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Chapter21
许念粥还没来得及反应, 周圻另一只搂提在她腰间的手已然迅速顺着她的脊柱线向上,停留在了她后脑勺,带着些凶劲的力道去按压, 去加深这个吻。
她本能地张开唇, 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
上下都被堵住,她瞬间感觉全身发麻,止不住的一紧,想叫出口的‘嗯嗯哼哼’变成了乱七八糟的音调。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给她中途换气的深吻,唇齿间的倾轧碾压, 她的心脏好像被攥紧,大脑放空空白。但她又好迷恋和享受这样的感觉。耽溺于情意和欲意,可以忘掉一切东西。
费洛蒙在空气里静静地催发着。
她后脑勺的那只手不断地抚揉,让她打开,放松,接受并适应了下来, 但也只是部分。
温烫的舌尖被卷起,裹住, 勾缠。
接吻好舒服啊。
许念粥想着,抬手去攀他的肩,试图找一个更加惬意的拥吻坐姿。
可她一动, 他们身体间的磨合擦动愈发强烈,勾起某处的兴奋神经。身上都汗涔涔的,淌下来的细细密密的水珠也一并交融。
动情时, 许念粥屈臂将额角沁着汗的发丝撩开, 却在下一刻, 弯坐在座椅皮垫上的腿忽地一打滑,没了支撑点, 她直直挺着腰坐了下去。
猛地被挤占到最里处。
许念粥猝不及防,像熟睡时忽然迷瞪一抽,她难挨地蹙起眉,手握成拳快速捶着周圻的肩膀,想要出来点。
“嗯、嗯,呃……你……你……”
她好不容易抽啜挣//扎着起唇,又被牢牢摁着堵回了唇//瓣。
声音像是蒙在闷雾里,在两人的唇腔中散开。
原本想说出口的话,全哑在了喉间,变成了不连续的呜咽闷哼声。
埋得太深了,过盛的快意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她快要招架不住。
紧闭的车内,冷风空调呼出来的凉风似乎降低不了因他们交缠而散发出的急剧上升的温度,蛋糕边的冰袋在化水,连同着奶油正在加速融化。
她好像也在融化着,被一点一点吃掉,也在一点一点吃掉不属于她的东西。
周圻亲了亲她的鼻尖,带着她的视线向下,声线磁沉:“宝宝你自己看,也是能全部吃下的。”
热气蒸腾。
许念粥的脸被烧到绯//红,羞涩到不想说话,也软到说不出话。
她费劲地挣开他轻扣在她后颈的手,似羞似恼地睇了他一眼。
视野内,车后挡风玻璃外的雨景晃得越来越厉害。
感受着他的震颤,推不开,许念粥只得摇晃着去扶椅背,但又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要退出,还是想要向里进。
在周圻捉住她向后伸、想要撑起逃走的手,与她十指合缝相扣时,她淅淅碎碎的啜吟声最终从喉间破碎溢出:“唔……呃……呃……你轻点。”
她潮//红着脸,眼神无法聚焦,只能依稀看见他勾了勾唇,另只手托起她软榻的腰往他自己身前趴。
“乖,放松,重点才会舒服,”他哄着她,语调轻柔,可动作还是依旧如火如荼,“你会喜欢的。”
许念粥喃喃着摇头,脑子里像是糊了层油纸,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冲得碎散的声音说了什么,只能感受到滂沱雨点打落在油纸上沉甸甸的重量和剧烈的撞击声响。
许念粥的颈项越来越后仰,相握的手越扣越紧,指尖渐渐泛白,在他的手背抓挠出红痕。她死命咬着唇,在某个瞬间,膝盖再次打弯,彻底踉跄着跌了过去。
像是她一次跑了半程的马拉松,在最后的一千米,都快看到终点了,想提速,可却觉得愈发乏力。腿和棉花一样,轻飘飘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地里,根本找不到发力点。
实在是承受不住。
即使并不是她在出力,可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像被拆吃入腹,散架了。
她的眼神怔松涣散,松开手去摸他的脸颊,唇//瓣轻轻蹭过他的下巴,吐字艰难含糊:“周圻,我……腰和腿都好酸。”
她的声音绵绵软软,本意是想唤起他的一丝良善,可没想到最后换来了他变本加厉的用力向上一顶。
许念粥失魂地尖叫,又在意识到她自己发出了异常娇//媚的声线后,慌忙又捂住了嘴,咬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唔,原来虎牙咬得会这么疼。
怀里人的颤//抖气息呼散在他的喉结处,她齿间里的娇//吟呓语越发惹人垂怜,也越发惹人想去狠狠疼爱。
周圻侧过脸贴了贴许念粥的面颊,抹掉她颈侧发丝上的汗,拿走被她自己咬到发红的手指,用指腹糅搓了下。垂眸见她紧抿着唇,迫使着自己不要发声,他强制性地伸手捏掰开她的嘴,食指抵在她的下颚,拇指探入搅弄。
“宝宝,别憋着,”他的唇珠刮蹭过她的耳郭,眼里泛含爱意,又汹涌着少有的恶劣,“叫出来,声音很好听。”
“周圻!”
许念粥这个时候完全听不得他说这些话,红着脸,感觉又浸润了。
她沉沉喘着气,控住不住的心跳在胸腔里翻涌鼓动。
又被触碰,她情不自禁地一颤一颤,像是窝在怀里的小猫咪,被撸摸舒服了,会咕噜咕噜出声,慢慢低伏下身子,用小肉爪帮忙垫踩着。
周圻冁然而笑,用水莹莹,温热的大手去揉摩着她说的酸痛的地方:“是这里吗?”
“嗯……”许念粥抿住齿关,想到什么,她鼻腔里又哼哼出一句,“哪里都酸,都不舒服。”
“都不舒服?”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手指漫不经心地向上,拈开银扣,“那应该是还没到。”
“到了到了到了。”许念粥的脸颊倏地烫了起来,抬起脱力的手想要按住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但还是慢了一步。
没办法,她只能合拢手指去挡他的眼睛,努力往他身前贴近:“别看,不好看。”
窗外的雨又大了些,连成了一道天然的水幕。照映进来的月光如碎银般洒落,使得车内的光感更加的朦胧茫茫。
“怎么会,你怎么样都很好看。”周圻这么说着,但也没勉强拿开她的手,只是继续去按揉着她的腰,以及别处她指定的地方。
过了会儿,他问她:“渴吗?出了那么多水。”
好不容易回归正轨的一句话,又被他的后半句给偏移了方向。
许念粥偏过头,看到他肩膀上之前的那个咬痕,不由多时,在边上又补了一个同样深的:“没想到你是这么不正经的人。”
男人不经心地弯了下眼,默了默,搂着她的后腰,曲身去前排拿水。
“欸欸欸欸欸欸——”
这一看就是赤//裸//裸的报复,许念粥扑腾了下,拿开捂他眼睛的手去勾住他的脖子防止掉下去。
不经意地顶//撞最为磨人。
许念粥看他回身时从容不迫的神情,就觉得来气。
她忍着欲//念,想使劲,却又只敢略略地夹住。
也就,一下。
也,只能夹一下。
周圻顿时看了过来,他半眯着眼,视线与她相撞,漆黑的眸子蕴着火石相擦出的猩红火焰。许念粥被燃地烧了起来,登时泄了力,虚虚地接过他手里递来的、已经旋开盖子的矿泉水,小小啜了几口。
“看来已经休息好了。”他拿过她解完渴后,剩下的那瓶矿泉水,扬头喝完。
“你饿么?”许念粥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找新话题,“要、要不先吃点蛋糕?”
“不饿,结束了再吃,先吃你。”
话音未落,许念粥就感觉自己被只手捞着,翻了个面,反身挤进了车坐椅缝里。
身下一空,她一凛,挥手去揪周圻的衣服边角想起身,被他单手抓住了两只手腕,锢在了胸口前,极具力量的,她从上至下被控了回去。
她看见他跪在座椅边上,腾出另只手去袋子摸另一个,拿到嘴边,用牙齿撕开。
仰视的角度,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明晰、高大。
不看了,许念粥霍然闭上了眼,却听见耳边传来声低低的笑。
沁入肺腑的痒,浓的化不开。
她在等着更激烈的纠缠,而他却不继续了。
太坏了这人,她小小的一下玩弄,他可以双倍来还。而且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体验,虽然都很新奇很舒服,但他……好烦啊。
真的好烦。
许念粥偏过脸,依旧阖上眼。她哼哼唧唧地悬空蹬了蹬退,拧着被桎梏住的手腕,蜷缩过身体来代偿心里的空虚。
只有急了,她才委屈囔囔地喊了声:“你快点呀!”
周圻似乎在解什么东西,小姑娘这一吼倒让他手上的动作一顿,他看了她一眼,笑得游刃有余。
“念念,你看着我。”
“才不看。”磨人精。
蓦地,许念粥感觉手腕处一凉,她不得已睁开眼,却发现了原本是绑蛋糕包装盒的那根丝带,现在正搭在她的手腕上。
周圻膝盖抵在她的月退间,弓着身。他灵活的手指将丝带八字缠绕进她的双手腕骨处,最后系上了个完美的蝴蝶结。
全程不过三秒,在许念粥眨眨眼,吸气呼气间就已完成。
她凝住了,看着他慢慢靠近,她的心跳却无限加快,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丝带是条粗丝带,平滑面料,考虑到容易起印痕,周圻并没有抽得太紧,不过多绕了几圈,她自己不太能轻易挣开。
蝴蝶结两边尾端多出来的那一长条的锻带在他的手上,他一拽,她感受到了些束缚感。
“你……怎么……”许念粥被欢愉兴奋到有些开始发昏了。
“礼物,”周圻看她的表情,知道她喜欢。他俯身,将她的手举过头顶,“这是最好的礼物。”又低头,吻了吻她右肩上的纹身:“谢谢你。”
他轻悠悠的气息落在她身前,吊带在刚刚的翻身中已经掉落,散开,但许念粥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她涌着情愫,往背包的位置扬了扬下巴:“我、我、我除了蛋糕,也还有别的礼物给你。”
“虽然可能也称不上礼物,”她说得不算太流畅,“是袖扣和几件衣服,但我不知道你的尺寸,所以就……”
周圻来回揉着她的膝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狡黠:“现在还不知道吗?”
“嗯?”许念粥的脑子没转过来,“你说了吗?”
前面好几次,她打算看他给她穿的那件衣服的尺寸时,都会发现衣服领口处或者车线处的水洗标被已经被剪掉。也就只能知道他的衣服特别大。
但其实许念粥自己也有这个习惯,每次买来新衣服后,都会在水洗前将那个有些刺磨的标签给剪去。她当时也讶异了下,他居然又有和她一样的习惯。
所以晚上那会儿,她跑下楼,挑了几件适眼的衣服后,只得和店员形容,身高大概一米八七、八八,不算太瘦,像……她的视线在店内扫描,恰好瞧到了店内的另一名员工。
她松了口气,指了指收银台前的人,对身边的导购说,差不多那个身型。
袖扣就是搭配着印象中他衣柜里的衣服款式买的。
但也可能他真的说了,只是她没有印象?
许念粥不得其解。
因为她右腿上的淤痕,周圻只曲起了她的左腿,分开。
他倾身,抵住,挤入,又问:“真没有印象?”
“真没——”
‘有’字咽肚,许念粥呼出了口颤颤巍巍的凉气,跟着身子也在痉挛,抖了一下。
这个姿势接纳的并不太顺利,纵使有充足的湿润。
周圻将多余的缎带绕在自己的一只手掌心,随后去挽她的双手,穿进她的指缝。
他的汗滴在了她的锁骨上,顺着敞开零乱的衬衣领口处向下滑。
明明上一种的滋味比眼下的这种更为入髓。
“我可以,”许念粥眼角掉了滴泪,“我可以的,你进……”
周圻的唇贴了上去,吮掉了那滴眼泪。
他‘嗯’了声,没有退出,低声哄她,另只手找到一处,耐性地磋磨重捻。
他憋着股坏劲儿,凑到她的耳边,用气声和她说了个数字。
“唔……你好烦噢,喔……”她对这个又没有概念。不过可能今天之后就有了。
他笑了声,默认了下来。
在许念粥红着脸昂头,双手陷于他的掌心,背部拱起漂亮的弧度时,她失声叫了他的名字。
同时,他也觅得一处罅隙,食入,髓骨。
双重感觉迸发并进而下,许念粥只觉得自己像是往半瓶水的瓶子里挤入了一泵起泡剂,接着被拧上了盖子。随着握瓶子的人不断、反复的上下摇晃起泡,瓶子里的泡沫越发的蓬松盈满,充溢挤占着瓶内剩下的空间。
在这样近的距离,他身上能让她意乱情迷的香味在她的鼻尖蹭来蹦去,让她安下了心。
许念粥或许想叫他停下过,但没有说出口。
车内只留下了她极力克制,压于喉中的不成调的呢//喃,又在一下一下中被迫吟呻了出来。
绑礼物的人最终亲手拆了礼物,盖子被旋开,像是“雪炮”式造雪机在玻璃车窗外运行将“泡沫”一次又一次激出,后坐力有节奏的鼓动声响似乎带动着车子在一起震颤。
许念粥被束着双手,仰颈转头看向窗外,感觉玻璃窗外的雨水变成了一片片白茫茫的雪花,满心满眼都是一片白。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洒落得更急,更多。
不知过了多久,许念粥软瘫着靠在椅背上和车窗之间,背后是周圻垫上的两个靠枕,也湿透,混合的不止是汗液。
周圻捞过她,让她的双手挂在自己的脖颈上,梳着她的脊背给她渡气。
等气息匀了些,又慢慢将她转了个身,揽在怀里,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上。
座椅皮垫上的手机不知何时掉落在了地垫上,恰好这时进来了条消息,亮了起来。
许念粥被吃干抹净,是一点儿都不想动了,连一根手指指尖都不愿意再动弹一下。
也没人说会这么这么累啊……她哭脸腹诽。
一只手拿起了手机,递到了她眼前。沉重耷拉下的眼皮强制开机,许念粥看到了上面的时间,就要两点半了……
她噎住,差点两眼一闭滑下去,正要用腹语说口渴时,身前已经递上来了一瓶水。
周圻托起瓶底,小幅度倾斜:“小心点,慢慢张嘴。”
许小朋友听话,但嘴唇也好累,不想张开。
她小表情的意思昭然若揭。
周圻扬唇一笑,喝了口,侧过脸,喂给她。
“刚刚那样痛吗?”他问。
许念粥活过来了点,脑海里一下闪过刚才的片段,心跳又快了。她蜷缩了下手指,自己端水喝了几口:“还好……不、不会特别痛。”
她的声音细如蚊呐,“就是,就是,就是——”
“是什么?”他抬指擦去她唇边的水。
“就是……”许念粥去牵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在里面写字。
写得歪七扭八的,周圻猜了半天饶是一个都没猜对。
许念粥累困至极,又不好意思这么说出口,她按着他的腿,借力慢腾腾慢腾腾地爬转过身子,想要侧靠着同他耳语。
她在他的怀里“散步”,周圻垂眸看着,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松开了点手,虚拢在她身侧。
许念粥半阖着眼,一点点儿挪地,忽地手撑了个空,她自个儿给自个儿吓了一跳,没有向前扑反而重心在后,向后靠着几乎要朝前排中间的扶手箱仰去。
周圻眼疾手快捞过,可她还是感觉到了右手一阵冰凉润渍。
她举起一看,是手指不小心戳进了蛋糕里,而她也不知道这蛋糕什么时候被移到了这个位置。
融化的奶油霜在指尖往下缓速移动,许念粥再次扭头,庆幸了下只是戳在了周边位置,那三个背影并没有破坏太大,但也不能再拖时间了。
她抽了张纸巾,边回头边说:“周圻,我们……!”
濡湿的温热触感从指尖蔓延而来,劈里啪啦的小电流在脑中炸开了一小簇电花。后面的话因为眼前的画面而迟迟没有说出口:
他正在舔她的指尖,但并没有看她的手,而是一瞬不瞬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蛊人的像是要把她吸了进去。
同样的坐姿,同样的物品,三个小时前。
许念粥一哆嗦,想要抽回手又被抓住手腕。她‘唔’了声,扑到了他的肩上。
指尖被舔舐着打圈,敏//感的再次调动起了她的情绪,但她真的一点儿都没了。
她在他耳边呜呜着,听见他说:“你刚刚让我猜了这么多遍——”
嗯?是因为这个字吗?
许念粥红透着脸,小声再小声地凑过去:“是‘胀’。”
她说:“很舒服,但就是,好胀啊……”
第二十二章 (已重写)
Chapter22
凌晨三点半, 周圻才将车开回了酒店楼下的停车场。他看了眼身边软弱无骨正在酣睡的小姑娘,尽量无声地下了车,去后备箱拿了些到时候用的上的东西。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拿好座椅上的塑料袋, 又给她披了件外套,才抱起,上楼。
许念粥阖着眼皮,一颤一颤地眨着睫毛,半睡半醒, 想开口说话,又没什么力气,干脆直接蜷缩得更紧来蓄精养锐。
她是真的很容易、很容易被亲到发软发懵,棉花糖一样,心脏处酥酥麻麻,没有一点儿余力。在这之前的记忆断断续续, 但又多了好多好多新奇的体验。
她也是这晚上之后才发现周圻这个人原来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失控的时候,而且在温柔的皮囊下还藏着股坏劲儿, 会在她受不住的时候可劲“欺负”她。
好坏噢……许念粥在他怀里想着,可她又好喜欢这种温柔刀。
开始前事无巨细,做起来事情来又毫不给退路, 但分寸又把握的刚好。
迷糊着,许念粥感觉到鼻周有熟悉的香味传来,是花香, 但又好像混合了些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睁开点眼缝, 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 似乎在笑。
等电梯时,周圻俯身, 他捋过她粘在侧颈的发丝,低醇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
真好看,他说。
脸在烧着的灼烫感又涌了上来,许念粥好像回到了几小时前在她昏头胀脑地说出那个字后,旋即就被裹挟进了更危险更暴烈的热流中的时刻。
车窗外风雨琳琅,而玻璃窗上黏乎。开着凉风,两人像是喝了加了冰块的薄荷酒,唇腔中丝丝沁凉,看似清醒提神,而酒精的后钝力,让这一切都颠倒:
许念粥记得那时她的食指指骨被周圻衔住,指腹抵着他的舌尖,用牙尖来回磨了磨。
温热湿软从指腹延顺到了侧边,从食指到了无名指,像是令孩子爱不释手的甜品冰激凌,他在她蘸着奶油霜的手上专心品尝。
她大脑一片空白,渐渐睁不开眼,全身被侵蚀着,冒出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充血感顺流而上,分了支,往大脑深处涌。每轻吮一次,她都喘得急促,像是给蜷起花瓣的花哺灌了宝贵的生命之源,花瓣翕动着重新绽放。没想到的取之不尽,她下意识惴惴地扭动了下。
许念粥偏过脸,在昏暗的阴影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能看到他侧颈滑//动的喉结和异常活跃跳动的青筋。以及被她气息灼到,凝着滴血的耳垂,很涩气。
上瘾般,她的眼睫扑簌眨颤着,迎上去,啄咬住了下他的耳郭,随后慢慢的,慢慢的,唇//瓣像是轻柔的羽毛般,一寸一寸向下温暖地吻着,最终点吻在了他的喉结处。
她摁在他一侧坚硬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来保持身体平衡,没了面料的阻隔,手指肌肤几乎是一瞬间感知到了温度和紧绷的肌肉,但她晕得厉害,并没有及时挪开。
在她的唇和手要一同离开时,失了温,周圻瞬间按住了她准备撤退的手,像是抓住做了“坏事”想要逃走的小朋友,将她带回了原位,有些玩劣性质地带着从下向上游走,合上热源。
另只手指从唇边抽离,勾出了一条极细黏连的银丝。
他转头,侧着下颚,摩挲着许念粥突起的腕骨,见她的鼻尖和眼下一周像是打了圈腮红般,晕染开,眼神迷蒙微醺。他‘嗯?’了声,上扬的音调哑得可怖。
如落单的小猫咪,许念粥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丝危险的气息,拱着膝盖想要往边上的座椅上爬。
小猫咪的动静太大,意图太明显。捕猫人手里拿着麻袋,给她空阒出一些时间,看似给她机会逃走,最后还是一网打尽。她松离开了在他腰侧的手,却又被牢牢一抓,换了个位置,贴上了他的複部。而她也不出意料地被迫跌回。
许念粥能想到,要是她再松开一次,下次就是贴在他的胸膛前了。
垫的新毛巾被碰着移了些位,擦触到腿软,她乖乖就范,耳鸣声大到快要把心跳声掩盖过去。被握着的那只手掌心又麻又痒,许念粥没了脑子,想去挠,却收获到了另一种奇妙。
难怪这么久不会累……她心道,又一想,她平时自己也会锻炼的呀……
周圻压制着吸了口气,将她抱回。五指抄在衣摆处,被许念粥别开脸,囫囵的一把摁住:“不用这样的……”
他唇角勾起,拿开了她的手:“来,给你更好点……”
衣服被掀起点,周圻覆上她的手背,问:“什么感受?”
许念粥的掌心沁出汗。又是不一样的感觉,结实、有型。她咽了咽喉咙:“*。”
“嗯,”他似乎笑了声,“还有更——”
模糊夜色里的一声轻笑让她脑子迅速发热,身体比思考先快一步,她吻上了他的唇,锁住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软柔无骨的手再度缠了上去,许念粥好像同时也尝到了蛋糕的甜味。在她主动的情况下,她很快就会开始喘不上气。她中断了亲吻,退出。
两人对视凝望着,她眸子里水光潋滟。
衣服只是往上皱卷了几圈,微敞着,正好露到劲实的腹//肌处。
“靠过来点,”他言简意赅,“再来。”
许念粥软沓着俯身过去,她也想。
对方的唇从上方贴了过来,渐渐炙热和暴戾,没了体力,许念粥不得不抬起双手捧住他的面颊。好一会儿,才分开,他又顺着唇,往她的下巴游走,又往下,在她泛着星点吻痕的侧脖颈轻轻吮啃了口。
“呜……啊……”她在他怀里痒得缩起了脖子,原先搭在他肩上的手,去攀他的后脑,手指穿陷在他的黑碎发里。
抱得紧了些,任由他予取予求。
恍惚间,她想起了她养过的那只小猫咪,在她顺完毛发,环抱着吸猫时,每每到脖子处,它都会动一动,然后眯起眼,扭脸‘喵呜’一声,可爱惬意至极。
这是一种没办法抗拒的生理性喜欢,身体比嘴巴诚实。
但喉咙里又会发出很多欲抗还迎的奇怪音节。
周圻抬//起头,看到了她有些红肿湿答的双唇,他笑了下,抬手温柔地将她散乱的散发勾至耳后:“宝宝真好看,真性感。”
许念粥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霎时爆红。
见瞪他不管用,她又去他的捂嘴。
当然,结局毫无悬念,他偏头躲了开,继而顺势扣住了她的手。
“脸红红的也好看,”周圻又揉了揉她的耳垂,“耳朵红红的也好看。”
“眼睛亮亮的也好看,里面像有小星星在闪一样。”
他说完,又小心的去触了触她湿润的睫毛:“睫毛也好看,正挂着小珍珠。”
“周圻……”许念粥完全扛不住,整个人要烧起来了。
身体被锢住,她只能用额头去撞他的嘴,却被索了一吻,听见他说:“刚刚喂的也好。”
他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能不能再喂一点?”
