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隐瞒


    慕辞熙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南风胡说八道。


    只是这么听着,他心里就知道了南风这一身的伤痕是怎么来的了。


    是了,他要回来,又不能直白地用南风的身份回来,就只能用慕风的身份。


    可是慕风是不该和暗夜有纠葛的,他只能把自己伪装成被困被鞭打,艰难出逃的慕风。


    慕辞熙只感觉那一瞬间,心里腾起一股熊熊的怒火。


    偏偏气急了,表面上却更加不明显,只是眉眼之间冷意凛凛。


    原来是这样!


    南风,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竟然一夜之间放任自己被打成这样,就为了圆谎!就为了骗他!就为了能嘴硬掩饰那个在慕辞熙眼里早已形同虚设的杀手身份!


    南风,你真是好样的!


    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你若是直截了当地坦白一切,我又会把你怎么样?


    慕辞熙气急了,手上的动作一时没控制住,南风被他下意识不知轻重的动作捏痛了。


    南风被捏痛了,却又不敢动作,只是小小地倒吸了一口气。


    慕辞熙立刻就察觉到他的失态,冷着脸收敛了自己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怒气。


    “难为你了。放心,以后没事了,你既然回来了,那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你先好好修养一阵子吧。先前慕玦已经帮你把身上的伤包扎过了,他说,你身上的伤并不算轻。”


    慕辞熙深吸了几口气,冷静地说完这些话。


    他很生气,但是看到南风虚弱苍白的模样,又舍不得对他发火,只能自己忍着。


    无处宣泄的怒火只能憋在腹中,独自难受。


    他扶着南风躺下,想要起身出去。


    慕辞熙觉得他需要冷静一下,他现在看不得南风,他不知道自己能忍得住多久,他真怕自己忍不住揍他一顿。


    慕辞熙的步子还没迈出去,被微弱的力气牵扯,身形一滞。


    南风的手浅浅地抓着慕辞熙的袖子,力气不大但是倔强,无声地挽留他。


    南风知道,慕辞熙生气了,他不应该再去触他的霉头。


    可是他现在真的很贪恋和慕辞熙待在一起的一分一秒。


    这样彼此贴近的情景,他真的渴求了很久。


    所以,哪怕会惹他是生气,南风也放纵了自己,大不了再被打一顿。


    慕辞熙背对着南风,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南风不是有意的。


    若是南风这样的木头哪天都学会利用生病受伤来让他心软了,那才是件稀罕的事情呢。


    但是慕辞熙还就是被他这下意识的挽留动作拿捏住了。


    慕辞熙,你就心软吧,早晚被人吃得死死的。


    慕辞熙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却是动作轻轻地拍了拍南风的手,以示安慰,放轻了声音:“没事,我不走。你安心睡吧。”


    南风的指节攥得发白,似乎生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南风的力气并不像平日里那么大,慕辞熙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挣脱开。


    慕辞熙看着他小狗一样的可怜表情,屈服了。


    他走向内室的书架,取下了一本书卷,重新回到南风床头坐下:“这样,可以了吧。”


    南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他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慕辞熙的书会出现在他一直空置的房子里,他只顾着趁慕辞熙看书的时候,隐秘而大胆地盯着他看。


    慕辞熙就这样倚着床栏,捧着书卷,静静地看着,不时翻动书页。


    在他的余光中,南风仍旧攥着他的袖子,没有直视,但是南风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有满足,有愧疚,还有很多慕辞熙看不懂的东西。


    窗外的暖光透过纱窗,过滤掉炽热和刺眼,在室内投下一片暖融融的光晕。


    日光熹微,岁月静好。


    这样温暖的氛围,总能催生出温馨的宁静和安心的睡意。


    南风很久没有这样安心的感觉了,躺在慕辞熙身边,鼻尖充盈着他身上的熟悉的味道,南风慢慢睡熟了。


    感觉到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渐渐淡了,慕辞熙收起没看进去半个字的书卷,毫不掩饰地描摹着南风的面容。


    他睡得很恬静,眉眼舒展,没有了讨厌的带着心虚的嘴硬的样子。


    明明南风是个木头脸,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人,但是慕辞熙总能看穿他面瘫下的小表情。


    算了,既然不愿意说,就不愿意吧,总能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南风都为了回来,挨了这么一顿打了,慕辞熙也不忍心过分苛责他。


    反正至少人回来了,以后好好护着就是了。


    慕辞熙回味过来自己对南风一再退步的纵容,有些惊讶,但也只能自己生闷气,对南风无能为力。


    南风再次醒来的时候,慕辞熙已经不在了。


    四处查看都看不到慕辞熙的身影,南风一下子慌了。


    他着急忙慌起身,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痛不痛,光着脚,穿着里衣就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正撞上慕璟端着饭菜进来,两人差点撞上。


    “我的老天爷,你跑什么?!伤成那个样子,你现在啥也不管就直接跑出来了?衣服也不穿,鞋子也不穿。”


    慕璟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护住食案上的汤汤水水,生怕撒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南风衣衫不整,光着脚着急忙慌的样子,忍不住皱着眉头嚷嚷。


    他走进屋里,把吃食放下,不由分说把南风拉回来摁在床上:“你好好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随便乱动是大忌!”


    南风拗不过他极大的手劲,被摁着躺下,只能无奈出声:“我没事,慕辞熙呢?方才他明明”


    慕璟闻言心里更加肯定了:果然如此,他们俩一定不清白。


    嘴上劝道:“没事,你别担心,你睡熟了,世子方才吃饭去了,现在宫里的李公公来传旨,世子在前厅呢。


    慕玦想着你应该醒了,怕你饿了,叫我来给你送点儿吃的。”


    “哦”南风乖顺地躺下,心里也一下踏实了。


    在醒来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他是真的慌了。


    慕璟盛了一碗粥,作势要喂他:“慕玦说,你现在身体还不是大好,正是要好好修养的时候,不适宜荤腥油腻的吃食,我准备了些清淡的小菜,你先喝点儿粥垫垫。”


    南风伸出手:“我自己来吧。”


    让慕璟喂他总觉得怪怪的,而且,他也不是伤到完全动不了一点儿。


    慕璟看他手上并没有什么大伤,也就放心地把碗放下他手上:“这个已经放过一会儿,不烫了,你慢点儿喝。”


    “慕风,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你不知道,你被抓走之后,世子找了好久。我还以为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的,肯定不会让你再被那些坏人抓回去。”慕璟盘腿坐在凳子上,看着南风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的粥,自顾自说着。


    慕璟知道南风的身份,本来自己对暗夜有满肚子的疑问和好奇,还想着来问问南风,对着他盘问一番来着。


    没想到,方才慕辞熙只是找到他和慕玦,简略地告诉他们南风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回来的,既然南风也不喜欢以前的生活,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了,就当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就是慕风就好了。


    慕璟的满腹疑惑,也只能按下。


    虽然他也很疑惑,为什么世子不让和南风说实话。


    他们也知道南风的身份,大家坦诚一点儿不好吗?为什么要假装不知道?


