目光,盯着他许久。


    林想起被盯得有点起鸡皮疙瘩,看陆琮表情这么严肃,以为陆琮生气了。


    却忽然听见陆琮道:“抱歉,我不太想说。”


    林想起咬着嘴巴,安分了两秒,又说:“你知道的,小说里那些不长嘴的人都会被读者骂很惨。”


    你可是原文大反派。林想起心里吐槽,角色本来就不讨喜,你还不长嘴。你完啦!


    陆琮笑着看他:“所以,你也在心里骂我?”


    “我才懒得管你。”林想起撇撇嘴,哼了一声,转身走掉。


    陆琮究竟因为什么心情不好,林想起既然问不出来,他就不管了。


    但他现在因为陆琮,心情也不好了。


    他决定要小发雷霆,给陆琮一点颜色看看——那么就决定,这个午休都不理陆琮吧。


    正好班上大半的同学,相约一起去操场练练运动会的项目。林想起毫不犹豫地无视了陆琮关心的视线,跟着陈秋天他们一起下楼去了。


    操场上人满为患。


    除了他们班,其他年级其他班的学生也都跑下来了。


    “快快快,去占个好位置!”


    张轲柏带着一群男生朝一片比较大的空地跑了过去。


    林想起就没跟着他们,他要练的是400米,只能在跑道上待着。


    林想起观察了一下周围其他人。


    绝大多数人报的都是自己擅长的项目,因此练得都还比较顺利。


    极少部分人是被迫参与,所以干脆摆烂,留下来只是为了凑热闹,练着练着就开始玩儿。


    林想起处于两者之间。


    他报了个自己不擅长的项目,但又不想摆烂。因此不尴不尬,十分艰难。


    林想起身体素质不算太差,但也绝对不算体能好的那一类人。平时体育课上跑多了他都费劲,更别说是竞速。


    但他又不想跑倒数,心里还攒着一口气儿。


    林想起在起跑线热了个身,准备先跑一圈试试。却在这时,发现旁边多出一个人来。


    他以为是其他练跑步的同学,想着正好一个人跑太无聊,打算和对方一起比一比。


    结果一抬头,看到一张让人PTSD的脸。


    是沈峤岚。


    真是服了!


    今天可是他十八岁生日,这样大好的日子,原文索命鬼退退退!


    林想起一句话都不想多说,拔腿就跑。


    这零帧起手的冲刺把还在准备开场白的沈峤岚震慑住了:“林想起……!”·几秒钟后,沈峤岚黑着脸反应过来,也拔腿冲出去,紧追着林想起不放。


    沈峤岚同样是一个体能有先天优势的Alpha,追上林想起轻而易举。


    他边跑边对林想起说:“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段时间故意无视我?”


    林想起本来跑得就难受,又怕跟他说话会岔气,干脆不理他。


    沈峤岚就一直在他耳边念个不停:“林想起,如果你想通过这种方式在我面前找存在感,最好趁早放弃。这样除了会让我失去耐心,你得不到任何好处。”


    “还有,你穿的什么校服,怎么这么大?陆琮的?你穿他的校服?林想起,你穷得买不起校服了吗?”


    “我在跟你说话,别跑了!”


    沈峤岚一怒之下,伸手拽住林想起,逼得林想起和他对视:“现在,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林想起:“呕——”


    沈峤岚:“?”


    林想起的干呕不是装的。


    他本来体力就一般,跑步需要调整呼吸匀速前进,可是沈峤岚一直在旁边说话,他没办法专心跑,而且两个人你追我赶,速度也控制不住。


    刚才猛的一停,林想起难受死了。


    “沈峤岚,你别再缠着我了。”林想起说。


    这句话一出,把沈峤岚气够呛:“我缠着你?我?缠着你?!”


    他的表情仿佛在说:你疯了吗?


    “林想起,你别忘了,一开始是你说喜欢我的。”


    然而林想起一脸淡定,说道:“可是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也不会再追你了。以后大家就是普通同学,你没事就别出现在我……身边……等等,什么味道……”


    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沈峤岚——


    这个神经质的家伙,怎么又开始在公众场合乱释放信息素!


    林想起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后颈,但考虑到这样会让沈峤岚起疑,便忍住了。他才不想被沈峤岚知道他是个Omega。


    只能庆幸,出门的时候还好陆琮给他贴了一个阻隔贴。


    但这种阻隔贴,只能防止绝大多数情况下信息素的偶然接触。


    如果一个极优性Alpha堵在面前,故意释放了大量信息素,就很有可能渗透阻隔。


    林想起心中不安,往后退了两步:“沈峤岚,你这个精神状态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我不奉陪了。”


    他知道自己跑不过沈峤岚,就机智地往人群里钻。


    沈峤岚一开始想来抓他,但林想起知道对方最在意的就是脸面,于是故意戳他的痛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声说:“你一个Alpha追着Beta跑,有意思吗!”


    果不其然,沈峤岚停了下来,满脸阴郁不甘地隔着一群人望向林想起。


    终究是没有继续追上前。


    他的感情已经在动摇的边缘,


    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承认这件事。


    午休结束的时候,一群带着热汗的男生回到了教室。


    女生们嫌弃地把窗户打开了。


    “臭死了,你们就不能散散味再回来。”


    “冤枉啊大小姐们,我们已经搁外面儿晾了好几分钟了。”


    “那就是你们自己不干净,看看人家林想起,每次你们出去打球回来,只有他是清爽的。”


    大家拌着嘴,却突然发现:“咦,林想起没跟着一块儿回来啊?”


