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终局 她是他认定……
灯芯燃烧, 沈曦云望着兔儿灯出神,连春和何时进的屋都没注意。
“今儿王府的小厨房又做了新菜色,特意叮嘱让我给小姐尝尝, 合不合胃口。”
春和一边说着, 一边在桌边布置起来。
沈曦云收回思绪,回道:“小厨房师傅的手艺定然是好的。”
“可不是嘛。”春和应和,“咱们住进来月余小厨房变着花样做的菜比平日一年见的都多了。”
王府上下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用心。
沈曦云的指尖在帐幔穗子处打个圈,起身走出内室,腰间的佩环发出响声。
她住进淮王府已经一月有余。
生辰宴那日, 谢成烨领着她来看这处复刻了上辈子栖梧院的住所, 找回兔儿灯,向她提出一个请求。
“窈窈, 你生辰宴后,燕京恐有变动, 再住在潘楼街我不放心, 你可愿暂住到王府?”
怕她觉得不自在, 他还补充了自己做的种种准备, 从住所到吃食,衣物首饰等用度也早已备齐, 王府里都是筛选过的亲随,不会乱嚼舌根子传出去。
他眼底藏着不安,恐她拒绝, 毕竟她拒绝过他那么多次,在她面前, 谢成烨生不出笃信。
但她干脆应下了。
“既已决定同你回燕京,又怎好逆着你的安排让你分散心神。”沈曦云笑道。
她不是扭捏性子,从前喜欢是喜欢, 不喜欢是真的不喜欢,做不得假。
而如今呢?
她不大清楚自己如今的情感,大抵还算不上喜欢,但对谢成烨她的确生出几分在乎。
在乎他的安危,忧心他为了给父亲讨个公道反伤及自身。
她在乎他,那就清清楚楚表明她的在乎。
自打她住进王府,谢成烨便开始行踪不定,每次回来也只在她这儿匆匆坐会儿便要离开,仿佛是终于把她拢在羽翼下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行事。
正想着,王府管事的芳沁姑姑领着仆从过来。
“给姑娘问安。王爷刚回来了,想着过来一起吃,让小厨房加了些菜送来。”
仆从布置上菜肴,芳沁补充道:“王爷风尘仆仆归来,先下正沐浴换衣,待会儿便到。”
沈曦云颔首。
菜肴布置完,一身绛紫蟒袍的男人大跨步来了院里,仆从跪了一地,被他迅速挥手示意起身。
唯独沈曦云依旧坐在桌前,含笑看着他。
“今日空闲多,我陪你用完午膳,若是累了便再歇会儿,醒了我带去府里各处转转。”
谢成烨不在她面前拿捏王爷的架子,待在和栖梧院一样装潢的院子里,他反倒显出几分从前在江州当林烨的自在。
芳沁在两人开始用膳后就领着仆从离开,走出一段距离,一个小婢女快步走到她身边,问:“姑姑,想必这位就是咱们未来的王妃呢?”