喂?刚刚喂什么了?
他的气息洒在耳后,她的头晕乎乎的,挂在了他的肩上。湿湿软软的,她感觉那条毛巾过不了多久,又要换条新的了。她心痒难耐地勾起、并拢收紧跨坐在两侧,像是没有睡醒,声音黏黏糊糊的‘嗯’了声。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圻将她的身子慢慢扶正。
许念粥半眯着眼,看不清也搞不懂他想要做什么,带着些许的迷茫。
听到了身后那双手在撕开塑料包装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般想到了什么,怔愣住,倏地抖了一下,顿然口干。她有一个很多事都会和她分享的好闺蜜,在这种情况下,莫名让她联想到了些东西。
喂……是要喂他……?
许念粥内心矛盾纠结,不敢低头看小小周,也不敢扬头看小周,她只能直愣愣地盯着起了厚重一层雾的后挡风玻璃。她想要推开他,想说要不别这样,她不需要这样。但要是他实在有这个癖好,那也等她回去先洗个澡,也不是不可以给他……
“宝宝?”
“嗯?!”
她还沉浸在思想斗争中,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被一叫,她太阳穴神经突突直跳,刚抬头、仰脸,就被喂了口甜丝丝的蛋糕。
喔,是喂这个!
许念粥的脸登时像是染了道浓墨重彩的火烧云,异常的红润,甚至不能直视周圻的眼睛,她心虚地撇开眼。明明是自己想歪了,可又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想什么呢?”
话音落下,蓦地,她感受到唇边先落下一点冰凉,紧接画在了脖颈,再是锁骨。她慌张回头,最后一道冰凉正好画在了心脏向下的那一片。许念粥下意识地向后缩,可身后就是他的手臂,一下被拥得更紧。
似乎会画画的人,找颜色和位置就会特别的灵敏。周“画家”大概就是,在他埋首时,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兴奋开关,用灵巧的一处给打开,随后继续画下第二笔、第三笔……
又凉又热,许念粥惶惑失措地惊呼了声,往下钻身子,像只迷惘的小兔子被追着往洞窟里逃。
可已兔入狼口,蛋糕变得从下往上吃的味道会更甜一些。周圻笑着用舌尖卷走了他自己唇畔残留的奶油,不经意地抬高腿,将小兔子从下面给重新托了上来,一只手搂在腰后,另只手避开了伤口,握在她的左脚脚踝。
和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的雨速不同,蒙上了温度的绵软被探入,执笔人慢慢的在调色盘里打圈,融合,最后一按一勾,抬头,嘴角凝着甜渍。
许念粥紧急咽下了口中的那块化掉了的奶油蛋糕,倒是润了干涸的嗓子,她又能小声说话了。
她打直了脊背往前靠,像是在坐上了“不倒翁”木马。小时候她就喜欢玩这个,会前后来回摆,但是永远不会倒,很开心。好奇怪的,没想到长大了也还挺喜欢。她仰颈,得到了别样的愉悦。
搭在他肩上的手攥紧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浑身发软无力,但却又有强烈的感知。
在某刻,许念粥猛地吸了口气,天光乍白,她嘤咛。
‘嗞啦’,手里攥着的衣服棉面料被她刚剪不久的指甲划拉出了声。原先卷到一半的衣服被滚翻到了肩胛骨处,不出意外的,周圻后背肌肤也被她的指甲给抓伤,留下了四道血痕。
……
啊对,四道血痕。
许念粥混沌的脑子里意识到这点,打算伸手去抚抚他的后背,刚好听到房卡刷开房门播放的那半秒钟的旋律。
周圻看怀里的人紧抿着唇,轻蹭着扭动身子,举着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手,他抱着她放到了床上:“还有力气洗澡吗?要帮忙吗?”
洗澡……
“我自己能的!”脑子里蹦出什么,许念粥一下精神了起来,陡然睁开眼,感叹,“啊,天都大亮了?”
周圻按在开关上的手一停,默默关掉了全部:“这就天黑了。”
噢噢噢。
她躺在床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他要上楼拿衣服,许念粥直接喊住了他,强撑起眼皮和他对话:“你要不直接试试我买的?正好看看我买衣服的眼光和看人身型买尺寸的本领。”
说到尺寸,许念粥侧身,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耳边回荡起他说的那个数字……
估计是表露的过于明显,周圻看过来了好几眼。他背过身,抄起衣角边脱时,边问,更像是闲聊:“好用吗?”
这么直白?是要交流事后心得了么?
许念粥微微出神,但也不假思索的诚实回答:“好用……但,要是能……稍微小一些就更好了,有点点大了。”
周圻抻着、衣服脱到一半的手倏然止住。然后迅速脱完,转过身,看着床上侧卧着,手上拿着USB数据线看向他,满脸通红的许念粥。
他眉头皱了一下,表示疑惑。
但也就过两秒,周圻就懂了,他勾了勾唇,走近,手上拿着那件她买的新衣服。
许念粥还没在这么亮光下看过他赤着上身的模样,头更晕了。
她看他伸手要去握她的手,以为是对她之前那个‘好用吗?’的问题回答不满意,想让她帮忙再升一次旗。
想到这个,她心一悸,害羞地扭过了头——
车上。
在那之后,顺着向上的蛋糕被他一口一口吃完,但留下黏糊糊的感觉更要命。
许念粥垂下眸,看到了那张渐渐逼近的脸庞。
她气喘吁吁,而眼前的人泰然自若,面色无异,无限接近她的唇,但就是没有落下。
“唔……你、你没有什么感觉吗?”她的指尖滑过他嶙峋的喉结,向后环住他的脖子。这时候了还犟着,不想承认自己比较容易起反应。
周圻的脸颊出现酒窝,唇角和眉梢都婉转地流露//出了笑意,将她往身前捞更近,却不说话。
“你说话啊……”许念粥羞臊地扯了下他的发尾,让他的头抬得更高。
他笑吟吟,还是不说话。但捏着她的下巴认真注视着。
许念粥推了推他,扭头挣开他的手,强忍着,想要就这样下去。
但也就只用他腿轻轻的一勾,抬,转,她就又趴了回来。她微张着的唇还没合上,嘴角的一抹奶油已然被舔走,他的唇//瓣紧紧吮吸上她的,吃着她的唇珠再次掠夺,舌尖游走进她的齿关。
“你可以自己感觉。”他干哑着嗓子,拉着她的手……,嘴上把蛋糕的甜喂给了她。
“甜吗?”他问,指的蛋糕。
“不甜……吧?”她不知道。
周圻笑: “和我说说你刚刚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呢?”
又逗她,她才不说,不注目。
她被他带着神圣地升了一次旗,她脸红着惊叹,最后自己也累得撒出了些汗水。周圻拿了湿纸巾,替她认真仔细地擦去了水渍。
许念粥看着他,空罅感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麻麻的。
“周圻?”她喊他。
“嗯?”
停顿了一会儿。
“我们……”
见她弱了声,他笑:“怎么样都可以,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许念粥心里的某处弦被拨了起来,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周圻看着她时,手上拿着个新靠枕,上面的花纹纹路更加清晰粗粝。他望到了她眼底的波动,耐心引导:“说出来看看。”
许念粥呼了口气,两只手手腕上下搭着,递了上前,用动作表达。直视了自己的心底想法。
把礼物送还回去,被包装好,然后再被拆一次。
周圻放毛巾的手一顿,将新毛巾卷成一条。
她心跳砰砰砰加快,点了点头。
“好,我明白了,”他问,“定个安全词?”
“不要?停下?”许念粥试探开口。
他扬眉。
“那……不要停下?”许念粥眨眨眼。
“你最好是认真的,”周圻一哂,拍了拍座椅皮垫,拉过她脚踝,“躺好。”
再后来……
床前的阴影笼罩而下。
身体记忆先替她做了回应。
在周圻的手即将碰到她的右手时,许念粥赶紧耷拉下酸到不行不行的胳膊,像死鱼一般趴瘫在床上,放松着身体,右胳膊肘挂在床沿,向下无骨似的自由摆动。
“我不行了,这次你自己解决吧,下次……下次我一定帮你。”她的话是脸朝下,闷在被子里说的。
周圻被她这句给逗乐了,俯身拿起掉在地上的USB数据线,换了个插口插//上,再将另一端连上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还行,挺好用,能用。
他实际问的这个。
‘噔’的一声伴随着振动,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了正在充电的图标。
许念粥听声,‘蹭’得一下转过脸,看到了亮屏的手机,同时也看到周圻半蹲在床边,身上已经穿好那件她买给他的新衣服,还挺合码子,图案简单但也很好看,主要还是人长得赏心悦目。
她满意的在心里点点头。
周圻看许念粥依旧红透着脸,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样子,觉得可爱。
他笑着起身将她翻了个面,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大了吗?看你最后也挺舒服,挺享受的。”
许念粥气呼呼地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背:“周圻!”
被喊到名字的人忽然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脸色一下就变了:“疼疼疼——”
许念粥收回的手吓得停在了半空,才想起来他的后背被自己抓伤了。
她霎时心虚,面露忧色:“很、很疼吗?”
周圻轻咳了声:“很疼,要是再重一点,可以考虑滴血认个亲了。”
“真的假的?这么严重?我看看,”许念粥没什么体力,也还是努力起身,“那我给你抹药吧,等会你洗完澡后。”
“糟糕。”他忽然说。
“怎么了?”她还是紧张兮兮。
“没买消炎的药膏。”
“你不是买了吗?”许念粥回想了下。
“还有一种没买,”他说,“没事,买消炎药是顺带的。”
第二十三章
Chapter23
许念粥几乎是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挺直脊背,捧着周圻的脸来回糅搓:“买,都买, 买够够。”
要不说她是呼吸上头醉氧了呢, 小妖精似的胡言乱语完,又觉着不太对劲,立刻埋头就装睡。但其实也不用装,毕竟她现在的眼皮重到再打双人混架。
果然人还是不能在冲动的时候说事做事,许念粥把额头抵在周圻结实有力的胸膛前, 想。最后的时候,她绝绝对对是被面前的男色给迷住了,所以才会禁不住诱惑。不过这质量也太好了吧,完全不输最开始欸,而且怎么到目前来看还有一丝意犹未尽?
她累也是真累,但也还是“贼心不死”, 试图去验证最后想的那句话。
是被托举着的抱姿,周圻的臂弯在她的腿窝处, 她搂着他的脖子。许念粥状似调整姿势地动了动小腿,轻刮,慢探。她的注意力其实高度集中在腿下, 但也在努力均匀呼吸。
她钝感力十足的脚趾勾了勾。
所有的许可都在许念粥慢半拍的感知中结束。
周圻头疼,用力按回她的后脑,“我可以理解为, 你是在邀请我一起沐浴吗?”
许念粥立刻听话不动了, 喃喃出早就想好的陈词:“是我腿疼……”
“今天辛苦了, ”他温热的手掌捏了捏她的后脖颈:“等会儿给你糅糅,包括胳膊。”
听闻, 许念粥转头,把另一侧面颊贴上他的肩,理直气壮:“确实该你糅,都是你掰的,你用的……”但说心底话,除却最初的少许不适,满足和快意的成分占绝大多数,而且她越说越心痒。
身前的人笑了声,很轻,但在许念粥听来却很是猖狂。她又用力向下扯了扯他的碎发,和被冲撞时用来缓解作用力的动作一样。
印象中,有那么个片刻,她感觉自己的大腿骨要被压得承受不住了。她被人拉着手向前倾,一句话里嗯啊好多个转调。抖动间转头,许念粥瞥到了一旁座椅垫上敞开的塑料袋,里面还剩下几个小盒子,但她在晃,有些眼花,看东西远远近近的,数的不太清。只知道已经空了好些……
她的眉头蹙了起来,眼前一白,去问,你不会真的,呃,要用完吧?
得到的带笑回答是,嗯,我们可以用到明天中午。
她紧张着倒吸了口气,也同样听见了身前的一声‘嘶’。
不过周圻也是有分寸的,差不多了就行。
一切整理完,擦干净了,他抱着她,伸手去拿塑料袋,耐下性子给她指认塑料袋里剩下的小盒子是什么东西,他一样一样拿起,说:“这个是眼药水,看你经常用手背擦揉眼睛,缓解眼涩;这两个是涂你小腿,跌打损伤的,淤血能快点好;这个是给你抹……”
那会儿许念粥眼前虽然模糊,但还是能看清楚他最后拿起的那支软膏盒子上的几个字。
她耳根一热。
好,知道是抹什么的了,不用念了。她伸出虚软的食指抵在周圻的唇前,很轻地‘嗯’了声,心窝里暖呼呼的,原来他还准备了这么多别的东西。
同样暖心窝的还有周圻那会疯狂输出的夸她,许念粥知道是因为她自己前面说的‘别看,不好看’。但那种情况下,女孩子脸皮会更薄一些嘛,她就会想堵上他的嘴。
“想泡澡吗?”
休憩片刻,许念粥听见周圻问。
“嗯?”有点心动,她被热烈地击中,但又累啊,于是依旧只能像个树懒一样慢慢抬头,扭头,“可是酒店的浴缸……”
周圻说他有办法。
后备箱里拿上来的东西此刻就派上了用场,许念粥满眼新鲜地端着杯水坐在一旁,看着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次性浴缸套,还有消毒清洁的东西。一趟下来,最后在浴缸底部铺上的防止打滑的浴巾,固定好四周,才又套上了层浴缸套进行双倍的保险。
放满温水,周圻拿了几个泡澡球让她选。
许念粥毫不犹豫地选了个最五颜六色的,拆开,抛进。
实话实说,虽然这种能提高酒店入住舒适度的帖子她收藏了不少,也会产生冲动消费,但在日常生活中,倒还真是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进收藏夹吃灰吧。她曾以这个为标题,截了图,发了圈,引发了无数共鸣。
又一次,许念粥感觉周圻跑进了她的收藏夹里转了圈,把很多她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在这些天挑了时间去完成,好神奇的感觉。
咕噜咕噜。
浴室里顿感充盈着馥郁温馨的氛香,氤氲着热气,像事后清晨的迷雾森林。
在许念粥给他买的几件衣服里,单单一件是紧身的,就是周圻现在穿着的这件,和他自己衣柜里的衣服款式有些大相径庭。
他调试好水温后,转身,并未察觉到身前的浅色系衣服被水浸湿了大片,完全帖服于身前。
但许念粥注意到了。
随着他腰腹的转动,原先隐绰的大致轮廓,渐渐变为了更加清晰匀称的“巧克力”,透过面料一览无余地展示了出来。是她描摹过的形状,又滚烫又紧实的触感,上面还留下了她种上去的草莓。
许念粥垂眸喝一口水,瞄一眼,再垂眸喝一口水,瞄一眼。
玻璃杯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她的牙咬在杯沿上,慢慢磨着。
身前的光影被挡住,在许念粥刚刚准备抬头时。
周圻走进,拿走了她手里的玻璃杯。比她视线先一步到达的是他的手背,她的额头蓦地感觉到一阵湿热。
许念粥的手还保持着端水的姿势,缓缓下移,撑在了椅面两侧,仰脸,两两相望,她眨着双无辜的大眼睛,先声夺人:“怎么了?”
有些困,她打了感染力极强的哈欠。
像是会提前预判,周圻含混着笑意偏过了头,不再被“误伤”。他的手背依旧贴在她的额间,等了几秒,从盥洗台前的镜子里,他看到许念粥探出根食指,往他湿掉的衣服上戳。
他没阻拦,只是问:“身体不舒服?发烧了吗?”
许念粥停顿,疑惑地对上他的眼,蜷了蜷食指:“没、没有呀。”
从周圻的这个角度能看到她脖颈和胸口那片半遮半露的红痕,原先披着的那件薄款外套被她自己脱下,放在一侧。身上穿着出门前的那件衬衣,领口处变形明显,深棕色裙子上的污渍,说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眸色渐黯,转着手腕,换用手掌去贴:“脸又好红了,念念。”
许念粥起初还不想承认自己脑子里在想的东西,但当看到周圻转身要出去,不知道要干什么时,她扯住了他的衣角,反正做也都做了,她憋红着脸,大胆开麦:“你衣服也湿了,要不、要不一起洗洗?”
“现在行了?”男人噙着笑,边说边意味深长地望了过来,语气暧昧,“看来是不累了。”
这一刹,许念粥瞬间想到了中途那会儿,有好几次她哼吟着说,不行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扳扣着下巴吃下了肚,之后,每张一次嘴想说出口的字都变成了带着很重鼻音的嗡咛。三番五次的碾磨之后,他放开了她,而她舒服的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化成了一滩水。
她立马悻悻的收回手,也不说其实是想让他去一旁玻璃门里的淋浴间洗了。她张了张嘴,挤出声音:“我……你……那我先吧……”
她这个房型的大床房浴室分了四个功能区,既有浴缸又有用玻璃门单独隔出来的小淋浴间。但不过是个全透明的玻璃门,而浴缸就在沐浴间的斜前方。
现在想来,要不还是下次好了……
周圻看到了她写在脸上的慌乱,勾了勾唇,又径直重新走来,弯腰,在肌肤贴到最近的时候,伸手捞起了一边椅子上的衣服和掉落在地上的空塑料包装袋。
许念粥僵直着脊背,感受着交融后靠近的体温,心跳开始变乱。
听着她的心跳声,周圻慢条斯理地拿好,站直身,嘴角扬起弧度,去追着看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门留个缝,我就在旁边,”他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泡澡最多不能超过半小时,难受了或者有需要直接喊我。”
许念粥呼了口气,听话地点了点头。
浴缸壁上也被垫了层厚厚软垫,也是他准备的。
没那么硌了,她靠着,闭上了眼休息。
盥洗台上随手拿的发圈松了,绑好的头发在不知不觉中散落了下来,丝丝缕缕的痒意袭来,许念粥敏捷地察觉到,迅速伸手抓起头发。
发圈飘在了水面上,她腾出手捡起。想了下,纠结了会儿,她小声清了清嗓子。
“周圻?”她喊他。
“嗯?我在,怎么了?”
对话下一秒就被接起,周圻就站靠在门边的墙上。
令人安心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进,她完全不用担心他会突然进来。
“帮我拿一下鲨鱼夹吧,”许念粥说,“在行李箱里,应该打开就能看到,就是一个塑料的,像……,像鲨鱼大嘴巴的夹子。”
她说这形容时把自己都说乐了,声音里面带有笑意。门外的周圻跟着提了提嘴角。
他问:“还有需要什么吗?”
“有……”
小姑娘稍稍比刚才弱了些的声音传来从浴室里,夹杂着点不确定。
周圻‘嗯’了声,站在门口等着听她说完。
“就是睡衣,还有贴身衣物,也在行李箱里,”小姑娘又立马说,“要是不方便的话,我等会儿自己出去拿也行。”
还以为是什么,他垂下头笑了笑,逗她:“洗澡都邀请我一起洗了,衣服还不能帮你拿?”
浴室内噤了声。
许念粥的行李箱不算太乱,卷好的日常衣服在底层,上层是裤子和半身裙,贴身衣物在另一侧有单独的透明拉链小包中,旁边是件冰丝低领和黑色吊带蕾丝睡裙,叠好放着。
周圻喉头一动,无奈地笑了声,最终还是决定去翻件最普通的米色T恤给她递进去。那两件睡裙一件比一件薄,看上去好像一件比一件容易被撕碎。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软软的,似乎在享受的声音说:“你进来给我吧,我不想动。”
男人和女人对温度的感知完全不同,许念粥到后来感觉自己越来越冷,就把水温调高了点,又加了些烫水进去。以至于现在的浴室内更加的雾气缭绕。
周圻推门进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朦胧,以及在朦胧中,一个背朝着他,伏靠在浴缸边的身影。
听到声音,许念粥扭头,看到了周圻以及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伸手去接。
周圻把鲨鱼夹递了过去,衣服之类的挂在了一边的架子上。
“嗯?怎么是这件?”她抬手在捣鼓头发,不解,她记得说过睡衣的颜色,黑色的那个。
“许念粥。”
他突然语重心长地叫了她的全名,她心里一咯噔:“怎,怎么了?”