    几乎在这句话说出来的同时,陆琮便从座位上起身。


    没有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直到第一节课上课,老师发现班上空了两个位子,大家才知道,陆琮和林想起竟然都没在教室。


    器材室里昏暗不清,窗户被竖起来放的垫子挡住了,只有一小缕阳光从缝隙漏进来。


    林想起抱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蜷缩在凌乱器具堆砌的角落,身体忽热忽冷,体温失常,不自觉地抖动。


    腺体处的阻隔贴早已失效,属于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渗透进去,触碰到了陆琮的标记,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林想起的身体中碰撞,疼得他几乎失去意识。


    沈峤岚这个神经病,他为什么要对一个“Beta”释放那么多带有侵略性的信息素?


    虽然林想起是Omega,但在沈峤岚眼里,他是Beta啊。


    沈峤岚难道不知道,beta不能代谢信息素,吸多了会受损伤的吗!


    “……呃唔!”又一阵疼痛袭来,伴随着的,还有腺体不正常的发烫。


    林想起好怕自己的病刚好,又被沈峤岚勾出个别的毛病来。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咬牙忍住不叫出声。


    就在不久前,林想起感觉到自己的腺体好像有点不对劲,就立刻躲进了器材室,反锁了门。


    本来只是想缓缓就出去,结果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期间有不少人都来敲门,想归还器材,林想起没出声。对方敲了一阵后,骂骂咧咧走了。


    估计去找老师要钥匙了。


    林想起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多久。


    他没有带手机在身上,如果现在走出去,肯定会被送去医务室,他是Omega的事就瞒不住了。


    那么很快的,沈峤岚也会知道。


    现在林想起还是个“Beta”,沈峤岚就已经有了纠缠不休的架势,很难想象如果得知真相,沈峤岚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林想起心乱如麻,脑子也搅成一团浆糊。


    他好后悔自己今天一个人跑下来了,早知道就像往常那样,拉着陆琮一起。


    陆琮在身边,他就不用一个人躲在这里。


    器材室的门在这时候又被敲响。


    林想起浑身紧绷,呼吸困难。


    是等着被人发现,还是主动暴露?要在糟糕和更糟糕之间抉择。


    怎么办,怎么办……


    “是我。”


    这个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林想起竟感觉整个器材室都好像亮了一点。


    是陆琮。


    “你在里面吗?还好吗?”陆琮问林想起,“如果你听得见,可以敲一下旁边的东西。”


    林想起鼻子一酸,张嘴想回应,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只能费力地抬起手,推掉旁边的一颗乒乓球。


    小球掉落在地,弹了很多下。


    陆琮确定人在里面,便说:“等我。”


    器材室大门是铁门,没有钥匙不可能进得来。


    林想起不知道陆琮想做什么。


    他自己也努力地尝试从地上爬起来,去给陆琮开门,但实在很难。


    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几乎无法动弹。


    半分钟后,陆琮站在了那扇被堵死的窗户外。林想起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破开了那扇老旧失修的玻璃窗,推开了挡在里面的凌乱器材。


    总之他来到了自己身边。


    被抱紧的那一刻,林想起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张开嘴,大口呼吸着,腺体的疼痛在几分钟后,终于减缓。


    这时林想起才反应过来,陆琮取下了他的阻隔贴,正在给他释放信息素。


    他还是没有太多力气,只能借着陆琮的臂弯抬起头,眼睫毛颤着,脆弱易碎的模样让陆琮看得揪心。


    “没事了,没事了。”陆琮低下身,紧紧拥着怀里的Omega,不管不顾地释放了源源不断的信息素。


    但他感觉到,林想起没有办法主动吸收掉这些信息素。


    他释放出来的信息素,恐怕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没能进入到林想起的腺体。


    “琰琰,你试着用腺体和我的信息素共鸣。”陆琮教他,“像呼吸一样,去掌握你的腺体。”


    林想起听话地试了,但是腺体没有反应。他眼眶红红的,可怜地望着陆琮:“不……行……”


    声音哑得不像话。


    陆琮面色看似平静,然而抱着林想起的手臂却依已然青筋暴起。


    “陆琮……”林想起小声地叫他,声音带着哀求,“好疼,我是不是,又病了?”


    “别担心,和你的身体无关。是有人,”陆琮动作轻柔地为林想起擦掉额角的汗,语气却冷肃,“想要覆盖标记。”


    覆盖标记,通常是指一个Alpha企图用自己的信息素强行将一个Omega身上的标记取代掉。


    但沈峤岚并不知道林想起是Omega,更不知道他身上有陆琮的标记。


    他对林想起释放信息素,唯一的目的,就只是想要占有。


    沈峤岚以为林想起是Beta,而Beta是不能被临时标记的,所以覆盖标记反而成为了唯一可以在林想起身上留下大量信息素的方法。


    可是覆盖标记这样的行为不管是对哪种性别来说,都是极其粗暴的。


    因为它一定会让对方疼痛。


    哪怕林想起是Omega。


    “你现在需要我的信息素。”陆琮抚在林想起的脸上,告诉他,“但我们没有办法在学校里进行标记。”


    林想起虽然意识模模糊糊,但他听得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手里没有抑制剂,如果在学校里进行临时标记,不知道这次陆琮会失控做多久。而器材室的大门难保什么时候就会打开。


    可是,不标记,还能怎么办?