    但是慕玦说过,世子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此时南风听到慕玦这样说,愣了一下,看来慕辞熙是把自己说的话告诉他们了。


    慕璟看起来是信了,那慕辞熙呢?


    他会这么对慕璟他们说,那他自己相信了吗?


    “嗯,我现在没事了,不过你要保护我,还是再练练吧。”


    南风心情大好,也有了和慕璟说笑的心思。


    “你还说呢,这些日子,只有我一个人晨起练武,真的是很孤单呢。说不定等你好了,就发现我已经比你厉害了。”


    “嗯,拭目以待。”


    慕璟紧接着开始絮絮叨叨地和南风说起这些日子的琐事。


    南风就安静地听着,不时附和他。


    其实他说的这些,大部分南风都是知道的,他一直在暗处窥伺着他们的生活,但是如今听慕璟从亲历者的角度讲出来,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厅里,慕辞熙正在接待着李公公。


    而李公公这次前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是三日后的秋日围猎大会。


    原本这个安排会在每年秋收之时,祭祀之后,在京都西北方的的皇家猎场举行。


    “这秋猎在我们北宸也不算是小事,每年也都有这个惯例,只是今年突发战事,故而推迟一番。如今科举之事也吩咐各地如期开展,陛下便想着还是照例进行秋猎的安排。世子难得一来,不可错过啊。日子定在三日后从京都出发,那日清晨也会有祭祀大典,世子需朝服出席。世子也无需准备,宫里会有车马前来接待。”


    李公公一番话说完,对着慕辞熙点了点头,行了个礼。


    秋日围猎,慕辞熙早有所耳闻,眼看今年时日已过,便想着兴许是破例不去了,没想到梁熠只是推迟了。


    “辞熙知晓,谢公公传达。”


    “既如此,咱家就回去了,陛下还等着咱家去回话呢,就不叨扰殿下了。”


    第42章 同床


    这三日,南风一直被慕辞熙圈在房间里,让他静养。


    南风躺不住,想要起来动动,每次被慕辞熙一个眼神瞪了,也就老实了。


    慕璟老是跑到他的院子里,和他分享一些新奇的玩意儿。


    在慕辞熙的吩咐下,慕玦恨不得把公主府里有的所有滋补之物都灌到南风胃里,好让他快点儿好起来。


    第三天的时候,慕辞熙起了个大早。


    南风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上朝去了。


    府里的人都在收拾着这次围猎要带去的东西。


    南风本以为自己会被慕辞熙放在府里,不带他去。


    毕竟这几天慕辞熙一直很担心他的身体,不让他乱跑。


    南风心里还偷偷后悔过,当时就该让岑楼下手轻些,这样的话,这会儿早就好了。


    当南风坐在慕辞熙的马车上,感受着车马摇摇晃晃行进的时候,他心里还没反应过来,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看着南风从上车就双眼痴呆,慕辞心里好笑。


    南风表面仍旧冷淡,但小表情却透着惊讶和不敢相信。


    “把你那个痴傻的模样收敛一点儿,显得很不聪明。”慕辞熙憋着笑。


    “像个小傻子。”这句话说的很轻,宠溺的语气毫不掩饰。


    南风耳力极好,自然是听到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怪怪的感觉。


    “我还以为”他慌乱开口遮掩,但话语慢吞吞的。


    “这次去围猎十多天,长的话可以有半个月,要是把你放在府里,我都不知我下次见着你的时候,你又能把自己伤得多重。”


    慕辞熙对南风的心思了解得一清二楚,还没等他说完,立刻小嘴叭叭开始回复。


    南风低下头。


    看来慕辞熙还是没消气,还惦记着自己受伤的事情。


    想想自己每次换药的时候,慕辞熙都要在跟前守着。


    南风每次就会偷偷看他,慕玦稍微动作大一点儿,把他弄疼了,都能看到慕辞熙不悦地皱眉,撇着嘴。


    那种担心和焦急,如今回忆起来也是心里暖暖的。


    这就是有人在乎的感觉?


    “慕辞熙,你别生气了,下次不会了。”


    南风说的一本正经。


    慕辞熙倒是有些惊讶。


    “我发誓!”


    慕辞熙伸出手,把南风举起来的手指包起来:“你又有精力折腾了是吧。身上的伤都还没好,说这些,你让本世子怎么相信你。”


    说完,把南风摁了躺下:“说话劳神,休息。”


    因为猎场的地方并不算近,出行的马车也不算简陋,配置了小榻,可以休息。


    身份尊贵者,比如慕辞熙,车内的陈设也是非比寻常。


    南风被一床薄毯兜头盖上,他扒拉出一张脸,一双粲然的眼直盯着慕辞熙:“可是我还不累。”


    “我说你累了你就累了,休息。”


    慕辞熙嘴上说着霸道的话,帮他掖褥子的动作却是十分轻柔。


    南风弯了弯嘴角,顺从地闭上眼睛。


    马车平稳前进,摇摇晃晃之间,南风竟然真的睡过去了。


    慕辞熙眼看着南风睡着了,起身,坐得离他更近了一些。


    从马车的车壁暗箱中取出几张纸,细细看着。


    也就是南风不在世俗常伦中活动,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慕辞熙的付出。


    他只知道慕辞熙对他好,关照他的伤势,这次让他和自己一乘同坐。


    他并不知道,这要是被旁的人看见。


    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尽管他自己并不认为他是慕辞熙的侍卫,竟然大逆不道,和主子同乘,还让主子低三下四伺候着。