周圻叹了口气:“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能忍。”
许念粥将脖子以下的身子往水面下埋,随意搓了下,激起小水花:“嗯……”
她瞬间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真的就是那件睡裙很软乎舒适呀,她也是说完才想起来这是件蕾丝吊带,不过后来又一想,看看不同的穿衣风格也不挺好的么。
她也确确实实能感受的到最后的次他让着她了,忍着好些劲力,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挑起来的,她非常满足了,可他还完全没有。
混合在水汽中的声音似乎更加的粘腻温吞,顾及她是初次,也不忍心、不敢再折腾了。周圻揉了揉眉心,看了眼时间:“最多再十分钟了,然后抱你先去睡。”
“嗯……”
雾气因为浴室门外吹进来的空调凉风吹散了些。
在周圻转身之际,许念粥看到了已经快到半干的衣服,以及因为各种角度原因下的昂扬。虽然已经感受过如此的炽热,但在光线如此充足时再看,还是会觉得脸上发热,本就被热气蒸红的脸更加夺目。
想到他刚刚的说话语气和动作,她忽然有些于心不忍。
许念粥眨眨眼,喊住了他,招了招手。
但所有的对他于心不忍,都在用完可以不进去的方式后失效。
过了半个多小时,她像个粽子一样被包裹了出来,躺在被子上。这回是真的累惨了,她任由摆布打开,迷糊至极,脑子里只剩下激起的小水花变成大水花的声音;他在她耳边呼出的,沉沉的闷哼声;还有好几次她腿一软,差点埋坐进去的惊叫声。
周圻去袋子里拿了擦伤皮肤的药膏,用俩棉签给她一点点涂抹开。还好因为在水里,所以没有破皮,但肌肤也磨擦发红。
“呜啊……我不来了,你轻点。”半睡半醒间,棉签的触感让许念粥本能的想去阻止,像个小孩似的。
“啊不来了不来了,”周圻呼呼,“这是药膏,擦点好得快。”
“你等会要在这儿的。”她蹬了下被抹药的腿。
“在的,在的。”他又沾了药去抹另一只。
冰冰凉凉,她又呜咽了声,睡着了。
许念粥做了个梦,一个在雨天的梦。
梦里,她跟着大部队去登一座不知名的山,雨天雾气大,就在她握着雨伞在眼前晃了下一的功夫,周围的人就全都不见了,又似乎都在更高的阶梯上面。
于是她往前走,往上爬。渐渐地,感觉到温度越来越高,周围的气息越来越浓郁,混合的似乎是奶油香味和座椅皮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
继续往上走,好像见到了个人,但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只是他说话声音特别的耳熟。在她登到山顶时,那人又不见了,等再转头时,却感觉自己忽地被一根绳状的东西捆在了腰部被卷入了空中。她惊悚地叫出声,看清了那是条蛇,刚刚那人是蛇形化人。
她尖叫着说,别咬啊,别撞啊。但还是被毫无空隙地钻入,填满了所有,被撑成了“蛇”的形状。最后挣脱着,还是无果,被卷到最高点时,那蛇突然松开了她脖子上的束缚,给了她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一瞬间,她觉得这雨天的雨蓦地变大,砸落下了急而猛的雨滴。而她似乎并没有很害怕了,反而获得了种说不出的满足。
……
……
周圻擦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相反,他反倒没有什么睡意。他拉好窗帘,开了床头柜上的暗灯,慢慢掀开被角,坐在了许念粥旁边的位置,靠在了床头包上。
刚打开手机,睡在一旁的小姑娘就哼哼了两声,往他这边拱了拱身子,怀里被子的被头又被揪去了点,和昨晚睡觉一模一样。
眼见着越靠越近,周圻以为许念粥是要抱着什么东西才能睡好,于是伸手臂过去,想把她搂过来点。
结果也确实是想要抱着点东西睡觉,因为在梦里她好像正在被那条蛇给攻击着。但她不是想要他的手臂,而只是想要那端被头。
在周圻手臂伸过她毛茸茸的头顶,想要环住她时,许念粥猛地一抽他身上的被子,拥在怀里,然后速速重新翻回了身子,往远离他的那侧翻身,连翻带挪的,离好远。
周圻一怔,手臂弯里空了,盖着的被子也无了。
反应了片刻,他看着蜷缩成‘C’字型睡觉的许念粥,大手一伸,将人捞了回来。
梦里与现实重叠,许念粥的反应更大了,想要往一侧逃,嗫嚅着吼骂了梦里的那条蛇一句。
周圻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是鼻子有些痒,他转过身,小声打了个喷嚏。
第二十四章
Chapter24
周圻顺势关了暗灯, 把手机调整静音,平躺回床上。
他还有件事没问。
难眠,他偏过头, 看到一旁的许念粥也同样身上没有盖被子, 而只是将抽过去的被子当作个抱枕或是巨型玩偶般紧紧搂在怀里,她露在外面的一条腿还屈膝压在床褥上,往里蜷。
许念粥身上的那件T恤被卷到了腰线的位置,周圻伸手缓缓将衣摆展开拉下,还没拉几下, 就看见她波浪式地扭动着身体来避开他的手,嘴巴里哼哼唧唧的,似乎还在某个旋律调上。
像极了当时两人在街边遇到的,一个小摊上卖的“妖娆花”。那会儿许念粥还装作不经意地跟着哼歌,扭了下腰,又在被他发现后, 一言不发的溜之大吉。
周圻被逗乐,无声地笑着, 快速把衣服整理好,才算是将她按下了暂停键。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微微照亮了视野的一角, 他探身去拿。
已经近五点半了,但拉紧加厚窗帘的室内让他并未察觉到已经是这个时间点。几条微信消息,是周欣菡发来的, 高三, 这个点是也起床了。
Zoee:[哥, 你是不是认识咸鱼姐姐啊?]
Zoee:[///微博链接///]
Zoee:[这个背影和侧身好像你噢!!!正巧你们也都在一个地方!!!]
咸鱼姐姐?周圻心生有趣,现在小孩儿都喜欢这么起称呼了。
在等微博链接跳转的过程中, 他发觉到这床被子正被悄然无声地还了回来,盖在了他的身上。
周圻转头又看了许念粥一眼,也说不清楚她是睡着了还是没,她翻了个身,面朝着他,呼吸很平稳,但“传输运送”被子的手也很平稳。
其实在那个梦之后,许念粥一直睡得不深,她好热,身上的这衣服是件七分袖,好不容易卷上去了点,能透透风,又被拉了回去。不过她又累又困,就懒得大动。
半迷瞪间,她隐绰瞧见了些光,习惯性地转身想去看窗外,就看见了周圻还没睡,在看手机。可她又不想开口说话,那就直接送呗,把捂热她的被子送给他,心里嘀咕了句,早点睡,我又先下线了。
等许念粥再醒来觉得口渴时,稍稍睁眼,身边的人已然睡着。
她反手摸到了枕头下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十一点多。
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点点微弱的光,许念粥看到了周圻的睡颜,像只大狗狗一样软乎乎的,嘴巴一看上去就是很好亲的那种。想到昨晚他就是用着这么人畜无害的脸,做着那么让人崩坏难顶的事情,她脸发红,心又开始火辣辣地烧。
不起来喝水是不行了,她要宕机短路了。
许念粥缓缓后挪,掀开被子。刚踏出一只脚,就先感觉到了钻心的腰痛和骨子里的酸,一趔趄,直直摔坐回了床上,床垫下陷,她倒吸了口气,扭头看了眼,还好,没吵醒。
她欲哭无泪瘪着嘴,一只手撑在腰后,一只手扶着床沿,慢慢起身,两腿间的磨擦也很难让人忽视,又颤又肿。
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袭来,在浴缸里,她贴着他,他在她耳边吹气。起初许念粥还是抚着他身后的四道划痕,到后来他越挤蹭,这四道划痕被越多。她溃不成军地扒着他的肩头往上走,又被掐着腰坐了回来。到最后她自己心里酸胀昏聩得很,可又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睡前擦好的大部分药膏已经被吸收进去了,留下了点,有些粘黏有些烫,她第一次觉得走路如此的艰辛。
冰水,她要喝冰水。
许念粥记得出门前小冰箱里放了一瓶,她走去冰箱的方向。还没打开,就看见冰箱顶上放着瓶,还贴上了个标签:别喝冰的。
她顿觉不妙,果然,一打开冰箱门,她就没发现那瓶。
不用猜,冰箱顶上那瓶的前身就是这瓶冰水了,许念粥认下。
很早以前她去看中医时,就被建议减少或者不要吃和喝凉的,但有时候实在难忍,自己也很难管住自己。反正这几天也吃够凉食了,不喝冰就不喝冰罢。
不过有人在这方面这么监督着,感觉竟也还不错。许念粥轻声一笑,拧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后立马神清气爽,她咂咂嘴,还止不住的‘哇’了声,放下矿泉水瓶,双手舒畅地击了个掌。
周圻睁开眼侧卧在床上,透过被缝看着她这一连串无意识的小动作,提了提嘴角,心跟着塌陷了下去。
他又看着许念粥进了浴室,几分钟后再出来,身上穿着那件黑色吊带蕾丝睡裙,原先散落的头发被她挽了起来,身上的痕迹隔了些距离都看得很清。
“喔!你醒了呀?”眼尖的许念粥一下就发现了还未来得及闭上眼装睡的周圻。
“嗯,刚醒。”就没睡。
许念粥还不想醒,还想再睡个回笼觉。她胡乱点头发出嗯嗯嗯声,拖着像是企鹅走路的步子,左右摆晃往床边靠近。
换了件衣服,身上更加的滑溜溜了,她一下子顺进了被窝里,舒服惬意地用力眯起眼再睁开,扭头,看见周圻正定定地注视她,脸上泛笑,但含意不明。
许念粥没心没肺的在被子里蹬了蹬腿,伸了个懒腰后翻过身,带着些女生刚睡醒时的撒娇气,搂住了周圻的脖子,呢喃:“我好困噢。你不困吗?”
“不困,”周圻把被头往上拉,盖过她的胸口,“我有点饿了。”
“啊,那你要不先去吃饭?我再睡睡。”许念粥听闻立刻松开了手。
“你让吃?”他笑着问。
“嗯?为什么不让?”许念粥微微蹙眉,她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周圻轻声应下,扣住了她刚刚撤离的双手,按在了枕头上,另一只手撑在了她的左侧。
许念粥懵了瞬,听到他在耳边说了句谢谢,又吻了吻她的耳垂。
还、还挺有礼貌?
等等,是吃什么?
她激颤了下,反应过来,扬头对上了他的眼,不自觉地拢紧双膝,屈起,阻挡热流向下:“现在……不是十一点多,快中午了么?”
“嗯。”
“那你怎么还会——”许念粥抿着唇,又舔了舔,后面两个字害羞地说不出口。
他在她耳边低低的笑声气流让她血脉偾张,好像又掉进了个被编织好的梦里,暗中沉浮着。她咽咽喉咙,用很哑声说:“唔,那记得轻点……”
“不做,”周圻欺身,用鼻尖蹭挲着她的鼻尖,“我看看。”
“看什么……”一说完,许念粥就后悔了,多此一问。她红晕着脸偏过头。
他看懂了她的表情,笑着轻轻捏了下她的侧腰,只说:“药膏,我再给你上一次。”
“那个,我、我、我自己来就行。”许念粥的心像一张没粘牢的纸,被风呼呼呼地刮起。
“里面也要抹的,”周圻亲了亲她的手背,松开了手,跪坐着从床上起身,“你只管睡你的,我来就行。”
床垫上下涌动了点起伏,带着许念粥的心神都在晃,她吁了口气,原本就屈起的膝盖,下意识地并得更加紧,最后干脆勾起,侧躺着去拿手机,完全不困了。
这天的手机意外比平时多了很多条消息,还有好几封新邮件提醒。
许念粥架起胳膊,看了一眼书桌的电脑,听着浴室里磨耳的水声,撑不住,重新一头扎回了枕头上,点开了手机端的邮箱。
很久没有登入的原因,同步缓冲条转了好久。
周圻倒是先从浴室里出来,听到开门声,许念粥愣了下,‘这么快’这三个字差点刹不住车脱口而出,才看见他手上拿着擦干的纸巾以及嘴周一圈刮干净的小胡茬。
但她眼神露骨,最开始的想法早就被周圻捕捉了去,他看她咻地钻进被子里,心觉挺有意思,也就没多说,他去桌上拿起袋子,往她这侧的床边走。
“开个门。”他有模有样地屈指敲了敲被子。
许念粥像个仰着的小乌龟般,水灵灵的从乌龟壳的前面冒出了头、双手,后面蹬出了双脚。小乌龟脑袋上还顶着个手机,邮箱的历史邮件刚加载完,还没来得及点进去。
许念粥垂眸,看到了边上摆着三种不同的药膏,顿时感觉自己好娇气,明明以前还是皮糙肉厚,什么事情都能、都是自己扛过去的,怎么这会儿……
周圻看了眼苦着脸,眼尾蒙雾气的小姑娘,笑着自证:“我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先痛哭了?”他边说,边拿过一管药膏挤在自己的食指指腹上。
“我没……欸——”许念粥想去轻踹的腿被捉住,她抬头,看见了他手指上的药膏,人一抖,往后退,“你要不还是拿棉签吧……”
“放心,手是干净的,”周圻将她拉了回来,她身上那件蕾丝睡裙很丝滑,不用费一点劲儿。他靠近,“上次抹的时候你说棉签疼。”
她说过吗?她什么时候说了?许念粥攥着被子,咬着唇回想。
冰凉刚一碰触,腿自发的想要并拢,周圻揉了揉她的膝盖,借用胳膊肘将其分开,点抹上。
“嗯……”许念粥颤抖着的手指点开第一封邮件。是前几天Sonia在西湖边旁忙拍得那几组照片,已经修好发过来了,很大的压缩包,正文部分还有一封信,她瞬间好惊喜。
“念念,”周圻轻声唤她,“放松,药膏推不进,不好抹了。”
许念粥一刹惊觉,脸上肉眼可见的迅速爆红。
周圻感觉更加的被包裹。
“你还是用棉签吧……一根棉签就行。”许念粥缩了缩。
“嗯,一样的,我这也是一根,”周圻挤了第二次,扭头问,“刚刚是什么照片吗?”
“你,你怎么知道,是Sonia发来的,我等会儿转发给你……嘶……”她这会儿倒更像是个小仓鼠,鼓着腮帮子,两只手攥紧被角往自己的身前拉,只差两颗小虎牙咬着被头啃了。
红肿已经消退了很多,也不难受,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在他食指出去的时候,许念粥缓着心率点进了第二封邮件,才刚看到标题,她就又一紧张兴奋。感觉明显,她连忙说了声不好意思。周圻只是浅浅的在周围打着圈,说,没关系。
药膏的冰凉和柔软的湿热,许念粥很快就感觉有什么东西顺流而上,又逆流而下。
“呜啊……”她屏起一口气,咬在了被子上,婉转地呜咽了声,眼前视线花白了一瞬。
周圻看着她的腰微微拱起,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腾空了片刻,手机摔在了一侧的被褥上,正面朝上,在熄屏前,他模糊地看到了邮件标题上面的四个不连续的字:通过……支教……
突然想到了周欣菡发来的‘咸鱼姐姐’的微博里,也有翻到了几个月前转发了条有关川西支教的具体内容。他转头看了眼床上把被头咬出痕,眨颤着睫毛的小姑娘,想问又没有什么太大的立场。
“你别这样看我——”注意到他指腹润到有些发白的食指和中指上的水亮,许念粥完全昏头了,“你怎么两……”
周圻面色无异的一本正经说着:““药膏涂得面积大点,好的快点。”
他当什么也没看到,继续挤药。
“……”许念粥彻底躺平。到后来,被子被她揪成了好多绺,就连腿好像都有了肌肉记忆,能适应钝角了,就是并拢时僵硬了下。
等抹完全部,周圻收好药膏,将许念粥抱到了另一侧。见她疑惑,他抱着她转身走回,使坏的让她自己去看:“嗯,念念水做的。”
“……”她连捶他都没力气了。
涂个药而已,连骨头缝都酥麻透顶。
精力旺盛的人先去洗了个澡,许念粥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又睡着了几个小时。
再睁开眼是被香味勾醒的,周圻已经准备好了些早午餐。许念粥现在看到他就会脸红,磨磨唧唧的去洗漱,洗完把之前那件衣服给换上了才出来,脸颊顶着的两坨樱桃红。
不想坐硬板凳,周圻把吃食都移到了沙发前的小餐桌上。
许念粥盘起腿,坐在沙发上慢慢吃。
小铁铲手工压扁扁的葱包烩,刷了甜面酱和辣酱,内裹油条的韧劲和外壳的酥脆。吃完,周圻将那碗干捞蛋黄鲜肉大馄饨推了过来,许念粥舀了好些个放到碟子里,又喝了碗赤豆汤,夹了几个虾肉小笼。
她咽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抬头,瞧见周圻闲散地靠在墙边,饶有兴致的像是在看一个小仓鼠过冬囤粮。许念粥歪着头同他对视,好像在玩谁先眨眼先惩罚谁的小游戏。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啊?”
“你问,我接受真心话的惩罚。”
半响,她输得心服口服,眼前的人怕不是专门训练过不闭眼的本领。
周圻笑了,未置可否,走过来,坐在她身边:“还记得你昨晚在商场答应我的吗?”
“嗯?答应、答应什么了?”许念粥的脑子似乎现在才刚睡醒,开始工作。运转了,她想到了那封邮件,一面说着,一面准备去拿手机。
才刚站起来,许念粥就被抓着手坐了回去,被一把提起腰,侧坐在了他的腿上。她现在完全没什么能够反抗的力气,纵使吃得很饱。
她小声试探:“你也知道的,我脑子记忆力不行,七秒钟的金鱼记忆,要不、要不你再说一遍?我重新考虑一下答不答应?行不行?”
话毕,一只手伸到她的腰侧,许念粥立马投降,她现在敏感得很:“行!之前的答应都作数!”
周圻闷笑了声,没个正形的向后靠。
他膝盖一顶,将许念粥翻转成了面对面的坐姿,眉眼微翘:“在此之前,你先回答我,我的身份证被某只小仓鼠藏哪儿去了?嗯?”
第二十五章
Chapter25
之前被他们胡混着接吻时弄乱的沙发, 丢上了带褶的衣服,外套,布袋和背包, 以及因为敞开的背包而掉落出来的零七八碎的小东西, 这会儿已然全被收拾好,各归个位。
不过背包内里的夹层,她百分百确定是拉好拉链了的。
许念粥佯装茫然,伸手去抓一旁沙发上的靠枕,装模作样地拎起来抖了抖, 没有。
又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扭过头特热心肠的四处张望,嘴里还念念有词,“找不到了吗?”“你是现在要用身份证?”,“会不会掉床底了?地毯上?”,“会不会是浴室的瓷砖太滑, 滑倒哪里了呢?”,“是掉这个房间吗?”……
她边说边自告奋勇的想要去找, 试图从他腿上下来。
也不知是不是被许念粥的“紧箍咒”给叨唠到头疼,周圻倒当真松开了手,任她去乱找。
掉哪去了她最清楚。
酒店洗衣机有烘干的功能, 再加上有屋内空调的加持,凌晨那会儿洗完,晾在衣架上的衣服几乎都干了, 但属于周圻的衣服统共就没几件, 况且在进洗衣机前都被掏底掏干净了。
在他的眼皮底下翻完了屋内视线能够触及到的所有地方后, 许念粥站定在了衣帽架前,她往右边挪了几小步, 挡在了被挂起的背包前,扭头看向失主。
就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身板能挡住什么?失主靠在沙发上,也正兴味盎然地看向她。
出师不利。许念粥皮笑肉不笑的回敬了个笑脸。
她镇定地左翻翻,右找找,不费一下功夫,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哎呀’,她用掌心摩挲了下防水卡面,转身往回走,正经到不能再正经:“你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放我包里了,还好我多找了一下……”
周圻眯起眼看她,笑出了很深的酒窝。他接过许念粥递来的身份证,打算伸手去拉她往边上坐时,却被她一扭腰给避了开来。
“先说好,不许再挠我痒痒了!”许念粥没什么底气地谈条件。
周圻说好,不挠。
怕被人挠痒是能在她害怕的事情里跻身前三的一件事,许念粥总觉得他棉里藏刀,于是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
他随着她说话语速,不紧不慢的同样再次回答了遍,但也在下一刻她低头准备把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再坐下时,先抻长胳膊搂过她的腰,圈住,往沙发上勾过,带了些发狠的劲。
许念粥整个人倏然深陷进了软和的沙发之中,她的手悬在了半空,握着的手机被周圻拿开,放在了一边。她感觉到了他落在她腰侧的手,小脸都皱了起来,凝着他的眼,身体僵住,往哪里摆都不对。
“你不是说过不挠了么,”是真怕痒,小姑娘说话的气息都像波浪似的起伏,“又骗人……”
“我也没动啊,哪骗了?”周圻好整以暇地笑着,“而且怎么是‘又’?”
怎么是又你心里不明白吗?许念粥暗忖,挤出一只手,指尖点在他心口的位置,多点了几下。
自己领悟去吧。
周圻觉得她这小动作实在有趣,原先撑在沙发背上的那只手顺着向下,按在了她腰后的枕头上,穿着裤子的腿轻而易举地撬开。
腿被压住,越靠越近,只要她稍稍扬头,额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周身都被他的气息包围,许念粥哪里都痒。
嗓子痒,她可以清清喉咙;肌肤痒,她可以轻抓一下;心痒……她敌不过,不打自招,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藏了。”
忽地,她嗅到了一丝很淡很淡的酒精气味:“你大白天喝酒啦?”
周圻笑着垂眸,没说话,托起她的下颚,去寻她的唇,但被许念粥抬手用手心挡住。
“不验验?”他移开她的手,去够,只是擦到了她的唇角。
许念粥偏头躲开,直觉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又说不上来。
她正在脑海中去探蛛丝马迹,却先听到了耳边发出了声轻叹,未等回神,发烫的拇指先贴在了她的面颊,食指卡住颌骨,稍一用力,而后收紧,将她的脸扳了回来。
这次没能躲开,他的唇直直落下,有些凶,有些横冲直撞。许念粥懵了下下才闭上眼,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舌根被推搅到发麻,窒息感强烈,她松开手,拼命拍拍周圻肌肉硬邦邦的手臂。
他退出,她大口大口喘气。
许念粥还怔神着,被这措手不及激烈的一吻给打断了所有思路。眼前人的手臂上还留着她刚刚五指压出来的指痕,眼波翻涌,似乎在压抑着想说出口的话。
片刻,周圻拢了拢她被弄乱的头发,把靠枕垫好,端了杯热水,唬她:“如果是喝酒了,刚刚你喊停也停不下来。”
再看过去时,他眼神又回到了之前的温柔,他解释:“酒味是因为另一碗是赤豆酒酿。”有两碗,她的是纯赤豆,他的加了酒酿。
许念粥听是听清楚了,但脑子还是像被塞进了好几团的棉花,究竟为什么突然这样?总不能还是因为身份证的事情吧?是说他骗人?还是说因为她偏头躲开?都……不能吧,不能吧……
想不通,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问:“你怎么了?”
周圻已经站起身,在收拾桌上的碗筷,听闻,扭头看她,语气很平常:“我没事。”
许念粥皱皱鼻子,破译不了。
“真没事?”她又问。
“真没事。”
她总是这样,会想要一遍又一遍去问她察觉到的对方情绪变化,想要为别人的感受负责。但很多时候,就算得到了‘没事’的回答,也还是只能稍稍心安小部分。
因为有些人的没事是建立在自我化解的基础上的,比如周圻。
她问了周圻十遍‘真没事’,周圻很耐心地回答了十遍‘没事’。
第十一遍时,他问她,如果我说有事呢?
许念粥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你说出来,我竭尽所能解决事情。”
周圻低头兀自勾了勾唇角,他想要解决的事,她很早之前就给过答案了。
被他放在较远处桌上的手机正巧亮了起来,响起‘叮’的一声提示音,就在手边,他低头看了眼。
余光里,瞧见许念粥伸手够不到,想要跪在沙发上向前钻身去拿时,周圻赶紧先一步制止拦下,腾出手送了过去:“小心点,这样一不留神很容易扑空,叫我拿就行。”
许念粥虚心接受忠告指正,收回身子,扭扭腿,坐好,忽然握住了他的手,发问:“你住校时住过上铺吗?”