    林想起懵懵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唐医生教过你的,吸收和融合信息素最快的三种方式,记得吗?”陆琮问他。


    临时标记,终身标记,和……体/液交换。


    信息素通过这三种方式,都可以迅速地吸收进身体中。


    林想起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


    如果不能快点得到陆琮信息素的安抚,林想起好不容易开始进入二次分化的腺体,有可能又会被迫中止发育。


    所以这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可是林想起脑子木掉了,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体/液交换具体要怎么交换,他只能一无所知地看着陆琮:“怎……怎么做?”


    陆琮的指腹轻轻摩挲在他唇角,暗示亦或者算是明示,问他:“这样,可以吗?”


    可以。


    他不能不可以。


    但是他不敢看着陆琮的眼睛点头,否则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被揭开了。


    林想起猛地闭上了眼,说:“嗯……”


    在回答出来的那一刻,林想起其实有点后悔。


    他在混乱中想:是不是回答得太快了?虽然是为了治病,但也可以犹豫一下吧?这是他的初吻,初吻就是要矜持吧?


    他怎么就“嗯”了呢?


    他应该先“哎呀”一声,再“嗯”的。


    但林想起没想到的是,有人比他的回答更快。


    甚至在他那个“嗯”的尾音还没落地前,陆琮便低头吻了下去。


    动作极快得,仿佛早已演练过千遍万遍。


    林想起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唇贴着唇,原来就像埋进一片泡泡里,软绵绵,晕乎乎的。


    很快,他的唇齿被撬开。陆琮的吻和他本人的气质一点都不像,不温柔也不绅士,他凶狠地绞进来,吃掉林想起的温吞犹豫,吮住那条瑟缩的软舌,把林想起亲得浑身发麻。


    信息素在唾液交融的那一瞬,立刻被吸收。


    腺体疼痛减轻的同时,这个吻所带来的感官触觉就更强烈。


    林想起心跳的噗通声在器材室空荡的环境里造成令人面红耳赤的回响。


    陆琮退出来一点点,抵着他的唇说:“还好吗?”


    林想起抓住这一点时间迅速呼吸喘气,尾音似是要哭般说:“轻一点,好不好?你……吸得我舌头好疼。”


    “好。”陆琮是个知错就改的人。


    他得到了林想起的指正,立刻学以致用,回馈给林想起。


    林想起已经吸收了不少信息素,他就想叫停,后脑勺往后退了一点点,陆琮却紧紧追过去,一口咬住他的唇珠,舌头蛮横地又一次探入。


    就在林想起快要被亲晕过去了的时候,器材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敲响。


    砰砰砰。


    每响一声,林想起的心脏就跟着猛跳一下。


    “唔唔!”他又急又怕,伸手捶打陆琮的胸。


    偏偏陆琮却淡定地继续亲他,黏腻的水声夹杂在敲门声中,不断刺激着林想起的神经。


    “里面有人吗?”


    “谁啊,怎么把门反锁了,我们还没还东西呢!”


    “喂,说话啊!”


    林想起觉得自己要被陆琮吃掉了,从舌头开始,被对方咬住又嚼又嘬的,虽然比之前是要轻了一点,但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加上外面的人说话声音越来越急躁,林想起快哭了,手指抓住陆琮的头发,想要将人拽开。但陆琮却仿若不知,把他摁在角落亲得越来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人终于放弃敲门,悻悻走开在呼吸的间隙,林想起带着哭腔的颤音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要,不要亲了……”


    陆琮总算回应了他的话,舌尖勾着一条细长的银丝从他嘴里退出。但却仍然和他紧抱着,额头相贴。


    “琰琰,你问我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陆琮忽然提起了之前的事。


    “呜……”林想起还没从那个差点把他吃掉的吻里回过神,听陆琮说话就像隔着远山大海,悠远得不太清晰。


    “因为你在我身边的每一刻,我都想这样亲你,想标记你,想在你身上留下很多让你害怕的痕迹。”


    陆琮说着,又低下去亲了他一口,“我忍得快疯了。”


    第19章


    接吻这种事,林想起过去只在电视里看到过,而且他并不怎么感兴趣。


    林想起一度不能理解,为什么喜欢上一个人,就一定要吃对方的口水……这简直能把洁癖逼死。


    虽然他还不是洁癖,但很爱干净。对入口东西的卫生非常讲究。


    就连陈秋天和他关系这么好,两个人又是同桌,都从来没有喝过林想起的水。因为他知道,林想起不会和除了陆琮以外的人共喝一瓶水,共吃一双筷。


    在今天以前,林想起自己也坚信,他未来就算再喜欢一个人都不会愿意吃对方的口水,他顶多可以接受嘴皮子碰一下。


    爱为什么非要通过身体的接触来体现?


    反正他在以为自己“喜欢”沈峤岚的那段时间,并不想和沈峤岚有太多身体接触,更没有想过要和沈峤岚接吻拥抱或者做更亲密的事情。


    因为人的口腔是很敏感的,林想起无法接受自己的舌头去接触另一个人的舌头。


    这太不礼貌了!