殿下如珠似玉护着,此前王府里布局又是挖池子又是种桃树,待这位住进来后,他们可算是知道为何了。
芳沁斜瞥一眼,“嗯”了声。
心里想的却是,权贵人家她见过不少,这样卑微的王爷还是头一回见。
把人姑娘的吃穿用度全都要亲自过一遍不说,平时过去一次恨不得沐浴焚香跟要赴宴似的郑重,昨日夜里回来为了不吵到她,还要绕路回去。
这哪里是王妃,分明是祖宗。
这么想着,芳沁嘱咐道:“总之,院子里那位你们伺候好了,日后少不得好处。”
婢女连忙应是。
沈曦云不知晓这些细节,但也能感受到王府上下对她的重视,在用膳后难免说起,觉得过于隆重。
谢成烨闻言,静了静,道:“窈窈,本该如此。”
她是他认定的妻子。
或许此刻她不这么认为,但不影响他的态度。
他待她,再怎么重视,都是应该的。
沈曦云明了他未竟话语中隐含的深意,不知晓该怎么接话,难得沉默下来。
“我今日来,还有件事要同你说,关于孟云瑶,关于上辈子她的作为。”他不愿让自己的意愿成为这姑娘的负累,索性换个话题转移她注意力。
孟云瑶死了。
身份败露,一个混淆血脉的流民,不论是对于皇室还是曾经的太阴教都毫无价值。
加之她过于犯下太多杀孽,太阴教内前朝兰皇后留下的人手为她所用,暗中除掉过朝廷官员还有无辜百姓,死罪难逃。
谢成烨从中斡旋,为她选了一种死法。
“她准备要给你的那颗‘血海棠’,我还给她了。”
孟云瑶被喂下血海棠,躺在大理寺禁室内,同谢成烨说了最后一段话。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六月回了燕京,把她关到了别院。你在外围剿太阴教,我们失败了,但我在最后做成了一件事。”
孟云瑶那时嘴角和眼角已经开始流血,仍然用尽力气在勾起一个肆意的笑,“我同皇帝交易换来他不插手,派人以你的名义去别院给她‘赐’下了血海棠。暗卫告诉我她死得很惨,很惨。”
孟云瑶犹不知足,补了句:“真畅快呀。”
谢成烨在听闻她亲口说出后,逐渐握紧了拳头,“你便不曾有过悔意?”
在得知沈曦云根本不是昭华公主,她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之后,她竟毫无悔意。
那一刻,他觉得用血海棠的惩罚仍然不够。
她上辈子用计逼死窈窈,他便也想让她尝一尝这味毒药的痛苦。
血肉逐渐溃烂,药石无灵。
让她知晓她殚精竭力苦心维系的一切不过是一场笑话,让她饱受痛苦死去。
孟云瑶知晓血海棠的功效,但直到亲身体会过后才不得不承认,难怪当初慧觉给她药时如此谨慎,太疼了。
身体裂开一道又一道口子,血色弥漫。
疼痛令她想认错,求谢成烨找医者给她止一止疼,但一个转念,又选择咬紧牙关不认。
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后悔的。
孟云瑶咽气前,最后看见江州城外,一个瘦瘦小小的乞丐女孩,攥紧袖里的利刃,防备地盯着四方,落进远处一位温柔微笑的妇人视线里,她朝小乞丐招招手,给了她一个馒头和清水,并让仆人守着等小女孩吃完,免得被抢夺。
女孩狼吞虎咽吃着,听见仆人对妇人称呼“曹大夫”。
那是她还是流民“七儿”时,感受到仅有的温暖。
“对不起。”
她在幻觉中对着那妇人低喃。
“孟云瑶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对不起’。”谢成烨扶着沈曦云在王府内散步,同她道。
虽然并不知这句道歉是对谁说的,但至少她到底是有了悔意。
沈曦云静默片刻。
“她既已死,旁的也没必要深究了。”
“好。”
谢成烨趁着今日空闲时间多些,又同她絮叨了许多,譬如他查到了月读的行踪,此人是兰皇后姊妹的孩子,同昭华公主是表兄妹,昭华的去向公开,月读特意拦住他的轿辇向他确认过。
“你没趁机捉住他么?”沈曦云好奇问。
她后来回过味明白谢成烨当时几次面对月读的奇怪大抵是醋了,如今得知他身份,不是千载良机?
谢成烨看出她脸上的促狭,控制着力道捏了捏她颊边的软肉,“他将功抵过换我饶了他,允诺余生隐姓埋名,归隐山野。”
不过,他没说,月读走前,同他说了件事。
“我第一次见沈姑娘,是在去岁江州城外的画舫上,那日是她及笄礼,她同她爹娘还有众多亲朋好友在庆贺生辰。”
河道上星火点点,仿佛被仙人撒了把揉碎的金箔。
但月读眼里,只有倚在船头轻笑地姑娘,梨涡盛着月色,眸中盛着整条星河。
谢成烨听闻此事后,默默在轿内独坐良久。
那时他不曾见过的窈窈,爹娘尚未逝世、无忧无虑的窈窈。
他既羡慕又嫉妒,还有几分难过。但知晓世事轮转,能再来一次已是难得,不敢奢求更多。
王府廊下,沈曦云拽住他的衣袖,也把他的思绪拽回当下。
“那你呢?”她关切地问。
谢成烨,你说了这么多人,你这些时日又如何呢?