她不同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和不同地方的一握,都能让他熄火或是点火。
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一个提问,周圻被她这无厘头的话给彻底绕走了心绪。
他笑了声:“住过上铺,怎么了?”
“那你们没有这种关灯的时刻吗?”
“嗯?”他停下,看她,抽了张纸巾擦掉她嘴边的水。
许念粥说:“就是晚上睡觉啊,特别是冬天的时候,上铺离灯的开关比较近,都是这样钻着身子去够开关的,要么就是借用一下晾衣杆去叉。”
见周圻接不上话,许念粥用少了点生活小乐趣这句话将人给“打发”走了。
她还在想着那个险些让他失控的吻的来源,心不在焉地解锁开了手机,新进来的消息是那封只看到了标题,没来及点进的邮件发来的二次提醒,有个PDF的文件需要下载。
啊……邮件。
许念粥忽地想到了那个答应他的可不可以。
是因为这个吗?她抬头看了眼已经收拾完,坐在正对面椅子上的周圻。
许念粥后来想起来当时好像确实有应下他的话,但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听清楚,本以为是些很简单的生活琐事中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去哪儿啊?可不可以借他什么呀?最多是可不可以今晚去他那儿……
但似乎,好像感觉并不是和这些有关。
下载完成的PDF是关于支教的具体流程和计划安排,几个月前报名的,她差点都快忘记了。
上面写着九月底开始培训,十月中上旬正式入山,时长其实不算太长,她当时只是先申请了个短期项目,半年左右。学校方面已经通过,现在在等她这边进行最后的确认。
还剩不到十天,她应该能结束这段旅程,他也该准备回学校了吧。
果然,一段旅程或是一个故事要结束,根本不用她刻意去注意,去提起,自然会有的是人和事来提醒你。
半年后,半年后又怎么样了呢?谁知道,要是还能……
许念粥这么一想,心被揪了下。
在这几天里,她曾经动摇了很多次要不结束了就一起和他回江城吧,大不了找个离家远一点的地方租房子,不把自己的消息告诉别人,就不会被家里人找到,堵上门。工作收入也并不是没有,她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但她没说,现在看来,也幸好没说。
许念粥拾掇好情绪,屈指轻轻扣了扣桌面。
周圻抬头,看上去似乎比几分钟之前冷静和深思熟虑,摆在桌上的手机界面刚沟通完了一件事,他回了个表情包给对方,也是她常发的一个。
许念粥不知道周圻在想什么,只是在她想开口时,她发现他的喉结动了下,于是她端起水杯,喝完,示意他先说。
初秋的太阳从他们身后的落地窗中照了进来,把一切看上不去不太成熟东西焙熟,镀上了特有的色调。
或许今天,此时此刻,确实很适合在房间里聊聊天。正好她也累,昨晚耗尽了几乎全部力气,浑身酸痛,四肢百骸都高调宣扬着今天不想动,哪里都不想去。
但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叩响的。
“咚咚咚”,打断了周圻忖了很多遍,觉得更加得当的,关于两人之间之前都在避免的话题。
许念粥往门口看了一眼,周圻注意到,停下了对话。
“应该是客房服务。”他看了眼时间,说。
许念粥又转回了视线,四目相视,她好像看了他眼里的一丝割裂和失落。她注视着他,安抚意味极为浓烈,眼神无声说着她去开门就行。
但也就是这样的对视,被周圻会错了意。最后,打开门,两个人站在房门口的同一侧,异口同声地说‘麻烦您了’时,房外的清洁阿姨被吓了一跳。
许念粥去了卫生间,出来时,又迎面撞上了抱着褶皱床单的清洁阿姨,再看了眼已经焕然一新的被褥床套,她脸一红,点头说声谢谢,就往窗边走。
周圻也站在那儿,沐光久了,身上沾了些阳光的松软温暖的味道。俄顷,女孩身上独特的香气迎来,他偏过头,对上了许念粥一脸关切的目光。
两人都已经没有刚才坐在桌前,好似要谈判、签协议状的精神高度紧绷。
听到关门声后,许念粥挤进了他的身前,脱了拖鞋,脚踩在他的鞋面上,仰头问:“现在可以说了,你想说的可不可以。”
怕她后脑勺一不小心撞在玻璃窗上,周圻伸手提前挡着。
“床铺好了。”他说。
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许念粥没听清这是个问句还是陈述句,不确定地‘嗯’了声。
“去躺着吧。”周圻拐着她往床边走。
“嗯嗯??”许念粥紧急刹车。
“不是你自己说想躺一天的吗?”他笑。
某个想多了的人连一个音节都不想发出了,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吃,这是梦寐了多久的日子啊。
还有……
许念粥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伸手拍了拍床边的空位:“进来聊。”
她开始说着不正经的话,再到后面却聊着让她在思考起了人生大事。
许念粥侧过身,安谧地看着他。
周圻躺到她身边,问:“有算吗?还有几天回去?”
“十几天吧。”她往多的日子里说了些。
他点点头,把手臂抻长,越过她的肩膀,轻拍了下。许念粥见状挪了挪身子,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胳膊上。
周圻搂过:“我有两个可不可以。”
怀里的人瞪大了眼,不肯了,不是说只有一个吗?她也只答应了一个。
周圻笑着压住像是要跃龙门的许鲤鱼:“第二个你可以做选择。”
被点住了“腰穴”,许念粥很快‘嗯’了声,不跃了,把脸往下埋。
“剩下在这里的几天,可不可以就让我陪你。”他说了第一个。
这话讲的,好像她还会出去找人一样,她是这样的人吗?
许念粥在被子里踢了踢他的腿,哼了声,也算是应下。
笑声从她的头顶传来,她听他继续说,声音里竟有一丝警告的意味:“还有,回去之后不能把我删了。”
许念粥彻底憋不住了,蹿上来,扬脸:“放心,我没删人的习惯,就连我前,呃……仇人……我都没删。”
断句太过勉强,周圻知道她嘴快说的是谁,笑了笑:“念念,这个时候提那个人不太好吧。”
知道说什么都不太对,许念粥看着他的眼睛,闷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删的。”
她是个极度缺安全感的人,也不知道是被子里太暖,还是被拥得太紧,还是因为身边的人,她很少有身体和心里都如此的落地实感。
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但更害怕一种落差感,如若是两个没有明确关系的人,她可以选择自恰,自我说服这种难受。但一旦牵上了某种关系,她会选择去诉苦,去发泄,最后可能会伤害到了对方。
她并不是感受不到他对她的好,她想但她又自认为该清醒,不该去捆绑,许念粥闭上了眼,喊他:“周圻。”
像是预感到她会说什么,周圻喉结滚动了下,偏过了头,却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捧着,又转了回来。
许念粥很认真地说:“我不会删,但十几天后我们尽量就不要联系了吧,你有你的事,我也会去别的地方,都先回到各自的轨迹吧。你说你觉得我很特别,那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性格。”
“或许现在还在新鲜期内,但等旅游结束,过了半年,我说如果半年,或者干脆说一年吧,我们都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就算平时会在手机上聊聊天,视频。但人都是会变的,你或许会生活中发现另一个,在那个当下更和你眼缘的人。”
她没说支教的事,说了难道是想让他空闲时驱车来山里看她吗,不太实际,况且她也不想让任何人这样。
许念粥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继续说:“而且你应该清楚我性格上是有很大的缺陷,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发现我有更多的小毛病,生活也很无聊,还会不断输出丧能量。”
我不会,周圻安静地听她讲完,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他很笃定地回了她说的话,告诉她:“你很好,我更愿意相信自己感觉到的和看到的。”
许念粥还没理解完他的话,抬起头:“什么?”
她在说完后很长一段时间耳边还是嗡嗡嗡响的,她说的很快,又仿佛只要说的很快,就能把着中间很多并不是心中真正所想的话给更好的掩饰过去。
她其实根本狠不下心。
周圻这次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更加小心谨慎的语气,试探着问:“那在这趟旅行前,你有遇到过和你眼缘的吗?”
他说这话时,拖着很长很沉的尾调和鼻音,像是一只随时可能被丢弃的大狗狗在摇尾巴。
许念粥一下子心又软了,知道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可能会让他觉得有些夸张,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回答:“这几年我去了很多很多很多地方,热门城市,冷门却宜游乡镇,不过事实上不管是旅途还是日常生活中……”
她停顿,转头看向他:“你确确实实是很久以来唯一一个让我觉得有眼缘的,crush,美好的意外。这种感觉很难有,也应该不会再有了。”
“但我不能耽误你。”
因为喜欢,所以不能耽误。
像是刚着了点火的柴堆,一下子又被一瓢水给浇灭。
周圻问:“怎么就耽误了?”
这回他是真喝了点酒,因为她看到了桌上拧开盖的小玻璃酒瓶。他的鼻息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额头,烫的,带着丝果味酒精的香气。
“就……”许念粥被搅得说话断断续续,心里燥热,想到什么说什么,“你想啊,就是如果你的下一个女朋友问你谈过几个,谈了多久,你总不能回答是谈过一个,谈了十几天这样吧,这——”
“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会没有结果呢?”他打断。
许念粥哑口无言。
为什么呢?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心底总有声音告诉她,当感觉到幸福开始的时候,悲伤就在倒计时,那些美好的东西最终都不会是她的,所以她首先不能陷得太深。
浅尝辄止是最好的,既不会在最后难舍难分,也不会将别人拖了下去。
横无际涯的沉默。
“那你觉得怎么样算是有了结果?”不知过了多久,许念粥突然问,“结婚吗?”
“行啊。”周圻毫不犹豫地接了上去。
往前酝酿起来的氛围被打破,又好像是他故意想要打破。
但破就破了吧,也挺好。
许念粥踹了他一脚,哭笑不得:“……还挺时髦,闪婚啊,还是先婚后爱。”
周圻夹住了她胡作非为的腿,扬了下眉,不置可否。
“你相信婚姻吗?”许念粥本来不想继续深究下去的,但不知怎么,嘴巴无意识的就把脑子里的话给问了出来。
见他一直没回答,她才抬眸,发现周圻正噙着笑看自己。
“别想太多,”许念粥捂住了他的眼睛,“是因为我不太相信。”
重组家庭依旧停不下的争吵和冷战,还有她迄今为止没有见过几面的亲妈。
“我相信,也想让你相信,”周圻移开了她的手,握着,“考虑一下?”
话让他都说完了,虽然许念粥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感觉血液从脚底涌上了头顶,胀胀的,本来还想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的,也不想问了。
她就不该提到‘结婚’这两个字,把话题全都带偏了,这下更加默认纵许了两人之间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更难收尾。
算了,还是先愉快度过接下来的十来天吧,至于后面……
许念粥脑子里一团浆糊,她翻过身,往另一侧挪,尝试去冷静:“我困了,先睡一觉。”
“嗯,睡醒带你去吃蟹。”周圻很识趣的没有继续说,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可听到动静,许念粥还是会忍不住扭头,像被硬控了般:“你去哪里啊?”
周圻看床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笑了:“去拿户口本。”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许念粥故意乜了过去,卷起铺盖,阖上眼时听见他说是去洗澡,她在心里噢了句,没发出声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愫在作祟,就连之前饭后会晕碳的情况都没办法将她带入睡眠状态。听了一会儿“水上奏乐”,许念粥索性坐起来,拿过手机,想给文伊一发消息。
才刚给文伊一发了个表情包,对话框里开了个头,她就先看到周圻的消息从通知栏上面翻页了出来,就像是料到她会睡不着一样。
他发消息问她睡了吗?如果没有可不可以帮忙拿一下衣服,衣帽架上的那件。
许念粥睁着眼发瞎话:[睡了,裸着出来吧你。]
上头的“对方正在输入……”秒变回了她修改的备注名。
等了一分钟还没有收到回复,许念粥赶忙回了过去:[知道了知道了,等下等下。]
衣帽架……
许念粥跻上拖鞋往那边走,取下了件看上去最宽松的新衣服,顺手去行李箱里拿了个一次性毛巾。
她站在浴室门口,抬手要敲门时,恍然想起来周圻进浴室前从她床这面经过时,她好像看见了他手上拿了一件衣服啊。
里边儿,周圻拿毛巾擦擦发梢上的水,推开隔间门,看见了浴室凝着雾气的磨砂玻璃门上印着个人影,手上拿着衣服,做着上课举手的姿势,想敲门却没有落下。
盥洗台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他走过去,拿起来。
许念粥:[衣服还有条毛巾给你放门边的凳子上了哈。]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了一小道缝,衣服似乎被小姑娘无意识地在手腕上多卷了两圈,这会儿有点难松开,许念粥伸手抖了好几下,才堪堪掸平,放在椅面上,还贴心地拍了拍来提醒。
纤细的手臂正欲从门缝里收回,门内又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里拉。
门被完全打开,许念粥小声惊嘑,猛地拥进了蕴满热气的怀抱,扑面而来水汽和贴触上的热源让她本能地闭上了眼,推不开,他的后背湿漉漉的,她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垂下来,又被他滚热的腿侧给烫到曲缩起十指。
怎么进的淋浴间,许念粥不知道,只是在让她体感感到舒适的较高水温淋在小腿肚时,她软了身子,蓦地睁开了眼。
方寸之间,两个人站着显得有些拥挤,她面对着墙,腰被圈着,想伸出手撑着墙面瓷砖,又觉得‘7’的姿势太过于奇怪。
许念粥就这么耷拉着手臂,满脸潮红:“我……不洗澡啊。”
“湿掉了。”周圻很可惜地说了声。
“嗯?”她大脑无法思考,被勾着领口,语无伦次,“哪、哪里?”
他俯身,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往她耳朵里吹进了两个字。
不扶着墙不行了,她要热融化了,想去夺他手里的花洒:“我自己来就好……”
“不行,”周圻轻而易举地搂着她的腰往上托,“剩下的时间里,我要服务好,万一能转正呢。”
实习期呢,还转正……许念粥脑子也跟着化掉了,她看不见他的眸色,只觉得脸越来越烫,身体越来越无力,水越洗越多。
许念粥全身粉里透红,像是块红翡美玉。
墙面终是因为花洒落下的水流太密而让掌心打滑,周圻将她抱了起来,面对面朝着。
他亲了亲她淌泪的眼角:“咬得好紧。”
第二十六章
Chapter26
饶是再大的水声也没能将这句话给淹没过去。
话是含蓄的, 掐头去尾,没有主语,但身体的感受太过直接, 毫不掩饰, 许念粥红着脸承受。在最为深,最为战栗之时,她哼喘着一口咬住了他的肩头,伏在他的胸膛上急促换气。
胸口被烧起了团火,周圻将怀中的人重新扶着腰抱好, 贴合,沉身。他拨开她沁湿后贴在耳侧的头发,用唇瓣贴了贴她微微蹙起的眉间:“最后一次。”
“?”许念粥不可置信地睁开眼,张了张嘴,被哄着又趴了回去。
不是说喝酒了后会……唔……她正心想着,全身忽地一阵发麻, 闷哼了声。她挂下的手臂本能地举了起来,手指点在了面前的墙上。
墙面上水流变成了细长的水柱, 抚触着滑过指尖,留下与肌肤的亲昵感。
好舒服啊。
许念粥昏头昏脑地想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口。
她在玩水, 他也在玩水。
等关了花洒,一切自然而然的都停了下来。热水积攒的足够热度并不会让小隔间内的温度很快降下来,反之, 好像得到了更多的热量, 热到缺氧。
许念粥的脑子重到脖子都快撑不住, 仰起的脑袋只得乱七八糟的重新搁回他的肩膀上。缓了会儿,她伸手想去推开淋浴间的门, 想要吹吹凉。
玻璃门上全是水蒸汽,雾气朦胧,滚动交错着无数的小水滴。推不动门,她失力垂下手,抬起眼睫模糊地瞥了眼,看见满是水雾的玻璃门上清晰地留下了她的手掌印。
想到了冬日里往窗户上哈气画画。
许念粥觉得有意思,画了几个爱心和波浪线后又开始用指尖在那个手掌印下面写自己的名字。只是抻着胳膊太累,她没写几个笔画手就酸了,歪歪扭扭,单个字能写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她的指腹与玻璃间的接触磨擦了发出了清脆的‘吱吱呀呀’声。
周圻转了个身去看。
——‘嗞啦’
‘念’字的心字底的第一笔被反方向带着向下划出好长一道澄亮。但这只是其次,许念粥急急忙忙收回手,心一紧,环住他的脖子,拧他耳朵:“你别动,你先出去……”
“不动怎么出去?”
“……”
有道理,但也不是这个理啊。
两个人这次没有再闹很长时间,因为许念粥实在是体力不支。
周圻给她披了条浴巾后,换了个姿势抱好。他握着她的手把她写在玻璃门上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完,然后他在她手掌印旁边的位置上,紧紧挨着印了一个他自己的。
他覆着她写字的手掌心同样灼烫,许念粥感觉手背一片潮热,是汗,也是水汽。在写完‘圻’字的最后一笔竖,他松开了她的手,没了贴触,肌肤骤然触凉,惹得一瑟缩。
许念粥张开五指按在周圻的手掌印上,比较着嘀咕:“好大啊。”
“嗯?”
听到身后的声音,她没来由的心一跳,七荤八素的,赶紧重新组织了遍语言:“我的意思是……你的手好大啊……”
说着,许念粥还费劲抓起他的手,掌心对掌心相贴着对比。Mini缩小版的小手,乖乖地贴在大手的正中央,他的手指长度足足长出了她的一半,她看着看着笑了出来,把手握成拳,这一下就更显小了。
周圻把手摊开递过去,就这么给许念粥随心所欲地玩着,捏着。听到她情不自禁地重复感叹‘怎么会这么大?’时,他的唇角止不住弯起隐隐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只是在许念粥扭过头,用盈盈秋水的眼眸看向他时,他没忍住凑上去,咬着她的耳朵商量:“晚上穿另一件睡裙,好不好?”
许念粥被弄得很痒,但还是哼哼了两声,故作气愤:“你不是觉得两件都不好看吗?”
“我什么时候觉得不好看了?”周圻推开了淋浴间的门,抬手捏了下她的耳垂,表示对她的专断不满。
“好看的话,你那会儿不拿给我?”汲取到新鲜空气,许念粥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又可以了,说话中气都足了些。
可等她从他身上下来,这些‘又可以了’统统再次打了嘴炮,她不出意外地踩了一地的棉花。
周圻扶着她站稳,眼睛没离开她的眼睛:“就是因为太好看,所以——”
许念粥本来就头昏脑胀,再被这么一说,更加的头脑发热,趁着还没被糖衣给包裹,她赶紧先一步伸手,捏住了他的嘴。
灵光闪过,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穿不穿那看你表现喽。”
两人出门的时候快五点半了。
许念粥拉开副驾驶坐的车门时,心里莫名被揪紧收缩了下。她下意识地往后排看了眼,明显全车已经清洗过,车内新的汽车香氛散发的香味依旧淡雅好闻。
纵使很淡很淡,可她却依旧被冲晕了头脑,迷怔了片刻。
这种感受不单单是占大多数的因害羞而小鹿乱撞,心跳加速,还有一种灵魂升空后下坠的失重感,不真实,害怕抓不住,渴望又质疑拥有过。
许念粥几乎是放空状的上车,坐好,关门。
“现在饿不饿?”系好安全带,准备发动车子时,周圻转头,注意到,过了会儿才问她。
“嗯?”许念粥回神,听他又问了一遍,饥饿感汹涌袭来,顿感委屈,“饿惨了……”
本来她不该这么这么饿的,毕竟三、四个小时前刚吃完饱饭,这会儿再怎么算也是刚好的饭点。但水上运动比任何运动消耗的卡路里都大啊。
恰时宜的,阒静的车内响起了一声‘咕噜’。
周圻单手支在方向盘上,垂头笑了下,很大方地先承认:“我也饿了,”他指了指她前面的储物箱,“那里面有吃的,你找找,可以先吃点。”
许念粥的掌心贴在自己饿扁扁的肚子上,揉了揉——刚刚那一声的真正来源处。
她红着脸‘嗯’了句,打开储物箱,先看到了一个毛绒玩偶,再旁边才是一小袋的零食。压着了点袋口,于是许念粥先把毛绒玩偶拿了出来,放在腿上。
这是大号的……花生企鹅?他的?
许念粥扭头看了眼似乎和毛绒玩具不沾边的男人,手上在解着袋子。
为了避免将玩偶弄脏,她决定把它放回。
可对于毛茸茸,许念粥手痒实在忍不住,等重新打开储物柜时,她还是捏了捏,去问:“是你的吗?你喜欢?”
她还想说的是,她家里也有这个牌子系列里的小部分,全新的。如果他喜欢,不嫌弃的话,倒时候可以当作小礼物寄给他。
“是给你的。”
车子驶出地下停车场时,正好是日落时分,周圻偏头看她,光打在他脸上,耳廓透光发红,一脸无害纯真。和不久前她说了好多好话,他还是一面吻她一面说着放松又探入的神情完全判若两人。
想到这个,许念粥的脸烧了起来,不与他对视,低头盯着‘花生企鹅’,小声:“为什么是给我啊?”
像是能感受到她因为乱了心跳而呼出加剧升温的热气,周圻笑着调低了点空调温度:“看你睡觉喜欢抱着东西睡,应该是习惯。”
习惯确实是习惯,她从很小的时候每晚睡觉就要抱着东西,不管是枕头,被子,毛绒玩偶还是人……
嗯……人?
许念粥猛地抬起头,口齿依旧不清:“我,我昨晚不会一直抱着你睡吧?”她明明在梦里“打龙”啊。
周圻看后视镜时顺势看了她一眼,神秘莫测的表情让许念粥喉咙一干,她记得她“打龙”时还硬踹了好几下,不会是踹伤了,要她负全责吧?
许念粥想着,视线下移,又一想,不对,没有任何影响。
这人怎么……
她清了清嗓子,开口:“好了,今晚的那件睡裙——”
“咳咳咳,”某人耍赖打断,趁红灯看了眼她手边那袋的小酥饼,“你不是饿了?先垫垫。”
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又颇有些哄诱撒娇的意味。
完全懂了。
许念粥扑哧一笑,拿捏住了,竟有些洋洋得意。袋子里有一次性手套,她套好,拿了一个先递到周圻的嘴边,小酥饼很小,一口一个,但她还是很细心地伸出另一只手托在他的下巴处,避免渣碎掉落。
喂了几个,眼见着要红灯转绿,许念粥收回手,拎起袋子打算坐正身子,没想到身前的人偏偏和她作对,握着她的手腕不放,甚至往身前拽。
许念粥抬头,看到的是熟悉的狗狗眼。
她抿咬着唇,想笑又不敢太放肆,用余光瞄了眼红绿灯上的数字,还剩十秒。
“不许。”周圻开口。
“不许什么?”许念粥翘起小尾巴。
七秒。
原来吊着人这么好玩啊,许念粥在心里暗爽。
她的小表情无比灵动地展露在脸上,而她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五秒。
“念念。”周圻突然喊她,他那双内里水红又湿漉漉的眼睛此刻多了些慵懒,微微抬眉,含着笑。
“嗯?”许念粥转眸对上,怔了下。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周圻的右眼下方有颗小小的、浅棕色的痣,眼尾略狭长,这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只下一秒就会化身成为吃了她的绅士狼。
红灯已经跳转为黄灯。
许念粥咽了咽喉咙,确认这个眼神是在哪里见到过。
她审时度势,匆匆朝红绿灯努努下巴:“绿灯了!绿灯了!”