    其实除了不理解接吻,林想起在成长发育的过程中,还有很多不理解的东西。


    不知道这是不是与他腺体发育停滞有关,林想起和绝大多数青春期的少年们不一样,他的性成熟较同龄人慢了。


    当初第一次上完青春期生理课的时候,男生女生们一到课间就自觉地分成两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题。


    只有林想起,一脸苦闷地拿着课本,找到了陆琮,问他:“你有梦。遗过吗?我为什么没有过?”


    陆琮当时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好吧,那也许不是瞪,而是因为太惊讶所以眼神显得用力了些。


    林想起是那时才知道,自己可能和别人有点不同。


    陆琮犹豫着,想让林想起抽空去检查一下,但林想起毕竟年纪还小,对这些没概念,而且老师也说了,这个现象出现或早或晚,他觉得陆琮有点小题大做,就没放在心上。


    那时候家里已经没有大人,林想起既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更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加上他的学校体检都没什么问题,因此后来就不再管。


    可是他已经这么大了,有些同龄人早就已经做过很多次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做过,身体也还没有正式地“释放”一次。


    ……


    也正是这些原因,导致了一向聪明的林想起,在某方面却出奇迟钝。


    当陆琮亲得他意识迷离的时候,他不知道小腹那种酸酸涨涨的感觉是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做着自己最不能理解的吃口水这种事情,他却一点都不抗拒。


    他只知道陆琮的手掌好大,扣着他的后脑勺,他都动不了了,只能随着陆琮的力道被迫扬起脖子,让那条来势汹汹的舌霸道地长驱直入。


    他的嘴很小,喉咙浅,陆琮稍微凶一点,进得更深,他就好像快要吃不下似的,不停拱起自己的舌根去抵挡陆琮的攻势。


    没有刀光剑影的攻防战,林想起节节败退,软舌同他的人一样,最终瑟瑟发抖地缩回了安全地带,任由掳掠侵占。


    空荡偌大的器材室里把舌头纠缠发出的啧啧黏腻声扩大了数倍,钻入林想起的耳朵里。他也没有余力去管这些。


    大概是因为有过标记,他现在对陆琮的信息素耐受度提高了一些,不会稍微一吸收太多就晕过去。


    但也确实不算太清醒。


    所有意识都被陆琮的吻搅成了一团浆糊,林想起只能从很少的理智里抽出精力来管两件事——


    首先是警觉着器材室大门外有没有人靠近。


    其次……就是夹紧自己的腿。


    小腹的异样越来越明显,和那天晚上被标记时的感觉相似。


    当那里出现反应的时候,林想起就知道这肯定不正常了。他虽然身体发育比别人慢,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这种情况。


    林想起所知道的常识里,身体如果出现这些生理反应,通常是因为令人难以启齿的欲望——是渴望快乐或抵达快乐,才会不受控制地发生的现象。


    而他和陆琮接吻,是为了获取陆琮的信息素。


    获取信息素,是为了镇痛和治病。


    所以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完全是出于正当的理由且不得不这么做。


    “治病”治得这么爽……


    这对吗???


    林想起很想忍住不让声音倾泻而出,但他的身体早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袒露。


    他在陆琮的身下偷偷夹紧双腿时,还小心翼翼地弓起身,和陆琮的身体保持着一点为不足的距离,希望这样能够不被发现。


    也许是他运气好吧,嘴上亲得那么用力的陆琮,身体却和他一样,微微后撤。


    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将某个地方贴近彼此。


    唇与唇分开的时候,林想起湿润的唇已经红得不像话,软而艳地肿着,十分可怜。


    而他夹紧的腿也在这时,悄然松开了些。


    他以为一切结束了。


    直到陆琮在他耳边说出那句意料之外的话——


    “……我想这样亲你,想标记你,想在你身上留下很多让你害怕的痕迹。”


    好奇怪。


    他脑子懵懵地想:这是陆琮会说的话吗?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啊,不对。


    陆琮释放了那么多信息素,一定又是脑子不清醒了吧。这种情况下,他可是什么都说得出来呢!


    “……我忍得快疯了。”


    沙哑而隐忍的声音在耳际盘旋,随即又是胡乱的吻袭来。


    这一次不仅吻他的唇,他的舌,也吻他颤栗的眼睫,酡红的脸颊,吻到他彻底明白陆琮在说什么。


    下一刻,林想起本就在危险边缘的身体彻底迎来失守般的震颤,小腹感到一阵灭顶酸和紧,随即便是不知原由的热意涌现,他的身体痉挛抽搐,腰肢反躬,脚尖绷紧,所有声音无法收敛地从呼吸间溢出……


    尖锐的轻吟和急促的喘息之后,身体陡然变得软绵无力,脑子也晕乎乎,耳鸣阵阵,视线模糊。


    在事情发生后,林想起的第一反应是茫然无措地抬头看着陆琮。好像只有陆琮能给他答案。


    可陆琮的表情看上去竟也很惊讶,显然没有料到他说的话会带来这样的反馈。那双乌沉沉的眸子凝视着林想起,视线从肿胀湿润的唇缓缓向下,最终落在林想起被校服宽大的衣摆藏着的地方。


    “琰琰,你是不是……”陆琮为了确认事情是否如他所想,便用手指轻轻卷起他的一点校服,想仔细勘察案发处。


    林想起的脸骤然爆红:“不、不许看!”