    怕是第二天关于慕辞熙的流言便可以传遍三国。


    无数的唾沫立刻就能把他俩都淹了。


    对于慕辞熙,南风觉得他自己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靠近的感觉。


    但是他没有去思考这些想法更深层次的含义是什么。


    他也不想去想。


    如今得到了,那就享受和珍惜就好了。


    至于慕辞熙,老处男二十几年了,自然什么都是门儿清。


    若是要再硬装清纯,只怕是老黄瓜刷绿漆。


    他了解南风的性子,吃软不吃硬的家伙。


    温水煮青蛙的攻势自然就是最好的手段。


    慕辞熙看的是慕晚晴送来的家书,一番家长里短的寒暄之后,是一个嘱托,让他调查南风的事情。


    慕晚晴把在靖阳遇到南风的事情都说了,末了,让他查查南风的底细。


    “此人行踪诡异,若遇之,不妨避让三分,切莫树敌太多,引火上身。”


    读到这儿,慕辞熙轻笑出声,他伸出手,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夹住南风的脸,轻轻刮过。


    低声自言自语:“你呀,我说着怎么不见了那么几日,原来跑了一趟靖阳。跑那么远,挺野啊。阿姐说遇到你还要避让三分,只怕她不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拴在身边。到时候阿姐追究下来,你就陪我一起受罚。”


    南风睡梦中被骚扰,不满地嘟囔,伸手拍掉脸上作祟的“蚊虫”,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呵,真是脾气大,不弄了。”


    谁能想到,一个生性警觉的杀手,和他在一起。睡得像只毫无防备的大猫。


    南风被慕辞熙摇晃着醒了:“怎么,到了?”


    该死,竟然睡那么死。


    “哪里,还早呢。到驿馆了,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慕辞熙轻声说着。


    “你先待会儿,现在下去太引人注目了。”


    慕辞熙交代着,自己先行下车了。


    南风嗯了一声。


    他当然也知道直接出去不好,落在其他人眼里应该很不像样子。


    可是这样先后错落着出去,就好像他们俩在背着别人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南风有些羞赧的感觉。


    不是,明明他们俩清清白白,世子体恤受伤的下属,展现他的关怀和体贴罢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只是在驿馆的一个简单休整,所以住的也比较简陋。


    等到梁熠和一众后妃权贵被簇拥着离开,南风一个轻盈地起落,像只灵活地小燕子,溜了出去。


    慕璟远远眼尖地看见了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悄悄给他招手。


    南风不动声色地靠过去。


    “怎么样,我看你方才的动作,似乎好多了。”


    慕璟压低着声音,俩人搞得像什么黑暗头目在暗中接头似的。


    “嗯。”南风也跟着他压低声音。


    “世子的房间在思源楼二楼天字号房,你可以先去。”


    “嗯?我的房间呢?”


    “地方小,挤挤吧,你和世子住。”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后半句慕璟机灵地咽在肚子里。


    “好吧。”


    南风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闪不见了。


    “至于那么猴急吗?”


    慕璟嘟囔。


    “原来世子喜欢这样的。哎哟~”


    慕璟头顶一痛,抬眼就对上慕玦有些躲闪的眼神:“你瞎说些什么,不学好。”


    慕璟悻悻地跟在慕玦身后,低着头,没看到慕玦的耳尖泛着血色的红。


    南风轻松就找到了慕璟说的地方。


    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南风竟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手脚有些僵硬地坐在桌边,喝水掩饰着尴尬,眼神不时飘向房间里那个唯一的大床。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旁人是断然在南风面瘫的脸上看不出来的。


    只有微微腾起粉色的脖颈似乎暴露了些什么。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南风疑惑地起身,才一拉开门,一个小巧的竹筒被塞进他怀里。


    南风甚至还没看清那人的面容,只看见蹁跹离去的一片衣角,绣着暗夜的图腾。


    暗夜的人?


    还没等南风拆开那个竹筒一探究竟。


    一道声音差点儿把他魂都吓掉了。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去等?”


    是慕辞熙。


    南风迅速将手里的东西藏进袖子里,面色如常。


    “没,没事,我只是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慕辞熙假装没有看见他那一瞬间的慌乱,笑着走进来,把门关了:“这么说,要怪我咯?方才遇到了成王,被纠缠了一会儿。”


    南风跟着他进屋坐下,才后知后觉慕辞熙这话是在解释。


    “饿了吗?我方才交代了送些吃食,先吃点儿吧。明天再一早,应该就到了。”


    正说着,便有驿馆的下人送来了饭菜。


    这里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慕辞熙日常的吃食精致,不过对南风来说没什么,因为他一向是不挑剔的。


    但是,慕辞熙就很明显没那么好伺候,随便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撑着下巴看着南风吃。


    南风眉头一挑,不赞同地看着他干净得仿佛没吃的碟子。


    慕辞熙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落在那饭菜上的眼神竟是嫌弃。


    两人没有一句话,但是眼神交汇,却好像交锋了好几轮。


    你怎么不吃饭?


    不吃就不吃,你管那么多。


    就吃那么一点儿,你挑食?


    没有。


    你有。


    本世子说没有就没有。


    你真难伺候。


    管我,你快闭嘴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最后是南风败下阵来,他心里好笑,竟然觉得慕辞熙有些孩子气得可爱。


    可能是因为发现了一个平日里矜贵完美的人也有接地气的小脾气。


    吃过饭,南风看着屋子里唯一的床,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对比之下,慕辞熙倒是很大方。


    他洗漱完,大喇喇地躺进去,往里面滚了一圈,拍拍空出来的一半床,示意南风,这是你的地方。


    南风动作缓慢地洗脸,收拾。


    慕辞熙就像个小媳妇一样,抱着卷成一团的被子,撑着脸,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南风被他盯得万般不自在,身上就像一万只虫子再爬一样,酥麻,害怕。


    “你怎么那么慢。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慕辞熙状若娇羞地打趣着南风,眼底深处藏着几分试探的认真。


    南风被他故作娇俏的声音吓了一身鸡皮疙瘩。


    慕辞熙,你堂堂世子,,你这青楼做派是跟谁学的。


    你正常一点儿,我害怕。


    南风抖了一下:“怎么可能,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害羞的。我又不是什么小姑娘。”


    慕辞熙眼底的希望悄悄退隐:“那就是咯,你磨磨蹭蹭的,我还以为你不好意思呢。


    第43章 一而再


    “再说了,你皮糙肉厚的,能和本世子一起睡,是你的福气。要说吃亏,那也是本世子吃亏,本世子还没计较呢。”


    慕辞熙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傲娇的嫌弃。


    这句话,南风倒是认同的。


    南风对吃住不挑剔,能饱腹,能活着就行。


    而比起南风五大三粗,简朴至极的生活作风。


    慕辞熙的做派确实当得起他精致的贵公子身份。


    在公主府的时候,日日焚香熏衣,热汤沐浴,屋子里也是要下人时刻打扫得一尘不染。


    仿佛他是什么天上来的谪仙人,沾不得一点儿凡尘。


    熄了灯。


    南风躺在床上,身子绷直,僵硬得像是躺在棺材板里。


    南风腹诽:这个床看着挺大的,怎么他们俩大男人躺上去,竟然还有些拥挤,难道他们俩块头太大了?