周圻不是许念粥,连起步松刹车还要酝酿个七八秒。
他往前方看了眼,心里有数,又转了回来。
这边的许念粥生怕后面的车辆按起喇叭,拉锯战首战失败,她先松口:“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开车好好开车。”
手被放开,她麻溜地坐了回去,不服输地瞪了周圻一眼,开始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小酥饼。
阳光从前方玻璃直直照进,周圻笑着抬手将遮阳板拨下,侧目去看许念粥。小姑娘整张脸沐浴在暖黄的光线中,两腮鼓囊囊的,食物不咀嚼也不咽下。
等着光合作用呢?他哑然失笑,抬手拍下了她那侧的遮阳板,瞧见扶手箱袋子最底下有一瓶果汁,他快准狠拿过,递了过去。
许念粥也不是不知道拿瓶水润润,只是她很容易被些干食给噎住,碎渣粘黏在了喉咙上,她要缓缓再去。
胳膊肘被碰了下,她扭头,看见了果汁,接过,啜吸了大口,赶走了不适感。
下车时,许念粥拿好手机,对周圻说:“表现分给你加回来了。”
“什么?”周圻正在解安全带。
“没什么,没听见就算喽~”许念粥拖长尾音,转身去开门。
她不可能在同一辆车,在同一天内栽两次,一只手早早就搭在了车把上,刚一说完就拉开,却没有碰上预料中的,会被锁上安全锁。
许念粥‘喔’了声,默默带上了点因为冲劲儿大而开出去大半的车门。
“你好像很意外?”周圻看着僵在了原地的许念粥,笑了。
“没、没有啊,”她跨了出去,“走吧,快饿死了。”
正关好车门,许念粥隐约瞧见周圻的嘴巴动了动,她跟踩了风火轮似的快步跑到他车门那侧。周圻已经下来了,她拽着他的手臂前后晃:“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也说点什么不让我听?”
周圻倒是非常淡定地说没有,因为他其实听清了她说的那句话,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许念粥被气笑了,刚想开口说收回,某人的一句话先撂担子一样落在了耳边。
“君子一言——”
管他呢,许念粥胡言乱语:“五马分尸。”
周圻带她来的地方处在闹市,正处饭点,来往食客络绎不绝。
她说得太铿锵有力,以至于刚走过的一行路人纷纷往这边瞧了眼,然后统一将审判的目光落在了周圻的身上,上下打量,眼神仿佛在说,是渣男?还是出轨到不可原谅?
许念粥幸灾乐祸,感觉大仇已报,她拍了拍周圻的背:“去吃饭吧,驷马难追。”
预约好的饭馆就在过了这条马路的对面小巷中。
暄气初消,菊黄蟹肥。
吃蟹的人不少,并没有太大的招牌门面,但飘出的却是让人贪恋的烟火。
浇着金黄浓郁蟹粉的捞拌面;有着大颗大颗虾仁的大馄饨,同样裹满鲜美的蟹粉;炸得金黄焦脆的蟹粉春卷,内里包的是蟹粉肉馅儿的,外酥里嫩。最后在许念粥的强烈要求下,加了两盘时令蔬菜,爽口解腻。
吃完回去是晚上九点多。
许念粥靠坐在床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虽然很饱,但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周圻站在床前,看她怀里抱着‘花生企鹅’,小小的一团缩在床头,却占据了他满眼。他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却被许念粥抓了个正着。
“偷拍啊你?”她眯了眯眼,狡黠地看了过去。
“被你发现了就不是偷拍了,”他举起了手机,“是光明正大地拍。”
“别呀,我现在邋遢的要命。”
许念粥唰地一下从床上蹦了起来,拿毛绒玩偶挡住脸,几步一跌地往床前跑,夺过他的手机。
反正她也知道他手机的密码,周圻就任由她去了。
毛绒玩偶蹭掉在了地毯上,他弯腰捡起,放好。
许念粥揣着他的手机,不由想到了看鬼片那天,他也说他拍照了,但实际上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她盘腿坐下,试探着问:“也又什么都没拍,对吧?”
周圻笑了声,算是默认。
许念粥点亮了屏幕,但迟迟没有输入密码,只是点开了一旁的相机,她抬眸:“这么一看,突然发现我们的手机里好像都没有自己拍的合照欸,除了上次Sonia拍的。”
相机翻转,她猛然瞧见了屏幕里的自己,想了想,还是摁灭了手机,“算了,下次吧,看样子我现在真快累成鬼了。”
她把手机还了回去,转而一脸期待:“周导明天打算带去哪里玩啊?需不需要早睡早起?”
“早起不需要,早睡……”周圻低眸,声音轻了下去,把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给她看。
这才不到一个周,她就被人摸透了她那慢腾腾的架势。他帮她算好了,一小时瘫床上,一小时洗漱,再一小时睡前刷手机,正正好十二点,万一再多个什么事就又是凌晨了。
许念粥打直腰背,双手垂放在腿上,不想承认,但嘴角却是翘着的:“你刚刚让我想到了句话。”
周圻坐在她旁边,等她说。
许念粥转了个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笑:“知女莫若父。”
两人之间的空气好像结结实实地凝滞了几秒。
半响,许念粥觉得可乐,她伸手在周圻面前晃了晃:“傻掉啦?”
见不为所动,她蹦下了床,忙又喊了声:“周圻?你呼吸啊!”
下床时没来得及看清,脚被被子勾到,许念粥险些踉跄。周圻干脆拦腰将她一把搂到身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脸,徐徐开口:“正忏悔呢。”
本来许念粥还没懂的,但在听到他喊她小姑娘后,明白了,顿时捧腹。她转身,同样戳戳他的脸:“那你继续吧,我先去洗漱了。”
周圻坐在床沿,微微仰头,他没有松开许念粥腰上的手臂,反而愈发箍紧了,腿分开,把她套了进去。
他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许念粥站在他跟前,垂眸同他对视,憋笑。
她踮起脚,居高临下,抬手胡乱揉了下他的头发。像是要宠幸谁似的,她弯腰凑到他耳边,娇俏地说了声知道啦,然后轻轻一推他的肩膀,嗯哼了声。
周圻在许念粥看不到的地方勾了勾唇角,反应迅速,环着她的腰就势仰躺了下去,听到一声短而急的哎呀,他偏头,看到她脸上露出的惊愕表情。
许念粥是真怕把他给压坏喽,不管哪个。
她屈臂,撑在柔软的被衾上,想起身,又被按了回来。感受到抵触的滚烫,许念粥涨红了脸,呼吸都困难,和溺水了一样。
“等会儿真的要压、压坏了……”她只得把心里话说了出来,甚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压不坏,”身下的人倒不在意,“不信试试?”
都这么说了……
许念粥这回真的被激起了点好奇心,但也不敢瞎来,她谨慎得慢慢又慢慢的向上提膝盖,也不知道折磨的是谁,两个人的呼吸声都一下比一下沉。
碰到了类似拉链的东西,许念粥‘喔’了小声,在感受灼灼的目光注视中,她想都没想就闭上了眼,用膝盖自以为重重地画了个竖弯钩。
避开了所有。周圻轻声一笑,翻身,将人压在床上,按住了双手,拿回主导权。
许念粥眼睛都还睁开呢,从一片黑暗,到了另一片黑暗,身前阴影直直而来,香味逼近,她难以自抑的慌乱发热,下赌注似的往随机方向偏头躲开。
蓦地,眼前一亮,赌对了,她睁眼。
实际上两人隔了些距离,周圻看她脸上的惊喜,笑着埋进了她的颈窝。
许念粥被这声闷笑激到脸红透,明明最开始是她先撩拨起的,到最后怂的还是自己。她屈起腿,现在想要“攻击”他了,又被提前预料到,用腿给挡下。
不知是谁的手机进了几条消息,默认提示音。
许念粥停下来,偏头去看周圻,带了点小心思:“你的?”
周圻笑了,他知道不是自己的,他调的静音。他坐起来,没多大地,一眼看见了在床尾亮起的手机屏幕,周圻拿过,递给了许念粥。
“还很饱吗?”他在她解锁时,问。
“嗯?”许念粥抬头,脑子里重新过了遍他的问话,自我感受一阵,“没那么饱了。”
消息是文伊一发来的,下午那会儿她才发了表情包过去,就把人晾一边去了。
她惭愧地回了几句话之后,听见周圻说:“嗯,那早点洗漱休息吧。”
那她前面说要去洗漱时,他为什么不松手不放人呢?许念粥的头顶顶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过了好一会儿,她后知后觉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因为我说我吃饱不想动,所以想拽着我参加什么另类的运动吧……”
在这反应的几秒里,她倒还真的记起了以前看的报道,说饭后吃得太饱不能立刻洗澡之类的,容易引起一连串的问题,最严重的还有可能是猝死。
“嗯,”周圻将她身上卷起边的衣服往下拉了点,笑了笑,“快去吧,我知道今晚不合适。”
“你也知道?”许念粥嘴快接上,说完也是心虚,分明每一次她都没出力,但又能获得舒爽。
为表谢意,许念粥也想出了个另类的感谢方式。
她假装咋咋呼呼的要伸手去够另一侧床头柜上的东西,往周圻身边靠近了些,她在心底嘿嘿了两声,趁其不备亲吮上了他的喉结,随后立马后撤下床,打了十二分精神快速去拿了那件睡裙,拎起贴身衣物的小包就往浴室里钻。
漂亮地诠释了四个大字——火上浇油。
第二十七章
Chapter27
[醒了吗?我在你房间门口。]
翌日, 在中午十二点的闹钟响起第十个‘稍后提醒’的铃声后,近一点,许念粥才幽幽地睁开了眼, 手在枕边摸索着, 准确无误地关掉了闹钟,将手机调成静音。
在此之前的九个间隔休息的闹钟,许念粥不是没有想过要努力打败瞌睡虫,而是瞌睡意念太过强大,她直接败北——
第一个‘稍后提醒’的闹钟响起时, 她想:好事成双,再睡一会儿。
第二个‘稍后提醒’的闹钟响起时,她想:事不过三,下个闹钟声响起时一定起。
第三个‘稍后提醒’的闹钟响起时,她想:当我没说过上一句。
第四个‘稍后提醒’的闹钟响起时,她毫不犹豫地想:四不吉利, 继续睡吧,第六, 六六大顺,第六个闹钟我一定一定起。
……
第十个,十全十美, 那十一个还有什么成语来着?找不到借口了,她只能蔫着个劲儿晃晃脑袋,尝试把自己摇醒。
可还是又累又困, 她把怀里的花生企鹅放到一边, 翻了个身, 换成头朝下的睡姿,重新扎了回去。
那条微信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发来的, 被翻面向下盖着的手机屏幕亮起,在枕边溢出一圈微亮的光。
许念粥阖着眼看不见,但却好像有人托梦给她。她无意识地稍稍扬头,把下巴搁在枕头上,睡眼惺忪着捞过手机。划开,人脸识别失败,她揉揉眼,只能迷迷糊糊地输入密码。
一条新消息,周圻发来的一条消息,一分钟之前。
许念粥重新伸手搂回毛绒玩偶,蹭了蹭,莞尔,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生动的表情。她转身坐了起来,搓脸,回:[刚醒,等下。]
要知道这个十二点的闹钟是昨晚睡前周圻调的,但对方好像又知道她会无止休地按掉前十个提示闹钟一样,掐着时间点发来了条消息。
算得好准。
也没多想,许念粥干脆就穿着身上皱了的睡裙,顶着略有些蓬松炸毛的头发去开了门,高低再乱糟糟的模样都被看过。
昨晚进浴室锁门后,许念粥明确知道自己放了把火,但就是耐不住,一想到周圻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怎样都拿她没办法后,她还是多了些成就感,完全忘了之前的那股怂样。
她果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在调戏的边缘来回横跳。
也许是许念粥洗澡洗太久的缘故,结束了,等她换上那件买来仅穿过几次的豆绿色冰丝低领吊带,探头出来看时,周圻已经坐靠在沙发上,闭目。
他修长的双腿很自然地敞着些,桌前放着空掉了的小瓶果酒,是下午那会儿余下的大半,桌边的手机关了声音,但时不时进来的消息让屏幕一闪一闪。
刻在中国人骨子里DNA,许念粥鬼使神差地走近,用手掌探了探空调吹风口的方向,没有小毛毯,她只能拿个靠枕放在他的身前盖着,又收走了酒瓶,把手机拿远。
折身,许念粥站回了他身边。
她不是没看过他睡着的样子,只不过他在透红的面颊加持下,更加清俊柔和,给人一种更好欺负的错觉,就像那晚在清吧再遇时那样。不同的是,这晚喝酒的不是她,而是周圻。
过去的事永远如同漩涡,将人很好地牵绊了回去。许念粥安静地看了会儿,提起了嘴角。
想到了那会她把他当比自己小的弟弟看,借着醉意可劲撩拨,没想到在品尝过之后,反而会他的一个眼神就能让她有了感觉,松了口。
不行,她怎么能怂呢?
不过就现在来看,乖顺的样子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也不知道他到底喝没喝醉,要是醉了拉不拉的动,许念粥想着,单只腿跪在沙发上,戳戳他的胳膊,没反应,又戳戳脸,还是没反应。
她挪了下位置,屈起另一只腿,往里沙发里面移,跪坐着,向前倾身调整姿势时,她的嘴唇不小心擦到了他的耳郭,下一秒,她意外发现周圻的眼睛滚了圈,呼气变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装睡?许念粥心旌摇曳,不确定地凑近,发现她的鼻息落越长,他的睫毛越颤,喉结滚动越明显。
装睡!那可不妙!想到了自己纵的火,她收回刚刚的想法,当即就转身跳下了沙发。
在温和的光线下,许念粥像朵被裹在嫩叶之中的含苞待放的小花骨朵,周圻先一步睁开眼,站起俯身,从背后拥捧住了这朵花,环在怀里。
他的鼻尖剐蹭在她的蝴蝶骨,许念粥心脏一突一突的,故装镇定指责:“周圻,你怎么装睡啊!”
这时候听她喊自己名字,周圻莫名感到嬖昵,心里熨帖:“不装睡你会过来?”
许念粥被他的反问问到愣了一下,肩膀却开始麻酥酥地抖。好像说的有理,但绝对不能输了气势:“我……我又没那么怂。”
他笑着‘嗯’了声,往她耳后吹了口热气,这一下直接顺进了许念粥的心缝里,荡起小片涟漪,她凝了神。
她的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指尖不经意间轻擦过她平坦的複部,许念粥不住一哆嗦,她吞咽了下。
周圻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挤进指缝。他轻曼的吻从她的后脖颈顺着脊柱线游走向下,停留在了后腰上。她身上的这件睡裙丝滑,倒是方便了她像颗糖果般被剥开。缱绻得像是要坠溺,许念粥忍耐着嘤咛,另只手攥着裙角,僵硬地保持动作,想要转身,又怕被看到迷蛊到发红的眼圈。
“你,你喝酒了,我去给你泡蜂蜜水。”趁腿软前,许念粥心猿意马地拨开他的手跑开,怕最后先把持不住的是她,但她又真的不行了。
她打开小冰箱,拿了三条蜂蜜,是上次周圻给她的,她还剩几条,就都给放里面了。
热水壶里正好有温水,她取了个干净的玻璃杯,用小勺将蜂蜜搅拌均匀,金属小勺碰壁的次数取决于她乱序心跳的跳动次数。
怎么搞的今晚这酒是她喝了似的,许念粥费解。
“再这么搅拌下去,水都要晕了。”
周圻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灼烫的掌心覆住了她旋转的右手,另只手穿过她的后腰,端起了玻璃杯。许念粥吓了一小跳,转身,顺势地托起玻璃杯底就往他嘴边喂。
豆绿色睡裙衬得她的肤色更为白皙,她的双眸澄澈至极,颇为急切的动作让她的面颊积上了一抹红。盯瞧了片刻,周圻大概谙悉了她的想法,弯了弯唇,压下了暗涌。但他倒是真的没喝醉,没什么感觉,连微醺都谈不上,不过还是依言将整杯喝完,蜂蜜水很甜很甜,他的视线瞥到了桌上撕开的三个包装袋,难怪。
见杯底空了,许念粥抬头,小心翼翼地问:“解酒了吗?”
周圻心生有趣,他曲指轻点她脑门:“小姑娘,铃铛妙药啊,速效?”
许念粥心不在焉地‘噢’了声,扭头收好桌上的包装袋,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周圻看着她的身影,决定“将错就错”,在她站起身时,伸手将拿着的玻璃杯推放到桌面的最里,突然又靠近她,另只空着的手抵在她另侧的桌沿处。
肌肤碰触,滚烫发麻,许念粥耸了下肩,口干舌燥,想着刚刚那杯蜂蜜水她也该喝点儿。
又或许,她该加强锻炼,让身体体力更好一点。
僵持了会儿,周圻笑了,动作轻缓的将她洗澡时随意扎上的发绳解开,如瀑般的黑色长发落下,散出一阵清香。
感觉到后背的温度蒙了温,许念粥屏着的一口气终是发颤着呼了出去,她转过身双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努力直视他:“睡觉吗?呃……单纯的睡觉。”
她从前还没发现过汉字竟会有如此的一词多义,但也可能纯粹是她想多了。
“睡觉,”周圻看她谨慎,想起了什么,往花生企鹅的方向看了眼,逗她,“那你晚上是抱它,还是抱我?”
“它!”许念粥毫不迟疑地指了指花生企鹅。
顿了两秒后,周圻捏住了她的食指,失笑:“要不我还是把它收回吧。”
……
不过昨晚的最后,许念粥还是抱上了花生企鹅,倒不是因为唇舌之争辩过了周圻,而是他学校那边的小组突然下发了任务,他要回房间完成。
许念粥也不知道周圻到底昨晚几点钟睡的,但肯定在她之后,而且任务量也不小,她给他发的那条[晚安],也是过了半个小时,凌晨十二点多他才回。
打开门,看到门外衣冠楚楚的男人,许念粥又瞧了眼自己,怎么看怎么像她才是加班的那位。
“早啊!我先去刷牙洗脸。”她撂下一句话就跑,跑了两步,后退,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许念粥将手里的花生企鹅塞还给了他。
周圻微微怔愣了下,稀里糊涂地接过,看着一溜烟就没的身影,旋即笑了。他走进,关了门,将手上的东西放好,慢步走到浴室门边:“我们大概两点出发可以吗?”
许念粥嘴里满含着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听见问题,嘴比脑子快:“好的呀,没问题。”
咕噜咕噜,嘴边吐出了好几个小小的泡泡,她被呛了一下,又伸手去抓。
周圻刚站定在门边,就看了她玩泡泡的画面。相较于在门口那会儿,她这会儿已经用鲨鱼夹把头发抓好,在她自己很难看完整的后背、后脖颈那块儿,留下好几处小小的暧昧痕迹。
许念粥被周圻看得脸发烫,刷牙的动作都慢了下来,她开始驱人,嘟囔着让他先出去,给她十分钟。眼瞧着嘴边的小泡泡越说越多,她不得不先去漱口,等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牙刷‘噔’的一下落回牙杯中,她又一扭头,门口的人不仅没走,还居然抱臂观看完了全程。
许念粥走近,挥了挥拳头。
周圻捻住她的衣领口,往上提,一本正经:“我来监督一下你是否有遵循巴氏刷牙法。”
遵循吧……不过许念粥没多想这个,倒是注意到了他说话前的小动作,低头看了眼睡裙,无意识地开口:“好看吗?”说完,她自己都震惊,这换之前是她绝对不可能问出口的。
被同化了。许念粥‘唔’了声,后退几步,也不知道这个变化好不好。尽管如此,她还是眨眨眼,很期待回答。
周圻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许念粥进步了,但也仅仅进步了一点,在见周圻准备说话时,她又自动切换跳转到了下一个话题。
她拿起毛巾,问:“你不困吗?昨晚才睡了几个小时呀?我都有没睡够的感觉。”
听她又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问题,周圻噙着笑和从镜子里看向他的许念粥对视:“当然好看,”看她闪躲开眼睛,他也还是继续回:“不困,睡了有六、七个小时,你要是还困,我们再推迟一小时出发?”
“不用了不用了,就两点。”许念粥把脸埋在毛巾里擦着,摇摇头,说话声音闷闷的。
选衣服时,周圻特意叮嘱穿条长裤,要是是裙子最好的能到脚踝的,许念粥听了,但不多,拿起了条七分裤,周圻面上肯定,但说得是你等着瞧,今天山上的蚊子有口福了。
许念粥被逗笑,最后长裤短袖加薄外衫,脖颈处裸露在外的地方,也涂上了驱蚊露。
去的是浙大的之江校区,也是许念粥在之前计划过要去的景点之一。昨天闹腾过后唯一办的正事,预约了参观。
出发前,许念粥还特意带上了拍立得,她打算之后两个人去哪儿都用这个记录,可以直接把相片给一份周圻。
车子停在了校门口,周末,也有不少人。
更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参观的,许念粥才下车就瞧见了两家人,一家的孩子估摸着才上小学。
她撞了撞周圻的手肘:“你看,从小培养,环境熏陶。”
周圻看过去,笑:“谁不是从小被念叨过来的?”