    好死不死,器材室的大门竟然在这个时候响起了钥匙触碰锁孔的声音。


    林想起觉得自己这辈子完了,即便冬季校服够厚实,把他的秘密藏得很好,但他依然有种社死的感觉。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虽然这一切不是他故意的,他也不知道他这副发育迟缓的身体为何在这一刻迎来了奇迹般的成熟。


    但他愿意亲手打扫器材室一周来赎罪,他愿意写一百封检讨或者干脆承诺下次再犯病他就一头创死在无人的角落。


    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不要有人在这个时候推开那扇门……拜托!


    不知是不是老天响应了林想起内心的呼唤,几乎是在他祷告的下一刻,就听见门外的人发出了抱怨的声音——


    “搞什么,谁把锁眼堵上了?”


    “肯定又是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他们老是来这里偷器材,偏偏学校不给安监控,每次都抓不到人。”


    “那怎么办?”


    “去找老师吧,我看堵得也不厉害,估计找镊子清理一下就行。”


    说话声随着脚步声一起渐行渐远。


    大气都不敢喘的林想起一直抓着陆琮的衣服,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却听见陆琮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你不许笑!”林想起气得一巴掌呼他肩头,“都怪你,都是你的信息素……我、我以前从来没有……”


    “都怪我。”陆琮从善如流接下了这宗重罪,完全不喊冤,反而认错极快,“对不起,我来负责,好吗?”


    林想起咬着嘴巴,不想说话。他现在连动一下都难受。


    陆琮要负责,那就负责吧。


    于是林想起把一切全权交由陆琮来解决。


    任他用校服外套把自己裹着抱起来,趁没人的时候,离开器材室。


    他们没有回教室,直接回了家。


    走出校门时保安问及原由,陆琮故意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威慑的同时还不忘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我的信息素泄漏导致这位同学晕倒,现在我需要马上送他去医院。”


    也许保安是想再问几句的,但在陆琮信息素的压迫之下,连开口都很难。只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上了出租车离开。


    陆琮的善后工作做得天衣无缝。


    他不仅完美地帮林想起躲过了被学校发现的风险,将他成功带回家。而且还特地辗转回了一趟学校,给林想起请假的同时,不忘主动向老师承认,器材室的锁眼是他堵的。


    理由还是用的那一句:我的信息素不慎外溢,怕有同学靠近会受伤。


    换锁的钱对陆琮来说本就不算什么,加上他态度端正,而且确实情况特殊,学校没有追究责任。


    但陆琮在老师多次说了不用之后,仍然坚持要自己打扫器材室,把早就积灰已久凌乱不堪的器材室打扫得跟新装修的一样。搞得学校最后都有点不好意思收他换锁的钱了。


    陆琮把该做的做完了,便回了家。


    他一五一十地汇报完这一切,告诉林想起:“不会有人知道。”


    林想起把自己埋进被窝里,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谢谢。”


    “我说了,这是我的错,我负责处理。”陆琮坐在床边,隔着被子轻拍他的背,“换下来的裤子在哪里?我去洗。”


    林想起不说话,被子鼓起的小包忽然往床脚挪了挪。离陆琮远了一点。


    似乎是在抗拒回答陆琮的这句话。


    陆琮想了想,说:“扔了?”


    林想起还是不说话。


    “琰琰,这是正常现象,每个人都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你只是因为受到我信息素的影响,所以才这样,你没有任何问题。”陆琮的声音平缓而沉稳,带着很强的安定作用。


    林想起终于舍得从被角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谨慎地看着陆琮:“那你可以忘掉吗?”


    陆琮俯身看向他,但一靠近,林想起就缩回去。


    片刻,陆琮站直身子,轻声说:“可以。”


    “忘掉的意思就是,全部都不记得,以后也不可以提。”林想起说,“不许拿这件事情笑话我,也不用想办法安慰我。什么都不要,让它彻底过去……行吗?”


    他都已经如此可怜,陆琮又怎么会不同意。


    虽然要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确实很可惜,但陆琮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好。”


    /


    林想起大意了。


    他以为凭陆琮那样正直高尚善良真诚的优良品德,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不对,陆琮事实上也确实做到了。


    从那天以后,陆琮就再也没有提过与“器材室”“弄脏的裤子”相关的任何话题。仿佛真的已经忘记那天中午的事。


    可是……他却想法设法地让林想起自己不断回忆闪现!


    一开始,林想起以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冤枉了陆琮。但次数太多,他就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在之后的这一周,陆琮总是想法设法地和林想起用体。液交换的方式进行信息素融合。


    简而言之,就是一有机会就亲林想起。


    他总有很多理由,条条义正词严。


    诸如:


    “家里没有抑制剂了,暂时不能标记,今天可以先用另外的方式替代一下吗?”


    “唐医生说,你主动感知和吸收信息素,有助于刺激腺体活跃度,催化它的信息素分泌。”


    “明天要月考,我怕标记得太晚,不如还是——”


    ……


    起初这些理由,对林想起而言还算是正当,他虽然也犹豫不决试图推拒,但又总是被陆琮那双看起来正直诚恳的眼睛所动摇。


    可是慢慢的,陆琮给出的理由就离谱起来了。


    比如此时此刻,林想起在嚼碎硬糖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疼得他当即红了眼眶。


    陆琮悄然走近,手指嵌着他的两颊,稍一用力,捏开他的唇齿。另一只手就这样不由分说探了进去。


    那条柔软湿滑的舌被他的手触碰,想退也退不了,舌尖冒出的一点血珠染在了陆琮的指腹。


    林想起含着手指支支吾吾含混不清地问:“唔唔呜呜?”你干什么?