    里面是慕辞熙,南风又不敢挤他,只能自己往外退。


    一退再退之下,南风整个身子都贴到了床边,但还是似乎手一动就会贴上慕辞熙的肌肤。


    南风大气不敢喘一下。


    其实,若是南风愿意坐起来看一眼,他就会发现,慕辞熙里面空了一个人的身位,偏偏他就要挤着南风。


    南风似乎是白天睡多了,此时分外精神,他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块僵硬的木头了。


    要是白天不睡觉,这时候直接沾着枕头就睡着多好。


    寂静的夜里,南风的耳边,慢慢传来慕辞熙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南风转头,一张动人心魄的脸就这么大喇喇地怼在他眼前。


    南风承认,他确实接受到了慕辞熙的一点点美颜暴击。


    哪怕已经很熟悉了,猝不及防,心里还是诚实地惊艳了一瞬间。


    睡着的慕辞熙就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突然,睡着的慕辞熙伸出手,仿佛长了眼睛一样,径直攀上南风的身子,粉嫩的薄唇呓语似的嘟囔着“冷”。


    南风摸了摸身上的薄被,在慢慢深秋的夜晚,这点儿御寒之物,似乎真的会有点儿冷。


    真是的,慕辞熙好歹是一国世子,下人怎么伺候得这般不周到?


    等不及南风细想,慕辞熙变本加厉,被子下的双腿也纠缠上南风的腿。


    被子下纠缠的身躯,一个像树干一样伸得笔直,一个像没有主心骨的藤蔓一样,攀援其上。


    骤然被这条叫“慕辞熙”的八爪鱼纠缠住,南风一下子慌了神。


    扑面而来的是慕辞熙身上的味道,温暖沉郁的熏香味霸道地侵袭着南风的感官。


    不省人事的人,埋首在南风的颈项,呼出的热气喷薄在他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南风扒拉了几下,却无奈地发现,睡着了的慕辞熙劲儿也大得离谱,任由他怎么掰扯也没办法推开,反而让俩人纠缠更甚。


    南风又怕动作太大,把他弄醒了。


    反抗无果,索性随他去了。


    南风把被子紧了紧,伸出手环住慕辞熙。


    算了,要真是把慕辞熙冻坏了,他,他也舍不得。


    怀里“睡着”的人嘴角上扬起一个得逞的弧度,南风自然看不到,也无暇顾及。


    他抱着慕辞熙,心里感慨万千。


    人家都说,香软在怀,应该是人生的一大美事。


    可是自己抱着这个怎么回事?


    慕辞熙确实香,可是这大块头太硬了。


    不过,这块不小的香硬,抱着似乎还挺舒服的。


    南风乱七八糟地想着,嗅着鼻尖熟悉的味道,心猿意马一阵子,也就睡了。


    第二天,南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的里面。


    而床的另一半,已经空了。


    四处打量一下,确定没人,南风才从袖子里掏出昨晚收到的那个竹筒,偷偷摸摸地查看。


    拧开塞子,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展开,字迹熟悉。


    “围猎期间,注意一下丞相府公子苏念,暗中保护,不要让他死了。”


    南风疑惑,但他看得出来这是岑楼的字迹。


    这个苏念有什么稀奇的地方?能让岑楼注意到他?还是说,这又是岑楼帮他接到的任务?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难事,反正照做就是了。


    南风收好了竹筒,准备找个时间把它销毁。


    “你醒了。”


    慕辞熙负手走进来,衣冠楚楚,雍容华贵。


    后面端着早餐和热水的小厮唯唯诺诺,放下东西,听到慕辞熙让他走的命令,立刻马不停蹄地跑了。


    “你什么时候起的,我竟然没有察觉。”


    慕辞熙闻言竟然尴尬地愣了一瞬。


    抵唇轻咳掩饰沾染红晕的脸皮,转移话题:“待会儿还要赶路,你快点儿起来收拾吃饭,要出发了。”


    还好南风没问下去。


    饶是慕辞熙脸皮已经无敌厚了,他也说不出口自己早上的糗事。


    清早醒来的慕辞熙,揽着南风,看着他被自己圈在怀里,满心欢喜。


    心里激动半天,最后忍不住在南风脸上偷了个香,眼看南风没反应,又继续啄一下。


    慕辞熙软玉在怀,就这样温存缠绵着,却突然被自己早上的灵敏反应吓到了。


    感受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反应,慕辞熙心里大窘。要是南风这时候醒来,就会发现两人紧紧抱着,下面还被慕辞熙抵着。


    到时候,只怕没成功,先成仁。慕辞熙僵硬着身子往后挪,弓成虾状,想等着早上燥热的反应下去。


    没想到,眼看半晌过去,还是昂扬挺立,他只能恋恋不舍地在南风唇上讨个利息,窘迫地爬起来了。


    当然,南风的神经大条并没有注意到慕辞熙的异样,只当他是睡得早起得早。


    又是一路车马的摇摇晃晃,接近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地方。


    那是一处广袤的皇家猎场。


    猎场外围处建有行宫,一般来说是供后妃和女眷们居住。


    而猎场内也围建一个区域,搭了诸多帐篷,提供一种游猎驻扎的体验。


    往常的围猎,这样的地方都是皇亲国戚和皇帝器重的臣子才有资格住进去。


    不出所料,慕辞熙自然是有资格的。


    为了方便,车马会直接送到他们所在的帐篷。


    慕辞熙这次出来带的人并不多,但是根据礼制,他所分到的帐篷却是在中心附近的一片。


    “喔,世子,咱们那边还没有这样大的地方呢。”


    靖阳处于南边,这样广袤的游猎文化,对慕璟来说,确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而且,慕辞熙带的人少,但是分到的地多,慕璟他们可以一个人一个帐篷,自由撒欢儿。