午后的日光为他们两人身上披上一层轻纱,让男人向来深邃的眼眸里覆盖一层朦胧的晕染,他笑了。
“我很好。有了窈窈这一句,便更好了。”
走前,他向她保证:
“窈窈,很快了,很快便会结束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成烨一日比一日忙碌。
但就算再如何忙,也会抽出时间来见她,陪她用膳或是散步,哪怕是她在书房作画,他只能在一边处理公务信函,也是好的。
直到临近岁末,燕京落了一场雪。
整座皇城都陷进鹅毛絮里,淮王府飞檐下悬的铜铃结了冰棱,风过时再没有环佩叮咚,只余钝响闷在空气里。
沈曦云是在江州长大的姑娘,平生第一次看见这样大的雪,忍不住跑到王府的花园玩起雪。
“小姐仔细手冷!”春和提着斗篷在后面跟在,又连忙让景明把手炉抱来。
沈曦云玩得开心,拉着春和、景明和王府的婢女们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不觉时光流逝。
戌时的梆子敲过,天际忽滚过闷雷般的钟声。
沈曦云指尖一抖,雪团从掌心滑落,伸长脖颈,望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皇宫。
芳沁本在廊下看她们嬉闹,听见此声,连忙对浑然不觉的婢女呵斥道:“快跪下!”
这不是旁的,是丧钟。
唯有国丧,方能敲响此钟。
如今宫里并无皇后,唯一的主子也就只有一位罢了。
沈曦云愣在原地一瞬,便立刻提起裙摆向院外跑去,在雪地踏出歪斜的印记,指尖尚沾着未化的雪粒子,她的心却揣揣不安,寒气顺着血脉往心窝里钻。
太突然了。
未免太突然了。
这是谢成烨做的么?还是别的人?
脑子里乱得很,她只得打算先出去,找守在外面的永宁问问情况。
但永宁不在。
沈曦云更加慌乱,咬了咬下唇,正要试探着呼喊,忽听得朱门外传来马嘶声,马蹄铁踏碎冰面的声响惊得她鬓边步摇乱晃。
她拔下一支金钗,捏在手心,缓缓向门边靠去。
下一秒,大门打开,玄色大氅挟着风雪卷进来,她踉跄扑向来人怀里。
“谢成烨!”她攥着玄色衣襟又捶又扯,喉间呜咽压碎了骂声,“你……你混账。”
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直瞒着不跟她说。
谢成烨一声闷哼,她又紧张起来,“你受伤了?”检查起他身上。
“没,”他捉住她的手往胸膛上按,“只是发觉窈窈竟学会骂混账了,觉着稀奇。”
她瞪了他一眼,却感觉到手下的胸膛起伏,笑声震得作响。
谢成烨用大氅把她囫囵裹在怀里,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声音低沉下来。
谢成烨想过要找谢仓问个明白,但直愣愣冲过去,要么是谢仓抵死不认,要么是谢仓震怒决心惩处他,都讨不着好,跟皇帝讨公道,是没法讲情理的。
于是他去找了太子,谢立州。
朝臣也好,皇帝也罢,常常说太子仁善,背地里,又逃不过与之相伴的另一个评价:软弱。
但谢成烨记得,父亲敬佩他大哥,那时在幽州父亲要外出作战,常对妻子托付道,若他战死沙场,大哥一定会帮扶他们母子。
建元初年,谢立廷在府中表达自己无心储位时,曾评价谢立州更适合做皇帝,言他:藏山河之韧,目千秋之远。
更记得父亲死后太子上门,在父亲棺椁前强忍泪水,任由秦氏打骂。
他忘不了灵堂前,太子悲伤的眼光。
谢成烨选择相信自己一回,相信父亲一回,他告知了太子自己查到的一切,从孟云瑶的口供到慧觉的话再到在太阴教内查出的蛛丝马迹。
这都不是实证,但这些证据又都指向同一个人。
如今的天子当年也想让自己的二子死去,刻意把消息透露给了太阴教。
那天太子沉默良久后,长舒一口气,道:“成烨,我们去问一问。”
问法自然不是寻常问法。
太子找来坊间的术士,在夜里演了一场戏。
一场淮王自阴间还魂的质问戏码,质问自己的父亲,当年如此作为。
如果谢仓当年会信慧觉的批语,那如今他会信神鬼之术么?