    陆琮先是盯着他的唇看了许久,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信息素可以止痛,促进伤口愈合。”


    林想起一愣,当即就一口咬了下去,还狠狠碾了一下陆琮的指节。


    为了治病亲一下可以理解,为了锻炼和刺激腺体发育亲一下,还是可以理解。


    但哪有人舌头流血了也要亲的?


    陆琮被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是面色淡淡,很是从容地用指腹摩挲林想起的齿尖。


    林想起瞪他一眼,又狠狠咬了咬,才舒坦,松开他的手,说:“这点小伤还用不着信息素,我又不痛。”


    陆琮收回手,看了一眼被唾液浸湿的指尖,轻声说:“我痛。”


    林想起:“?”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他就是轻轻咬了一下——好吧,确实比较用力。


    但是都没破皮啊,就留了个小印,陆琮在痛什么!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明白陆琮是故意的,那他也太笨了。


    林想起气笑了,光着脚猜陆琮一脚,说:“那你就痛着吧。”


    他踩完,就像一只偷袭得逞的敏捷小猫,咻的一下要窜走。


    却在跑出去没两步的时候,被陆琮一把捞了回来。


    林想起双脚悬空,没有着力点,只能任由陆琮控制着,他拍打陆琮的手臂:“干什么干什么,是不是想打架?放我下来,你让我一只手,我们公平决斗!”


    陆琮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果真将他放下。但不是放在地上。


    而是抱起来,让他坐在餐桌边沿。


    “琰琰,晚上有宵夜,舌头破了吃不了。”陆琮双手压在他身侧,低声说,“亲一口,很快就好了,嗯?”


    “我……”林想起想说自己也没那么馋一口宵夜,但话到嘴边,感觉不是这么个事儿。


    陆琮越靠越近,林想起混乱不堪的心情让他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否想要拒绝。


    于是他不由地开始回忆在器材室里的那一吻。


    林想起越发后悔,他就不应该接受以这种方式吸收信息素的。


    因为他会分不清,会乱掉。


    陆琮的唇几乎快要贴在他的鼻尖,说话声温柔得让人紧张不起来:“琰琰,如果你不想……”


    听到这句话,林想起在心里一咯噔,好熟悉!


    这是在什么偶像剧还是小说里看见过的台词吧?


    ——如果你不想,就推开我。


    是了。


    陆琮肯定是要这么说。


    林想起当即果决地举起手,做好了推开陆琮的准备。


    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


    如果陆琮不问那也就罢了,稀里糊涂半推半就地做了也全都能赖在信息素上面。


    但他这样说了,说明他是理智的。


    那就不能只有林想起一个人稀里糊涂。


    可是林想起没有机会推开。


    他举起的手被陆琮轻而易举地掌握,而陆琮的后半句话也随着这个吻的落下,钻入了耳朵里:“如果你不想,就闭上眼睛。”


    林想起:“……?”


    不是,这对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的逻辑,陆琮的身体已经倾轧而下。


    舌如利刃破开林想起本就不够坚实的防护,溃败他的脆弱伪装,直抵中心,凶狠勾缠,杀他一个落花流水,唇齿大开,喑哑暧昧的哀泣中隐含林想起藏都藏不住的柔软依赖。


    第20章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感觉——”


    陈秋天好奇地转过脑袋,盯着林想起看半天,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林想起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也没管他。正在思考怎么填志愿表。


    这是他们学校的老传统了,高三第一学期就要试着填写一次志愿表,既是为了让某部分对志愿填报还没有概念的同学们快速了解自己现阶段的成绩能考上哪所大学,同样也是激励大家为目标努力奋斗。


    班主任让大家放学以前交上去。


    通常来说,大家都会往好了填,因为反正只是练手的,不用怕成绩下来落榜,有些成绩吊车尾的同学都敢填报首都大学。


    不过林想起的班主任秦孝对这件事看的很认真。


    他强调了这是一张志愿单,而不是理想单。


    大家的理想可以尽可能远大,但志愿表必须要靠近实际,所以要求他们必须要按照最近的一次综合大考真实成绩来预估能上的大学。


    林想起的目标是首都大学,但以他现在的成绩,得再垫个一两百分,才能有望摸到去年的那个分数线。所以他得再想一个大学来填。


    正在思考之际,忽然就听见陈秋天在旁边说了一句:“——为什么我总感觉你的嘴巴是肿的?”


    林想起条件反射抬手捂住了嘴。


    还肿吗?!


    不可能啊……


    他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应该是没有什么破绽了吧。


    “而且我还发现另一个问题。”陈秋天不会看人脸色的眼力一如既往的差,他丝毫没有察觉出林想起的尴尬,反而自顾自地又说,“班长的嘴唇破皮了。”


    林想起:“……!”


    他们一个人嘴巴是肿的,一个人的嘴还破了。


    分开看都没什么,放在一起就有什么事情呼之欲出。


    林想起紧张起来。


    虽然他和陆琮的“接吻”是有正当理由的,但也知道这种事再正当都不能往外说,否则容易引起误会。


    他有点怕陈秋天接下来就会一语道破什么天机。


    陈秋天不负所望,灵机一动,拍案而起:“哦!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火锅了?!”