    南风站在车辕上,眺望着远处无垠的草原和更远处茂盛的森林,心里也涌起来一种莫名的激荡。


    自然对人的征服和情感的调动有时候只需要惊鸿一瞥。


    一眼,便足够惊艳。


    日落时分才到,梁熠便下令大家休整。


    正式的围猎也要到明日才开始。


    明明都是分了帐篷,南风甚至可以一个人两个帐篷,所以南风看着面前的慕辞熙,有些无语。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想抱着你睡。”


    慕辞熙脸不红心不跳地重复了一遍。


    晚上,慕辞熙用帮南风上药,检查伤口的借口把南风骗到自己的帐篷。


    捱着正正经经地上完药,慕辞熙就开始不正经了。


    他身子一软倒在床上,状若无力地揉着自己的腕子:“哎哟,好累啊。给你上一遍药,本世子手都累酸了。”


    南风红着脸把衣服穿好,避免碰到胸前背后才换好的纱布。


    看着慕辞熙矫揉造作的表演,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我明明说了我可以自己来,实在不行我可以找慕玦,是你非要把我拉过来的。


    慕辞熙眼神一刻没离开南风线条优美流畅的胸肌,虽然刚才趁机摸了两把,但是看和摸确实是不同的享受。


    他噘着嘴:“慕风,你都没有一点儿表示吗?本世子为了你可是降尊屈贵,亲自动手的。”


    “那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跟我一起睡。”


    眼看南风变了脸色,慕辞熙紧接着补充道:“本世子认生,到了新地方,睡不安稳。昨晚抱着你稍微好一点儿。你也不想你的救命恩人睡不好觉吧。”


    南风一时无语凝噎。


    他总有一种他被慕辞熙骗了的感觉,但是一对视,慕辞熙的眼里,都写满了单纯和无辜。


    对比之下,倒显得南风心思不纯,把人往坏了想。


    “本世子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都做不到吗?慕风,我知道了,咱们疏远了,你一定有新的主子了,你已经嫌弃我了。你接下来是不是准备再一次扔下我们跑路了。到时候你不说,我们就怎么也找不到你,你倒是好,一走了之,逍遥快活去了。”


    眼看慕辞熙说话越说越离谱,南风立马打断他:“我没有。”


    “那就是同意了的意思,是吧?”


    慕辞熙立刻马不停蹄挪窝,给南风让出半个床。


    “我就说嘛,慕风怎么会拒绝我呢。再说了,咱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睡不得的。”


    南风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


    对啊,两个大男人,有什么睡不得的。


    要是他心怀芥蒂倒显得他怎么样了似的。


    就这样,单纯的南风又一次被大尾巴狼慕辞熙拐上了床。


    有一就有二,以至于,以后南风回忆起来,竟然想不起来当初怎么就上了慕辞熙的贼船了。


    第44章 叙旧


    第二日的早晨,众人集结。


    梁熠难得的一身骑装,眉宇间都是高兴的神色。


    午宴设在了靠近猎场的草原上,很多吃食被直接用盘子盛放在地上。


    每人也就是一张皮革,席地而坐。


    颇有些抛却礼教束缚,在草原上自由恣肆的感觉。


    烤羊腿,炖羊肉,还有很多不知名的肉类,琳琅满目。


    南风没有跟着慕辞熙出去。


    慕璟就兜了一兜子回来,献宝似的捧到南风跟前。


    “慕风,你试试,这可好吃了。”


    南风应和着,吃完了。


    猎场上,梁熠打马走在前首。


    王爷时期的梁熠,也是上过战场。


    曾经武艺精湛的男人,这么多年,久坐朝堂之上,阴谋阳谋,诸多算计,难得有这样直接,暴力和刺激的活动,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兴致。


    梁熠打马走在前头,底下的人也不敢越了他去,只是纵马跟着。


    梁熠敏锐一侧头,发现了一只饮水的鹿。


    那只鹿敏锐感应到生命的危险,撒开蹄子在林间起跃,身影时隐时现,越来越小。


    梁熠胸有成竹,挽弓,搭箭。


    “嗖——”的一声,那奔跑的身影霎时倒下了。


    伺候的小厮连忙打马上前,拾起猎物,进献给梁熠。


    “恭喜陛下,是一只梅花鹿。鹿乃长寿福泽之兽,此为头彩,寓意极好。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陛下英明”“箭术了得”“大吉之兆”诸多的赞美接二连三。


    梁熠摆摆手,制止了这些恭维的话,但是还能看得出,他很是受用:“你们尽会说些让真开心的话。真是老了,比不上这些年轻人了。


    你们不必陪着我了,自己去玩儿吧。天黑之前,把猎物带回来。到时候清点一二,猎得数目最多者和最稀奇者,朕重重有赏!”


    一语既出,四下的人都是兴致勃勃。


    梁熠打马回转,许多人便想离弦的箭的一样,朝着四处散开了。


    梁熠打马徐行,苏瑾钰纵马跟在他后头。


    苏瑾钰会骑马,但是骑术和射箭的本领确实不如梁熠。


    两人说笑间,梁熠又是一箭,射中一只肥肥的兔子。


    那兔子的毛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杂质,很是漂亮。


    “这兔皮漂亮,不若拿回去,给你做一顶帽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冷了。”


    梁熠说这话的时候,回身看向苏瑾钰,眼底里竟然少有的有几分狂热的少年气。


    苏瑾钰仿佛一时又看到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恣肆张扬的青年。


    “好。”


    苏瑾钰含笑答道,一如年少时那个温柔和煦如春风的少年。


    梁熠玩闹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不同于老年组那边的岁月静好。


    密林里,嗖嗖的利箭刺破空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梁皓非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像是一只敏捷的豹子,穿梭在密林之中,没有一个他看中的猎物能逃脱他的弓箭。


    不一会儿,就收获满满,跟随的仆人也万分欣喜。


    跟着一个有头脸的主子,下人们也很高兴,都想着,肃王心情好了,就会给他们不少名贵的赏赐也说不定呢。


    慕辞熙没什么兴致,这样的活动并不是很适合他。


    说白了,若是放开了比拼,那其他人的结果自然是不够看的。


    在北宸的地盘上,作势不得不考虑北宸君臣的脸面。


    梁熠是说了君臣无忌,大可随意,但他不能。


    因为这样的宴会,最初的目的就是训练皇家子弟的骑射本领。


    若是比过了他们,岂不是让梁熠的脸上挂不住。


    慕辞熙只是佯装有兴致,胡乱射了几只野物,便把弓箭丢给跟随的侍从,做出耍性子的样子:“本世子乏了,就这样吧,不猎了。”


    溜回到帐篷里,却发现本该安静待着的南风并不在。


    慕辞熙心里慌乱了一瞬。


    转头对上南风的眼神。


    “你去哪儿了?”