许念粥先摊牌:“你别说,我当时考研选校开始的时候还真选了这个学校。”
在他持续注视的目光中,她后摊手:“然后中途换掉了。”
她歪头瞧了眼周圻,嗯哼了声,就是你想的那样,太难喽,我太菜了。
周圻笑着抬手刮了刮她的脸颊:“没有,你很厉害的。”
许念粥这回不推脱了,接受了这份厉害,也挺开心。
“我说真的。”他还确认了遍。
“好啦,我知道了,再说就满得溢出来啦!”她好想笑哦。
跟着人流一同进了校门。
红砖楼,绿茵路,百年香樟,依山而建,建筑杂糅了很多风格,古罗马文艺复兴时期的遗风、英格兰建筑的古典、巴洛克风格……许念粥走着看着会突然觉得一栋楼,一片景眼熟,后来回去一查,还真是某个电影、电视剧的取景地。
没有规划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的路线,看着哪里有路,哪里有人就跟着去了哪里。
是个好天气,云朵悠悠,驮着浪漫。
情人湖的湖面水光粼粼,清透的翡翠绿色。虽说已经是个著名打卡点了,但当两人并排从情人桥上走过的时候,许念粥还是偷偷瞄了周圻一眼,然后就发现周圻也在往这边看。
她是偷瞄,他是磊落地看。
许念粥的心后知后觉地跳漏了拍,她忙推了周圻一把,让他去站好,拍张照,也没管光线构图好坏,只是推远。
她偏过头,呼吸错乱。
这是拍立得拍下的第一张照片,她避光护好,往周圻那边走,恰好中间有对情侣横穿走过,许念粥低着头走险些撞上,被周圻快一步侧身伸手挡下,拉了一把,她跌进了他的怀里。
百味杂陈。
许念粥趴在一侧护栏上,看湖边绿氤似霭,绿树葳蕤,飘落下的些许树叶淌荡在湖面上。周围的色彩饱和度实在太高,她盯久了,时不时搓揉着眼,眼眶热了,连带心窝也热。
周圻背靠着栏杆,在看万物,但更多的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他看她手里握着的相纸图片在渐渐成形,转过身去,胳膊撑着:“好了?”
许念粥不太自然地扭头看他,顺着视线向下,‘噢’了声,举起相片,只一秒,就偏了点角度,不让周圻看。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看不太清,好端端的白净少年,变成了刚挖煤回来的糙汉。
许念粥仔细辨认着瞧,还是能看出点五官,但就是……太黑啦。她低落的情绪被打跑,原本就发热的眼睛,愣是一下笑出了泪花。
“好好笑啊你,怎么能这么黑!你一定要好好存着,以后万一哪天不开心了,就拿出来看看,笑笑。”她不敢笑得太大声,但真的,很搞笑啊。
周圻哭笑不得,笑是因为她在笑,哭是因为这是他自己。
他接过照片,明白了她的笑点。看的好笑久了,他当真听话收好,放在了钱包夹层,收回手时,身边的人也渐渐平稳了呼吸。
桥上忽地跑过只白猫和只黑猫,一前一后往另一侧的石阶上跑去,‘喵呜’了声。
片刻,他听见许念粥轻轻喊他名。
周圻转头。
“我突然觉得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她对上他的眼,他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瞳里藏着她小小的倒影。
周圻颔首弯腰,将耳朵贴很近:“哪句?”
突然拉近的距离,许念粥心间一颤,微微踮脚蹭上:“谁都不能回到过去,但谁都能从现在开始。”
第二十八章
Chapter28
周圻的呼吸滞慢了下, 正想偏头回话,就感觉脖颈被只手覆上,向一侧搂去, 旋即唇角一热, 这动作轻而快,就像风轻咬过枝丫上欲坠的树叶,掉在湖面上惊起了清波。
许念粥倏的一下放开了他,放平踮起的脚,她面颊烫乎乎的, 好似上一刻全然忘却了身边还有旁人接连路过。
发晕后视线聚回,她看到周圻的唇侧有抹淡粉,才想起出门时涂的是带色润唇膏,许念粥下意识地伸手,用指腹将其擦去,却不料擦不干净, 永远剩下一小点晕开的粉。
她悻悻地刚准备收回手,毫无防备的就被周圻握住了腕骨。
抬眼, 四目相对,她看到了他微微勾起的嘴角,心绪起伏。
周圻瞥见她红透的耳垂以及指腹上的浅红, 轻声一笑,拇指缓缓抹蹭过刚刚被柔软点触过的下唇,在手指同样的位置留下了同样的红。他顺势想将许念粥环进怀里, 却被她用拿着拍立得的那只手给挡了下。
“有好多人。”许念粥现在在意起了周围人投来的, 没任何恶意的目光, 小声嘟囔。
那拍立得抵在他的左胸口处,周圻垂眸看了眼, 抽出另只手盖在她的手背上,一同按住,按更紧。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他的语调里都透着些愉悦,多看了她几眼,“这会不会太不公平了点?”
他的心跳通过拍立得连到了她的手掌,再顺着手臂经脉一路传送到了她的大脑。
大脑立刻被收买贿赂,许念粥往前蹦了小下,跳到周圻的怀里,贴一贴。她脸很快又一红,以要再帮他拍一张照片为理由,又将人推远。
周圻被推着躞蹀往前,站定,笑看着,带着丝意犹未尽:“就这样?”
“就这样……”许念粥低头,假装研究拍立得。
“行,”他看她呆愣愣,没为难,不紧不慢道,“晚上继续。”
许念粥听闻立马仰头,又羞赧又紧张又期待,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她主动跳过这个有颜色话题,催他:“快去站好。”
许念粥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产生一种强烈的,想凑上去亲一下的欲念。或许靠得太近,他身上有她喜欢的味道将她吸引了过去,又或许是纯粹的想要抚触,还又或许是想要堵住她自己差点脱口道出的话,从现在开始。
“你要不做个什么手势?”退远了些,透过镜头,许念粥看到里面的朗朗少年,听话的板正地站立着,如松。她好笑,提高了些声音询问,试探性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如这个?”
周圻了然,弯弯眼,有些僵硬和稚拙地配合着比了个耶。
莫名,按下快门的那一瞬,许念粥的嘴边轻声喃喃出了‘笨蛋’两个字,绝对的褒义词,傻到可爱。
上一张的失败经验还没有琢磨清楚,许念粥只能再次根据注意事项去捏着相片的最上端,用手心好好捂着,尽量不去甩动。
她刚放下拍立得没两秒,肩膀就被人拍了下,转头,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生,应该也是游客。
许念粥有些疑惑地朝女生点了点头。
“许……念粥?”女生把墨镜推了上去,卡在发间,笑着说了声嘿,“还真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
许念粥有些茫然,定定地看了两秒后,她想起了这位女生是她高二分科后的后桌,还是英语课代表,关系还挺不错,但没想起来叫什么名字。当时一个班近五十人,加上还有走班的同学,许念粥本来记人名的本领就差,过了这么多年更甚。
女生猜许念粥没想起来名字,先报了名:“陈笙。”
被看出来了,许念粥微张着嘴,有些尴尬:“啊,课代表……”
“课什么代表,多少年前了,而且当时不是你不想当,我才捡漏上的吗,”陈笙依旧直率,她粲然,目光往四周看,“你等下噢……”
许念粥含糊地笑了两声,说好。
她人生中第四害怕的事情出现了:出门在外时碰上以前的朋友同学,特别是旅游。要如果只是这样女生间单纯的寒暄还勉强凑活,但——
很快,许念粥就看见了陈笙拽着一个男生走来,她吞咽了下,更僵了,好像那人是之前的……班长?
不算太熟,她两指间尴尬地摩挲着,尴尬地打了声招呼。看面前两人举止亲密,许念粥小声道:“你们?”
没等她问完,陈笙先开了口:“我们结婚了。”
许念粥惊讶地又‘啊’了声。
英语课代表和班长……当初他们的确是早恋来着,没想到现在都结婚了。
而且怎么最近碰到的一个两个都结婚了。
许念粥的脚趾都快把情人桥给抠裂了,正想着接下来说点什么,就听到了段电话铃声,她闻声看去,是班长的。他笑了笑,抱歉地挥手,先去接电话。
少了一个人,浑身自在了些,许念粥深呼吸了口。
陈笙走近,在许念粥低头跺脚时碰了碰她的手臂,朝一个方向努努下巴:“看你们俩好久了。”
“嗯?”许念粥猛地抬头,顺着视线看过去,周圻正信步走来。她脑中警铃大作,惊诧,不好意思地扑闪扑闪眼,好久是多久?不会是从她亲他开始吧?真,救大命啊……
“很配哦,”陈笙毫不吝啬地夸赞,边说边打趣的在肚子的地方比了个鼓起的弧度,悄悄说,“不像我老公,结婚就这么的膨胀了——”
看来应该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不然以陈笙大大咧咧的性格,肯定还会问东问西。许念粥放下心,笑了,又看了眼周圻,一样轻声回:“我们不是……”
“不是?”陈笙睁大眼,笃定,“那肯定是男方太不主动了。”
最后这句铁铁被周圻听了去,因为许念粥见他走近,用眼神问,什么主动不主动?
说他不主动那可真是冤了他,许念粥心道,抬眸,看见他整个身子处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耀眼。她有时候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块木头或者是堵墙,才会在一个生理和心里都喜欢的人面前,在最后的关头咬住了牙。
“那个,”见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八卦本性暴露,陈笙拉线,“你们要不一起拍张照?”
许念粥顿了顿,想起了昨晚睡前她也的确想过给两人留张合照的事。为了保险起见,她从包里翻出了手机,解锁了密码,点进相机递给了陈笙后,许念粥摇了摇头,回她,说,不是不主动,他们是不同地方来这儿旅游的。
“啊……异地啊,”陈笙懂了,“那确实,当时我们在一起四年了,然后后面分开的半年里都差点要分手。”
她说完,拿起手机寻了个光线好的地方,招呼着他们去那边。
有时候是这样的,话不用多说,懂的人都懂。
虽然不知道前面的铺垫,并且这个回答听上去和问题毫无关联,但周圻脑子好,几句话联系了一下,就知道了个大概。
在许念粥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时,周圻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掌心。
以为他是有话要问,许念粥转头。不过因为身高差,太过于小声的话传到她耳朵里零零散散得不像话,许念粥只听到……抓去……了……
“抓什么?”她笑问,眼眸明澈,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周圻垂眼看他,恼笑着掐了下她的脸:“抓什么?把你抓走,抓回家。”
“噢,”许念粥脸上的表情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顺着他的话,“你养我啊。”
到了指定位置,周圻搭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了身,反问:“怕我养不起吗?”
许念粥点头如捣,严肃得很:“怕鼠了。”
怕,当然怕。
她怕梦醒,她怕有人突然离开,她怕所有没发生过的一切,所以她还是有些不敢去相信太好的结局。但有时她又没有怕,比如在最丧的时候,她并不恐惧死亡。
下一秒,她的后腰就被一挠。许念粥被点了笑穴,忸怩着躲开,不过这个笑却多了些复杂的意味。
他们一连串的对话和动作,都被身后的陈笙给拍了进去,随性但却无比自然。
两人站在那儿正儿八经拍着合照,周圻伸出两只手在许念粥的头顶比了两个耶,被发现后,许念粥回头踮脚揪起了他的两只耳朵。
照片前前后后拍了足足近五十来张,满满当当。背景里,湖面潺湲,水波光熠,许念粥也没去删减挑选,蹭着网一股脑的全部发给了周圻,都是这个当下的定格记录。
老同学间又咬了会儿耳朵。
谢过之后,他们两人继续往校园内走。多数是需要爬坡的路,许念粥喜欢迈大步,夸张地摆手臂来获得向上走的力,周圻在斜后方看着她,鲜活生动。
拍立得的第二张照片成像很成功,带有独特滤镜的相纸被他再一次收好。
走了几步路后,许念粥实在是怕手上的拍立得被她甩出去,想放回包里,一转头,看到了同一时刻恰好也将目光望来的周圻,他身后的树木葱蔚洇润,石阶路上光影斑驳。
两人之间拉了些距离,想到了什么,许念粥‘噔噔噔’的小跑回他身边,下坡路,险些没刹住车。她把拍立得塞给他,让他拍点想拍的。
于是,就有了一张她在前面奔跑逐猫的相片,还厉害的被拍出了残影。
像是一个巨大的森林迷宫,本来就没有方向感的许念粥,又犟着不看地图,净领着周圻往一些小路上走,钟楼,图书馆,小礼堂以及遇上有对外开放的楼栋,他们就进去逛一逛,走累了,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步行时,两人就像约定好似的,交谈的话不多,更多是用眼睛去感受、交流。坐下了,看着眼前一整排一整片的墨绿色香樟树,许念粥忽地蹬了蹬腿,垮下了肩。
“有时候真想把所有时间都浪费在这些好风景的地方,”她吐出一口气,捉过周圻的左手,摸了摸他手背上的痣,“以后我死了一定要埋在树多的山上,不能是光秃秃的。”
周圻伸出另只手轻打了下她的手背,听她说这话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别说这些,才多大。”
“多大也都过了三分一的人生了,”许念粥笑了,倒没觉得什么,“和你说,我到现在了还会去想一些小孩子会去想的问题,什么人死后到底会去哪里呀?是不是真的能去另一个世界?”
奇思妙想,天真幼稚,但又不得不去对抗这破碎的现实。会去想生活的意义,但最后拼拼凑凑,还不是一个死。并没有太大意义的,但又不得不去过好每一天,打怪升级一样,做着规划好的事情:读书,工作,结婚,生子……这就是一生。
她不踢石子了,扬起头,看到一只松鼠从粗壮的树干上绕着爬过。
“还有我这些天老是会想,如果一开始我没有遇到你,现在会是怎样?哪天睡一觉,一睁眼,时间回到了去灵隐寺的那天,而且如果那时还带着现在的记忆,那我肯定——”
话是被周圻敲断的,对,是敲,她的脑壳上挨了一记。许念粥瘪了下嘴,听他语气里生出笑意,也可能是气笑:“想好了再说。”
许念粥故意不说话了,转头看周圻一眼,眨眨眼,反问他:“你难道不好奇要是那天没有遇到我,然后在酒吧也没遇到我的生活吗?”
“好奇个大头鬼。”周圻加重尾音,拧开手里的汽水的盖子,递了过去。
——‘刺啦’
许念粥的笑声隐藏在了冒出的气泡声中。
接过汽水,她还是翘着嘴角,第一次听周圻说这个词欸,而且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么好玩。她缠着他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刚才的那句话嘛~
“哪句?”他问。
“就上句。”她喝了口汽水。
周圻想了想:“哪句?”
许念粥愣了一下:“就上句啊。”
“哪句?”
等等,好像陷入循环了……
“就是那句——‘好奇个大头鬼’啦!”她给他作弊。
周圻点头,狡黠:“对,你也不好奇。”
“你故意的!”
生活好像有那么瞬的意思,在和他钻漏洞拌嘴的时候。
许念粥佯装赌气的去揪他手背上的肉,又被翻过手,十指相扣住。
她呼吸蓦地一紧。
对于最开始那句难言的感受,周圻尝试去表达:“你首先要好好爱自己,然后要相信,剩下缺失的那部分,一定会有人非常愿意补上。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意义,就比如你说的想浪费时间在这儿,去看日落,数星星,你享受了,那就是意义。”
“陪你去做那些事,也就是我生活中无可取代的意义,”周圻说,“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快到落日时间了,西边的太阳又落下去了点,橙黄色的光穿透过树缝打在对面的红砖墙上,又是不一样的好看。
光有光的来意,人有人的归期。
许念粥听着,又喝了好几口汽水,打了个小小的饱嗝,忽然笑了出来,垂头,晃了晃脚。
真好,她想。
她‘嗯’了声:“以后要是我不开心了想不通了我就来找你,看着你的脸,听你说话,不好的情绪好像消化的特别快噢,周老师。”
多久的以后?周圻捕捉到,喉咙滚了滚,回过神,指骨刮了下她的鼻尖:“我说认真的。”
“我也认真的,”许念粥仰头,看到了他不一样的眼神,她欲盖弥彰,“明天就不能听你说了吗?”
又快速补充问:“你不想听我上一个还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吗?”
一举一动都跳跃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每一下又能被她牵动神经。周圻怔了下,一哂,回她,能,想。
“就不能多说几个字?”许念粥黏着试探请求。
“肯定能,非常想。”周圻依她。
她嘻嘻笑了声,嗓子干烫发痒,但坚持着说完:“如果那时还带着现在的记忆,那我,肯定还会去找你。”
他拿她没办法,真的,总会时不时地勾一下。周圻整理好椅子上的东西,脸上的表情多了纵容的无奈,笑叹:“走,去吃饭。”
吃完,坐回车里时,天渐转黑。
是在学校食堂吃的,许念粥的评价是:好吃,比她学校的好吃。疫情之前,她也会在去别的学校找同学后,热衷于留校就餐,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也有,完全图个新鲜。
路上,许念粥收到了周玥玥发来的照片。她点开看完后,惊喜地转头问周圻:“他们家还有只猫耶?”
“谁家?”
“你学弟。”
周圻边开车边瞥了眼许念粥递来的手机屏幕:“对,还有只暹罗猫,叫芝士。”
注意到两眼放光的许念粥,他偏头又看了一眼,笑道:“送你过去玩一天?”
“啊,好……”许念粥刚准备答应,转念一想,“算了吧,我不想当一天的电灯泡,”她再一转,“欸,你也去的,对吧?”
“去,”周圻闷笑了声,“帮你分分瓦数,太高了。”
没有直接回的酒店,车停好,又去逛了趟武林夜市。
这条街说长也长,不长也不长,霓虹灯闪,左右店面商铺,正中央还有两列,周末的八点多,人群密集得吓人。
周圻看出来了,之前许念粥说得她很能走,却是是很能走,连着爬了半天坡,近三万多的步数后,晚上依旧能行得风风火火。周圻跟在她身后,确保她在他视野的几步之内不会被人潮挤了出去。
许念粥从下车就注意到了周圻手上拎着的布袋,等一行人经过时,她停下,转头好奇地问小尾巴:“你那袋子里是什么宝贝?”
周圻打开袋子给她看。
三四个小玻璃瓶,许念粥抬头不确定问:“果酒啊?”
他点点头。
人流散了些,可以走了。
许念粥转而和周圻并排走着,她越想越想笑:“你车的后备箱真是百宝箱,什么都有,也没见你什么时候去买呀?”
“上次看你在清吧里喜欢喝这几个口味,就让朋友带了几瓶回来。”
“朋友?”许念粥眨眨眼,狐疑地问道,“那清吧不会是你朋友开的吧?”
周圻看她,笑说:“把‘不会’和‘吧’字去掉。”
许念粥跟着重新默念了遍。
“这么巧吗?”她猛地站直仰头,额头差点撞到了他的下颌骨。
真的是巧吗?周圻其实不太好说,如若要说巧就巧在那天,一个几乎不翻朋友圈,不发朋友圈的人,在收拾完回去的东西后,冥冥之中,点开了朋友圈,弹出来的第一条内容,就是她转发的那条清吧公众号吧。
他拨好她额前的碎发,不想给她造成一点负担,终是说:“是好巧。”
一条路逛到底,没有买什么特色的东西,在街尾倒买了根糖葫芦,过了个热闹的人场。
初秋,入夜风微凉,拂过脸上,像是落下一个一个如轻纱般,带着桂花香的吻。不想逛了,两人就边吃边绕回了酒店,许念粥喜欢吃酸的,但周圻不太行,看着他蹙起的眉梢,她的嘴巴咧得老开了,还一个劲地怂恿多吃几个。
当木棒被丢入垃圾桶,最后一口山楂被咽下,过最后一个红绿灯,就是酒店。
许念粥被周圻吃酸的表情笑到脸发红,她停下来,转头看他,相视的那一下,笑声的余温带动着心跳无限的加速,心里像是炸开了捧彩色丝带烟花。
她扭回头,看到显示屏的红色静止小人变成活泼的绿色小人,什么也没说,掩盖情绪似的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前快步走。
许念粥一直走在周圻的前面,慢慢走上几节台阶,在正好相差一阶台阶时,许念粥突然不迈步了,脸朝前,反手向后摸。
周圻定住,看着身前的小手根据记忆摸在他的衣兜,小斜挎包,最后停留在他左裤兜处,他抓住了她的手,好笑:“找什么?”
手被烫了下,许念粥一抖,想缩回,又挣不开。
她不说话,周圻就耐心地等着,看小姑娘的头越来越低,他又问了一遍。
“房卡啊。”压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周圻以为是前两次帮她顺捎过房卡缘故,松开了手,回:“你的在你包里,我没——”
“你的呀。”许念粥小声嘀咕,见没声儿了,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下午的时候你不是把花生企鹅拿回去了吗?我要去把它拿回来。”
她红扑扑的脸悄悄侧过了点角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人发现,殊不知刚一转眸,就看见周圻歪了脑袋,深眸直勾勾地看向她。
许念粥立马转回头,一声不吭地大步流星向前,两阶并一阶。
她走路的背影,也像只摇摆的小企鹅,很可爱。周圻快步跟上,走到她身边,换他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他本就腿长,许念粥被拉得侧倾了下身子,拽进了刚好打开门的电梯里。
这一趟电梯五六个人,她被周圻堵在了一角落,想到刚刚他的不解风情,许念粥有些叛逆地抻长手臂去刷她自己的房卡。
却没有预料之中会被拦截下来,她够不到,周圻甚至帮她去刷,按下楼层数,然后回来。
许念粥懵懵地看着眼前越靠越近的身影,眼神四处瞄,有人在,她的神经非常敏感:“你……”
“没拿回去,在你那儿,”周圻俯身,把房卡塞回她的手里,凑近她的耳朵,“藏起来了,带你去找。”
她贴在他的身前,他身上的香气像是迷/药,要把她蒙晕了,呼吸都在飘。
这么香,别人都闻不到吗?