    林想起愣了一秒,随即嘴角抽搐:“你是我认识的人里面,脑子最新的。”


    他根本就多余紧张那一下。


    陈秋天还以为自己被夸了,嬉皮笑脸:“我脑子新吗?上次我妈还骂我脑子跟生了锈似的,唉,她怎么就不能像你一样看到我的优点呢?”


    林想起很忧愁地看了他一眼,说:“有没有可能她已经在努力看了。”


    只是没看到。


    陈秋天没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惦记起了吃的事:“所以你究竟是不是跟陆琮一起吃火锅了啊?上周你生日那天,本来我都跟周扬他们几个约好了晚上一块儿请你吃饭,结果你下午请了一整天假,人影都没见着。现在你又和陆琮两个人偷摸去吃好吃的,不带我。你还是不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林想起一脸真诚地说:“你显然不是我最好的朋友。”


    陈秋天:“?”


    他用一副被背叛的表情看着林想起:“我居然不是你最好的朋友?那谁是?谁?!”


    林想起理所当然地说:“陆琮啊。”


    “哦。”陈秋天立刻不悲伤了,笑嘻嘻道,“那没事儿了,我跟他不是一条赛道。咱俩是纯友谊。”


    林想起:“……”


    林想起决定无视陈秋天,继续研究这个志愿填报,可是陈秋天似乎很在意没有帮林想起过生日的遗憾,一直在他耳边叭叭说个不停。


    “你们是出去吃的,还是自己在家煮的啊?”


    “是辣锅吗?哪家的底料?好吃不?”


    “话说,你上周生日的时候,也跟他俩在一起,晚上吃的什么啊?”


    “陆琮厨艺那么好,做什么肯定都好吃。你今儿嘴巴都吃这么肿,该是吃了什么人间美味啊——”


    林想起被他吵得不停,终于忍不住,放下笔,秉持着与其提心吊胆不如就地发疯的原则,故作玩笑地说:“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和他吃火锅了,没准儿是今早出门的时候,我跟他在家里抱着啃了半天,把嘴巴啃破了呢?”


    陈秋天噗嗤一声,说:“笑死,你别净说些没谱的。”


    林想起本来不希望被陈秋天发现这件事,但是陈秋天把他俩看得这么清白,他反而又感觉不太舒坦了,反问了一句:“我怎么就和他没谱了?你不还磕我俩CP呢么?”


    陈秋天:“我磕CP很尊重事实的,从不OOC!你还记得不,上回咱俩看电影,主角舌吻了没两秒,你就在旁边打yue,跟我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跟谁抱一块儿啃,嫌恶心。从此以后,我就连写你的同人文都不写接吻,足以说明我对你的了解有多深——”


    林想起:“打断一下,你写我什么同人文了?”


    陈秋天置若罔闻又说:“总之,你不能为了拖欠我一顿火锅,就自己造谣自己。”


    林想起跳起来揍他:“你丫到底写我什么了?!”


    陆琮去办公室把下节课的随堂测验拿来,一进门就看见林想起和陈秋天俩人在座位上撕吧。


    林想起似乎从陈秋天的书包里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气得涨红了脸,把纸撕下来要往陈秋天嘴里塞。


    陈秋天一边求饶,一边高喊:“别啊!那可是我呕心沥血之作——”


    陆琮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也见怪不怪。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林想起的桌面。


    谁知林想起一看见他,就跟被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陆琮蹙眉,疑惑地看向陈秋天。没想到陈秋天的反应和林想起如出一辙,也是死活不肯看他。


    但陈秋天的表情比较像心虚,而林想起则是……羞恼?


    “志愿填好了吗?”陆琮对林想起说,“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哦!”林想起还是没看他,低头拿起那张空白志愿表,一溜烟就窜出了教室。


    陆琮看着他跑出去,而后缓缓转头,看向陈秋天。


    陈秋天:“……”


    一种命不久矣的预感。


    陈秋天和林想起关系好,但和陆琮只能说是普通同学。他们并没有因为都和林想起关系好,从而也发展成为朋友。


    同窗这么久以来,陈秋天和陆琮之间的所有对话加在一块儿,都没有他和林想起在一节课上的悄悄话多。


    没想到,这次陆琮竟然主动跟他搭话了。


    “可以给我看看吗?”陆琮说。


    陈秋天那一瞬间头皮发麻:“……”


    不是,陆琮怎么会知道的?


    他心虚地抖了抖。


    陆琮却露出了宽容而仁慈的微笑:“我自己拿?”


    “……我我我给你拿!”


    陈秋天手忙脚乱地从自己的无数呕心沥血之作里,挑选出了最为保守的一本,双手递给陆琮,说,“留我一条狗命吧班长!”


    陆琮接过,说:“他看了哪些。”


    陈秋天生锈的新脑子在这一刻却异常好使,他知道这时候不能多问,最好直接回答陆琮想听的,所谓人之将死急中生智,他连忙说:“没看,起子一个都没看。他光是翻到第一页就开始撕了!”


    这倒是没夸张。


    林想起真的一点都没看,他光是知道陈秋天拿他和陆琮两个人,编了这么多故事,就已经恼羞成怒。更妄论去细看里面的那些情节了。


    陆琮点点头,显得从容。


    陈秋天始终觉得奇怪。


    陆琮才刚进门,按理说不应该知道他和林想起在闹什么。那陆琮是从哪儿知道他写了这些东西的?