    “无事,我出去转了转,四处走走。”


    其实他是去看地形去了。


    岑楼让他看着点儿苏念。


    他便趁着刚才慕辞熙去参与围猎的时候,悄悄换了装,摸到了苏念的帐篷。


    还好,苏念并不会武,他并没有参与围猎,只是安静地留在自己的住所,看书写字。


    就像他平时在丞相府一般无二。


    南风对苏念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在肃王府的短暂交集。


    在他看来,苏念只是一个文静柔弱的儒雅书生,性子温软,与人无害。


    他想不出他会有什么样的风险,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害他。


    短暂看了一下,确定了他的安危,南风就回去了。


    紧赶慢赶扔掉易容和变装,一走近,就和眼色有些慌张的慕辞熙撞了个正着。


    “你跟我来。”


    慕辞熙故作神秘地一把抓住南风的手,拽着他离开了。


    慕辞熙从帐篷后,带着南风溜了出去,悄悄靠近了猎场的外围。


    慕辞熙一个起身,纵身一跃,轻盈上了树。


    他眉目明媚,对着树下的南风伸出手:“上来!”


    南风抿唇一笑,这样的高度,看起来吓人,但是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南风身形飘逸,转瞬之间,人已将站在慕辞熙身边了。


    “你这是打算带我去哪儿?”


    “不去哪儿,散散心。你只管等着我就是了。”


    慕辞熙欣喜地说道。


    南风紧紧跟着他,却还是把人跟丢了。


    随着树林渐渐茂盛起来,慕辞熙的速度却不减下来。


    南风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慢慢变得聚精会神。


    就这样,竟然还让他跟丢了?


    南风错愕,脚步停了下来。


    慕辞熙的轻功竟然还在他至上?


    南风还在惊讶着,双眼却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手蒙上。


    尽管他已经在发现的一瞬间做出躲避的反应了。


    但是慕辞熙早已经把他的反应预料在内,步步紧逼,稳稳当当捂住了他的眼睛。


    “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听到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味道,南风不再挣扎,顺从地任由慕辞熙把他带到任何地方。


    “好了,到了。”


    皇家猎场是依山而建,在一个平坦的腹地,也有一部分山上的密林被纳入了猎场的范围。


    而此时,他们俩已经从猎场翻跃出去了。


    站在山头,眼前展开的是一个下坡的森林,林中的生长了一片野生的桂花,因为时节已经过了,树上倒是没有多少花叶,只有缠绕盘虬的枝干。


    但是因为没有什么人来,地上铺起来的一片金灿灿的桂花也并没有人打扰,渲染了一个金黄的世界。


    蜿蜒的山溪总能在错综的古树,崎岖的地表上找到自己的路,唱着欢快的歌,叮叮咚咚蹦跳着下山去。


    在尽头的展开成一幅平坦的画卷。


    人家,农田,秋色浓郁的自然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喜欢吗?”


    慕辞熙的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骄傲。


    “嗯。”


    慕辞熙对南风这样冷淡的回复有些不满,他侧头看他。


    却发现,南风一眼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双眼中是他从未见过的澄净和温柔。


    慕辞熙笑了一下,使坏地扯了一下他一直攥着的,南风的手。


    南风一时没防备,被他拉得朝着慕辞熙的方向栽过去。


    却没有任何疼痛,只是落在一个稳稳当当的温暖怀抱里。


    “坐着看。”


    慕辞熙霸道地把人围在怀里,在南风反应过来之前,立刻转移话题。


    “你看那边那个果子,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果不其然,南风没有来得及去思考两人这个糟糕的姿势,就被慕辞熙的话吸引了注意。


    “是什么?”


    南风目力极好,看到了,但是不认识。


    “那个是板栗。待会儿走的时候,咱们去掏一点儿带回去,做糖炒栗子。”


    南风看了看那个浑身是刺的玩意儿,实在没办法把它和糯呼呼的栗子联系在一起。


    “我小的时候,靖阳宫里也种了一棵,听说还是我母后种下的。因为她一直很喜欢倒弄一些花花草草,父王就在后宫里划了一个园子,专门给我母后种一些她喜欢的东西。


    我小的时候,不懂事,跟着一些孩子们胡闹,把剥了栗子的栗子壳偷偷藏到我父王的寝殿里。


    结果,还没等我父王发现,先被他们告诉了我阿姐。


    我阿姐抽了根荆条就追着我打。


    据我父王说,那天,整个宫里都听见了我被我阿姐追得鬼哭狼嚎的声音。”


    慕辞熙就像老友叙旧一样,把这些故事对着南风娓娓道来。


    南风静静地听着,他想起上次见到慕晚晴的情景。


    他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不那么好惹的女人。


    这么看来,慕辞熙从小领教,才是对她的脾气最有发言权的那个人。


    听着他的讲述,南风仿佛看到了小时候那个活泼调皮,又充满生机活力的慕辞熙。


    “没想到,你小的时候也那么不让人省心。想必你父王母后一定很头疼。”


    南风声音淡淡的,话里的调侃意味不言而喻。


    “其实,我没有见过我母后。”


    慕辞熙的声音低下来。


    有些怀念的意味,但是并不是那么悲戚。


    南风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


    慕辞熙经接着说:“我出生的时候,我母后就不在了。她在生我的时候难产了,就走了。”


    “抱歉。”南风实在不知道这句无心之语却是一下子戳到了慕辞熙的隐秘伤口。


    “这本来就和你无关,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慕辞熙伸手揉了揉南风的脑袋。


    “在我小的时候,我也很渴望有一个母亲。但是我的父王很疼爱我。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怪我的话,甚至是加倍地对我好。


    只是我阿姐,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搭理我,每次看到我都是怨恨的表情。


    以至于很长的时间,父王都会刻意把我们俩分开,不让我去招惹她。


    后来,慕璟和慕玦来到了我身边,我们一起学武,一起长大。他们俩确实陪了我很久。


    以前我不理解我阿姐,长大了才觉得很心疼她。


    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没了母亲,她的母后用自己的命换来了一个冤家弟弟。”