周圻比她还了解她自己的房间在哪里,在许念粥差点走错过房间门时,他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替她刷开了房门。她被推送了进去,而他还站在门外。
许念粥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周圻,她舔了舔唇,这一个动作又猛地想到了什么,她仰起头,向上张开了手臂,大方道:“补给你的。”
她闭上眼,又‘嗯’了声,上扬的轻快尾调,带着一丝娇嗔。
许念粥这一口气还没换完,就先听到玻璃瓶叮铃咣铛的声响,紧接被人拥着踉跄的往后退,她的脚步错乱,被周圻托着臀抱了起来,腰抵在墙上,用身体分开了她的腿。
两人的鼻息贴的很近,悬空感让她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许念粥没有睁眼,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但还是很心动是真的。
呼吸太快,她只能压着,前倾身子趴在他的肩上,这个姿势的感觉特别明显,刚被风吹到微凉的大手从衣服下摆伸了进来,指尖沿着她突起的脊柱向上,像是小虫啃噬,她不安地动了动。
听到银扣解开声音的同时,许念粥还听到了门外响起的交谈声,她这时才蓦地睁开了眼,发现门还是半掩着的,而他们正好是在门后的位置,不会有人看见,但她的声音随时能被人听见。
她的脖颈被他的头发蹭得很痒,锁骨下被舔舐到发软,她本能地耸肩,强忍着,等人走了才喘息着发出了几个转调:“先……关门吧……”
周圻托着她向上颠了颠,身前少了束缚,许念粥还有些别扭,她半直起背,红着脸抬手撑在他的肩上,屋内没开空调,她看见他脖子上挂着几滴汗。
房间安静,但相拥的两人在呼吸。许念粥低眸,第一次在这种时候这么认真地注视他,他的眼里好像藏了座快要喷发的火山,而她又好像是海浪潮汐,温柔地包裹住了他。
许念粥垂着眼帘,伸手暧昧的去抚他的面颊,滑过他的脖子上鼓起的青筋,拭去几滴在喉结上的汗,继续向下游。没缘由的,只是想碰碰他。
她的指甲故意轻轻来回刮过他的肌肤,周圻粗重的呼吸像是过了层砂,他眼睛眯了眯,在不经意间松开了一只手,单手抱着,让她的一条腿的腿窝挂在他的大臂上。
随着他手腕地转动,忽地,许念粥感觉海浪一下拍打在了岸上,她瞬间红了眼,画在他胸口的手指蜷缩,下意识地收拢腿,反而更深更好地应和了他的动作。
“嗯……”她抓扣住了周圻的肩膀,脚背弓起,一阵痉挛后抱紧了他,呼出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抱着她往门边移动,用脚关上了门。隔着棉布料,每走一步,他的手指都埋陷一寸,好像几次就探明了她的浅点,许念粥紧咬着唇,去捧他的脸。
“晚上可以让我留宿在这里吗?”周圻的声音干砺,不同于她的湿润。
这回真的有点宠幸的意味了,许念粥伏在他的肩上,胸腔小幅度起伏地笑,说了声‘嗯’。她又揉了下他的头发,学着他之前的动作,往他的耳朵里吹气:“你还可以再凶一点。”
第二十九章
Chapter29
两人视线在甜腻燥热的空气中短暂交汇, 许念粥看到了周圻眼里勾染上了种不知名的灰蒙颜色。
心痒痒的,她不再去看他的眼睛,滑落视线, 却又瞥见了他似笑非笑的唇角。
“干嘛, ”她分明知道他在笑她最后一句,还是装傻充愣,继续学他,“笑个大头鬼哦?”
许念粥的鼻尖都在冒红,周圻含笑凝睇了片刻, 微微扬头,蹭了蹭:“没笑大头鬼。”
又联想到什么,他若有所思,换手去脱她的鞋:“喜欢被叫姐姐?”
突然间松了一边手的力气,许念粥顾不上他说的话,先伸胳膊牢牢圈紧他的脖子。
等又被稳稳托住后, 她顶着炸红了的脸颊,双眼圆睁, 不可思议地盯着周圻的嘴巴:“你在说什么?什么姐姐?”
一回生,二回熟,周圻抱着许念粥往行李箱的方向走, 站定,偏头寻她的眼睛:“不是下午那会儿你自己说的吗?”
那时,她们的聊天被他无意间地捕风捉影到了几个字, 本来也没什么, 但奈何许念粥脸上洋溢的笑太过于惹眼, 他下意识的多瞧了片刻。
脑电波紊乱,许念粥感受着自己被带着蹲下, 又站起,好半天嗫嚅出一句:“不是,我开玩笑的,高中随口一说的事。”
她见眼前的人不信,急了,忙又说:“是当时我后桌,就是帮我们拍照的女生在看言情小说,然后问我‘喜欢被比自己年纪小的叫姐姐还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然后叫别人哥哥?’,我本来说都行,再后来被要求着必须选一个,我才说的姐姐,是因为有种被需要的感觉。”
周圻看身前像是被点着了火,愈发慌乱了的人,似乎觉得有趣,他浇了点油:“那还记得你喝醉的那天,在车里喊了一声弟弟吗?”
许念粥猛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他把她抱到盥洗台上,替她回忆:“你那时好像笑得要压不住了。”
“没有没有,你肯定听错了。”许念粥咽了咽喉咙,连忙否认
“没关系,”周圻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喊我什么,我都不介意的——”
就在他要说出那个称呼时,许念粥像条鱼一样从他怀里灵活地游了出来,抬起手,探出两根食指贴在他的唇上打了个叉。哪有比她大的人喊她姐姐的啊。
她脸红,声音软:“你的嘴被封印住了,不许说!”
她的指腹似乎还残留着点冰糖葫芦的糖渍,丝丝甜从唇缝渗入,周圻扬了下眉,停下来,换了个姿势,尝了尝。
濡湿感过电般淌过,许念粥迅速抽回了手,微张着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倒是身前的人这会儿看上去颇有些斯文败类,周圻轻捏起她的下颚,俯身锁住了她的唇珠,用他喜欢的方式舔吮着,嗓音低而哑:“怎么办?封印好像失效了。”
太犯规了这个人,许念粥一颗心跳得飞快。她侧过身环住他的脖子,轻巧的在他唇上落下了个吻,额头相抵,快要沸腾:“别喊这个,其他的什么都行……”
立刻得到回应,周圻右手揽着她的腰,贴上她的唇角,泛笑:“怎么看你的反应好像还挺喜欢?”
许念粥的脸蛋红如苹果,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想上去咬一口。
周圻盯着看了会儿,视线掠过她湿润的唇上,笑了下,模样有些混蛋:“其他什么都行?——”
蓦地又听见一声气息不稳的熟悉前音,许念粥条件反射般扬起头想要阻止。
落入陷阱。
她刚张嘴,唇舌就被吃了进去。舌尖撩动,气息闯入,许念粥被顶撞着被迫打开齿关,气势汹汹,她不断向后靠,周圻抬手摁着她后脑勺追了上去,含住了她的上下唇,舌尖放肆地挑弄。
两人唇齿间都沾着了酸酸甜甜的糖衣和山楂的味道,辗转纠缠着,漫开了愈发浓郁的香甜。
几分钟后,许念粥没有了任何思考,只剩下胸腔震颤。双手被勾到发软垂下,明明没什么力气,酸麻不止,却又很想抓住什么,她扳扣着盥洗台的瓷砖边沿,浑身发抖,抬脚踢了踢了周圻的腿,又立马被他的腿抵住。
“唔……!”她拍着周圻托掐在她下颌骨的胳膊,明显的停顿后,松开了点,但还是没有放弃氧气的剥夺。许念粥又去拽他在西裤中的衣摆,冰凉柔软的手指触到了他精干的腰腹,周圻抬起了头,放开她,没有一点犹豫,单手抄起衣摆,覆上了她的手背。
周圻的眼底是化不开的浓稠,许念粥红着脸气喘吁吁,知道他的意思,她偏过头点了点,眼前还是带着层雾,她揉了下,视线恰好落在了一侧的手机屏幕上,刚亮起,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周圻的手机。
许念粥估算了下距离,抻长手臂也够不到,她转回头,本来就发干的喉咙,在看到周圻赤着的上身后更干了,他的身材非常好,宽肩窄腰,肌肉匀称,没有多余的赘肉,手感相当不错。
她抿了抿唇,黏糊糊地‘嗯啊’了两声示意。
周圻把脱下的衣服放在台面上,似乎感觉到了灼灼地注视,他垂眸,瞥见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同时迅速躲闪开,眼睛的主人轻咳了声,晃晃腿,把头埋到最低。
他稍稍抬眉,笑着侧身去拿手机。
许念粥在余光里看到了周圻在接和不接中徘徊了下,再经过她身边时,他糅捏了下她的掌心,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歉意地说让她先洗,她低低地‘嗯’了声。
在周圻出浴室门的那一刻,许念粥忽地听到电话里传出了句女声,猛地扬头,发现他已经跨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带上了半边的门。
许念粥莫名心慌,心突突跳了一下。她从盥洗台上下来,捡起不小心被推掉在地上的发卡,几天前买的,是一个猫耳朵。正要整理衣服时,浴室门被敲响,她打开,周圻递进来了一瓶水,他依旧在通话。
有那么一刻,一点儿的冲动,许念粥想立刻打断去问,或是让他快点结束,但最终还是被她的理智给掐断,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事吧,她想。
房间浴室干湿分离,许念粥洗完澡,低头,心不在焉的在一边吹着不小心打湿的发尾,吹风机的声音呼呼作响,很好地隔绝了耳边的其他一切声音,直到双带着温热水汽的大手一同握住吹风机的手柄时,她才恍回了神。
其实发尾几近全干,再吹下去要干燥分叉了。
许念粥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吹风机,惊诧:“你什么时候好的?这么快!”
“刚好,不算快,”周圻帮忙卷好线,收起,拿了木梳,“吹这么认真,喊你好几声都没回。”
他梳头的动作依旧小心翼翼,但显然比第一次帮到她梳时顺畅了很多。
许念粥看到周圻摊开的手掌,把发圈递了上去。
意外于他扎头发进步得飞速,许念粥惊喜地扭头看了周圻一眼。
被她亮晶晶的眼神给鼓励到,周圻笑着把手上的东西放好。
又像是了然她刚刚发愣的原因,他拿过手机,划开,点进通话记录,俯身同她平视,“刚刚是家里人的电话。”
“哦。”话是漫不经心的第四声降调,可许念粥的嘴角却在上扬,她努力压平,偷感极重地悄悄瞄眼屏幕。
她张开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脚蹦了下,又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是要让你回去吗?”
周圻看懂许念粥的动作意图,将她抱了起来,走了两步,他开口道:“不是。”
许念粥转眸,那一霎,她从他一秒踌躇的眼神中读出了些端倪,但她没有继续问,只是搂紧了他,双脚勾住他的腰,心在沉浮:“我昨晚做梦梦到你提前走了。”
不等他回话,她往他脖子里蹭了蹭,继续说:“没有留下便条,就连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梦里太真实,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好像就没有这个人。
周圻本还有些迟疑,但在听到许念粥说的第二句时,他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勾唇:“这不是我对你说的话吗?怎么跑你梦里去了。”
许念粥皱皱鼻,又往他脖子里蹭,蹭得周圻直痒,他抚着她的背:“不会提前走,就在这儿陪你。”
许念粥‘嗯’了声,一时间不知道该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听到的。
有些些难过,可就算他有别的打算,他也的确可以不说,毕竟她也藏了件没说的事,不是么?
转换情绪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去想太多,也不要去说太多,只是沉沦于当下。
要是这个欢愉的时刻永远不会结束该多好。
许念粥泄愤似地凑上去,碰了碰他的喉结,出其不意地咬了一口这块诱人的突起,咬出了红痕,又继续不知死活地用舌尖勾蹭着,像猫咪舔水般。
周圻怔了怔,轻笑着喟叹,伸手去捏许念粥的后脖颈,提起顽皮的猫眯,想将她揪起来。
没想到黏得更紧,许念粥抵抗着双手牢牢环住,她不咬了,偏过头,故意挑衅般开始晃腿,晃到最后周圻都有些站不稳,他唬她:“再晃把你扔到床上。”
“你扔呗。”她的声音里带着丝傲娇,好胜心来得莫名其妙。
“真不听话啊。”他抽出穿在她发丝间的手指。
“对付”她其实很简单,在周圻的手距离她腰侧还有半臂距离时,许念粥已经察觉到了,她倏地反应了过来,松开手,乘了空,被用了些劲儿地扔在了床褥上。
可她的脚还勾着他的腰窝,周圻向前趔趄了几步,两人连带着一前一后跌入了床里。
自投罗网,许念粥眨巴眨巴眼,她的一侧吊带滑落,裙摆略略翻圈。微颤的呼吸里还带着刚刚被有些粗鲁丢在床上的兴奋,占主导性地压倒让她不自觉地弯起胳膊抵着。
躺着贴太近,许念粥看着他伏跪在自己的身前,完全清醒着,但根本掌控不住心跳。难捱心口和浑身上下的反应,她拱起腰,想去拽上方的枕头。
周圻顺势搂过,先一步伸手扯过那两个枕头,垫在了她的脑袋下。
蹭过了她的唇角,他闻了下:“草莓味的润唇膏?”
许念粥脚踝一紧,难情地点了点头。
“嗯,”他笑,“更甜了。”
灯光明亮,微微抬高的倾斜角度,许念粥清晰地看着,感受着他指腹的柔软磨蹭着打圈,点簇,修长的指节如演奏一曲流利的钢琴曲般,变换着,从不同的角度敲击探入。她看不见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但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烫。
许念粥咬着唇偏过头,想把脸埋进枕头里,又被摁住了膝盖。
他跪坐着,稍稍仰头:“不舒服?”
一阵热气呼过,她霎时呼吸收紧,浑身的血液僵住,又迅猛的往四肢百骸流窜,手臂撑着,一个激灵差点坐了起来,她推他肩膀:“你……你别在那里说话。”
周圻忽地低声笑了下,许念粥更晕了,彻底不能去想任何事情。她推在他肩膀的手被握住,牵到了他的脸侧。周圻始终在看她,轻轻咬了口她的食指指尖。
许念粥‘嘶’了声,下一秒,眼前压下了片黑暗,带着些凉意的唇落了下来,从她的额间顺着向下,鼻尖脖颈腰侧。
腿被慢慢折弯向她自己的身前,许念粥本能地阖上了眼,没有预想中的雨打芭蕉,她被吊着口气,上来也不是下来也不是,微微硬朗的指骨剐蹭过一处她自己平时很少都触碰到的软肉地带,她的脚趾忍不住蜷起。
“念念,这里有颗很可爱的痣呢。”他拉起她的手向前,想让她也看看。
许念粥紧咬着唇摇头拒绝,呼吸困难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身上那处有几颗深浅不一的小痣,怎么被别人发现这么容易。
两人相握的那只手没放开,倒不是周圻攥着不放,是她难挨地缠着,五指挤进他的指缝,指甲抠在了他的手背。她指节的白和他手背上的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醒目,让他更想要好好回应她说的那句话,更好地满足她。
周圻亲了亲那颗痣,俯下了身去。
以手以唇,轻含重捻。
小草莓被丢进了手动榨汁机里,并不需要用多大的劲,每每按压一下,又香又软的草莓就会被挤出丰沛的草莓汁,空气里草莓果香气四溢,草莓汁到处都是,更加让人忍不住酣畅汲取。
“唔……”她低头,想要伸出另只手想去推开,却总会在快触碰到的瞬间失了力气,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飘荡着浸入温泉,沼泽。完全陌生的感觉,她皱起眉头,呼吸乱得一塌糊涂,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又被微湿稍硬的头发给蹭到,刮过羽毛般,发痒。
过不了多久,许念粥干涩的喉间蓦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呜呜声,哭腔还没消干净,她隐忍着反手捂住嘴,尽量压轻声音,眼神迷离,像个空瓶子被抛到了水面上,游啊游,又忽地像是被抽走了全部,可唯独胸腔内还在不断地翻搅膨胀。
周圻松开了的手,抬头,表情带着丝玩劣。他揩过水渍,擦了下嘴角,发出非常轻的‘啧’声。
微弱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无限放大,许念粥很没骨气地涨红了脸,想要的更多更多。她胡乱扯过被头,遮在脸上,想挡住自己不争气的样子。
床垫下陷,周圻欺身,手臂撑在她的身侧,掀开了被子,将里面自欺欺人,如小猫哼喘的许念粥给捉了出来。
他的脖颈青筋浮起,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看着身下眼尾发红,双眼迷蒙的小姑娘,他拨开她微乱的发丝,坏着劲的狎暱问道:“是不是还没到?”
许念粥的嗓子被粘住,满脑子浆糊,羞燥到不行,但想要被填满的身体反应让她无法不去承认,她撇开脑袋,细如蚊音的‘嗯’了声。
“那现在在想什么?”他扳回她逃跑的脸。
许念粥虽然很瘦,但她脸颊带着一点儿的肉感,被稍稍捏着,嘴巴微瘪,表情看上去格外的委屈,又惹人怜爱。
她忍受不住了,抬手圈住他的脖子,呓语着坦诚道:“你。”
周圻笑着‘嗯’了声,低头吮在她的颈侧,咬了下她的耳垂,温声道,可以。
周圻撑起身子将上衣脱去,斜侧着身想去关灯,却被一双手给拉住,他低头,看见了许念粥眼里闪过的无措和慌张。
“不想关灯?”他反问她,回身,手放在松紧带上。
许念粥赶紧按住他的手,说了声很轻的关灯,但依旧面色酡红,很不自在地看着周圻,伸手指了指床头柜的柜子。
周圻倾身打开,去看,里面的几个小盒子上写着‘‘螺纹’、‘3D冰火’……后面的字没看完,他就把盒子重新放了回去。
那些很容易会不小心造成身体的伤害。
他拿了盒最普通的,关了灯,回到床上,弹她额头,脸上的笑意味不明:“我是不是太“宝贝”你了,才让你有什么别的想法。”
衣服散落,许念粥慌忙想去解释,但话还没说出口,便被翻了个面,她的膝盖贴在柔软的被衾上,双手被反剪到背后。她的发圈在推挤中掉落,周圻拿起,试了试松紧度,不会太勒,套在了她的双手腕骨上。
“怕你累了,”他说,“趴好。”
雨季卷土重来,一切宛若新生。
他以极其虔诚地姿势跪坐在她的身后,拉着她的臂弯。
原先在她头下的枕头被拿来垫在了她的身下,许念粥趁机弓着腰想往前逃,眼神溃散,她晕晕乎乎地哆嗦着,差点一脑袋撞在床头,被周圻眼疾手快地抵住,拉了回来。
嵌入枷锁。
太凶了,她微啜着被他掐着下巴转过了脑袋,还不等他说什么,许念粥先启唇,断断续续哽咽着说完一句:“我、我没有别的想法,你最好了。”
这一晚,许念粥没有做梦,累极而眠,她直接酣睡了过去。
对于她而言,没有做梦的睡眠其实是最好的,在这几年,她几乎每晚要么是失眠,要么是噩梦,鲜少能睡个好觉。
在她的噩梦里,会重复出现无数个相同相似的场景,甚至是连续的剧集,逼她重回到上一晚的不安。醒来后手脚冰凉,额间发汗,她偶尔也会在梦里哭着哭着醒来,发现现实里也在淌泪,豆大豆大的泪滴滑下,浸湿了枕巾。
许念粥的膝盖发红,周圻坐在她身侧抹上药膏轻揉着,每碰一下,她就像个吸饱水的小海绵似的,软乎乎地轻颤一次,睡着了也会闷哼出声。
侧躺着的姿势,他看见她脖颈和下颌接连处有明显的一圈指痕,白天看可能会更惨不忍睹,让人心疼,可当时她却一个劲的让他掐重一点,再掐重一点,直到松开手后咳嗽了半天,她还笑盈盈地张开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说,很喜欢,这才是被需要的感觉。
抹完药膏,收好,坐回床沿,周圻看到许念粥换成了平躺的姿势,双手从被子里悄悄溜了出来。他侧身给盖好,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臂,被她一下拉了过去,环兜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许念粥确实是熟睡着的,可本能的肌肉记忆让她想去拽点什么抱着睡。周圻置身于空调房里的体温比她在被子里的温度要低,她睡热了,就想去寻冷源,一只胳膊不够,抱热了,她又继续往四处寻觅,直到纵火到忍无可忍,“人形抱枕”才无奈笑叹了声,将许念粥的手按住。
周圻挪了下身子,轻声试探:“我是谁?”
没有得到回答。
他凑到她耳边,又轻声问了遍:“念念,我是谁?”
依旧只有平稳的呼吸声。
几次过后,周圻没再问,承认有点慌了,担心起万一从她嘴里听到别人的名字。他翻身躺好,倏尔想起了最初来酒店的那天,自己也问过她这样问题。
周圻回味着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拥着睡了。
隔天,许念粥早上九点多就醒来,听到了盥洗台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她印象中是一觉好眠,唯独中间有那么几分钟,好像听到了来自遥远的呼唤,友好地问候,模糊地记得还喊了她的小名。
许念粥看着周圻从浴室出来,手撑着坐起来:“周圻,我好像幻听了。”
声音干哑到好像被劈开,她赶紧住嘴,假装很忙地活动了下四肢和脖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哪哪儿都被劈开了似的。
但又好像比最开始那次适应了很多。
周圻端了杯温水给她:“幻听到了什么?”
“有人一直在问‘我是谁?’,”许念粥吊着嗓子说话,“明明知道我的小名,还一直问。”
“……”他往桌边走的脚步一顿,转身,肯定,“……这应该不是你的问题。”
许念粥从床上下来,发麻的膝盖让她平地踉跄,她伸手扶住了墙,看他如炬的目光,笑了:“信你还是信某度啊。”
那天是许念粥这一周来唯二赶上的酒店早餐时间。
洗漱时,她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遍布全身的痕迹,想起了昨晚的疯狂,不禁脸又一红。身上的尚能用衣物遮挡,脖子上的……这个季节总不能系个围巾或是穿个高领吧。收拾完,拍完遮瑕膏,正好赶上了早餐末班车。
吃早饭时,许念粥就注意到了坐在面前的周圻时不时盯着她的脖子看一眼,以为又是遮瑕能力太差,她频频看了好几眼相机,确认不是这个问题后,她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真没事,”她吃完最后一口嫩豆花,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冲他笑。然后又像个小祖宗似的,很自然的将吃完的餐盘推到他面前,耷拉下了双手,悠哉悠哉道,“不过这个真有事。”
周圻欣然接过,甚至还问她需不需要背她回房间:“回宫”、“起驾落轿”。
这天的安排是去青山湖,近一小时的车程,许念粥又在车上美滋滋地睡了一觉。有时不会开车倒成了一种优势,比如不管是短途还是长途出行时,永远是那个休闲享乐者。
现实版的绿野仙踪,抹茶色调的水上森林。晴天,满眼治愈的温柔绿湖面上,高大的水杉将穿透而过的阳光分割成了一束一束不规则的光影,嫩芽黄、浅绿以及各种透亮的黄绿色光束。
这会儿的游客不算太多,许念粥和周圻租了一皮划艇。水面上浮萍像是一块巨大的绿色地毯,他们划着皮艇穿梭,随之摇曳的水波让“地毯”形成了几道自然但却形状诡谲的水路。
许念粥放下皮艇桨,将划艇的重任交给了周圻,她伏靠在一侧,伸手去探水,绿色太养眼,她感觉就这么凝着,她能静静地看一下午。
许念粥微微扬头,忽地瞥见了不远处成群游过的绿头鸭和黑天鹅,点缀于其中的还有只大白鹅。她抑制不住兴奋地拍着皮艇边,疯狂转眸示意周圻,将包里的手机和拍立得一起掏了出来。
周圻在她身后,看她一系列大幅度的动作,边往她指定的方向划边善意提醒:“慢点,小心到时候两个人一起掉下湖去了。”
许念粥扭头,拍了拍身上的救生衣,一脸无所畏惧:“有这个呢,怕什么。”
看身后的人笑得泰然,她转过身,光线正好,许念粥快速举起拍立得抓拍了一张周圻偏过头认真划皮艇的画面。还怪好看的。
等相片时,许念粥一下想起了个经年不衰的问题,她会心一笑,碰碰他的腿:“欸周圻,你快问问我,你快问问我,如果你和拆拆同时掉进了水里,我会先救谁?”