    于是他问出了口:“班长,你怎么知道我写……不对,你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陆琮居高临下睨着他,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淡定平静的样子,举起手中那本陈秋天亲自奉上的写满小字的本子,声调不轻不重,说:“马上就知道了。”


    陈秋天:“……”


    吾命休矣!


    “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秦孝把手里的资料递给林想起,拍拍他的肩,说,“说实话,我建议你可以申请这个特殊保送,你的成绩太不稳定,偏科严重,想要整体提升难度太大。我知道你聪明,但你的心态很浮躁,如果没有这次保送机会,你接下来一年会很辛苦。”


    “首都电影学院是全联盟最好的艺术类一本院校,很多人想挤都挤不进去,我们学校只有一个保送名额,但这张申请表,是校长亲自找的我,让我拿一份给你。你想想你为什么给校长都留下了这么深刻的印象,让他对你如此看好?还不就是因为你很适合。”


    林想起乖乖地笑,说:“也可能是因为我去年一共上主席台检讨了三次。”


    秦孝:“。”


    秦孝:“这事儿先不提。”


    “林想起,这个保送机会很难得,一般来说高校都会选拔学习方面的尖子生录取,但电影学院要求就有所不同。你看看你,在咱们学校里可是个风云人物,能歌善舞,多才多艺,之前不是还参加了一个全国性质的歌唱比赛拿奖了吗?而且你长得又——”


    秦孝的舌头打了个转,想说他长得漂亮,又怕男孩子比较介意这些,便改口说,“长得又这么俊,去了电影学院肯定是最出风头的那个,以后随随便便就能当个大明星。如果你有意向,一定要好好填写这份申请表。”


    林想起仍旧是笑,看不出来对此的态度,只是说:“可是老师,我擅长的是唱歌,不是表演,人家不一定要我吧。”


    “不要否定自己,你要相信,你除了学习成绩稍稍不如人意,其他方面都是出类拔萃万里挑一,表演什么的你轻轻松松就能拿下,老师很看好你。”秦孝说着,还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想起看笑了,同时也完全能够感受到老师的好意,便说:“谢谢您,我会好好填写申请的。”


    “好,那你先回去上课吧。”走之前,秦孝还警告他,“别在课堂上写啊,我这周抓到你好几次跟陈秋天说小话了,等运动会结束我给你俩调开,看你怎么开小差!”


    林想起朝他吐吐舌头:“略。”


    在秦孝揪他耳朵前,转身拔腿就跑。


    回到班上的时候,刚好打上课铃,但任课老师还没来。


    大家看到林想起手上拿着什么资料,就好奇地问:“起子,拿的啥啊?”


    林想起一副乐呵呵的样子给他们挥了挥,说:“电影学院的保送申请哦,羡慕吧。”


    “我靠,保送电影学院!好小众的词!”


    “可恶啊,我要是有那张脸就好了,我也想去电影学院。”


    “得了吧你,再投八百次胎你也难长成他那样了。”


    “起哥要去当大明星啦?”


    “好羡慕,能不能现在就给我们签名,等你以后火了我拿去卖!”


    同学们似乎比林想起还激动,他们也都默认了林想起肯定是会保送去电影学院的。


    且不说林想起的形象很符合他们对电影学院的学生最初的想象,最重要的是,没人会拒绝一个几乎到手的保送机会!


    而且林想起的表情看起来也笑眯眯的,并不抗拒。


    林想起坐下后,没有第一时间填表,而是拿出了这节课的书和练习册。


    这节课恰好是林想起最不擅长的数学。


    换作平时,林想起大概又是对着天书似的黑板发呆。


    但今天,他却听得异常认真。


    即便老师讲的一些题,他确实觉得很懵,但也没有打瞌睡或者找陈秋天说话。


    林想起在做最后的尝试。


    他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难把成绩提升起来了。


    然而一整节课上下来,他有些颓废。因为他真的听不进去。


    原文里的林想起,最后确实是成功考上了首都大学。但剧情里没有写他具体是怎么努力奋进的,只写了个拿到通知书的结果。


    对现实中的林想起而言,在一个唾手可得的简单目标,和一个遥远到有可能无法完成的未来之间,做选择是很难的事。


    首都大学是他和陆琮曾经的约定,是共同的计划,是他一直以来理想的大学。


    但林想起总还记得原文中的陆琮,并未参加高考。他去了军校。


    林想起乱七八糟地想,陆琮高大挺拔的身形似乎天生就是要穿军装的,他凶悍霸道的信息素也完全符合人们对一个强者的想象。


    他去军校太适合了,以至于林想起早就动摇了非要陆琮陪他去首都大学的想法。


    原文中的陆琮后来死于战争,但死因却不是因为败仗,而是精神失常下的信息素爆发。


    换言之,如果现实生活中的陆琮没有了原文的心结,那么他在联盟军事方面的成就只会更高。


    他的天空很广阔,而不必拘泥于一所学校,或是一个年少的承诺。


    所以……


    干脆就去电影学院吧。


    下课铃一响,林想起便在申请表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嘛。保送诶,别人羡慕都来不及……


    “哒”的一声。


    桌上忽然被人放了一瓶小椰奶。


    林想起的笔一顿,抬头看向对方。


    陆琮不知何时走过来的,低头与他对视,黑沉沉的眸子深不见底,却有让人安心的温柔。


    他开口,问林想起:“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