    慕辞熙缓慢地说道。


    第45章 亲近


    小的时候,慕辞熙确实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从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他没有母亲。


    同龄的孩子们都有母亲的呵护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自己的羡慕。


    很多人不会说,但童言无忌,总会有一些无知无畏的话,会刺痛他的心。


    哪怕慕司尘竭尽全力给予他数不尽的爱,那终究不是母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姐姐对他一直那么冷淡,甚至是像仇人一样,对他抱有敌意。


    很多时候他犯错,慕晚晴似乎都会借机宣泄,恨不得扒他一层皮。


    慢慢的,连靖阳皇宫所有人都知道,郡主不喜欢世子,甚至可以说对他厌恶至极。


    但是他们终究是姐弟。


    血缘的孤苦相依让他一直想靠近慕晚晴。


    他一直不知疲倦地,向着那个浑身沾满了刺的人靠近。


    后来,慢慢长大了,他也慢慢明白了。


    这个弟弟,对于慕晚晴来说是一个怎样复杂的存在了。


    一看到慕辞熙,慕晚晴就能想起离开的母亲。


    一个害她没了母亲的陌生人,她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口头的血缘关系,就对他心无芥蒂。


    慕辞熙从小经历的这些,慕晚晴也同样的遭受着。


    对于母爱,他是从未得到,她是得到过再失去。


    说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更痛彻心扉。


    后来慕辞熙长大了,对慕晚晴的心疼更多了一些。


    他仍旧是表面上乐此不疲地追着慕晚晴,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的。


    心里却是有了更多的保护和关注。


    他知道,慕晚晴表面讨厌他,对他严厉,但是心里还是爱他的。


    长大的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怨不了任何人,慕辞熙没有理由承受她的埋怨。


    但是多年鸡飞狗跳的相处模式和自身傲娇的性格让慕晚晴拉不下脸来。


    她也做不到对着慕辞熙柔情似水。


    更多的是暗地的关心和关照。


    南风手一伸,揽住慕辞熙:“嗯,但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很可怜。”


    慕晚晴确实很可怜,可慕辞熙不也是从小就没了母亲吗。


    在这点上,他们是一样的。


    看着慕辞熙蹙着眉诉说着对慕晚晴的愧疚。


    南风心里莫名酸了一下。


    他不喜欢慕辞熙这样。


    比起面前这个失落的神色,他更喜欢慕辞熙眉眼含笑,张扬狂狷的模样。


    慕辞熙做作地顺势靠在南风肩头,抬眼看着他紧绷着的,线条分明的下颌:“怎么,慕风,你心疼我?”


    “嗯。”南风罕见地坦诚。


    确实,他心疼他。


    慕辞熙却没有那么南风以为的那么伤春悲秋,这些苦痛早就在这么多年的成长中慢慢稀释和治愈。


    他,慕晚晴和慕司尘,各自有各自的痛,但是他们都是彼此的家人。


    无论表面上是剑拔弩张还是父慈子孝,他们都在和彼此的依偎中,互相支持着走过了这么多年。


    慕辞熙想,他的母亲若是地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她爱的人都带着对她的思念,在幸福地活着,也会不时想起她。


    他对南风说这些,也并不是想要博取同情或者心软。


    只是想告诉南风关于自己的事情,让他对自己更了解一些。


    让两个人对彼此的生活,有更多的熟稔。


    可是,如果,这是个可以更往前一步的机会,他也不会放弃。


    现成的便宜,不利用就是傻子。


    慕辞熙眼里亮起一点儿期许,语气循循善诱:“可是,为什么呢?慕风,你觉得为什么你会对我感到心疼呢?”


    南风闻言愣了一下:“嗯?什么意思?”


    慕辞熙目光灼灼,语调放缓了不少:“我是说,心疼。


    你站在什么立场上心疼我?


    没有人无缘无故对别人的处境觉得感同身受,进而疼惜他所遭受过的经历。在外人看来,我从出生就身份尊贵,衣食无忧,坐拥很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东西。哪怕没有母亲,很多人也觉得这不过是我诸多既得利益的一点儿缺憾罢了。


    更何况心疼。


    那么你呢,慕风,你为什么心疼我?你心疼我什么呢?用什么样的身份,在什么样的立场,来心疼我?”


    南风一下子愣住了。


    明明慕辞熙的语气那么温柔,可他却突然有一种被慕辞熙逼到一个悬崖边,身后就是一片虚空的感觉。


    背后是伸手抓不到任何东西,岌岌可危的未知。


    身前是步步紧逼的慕辞熙。


    心里有一个似乎早就在暗自发芽的幼苗叫嚣着破土。


    “我。”


    南风突然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大脑和唇舌都不是自己的了。


    大脑不知道要说什么。


    笨嘴拙舌也不知道怎么说。


    慕辞熙坐起身,双手放在南风的肩膀上,把他掰过来正对着自己。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南风。


    南风受不了这样直白,热烈的目光。


    他在心里小声祈求慕辞熙松开手。


    他觉得慕辞熙的眼睛就像一汪温柔缱绻的湖水,在暖洋洋的阳光蒸腾下,氤氲出迷蒙的娴静和深情,似乎多看一眼都要忍不住溺毙其中。


    南风回避开慕辞熙灼灼得仿佛要把他浑身扒光的赤裸目光。


    然而错开的视线落在他上挑的眼尾,聚焦在那颗缀在眼角的泪痣。、


    也觉得怎么一个勾人的模样。


    慕辞熙闷笑一声。


    南风只看到,眼前那张妖孽的脸突然渲染上了醉人的笑意。


    然后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就慢慢地,靠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得他已经能把慕辞熙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见的时候。


    唇上传来一触温热的感受。


    一个巨大的烟花在南风的脑子里炸开了花。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脚在哪儿。


    仿佛全世界都一下子静音了,而他全身的感受,都落在了嘴唇上。


    灵魂已经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这样的温热稍纵即逝,慕辞熙退开些许。


    “呆子,把眼睛闭上。”