第三十章
Chapter30
艇浆拨过湖水, 周圻偏头,身前的人一脸期待地等着他来提问。随着离水上的那群“原住民”越靠越近,她似乎急切了些, 又碰了碰他的腿, 低头从包里拿出了顶多巴胺色调的编织渔夫帽戴上。
周圻笑着一面复述着问了遍,一面伸手将许念粥有些卷边的帽檐给拉了拉,又被她轻拍了下手背,他抬眸,转而被戴上了副黑色墨镜。
“不错, 很合适,”许念粥表示满意。对于上个问题,她慢悠悠地挪啊挪,挪到周圻耳边,“我谁都不救,感觉你俩会在水里比比谁先快一点游上岸。”
打趣完, 她瞧见周圻做了个向前划手的动作。
多多少少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理作用, 以为又要来挠她,许念粥提前逃也似地溜了回去,正得意着, 皮划艇狠狠地左右摆动了下,她脸上划过的一丝开怀的笑意瞬间敛回,转移到了周圻的脸上。
他扶住了她, 压不住嘴角, 又善意提醒:“帽子。”
晃晃悠悠, 许念粥其实不太会游泳,一些很小的细节就能看出。她强装镇定地拉好帽子, 本来是想反击的,可周圻那一声笑快笑到她心巴上去了,果然,色令智昏,她一下子忘了“报复”。
好半晌,她才从包里拿出伸缩的自拍杆,拉长,代替手去挠周圻的腰,没使太大劲,也不敢使太大劲,毕竟是划艇的主心骨。
周圻笑得纵容,不躲也不闪,任她玩,似乎也喜欢这样的嬉闹。不过手上划得倒是依旧稳当,只是在快要到那片水域时,他才握住了自拍杆,扬头示意她。
正好,许念粥顺势将自拍杆的另一端卡上手机递了出去,有理有据地指挥着:“你手长,你在前面举着。”
继续向水杉林里划,扑棱淌水的小鹿被他们撞了个正着。
过来的路上,许念粥查了下游行攻略,上面说见到它们游水场景比较偶然,那这次也算是他们运气爆棚了。
更惊喜的是小鹿游经过皮划艇边时忽地停了下来,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鹿眼又大又水灵,太漂亮了,许念粥被迷住,忻悦的同它对视。
周圻从包里拿出面包,掰成了小块,估计闻到香味,小鹿径直往前走。
许念粥视线跟着,看周圻倾着身,认真一口一口地喂食,可以挂彩虹的嘴角,她莫名想到了他以后奶孩子的模样。
她凑上去,也揪了小块面包喂着,问:“你喜欢小孩吗?”
“不讨厌,”周圻看她,“不过三百多个月大的小孩还是很喜欢的。”
他说完,也有预判似的往一旁侧身动了下。
三百多个月?许念粥一时间没转过来,正加减乘除心算着困惑回视,结果一看他动作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可人已经躲开了,再伸手去戳也只是被精准地握住,她被他拉着往怀里带,折腾着,船又摇晃了下。
“说认真的,”许念粥好笑,抓紧了会游泳的人的胳膊,“不讨厌是喜欢?还是不讨厌,也不喜欢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有说有笑的腻歪连听不懂人话的小鹿都看不下去,在吃完许念粥喂的那一口后,任凭她再怎么呼唤,掏出新的好吃的,小鹿都没有抬头,浮起身子,游走了。
噗腾噗腾,留下一连串水花泛起的声响。
“你看,”许念粥指着离开的背影,“它以为你说不喜欢,就游走了,怪你。”
最后两个字说得特轻,是有些幼稚和无理取闹的,连她自己都察觉到了。许念粥蜷了蜷手指,垮下肩,气势都少了一半。
周圻本来是在包里找东西,听她最后颤颤弱弱的语气,他摘下墨镜,抬头,看见了那被拉低的帽檐下,小心翼翼地冒出了一双澄亮大眼。
两人安静地对视了几秒后,忽然无厘头的开始笑。
周圻拿出一排AD钙奶,掰开,扎了一瓶的吸管递了上去,在前面的问题回答里二选一:“是不讨厌,也不喜欢。”
许念粥若有所思地点头‘噢’了声,啜了大口:“我还以为你会说非常喜欢呢,感觉你是丢到孩子堆里,会成为孩子王的那种人。”
“评价这么高?”
“那可不,”许念粥说,“你性格多好。”
顿了顿,她又说:“我也不讨厌,但我真的也喜欢不起来小孩,特别是在看了那些妈妈怀孕生小孩的过程视频,真的太伟大了,哪一条都能随机吓死名女大。我要是生也是——”
眼瞧着手里这瓶要喝完,许念粥抬头,看见周圻仍旧只是握着一排剩下的三瓶,带着种很微妙的笑容一直盯着她。
这话题也挺微妙的……
对话就此打住,许念粥撇开眼,耳尖被看到发烫,她拿根吸管替他扎了瓶,握过他的手腕,连带着一排都递到了他的嘴边:“喝奶吧,还看还看。”
周圻实话实说:“看不够。”
“可别,你都快看成对眼了。”
话是这么说,可许念粥还是红了脸,在他垂眸叼住吸管的时候,她趁机又掰走了瓶,速速转回了身,背对着他。
带着些害羞的悸动但又不会太拘谨奇怪,这样的相处方式让她感到意外的舒服。
那天傍晚,周圻带许念粥去了一家据说是他小时候读书,每次考试取得优异成绩时,作为奖励,他妈妈会带他来的本地小馆。藏在小巷里,老式装饰风格,朴素无华,点菜需要自己手写菜名,甚至人多时,会在店门外的空地上,支起遮阳棚。
许念粥夹起块白斩鸡,品尝,眼睛亮了起来:“你当时应该天天期盼着考试,然后就能每天都吃上好吃的了吧?”
周圻笑了,打破她的想法:“我小时候成绩差,蔫儿坏。”
许念粥一脸问号:“嗯?”
“这么吃惊?”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给她讲,他小时候个子蹿得快,小学四五年级就和当时街坊邻居家初二初三的孩子差不多高,那时小学放学得早,几次碰到隔壁初中高中逃课的学生,不打不相识,就这么混熟了,平日里没隔三岔五的被叫家长就很不错了。
“……”
许念粥听得一怔一懵的,看着眼前斯斯文文的人,想象着那个时候的画面,这强烈的反差,她喝了口鱼丸莼菜汤压了压,“你骗我的吧……”
像是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周圻把右手摊开,给许念粥看他右手掌根的位置,那里有块类蝴蝶状的痕,他一本正经地讲解:“这里就是打架留下的。”
“嘿!还真有啊。”许念粥说着去摸了摸他掌根上面那块微微凸起的皮肤,不可思议,但莫名来劲。
她感叹着坐了回去:“那相比起来我小时候就没意思多了,老老实实的学校,家里,周末补习班,三点一线。印象里最深的就是小学的时候家里说要给我报什么兴趣班,拓展兴趣,结果打着兴趣的噱头,实际是什么写作兴趣班,英语兴趣班,奥数兴趣班……”
江城的夏天炎热,特别是高中的那段时间,顶着高温红色预警,也要按部就班地上各科的补习,去图书馆……她也是机械地重复一件又一件事,过了一天又一天。
一筷雪菜蘑菇下肚,许念粥重新抬起头,艳羡:“无聊吧?我要是那个时候就遇到了你该多好,说不定现在——”
她的说话语气算是对过去的释然,也算是对将来的翘首。
样子看着有些呆萌。
周圻脸上的表情一下没藏好,被许念粥发现。
他轻咳了声,接话:“现在什么?”
许念粥抱臂歪头,做出一副势必要将他看穿的架势。
良久,两人眼神间的“交兵”结束,许念粥想到刚刚的信以为真,哭笑不得,但又觉得新鲜。她戳了戳他彻底收不住的酒窝:“现在肯定混得风生水起,骗人得心应手。”
过了会儿,她又问:“那你右手的这个是?”
周圻笑,伸右手给她看:“胎记。”
“嗯,我记下了。”
“记下什么?”
“你胎记的呀,这样以后万一万一认不出你,还能靠这个来确认,毕竟永远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胎记,”许念粥用食指再一次描绘了遍那个胎记轮廓,扬脸,“我要把它记在心里。”
周圻望进她澄莹的眼底,日窕心与,像风吹过早稻田,他心神为之一荡。
从巷子里出来拐个弯,是条还算热闹的商业街,新开了几家饮品店,一家店门口挂着的红蓝色调的漂浮爱心气球把许念粥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她踮脚侧身,是家鲜榨果汁店。
秋天的第一杯奶茶或许已经喝过,但第一杯果汁应该还没。
许念粥让周圻在原地等一下,自己去点了两杯,人不多,很快,想到果汁容易氧化,她一手一杯端好,马上往回走。
出门,许念粥一抬头,就瞧见路对面的周圻身前走上来了位短发女生,场景似曾相识,她脚步顿了顿,才继续往斑马线这边走,脸上的笑应该有些僵。
等红灯转绿时,她正打算掐秒数数他几秒后能感受到身后注视过去的目光,周圻就转过了身和她对上了视线。
许念粥冲他咧了咧嘴,绿灯,快步走过去,将手里的一杯递给了他。察觉到臂弯挽进了一只手,她灵活地躲了开来,扬起脑袋,甜甜地喊了声‘哥’。
周圻愣了那么几秒,没太反应过来。
也就这几秒里,许念粥已经转身面向那个短发妹妹,笑盈盈,表情转换得非常自然:“这是我哥,你是想要联系方式吗?加我吧,我推给你。”
“呃……”又愣了一个,但明显这位回神的比较迅速,察言观色后先一步打破局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许念粥柔柔地问:“真不用?”
“不用了,谢谢。”短发妹妹很有礼貌地回谢。
本来也就没什么敌意,许念粥笑了笑,挥挥手。
等看着她拐过了一个转角,许念粥才端起手中的那杯鲜榨猕猴桃汁,饮了口,砸吧砸吧嘴,小声嘀咕:“还以为会很酸呢,没放糖了怎么还是这么甜。”
话落,脑袋被轻轻挨了一敲,她眨眨眼,不走心地踢踢他的鞋子:“干嘛,想去加啊,那现在跑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周圻‘嘶’了一声,弯腰,捏捏她的脸:“再胡说。”
“胡说了吗?我胡说什么了啊——”许念粥话还没说完,就被拦腰拉到了一侧,她转过来,看他,不明所以。
连她都没意识到当时说这话时的语气飘着多浓的醋味,两边脸颊渐染朱樱红,也不知道是不是赌气憋出来的。
周圻笑叹,温声解释:“刚才人行道有辆自行车骑过来。”
他又捏了下她的耳垂,说:“喜欢背德题材?才说‘女朋友’在那边,然后‘女朋友’上来就是一声哥?”
噢,女朋友。
许念粥不介意他拿她来挡桃花,也不想去解释。但不能否认,心里听着还挺满足舒畅的。
“那就……就当情趣好了,情趣总可以了吧,”她匆匆晃了晃周圻端着果汁的那只手的手臂,“要氧化了,你快点!”
周圻看她一溜烟地抬腿就往旁侧钻了出去,笑了笑,他何尝不是在满足他自己呢。没多想,也没去看杯壁上贴着的标签,他喝了一大口。
许念粥站在一侧,眼见着周圻被酸得上头,眯起了眼,想来找她算账。
她幸灾乐祸地跑开,东躲西闪,得逞后得意地吐了吐舌头:“还算好了,给你的是猕猴桃橙汁,没给你点和我一样的纯猕猴桃汁,不过我的这杯可甜了,你要不也尝尝?”
那时鸽蓝色的天已经暗了,暮色四合,犹如一杯薄酿,两人未饮先醉。
他们小心地避开了沿路的人群和路面上的落叶落花,又跑进了一旁的公园里你追我逃。
不过许念粥最终也还是没跑过腿更长的,她被扛着送回了车里,任凭她怎么不好意思地捂脸,锤他的背,周圻都没有再把她放下来过。
他连同傍晚的那份心动,都幻化成了晚上卖力的汗水。
进了门,在玄关处,许念粥还没来得及换好鞋,男人结实的臂膀就圈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到了流理台上。
视线齐平,他落下缠绵的吻,舌尖在她的唇缝里扫探,细密缱绻,没两下,那边也变成了舌尖,许念粥的腿软了下来,主动伸手攀附他的颈项。
他房间的客厅里没有开灯,但在昏暗中却好似能看见猩红色的火星。落地窗前,他抱着她拥吻,她的腿勾在他的腰间,后背抵着玻璃。吻一路向下,她情难自禁地仰首,浅浅唤着,不自觉收紧。
慢镜头被加速,她汗涔涔的双手在玻璃窗上磨擦出了一个又一个手印的叠影,窗外皎月徐徐飘荡,她双腿止不住打颤,又被捞进了一旁的沙发里。
还未结果的新苗,需要翻搅土壤,用更好的营养来滋润。
许念粥不知道他这晚为何如此难磨,她的双手被扣着,压在沙发背上,如金鱼游曳般摆晃。
在她实在是困到不行,下一秒即将昏睡过去前,他松开了她的手,听见他耳语:“我也记在心里了。”
她含糊笑着‘嗯’了声,搂紧,深陷。
洗完澡,许念粥立刻钻进了被窝里,蒸腾的水汽带走了她部分的倦意,她拿过手机,挑选了几张照片开始编辑微博。根本不用添加滤镜调色,自然成画,没过几分钟,她就心满意足地发出去了一个九宫格的内容。
在许念粥的手机上显示发送成功的下一刻,枕边周圻的手机也响起了声消息提示,过了几分钟,又响起了好多声。
消息的默认提示音是被压在枕边的闷嗡声,但振动却传到了她这边。几次过后,见他还没出来,怕有什么要紧的事。身上滑溜溜的,她又像条鱼般游了过去,点开了屏幕。
周圻洗完出来,就见她抻长手臂,举着黑屏的手机发呆,他轻轻叫了下许念粥的名字,走过去:“还不睡?”
许念粥被点醒,低声‘啊’了句,把手机放回。
她粉面含春,眼波盈盈,周圻站在床边,垂眸,俯身吻了吻她的额间。关了灯躺进,一双手绕了上来,又抱又捏,他笑着弹她脑门:“看来还不够困。”
许念粥没开口回答,倒先用动作来回应了他说的话,她不管不顾地翻身坐了起来,掀过被子,盖住两人。
周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身前拉,埋在她的颈侧,呼吸变沉:“你应该知道你这样做会怎么样吧?”
脖颈一痒,许念粥耸了下肩。
她促狭一笑,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你不可以哦,我刚刚生理期来了。”
说完,她又俯身,拱火似的啃噬着他的耳郭。
周圻瞬间僵硬,有意压抑着,喉头连续滚动。
许念粥感觉到,笑嘻嘻的迅速移了位置,将被子拉过,蒙住他的眼。而她自己从被里钻了出来,并用最软的声音“命令”不许看。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圈不完全,她换成了双手,不温柔,没章法,但有她自己的节奏,之前周老师带着她教学过一次,也不算完全还了回去,不过还是会惊叹。
被子下的呼吸汹涌起伏,在即将到达某一刻的峰值前,许念粥满意地松开了手,跳下床,往卧室外面的浴室溜,玩了个以牙还牙。
临走时,她还不忘抛问一句,算是好学生吧?
周圻忍到头皮突突跳,喉间音色黯沉地溢出一个音节。
二十分钟后,他再次洗完冷水澡降火回来,想问她需不需要去楼下便利店买卫生巾时,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熟睡了,床头柜上放着瓶喝了大半的冰镇汽水以及一张画了个大大笑脸的便条。
他微怔,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刚才是故意的,哼笑了声。
真不怕他半夜把她喊起来“解决纠纷”么?周圻绕过她这侧,往另边走,笑着想她心真大。
事实上,许念粥还真不怕,而周圻也并不会,顶多他自己再去洗几次澡。
第二天,许念粥难得比周圻早一点醒来。
他是从背后环着她的,许念粥闭上眼,小心再小心,放慢动作的从他怀里转了个身,颈窝间匀缓的呼吸渐转深浅不一,她睁眼,果然,周圻已经醒了。
“吵醒你了,”许念粥靠近,抱歉,“再睡会儿,才八点,还早。”
窗帘缝中泄进来一道光,房间微亮,周圻半阖着眼,他看着眼前的人像杯热腾腾的香牛奶扑倒了过来,昨晚留下的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他伸手,拥住了她:“没吵醒,刚好也该起床了。”
那是许念粥感觉最松弛,归属感和幸福感最具象化的一个白天。
他们没有开车,步行去了附近的一家农贸市场,门庭若市,本地人居多,一声接一声的本地话。不用太做攻略,去看哪样好吃哪样不好吃。只用人站在这儿,看哪几家排得队伍最长,那基本上就必吃榜的推荐了。
酥鱼,蜜藕,春饼,卤鸭和各种卤味……周圻还上了二楼,去买了些菜,说晚上给开小灶。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欲打道回府,转头,许念粥又看见了卖发糕的小店和知味观,兴致勃勃地买了一波的碳水。
她拆了个条头糕的袋子,咬了口,吃糯食的快乐完全表现在了脸上,想着不能吃独食,她又从袋子里挑了个椰丝团塞给周圻,看他嘴角粘了好几点显眼的白,她低头偷笑,假装没看见,没提醒,就这么一路走着。
可没走几步,她还是忍不住偏头看一眼。
一眼,又一眼。
在她脚步跟着转弯到红绿灯的路口,险些顺着走出去时,周圻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我脸上有什么这么好笑?”他俯身。
“嗯?”猛地贴近,许念粥下意识后退半步,反应过来是红绿灯,她立正稍息,最终还是抬手擦掉了他嘴边的椰丝,心虚地眨眨眼,“什么都没有啊。”
可对方好像没有要立刻站直身的意思,那双泛笑好看的眼睛还一直在看她。
许念粥的心脏有了片刻的空阒感,紧接着是加速的跳动。
她移开视线,揪紧手上的袋子。
过了几秒后,许念粥抬头,发现他在看。
绿灯了,要走了,她又一抬头,他也还在看。
许念粥认输,屏着一口气,挪开步子,绕过去,推着他往前走。
过了这个路口,周圻忽然问她:“刚才什么感觉?”
感觉?许念粥回味,仍旧低着头但却坦诚:“心跳得很快。”
他笑,牵过她的一只手:“我刚才也是,比你还快。”
她好像并没有输。
人来人往,许念粥蓦地红了脸,加快了脚步,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的积聚。
可回去的时间并没有因她的提速而缩短,不过是因为她脑袋发晕,要执意走一条她认为来时眼熟的路。
那时,她很笃定地指着一个标志性建筑,说印象里就有这个,就是先左转再左转,最后右转。而周圻揣着明白装糊涂,将错就错,毕竟条条大路通罗马,只不过费点腿力,多走二十分钟的路而已。
他看着冲锋在前面几步的许念粥,想着就这样随意走走,也挺好的。
然而等回去开吃时,这多走的二十分钟路让挂着浇汁的酥鱼彻底少了份酥脆的口感,许念粥悲伤地‘啊’着,一连感叹了好几句,颇有种想立刻冲回去再买份新的架势。
这天的下午,两人去参观了杭博,从北馆到南馆依续集齐了所有章,临走时在文创店还购入了好几款的冰箱贴和些看上去古灵精怪有趣的小纪念品。
许念粥还在地铁站里看到了位穿着猫眯cos服的女生,上了反方向那趟车,她也不知道周圻有没有看到,但就是忽然想到了自己的那个猫耳朵发卡。
其实还有条猫尾巴的,但洗完澡,许念粥最终还是脸红着没有勇气绑上,她把尾巴抱在怀里,忸怩地探出个脑袋,看房间里没人,才走出来,没想到视野盲区,一下就迎面撞上了周圻。
她没敢抬头,害羞的把猫尾巴丢在了身后的床上,又被勾过腰挤进了床头软垫缝里,压着,咂啄下了星星点点的吻,他的手在她的腰际,含住她的唇,笑着:“自己系不上吗?我帮你。”
许念粥伸手去拦,却只是被压得更紧。
胡闹了好久,两人额头相抵着喘息,周圻把她抱起来往书桌边走,尾巴一晃一晃的,许念粥的脸要红到爆炸了。
她坐在他的腿上,看他点开电脑桌面里的一个全英文档,打开弹出,猛地一看还有些晕,许念粥条件反射般打了哈欠,换了个坐姿,面对面圈着他的脖子,装死般趴着。
好一会儿,想起了他前晚被布置下来的,她把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小声:“是今天新的任务?”
周圻扭头,拨了下她的猫耳朵:“嗯,一小时就好。”
他的下颚蹭过她的面颊,略略的刺痒,许念粥咻得一下坐了起来,抬手摸了摸,起了玩心:“我等会儿给你刮胡子吧?”
见周圻没应下,她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肯定不会刮出血的那种!”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她一眼:“刮过?你前——”
“欸欸欸,你怎么,敏感肌啊?”许念粥打断,乜了他一眼,“没有,你是第一个。”
“不敏感,快免疫了,”周圻笑,“第一个就敢打包票?”
许念粥想了想,好像确实冲动了点,万一真出血,那就不好办了。
她趴了回去,自降要求,声音含糊道:“那我看你刮。”
周圻却又把她搂了回来:“没事,任你试,没那么容易刮破。”
“那万一要是破了,你就在我脸上刮回来。”
他莞尔,这哪里舍得。只能仔细打量了她的脸一圈,提前刮了刮她鼻子:“这就先刮回来了,等会儿不许反悔。”
欸?还能这样?许念粥擦了擦开始冒汗的手心。
挂在他身上,无所事事,许念粥到底也还是闲不住,晃了晃腿,偷偷扭头去看电脑屏幕,发现他已经标了好几处的批注,桌边的手机亮了起来,她回身,捏了捏他的脸颊,提醒他,微信电话。
周圻放下鼠标,看了眼手机屏幕,拿了起来,但没马上接。
许念粥有些懂了停顿的含义,她斜过身子,单脚点地,轻松的从他身上下来,可手肘好巧不巧地擦过了他举在一侧的手机,碰到了接听按钮。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电话被接通,直到手机里传出一阵低沉的声音:“阿圻,你……”
许念粥看了周圻一眼,下意识地捂上了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