毕竟幽州节度使谢仓昔日于战场杀敌无数,纵是坐在尸体上饮酒也丝毫不惧,直言世间若有鬼,尽管放肆来。
最终事实证明,谢仓已不是幽州节度使谢仓,而是皇帝谢仓。
他怕了。
——“立廷,你不要怪爹呀,爹也是没有办法,若是你不死,恐怕出事的就是我和你大哥。谁让你当时在军中权威甚重,又起了离开燕京的想法威胁我呢。”
谢仓在夜里吐露了自己的想法。
当皇帝的滋味太好太迷人,生杀予夺,万万人之上。
越是如此,慧觉的批命越跟跗骨之蛆般拔除不掉,反而随着朝堂矛盾的激化和谢立廷的表现越发让他提防。
谢立廷不曾考虑过那些弯弯绕绕,跟父亲直来直去惯来,丝毫没发觉皇帝看自己的眼神愈发深邃。
导火索在建元二年春日出游前,谢立廷和谢仓在书房大吵一架,谢立廷执意要带着妻儿离开燕京,抛弃将军和王爷的身份。
彼时朝堂上依仗武将,谢立廷的做派在谢仓看来更像是在威逼皇帝立自己为太子,否则自己就把烂摊子留下离开。
正当壮年的儿子和将步迟暮的爹,谢仓在那场争吵中想起史书上通过弑父杀兄登上皇位的皇帝,更加惶恐。
一念之差,把谢立廷的行踪透露给了太阴教。
“我也没想到他们就那么杀了你。”谢仓留下几滴泪,忏悔道。
得知谢仓的所有话语后,太子拉着谢成烨在府上喝了一场酒。
一边喝酒,谢立州一边说起,他同二弟的过往,谢仓事忙,母亲生下谢立廷后不久染了寒疾去世,都说长兄如父,谢立州照料谢立廷的时间当真比父亲谢仓要长。
哪怕是后来谢立廷开始习武,被谢仓拉去上战场,他们二人关系依旧很好,好到谢家入住皇城后,太子从未听过幕僚的挑拨撺掇想要针对谢立廷。
反而是提一个罚一个。
“这酒,就是那时候埋下的。”太子指了指酒坛,又指了指酒坛被挖出的树下。
“那时候,二弟夜里偷偷来见我,跟我说不会同我争,我说我信你,你若想同我争,我让你,也心甘情愿辅佐你。”
他们交心夜谈,在燕京的风里仿佛又回到尚在幽州的岁月。
谈至天明,谢立廷拉着大哥到太子府后院的树下,挖了个洞,把没喝完的赔罪酒埋下。
“那时我们许诺,绝不争斗,等到再过十年,一起从树下把酒挖出来,见证兄弟情谊。”
太子朝谢成烨碰了个杯,又一口饮尽杯中酒。
可惜,他们兄弟二人不曾变过,反倒是敬爱的父亲变了。
“成烨,你说,当皇帝就这么容易让人心性大变么?”
短短一年,就能把驰骋沙场、侠肝义胆的将军变成能杀害亲子的多疑之人。
“侄儿不知,或许伯父日后会知晓。”谢成烨道。
太子长叹一口气,“但至少,立廷应该要一句对不起,我这个做大哥的替他要。”
燕京下大雪那日,太子逼宫。
沈曦云睁大了眼,任由谢成烨把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握着也不挣扎,问:“那是太子动了手?”
谢成烨勾唇,笑中有讽刺也有悲凉:“不,皇上驾崩是死于安贵妃之手。”
安贵妃怀孕了。
她腹中有了孩儿,进而生出争一争的野望。
她想控制皇帝给他吹耳旁风,给腹中皇儿一个保障,没考虑到皇帝已年老不甚下猛了药造成他的头疾,甚至生出幻觉。
太子逼宫,只为逼皇帝退位,给二弟道歉。
他做不出弑父之举,能想到的解法是让谢仓自己写退位诏书后幽居于宫内。
“但安贵妃来了,她想跟太子谈条件为自己的孩子博一条富贵路,皇帝却在那时,头疾发作,把太子认成父亲,把安贵妃认成母亲。”
谢仓以为是他日夜担忧的淮王夫妇来找他复仇了。
他对儿子有畏惧下不了手,对儿媳则毫无顾忌。
他攻击安贵妃,争执下,却被安贵妃的珠钗插进喉咙。
一代开国皇帝竟就这样稀里糊涂死去了。
“我知晓窈窈听见丧钟必定着急,便急忙从宫中赶来,看来,还不算晚。”
谢成烨的下颌蹭过她圆润的额头,用手拍打着沈曦云后背安慰她。
明明今日死的是他亲祖父,这人第一时间想的却是怕她害怕过来安抚。
沈曦云颤着手去碰他的脸,“因为担心你。”
“嗯。”他笑弯了眉眼,“我知道,窈窈心中有我。”
“结束了,窈窈,全都结束了。往后,再不会让你这样担心。”
他会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再也不分开。
谢成烨把脸埋进她颈窝,呵出的白气融化了她狐毛领口的雪粒,可怜兮兮道:“窈窈,我在这世间,再没有旁的牵挂,你不能不要我。你不要我,这天地之大,便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
沈曦云笑中带泪,“那要看你表现。”
“你若是做出什么让我伤心的事了……”
话语被男人落在她颈间的吻打断。
她挣扎着要从他怀里窜出来,“谢成烨!”
他迷瞪着眼,一脸无辜地看她,“我担心窈窈冷,所以帮你暖一暖。”
沈曦云作势转身要走,被他伸长手臂抱个满怀。
谢成烨的气息呼出在她耳边,染上薄红,他道:“窈窈,别说这样的话。连假设都不必假设,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亲手了结自己,都不愿伤害你。”
他心疼。
她轻轻“嗯”了一声。
谢成烨接着道:“如今天寒,等来年开春,我陪你一起回江州,再在燕京待几个月,我还想请你一起去祭拜父亲母亲。”
“嗯。”
“好了,天冷,我们进屋。”谢成烨笑着,忽然打横抱起她往府里走。
沈曦云攥紧他胸前衣襟,听见自己发间金步摇撞在他心脏位置的护心镜上,叮当作响。
“谢成烨,回去后,我也要去祭拜爹娘。”
“好。”
“我想先去兖州,见一见我娘家里的亲人。”
“好。”
“然后去宿州,看我爹的家乡。”
“好。”
一连串的多个“好”字,叫沈曦云抬头瞪他一眼,“谢成烨,你怎么只会说好,就没有自己的意见么?比如幽州——”
她的最后一个音节吞没在炙热的气息中,已经把她抱进屋里的男人再也无法忍耐和克制内心的激动,令她坐在书案上,抬起她下颌,吻住她沾泪的唇,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意见。
明明是从雪地里进来,他的唇却顷刻间烫得吓人。
眉宇间的雪花融化,泛起水渍,冰冰凉凉的,可肌肤接触的地方滚烫如火烧。
她怔了片刻,抬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
气息交换良久,他终于不舍地松开她的唇,额头相贴,视线相对,暗哑着声音回复:
“我的意见就是,窈窈去哪我去哪。”
自此,岁岁年年,唯愿朝暮与共,行至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