    温热的呼吸气息裹挟着宠溺的话语迎面而来。


    南风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时候为什么这么听话。


    在他视觉感官被关闭的一瞬间,他感受到按在自己肩膀上的一双手顺势伸向了他的后背,搂着他奔赴一个结实的怀抱,那双手抚上他的后颈,扣住他的脑袋。


    同时,那惹了一阵酥麻的薄唇稍稍离开些许后,似乎也感受到南风的不满和挽留,带着侵略的力道再一次覆上。


    这一次,不是简单的肌肤相触。


    黑暗中,南风只感受到温热的薄唇带着汹涌的爱意碾过他的唇齿。


    紧接着是灵活的舌,不知疲倦地舔吻着南风紧闭的双唇。


    慕辞熙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或者说,他愿意对着南风倾尽他所有的耐心。


    他灵活的唇齿,或舔,或吮,或是用牙齿轻轻摩挲,一遍遍侵略着南风的门户。


    像是胸有成竹的客人,不厌其烦地敲着门,满怀爱意地等着那个与他心意相通的人开城献池,接受他的掠夺和馈赠。


    南风被亲得昏了头,他感觉自己似乎要喘不过气来了,四肢发软,软绵绵的,直往慕辞熙身上靠。


    脑子晕乎乎的,像一个被强制握住四肢,袒露肚皮的猫儿,任由灵活手指的抚摸和蹂躏。


    慕辞熙的攻城略池让南风难以招架。


    最后被他亲的晕乎乎的。


    感觉到南风似乎喘不上气,沉醉且颓靡。


    慕辞熙才恋恋不舍地把南风的嘴唇放开。


    垂眸间,南风檀口微张,双唇水光盈盈,看得慕辞熙心里充盈起巨大的满足感。


    南风早已经没有了力气,靠在慕辞熙的感受着他的起伏,有些急促地喘着气。


    慕辞熙揽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不会换气的小家伙。


    南风的这份青涩明显取悦了慕辞熙。


    “你喜欢吗?


    你并没有推开我,是不是说明你也有那么一点儿喜欢


    或者说没有那么讨厌我?嗯?”


    慕辞熙说话的时候,餍足地用手轻轻抚摸着南风的背脊,像是在安抚。


    南风好不容易缓过神来。


    被慕辞熙这一通话再次闹得面红耳赤。


    还没等慕辞熙反应过来,南风就像只受惊的猫,挣脱开他,跑远了。


    还是一个落荒而逃的害羞小怂包。


    慕辞熙轻笑道。


    他没有去追,因为他知道南风只是害羞了。


    让他自己静静就好了。


    说不定他自己待会儿就想通了,若是真的逼急了,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南风确实红温了。


    他走出老远还感觉,心脏跳动得极快。


    慕辞熙的话还一阵一阵回荡在南风脑子里。


    确实,他并没有推开他。


    他心里也是喜欢喜欢慕辞熙的吧?


    如果说之前的南风还是潜意识地回避着和慕辞熙莫名的暧昧和亲密。


    如今这个吻却实实在在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一阵强光打下来,他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暴露在光底下。


    对啊,他怎么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慕辞熙的好呢。


    如今跳出来看,很多行为明明已经逾越了啊。


    原来自己那么多解释不清的奇怪感觉,都来自于他对慕辞熙的喜欢。


    那慕辞熙呢?


    他会主动照顾他,会主动亲他。


    所以,慕辞熙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


    是吧!


    第46章 遇袭


    心意相通的感觉就像是一罐蜜糖,从天而降,把南风浇了个从里到外。


    但是没来得及高兴,南风突然那又意识到。


    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慕辞熙是靖阳的世子,他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敢和慕辞熙坦白他的身份。


    那慕辞熙呢?


    他会介意自己没告诉他吗?


    看起来,他似乎也对自己的事情抱有疑问。


    甚至有的时候,南风也感觉到慕辞熙对他是有怀疑的。


    可是慕辞熙现在又闭口不谈,所以他是放下了,不介意吗?


    无限追问下去的南风,又把自己陷入到了一个思考的怪圈。


    “殿下,慕风呢?”


    慕辞熙好整以暇地回来,刚好遇到慕璟追着问南风的消息。


    “我还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看到他。”


    “没事,不用急着找他,他一会儿自己会回来的。”


    看着慕辞熙信誓旦旦的样子,慕璟撇了撇嘴。


    行吧,要是人真不见了,反正最急的不是我就是了。


    晚宴是一个盛大的篝火晚会。


    依照身份的尊卑,依次排开,围了好几圈。


    穿着异域迷人服饰的侍女在席间伺候。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一副热闹的景象。


    “虽然今年的围猎延期数日,但是看今日众位爱卿的收获,也是赶上了以往没有的好时候啊。如此富饶之地,如此富庶之境,看来天佑我北宸。”


    梁熠一番话,引起了诸多臣子的附和。


    “父皇英明,北宸必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强盛长久!”梁羽紧接着道。


    “这是吉兆啊,想来,朱远疾将军也当一鼓作气,早日破敌,班师回朝!”


    一位武将喝得已经有些上了头,面红耳赤,大着嗓子直言。


    君臣诸多的场面话尽付杯盏。


    因为这次离了京都,梁熠也想营造一个游猎的氛围。


    宴会所用的酒,选的也是大漠的烈酒。


    相比京都的清酒甘冽回味,这种酒更加辛辣,入口的一瞬间,对于唇齿都是一种巨大的刺激,一路顺喉而下,慢慢回味出一种醇厚。


    苏瑾钰抬袖子抿了一口,着实喝不惯,也就只是意思意思。


    他侧首,对着身侧的苏念嘱咐:“这酒性烈,念儿你身子不好,少喝些为好。”


    苏念回以得体的笑意,悄声应下。


    本来按照礼制,苏念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但是尤晴如一直执着于促进苏念父子俩的感情,只要有机会,就会竭尽全力把两人凑在一起。


    这次也不例外。


    在她的百般恳求之下,苏瑾钰破例把苏念带到了身边,和他同席。


    然而,在苏念和苏瑾钰一起出现的时候,梁熠不悦的目光就落了下来。


    在感受到梁熠带着威压的目光之时,苏瑾钰立刻出声解释,说是苏念很久未见,尤晴如身体不适,让苏念替她出席,照拂一二。


    梁熠纵然很不爽,但是,母亲嘱咐自己儿子照看老子,本来就是人家的家事,而且是他自己亲口说的“纵性怡情,不必拘泥礼数。”,那就跟不好开口了。


    但是这个认知让梁熠很不爽。


    他和苏瑾钰的关系是见不得人的,哪怕他贵为天子,碍于诸多的礼教,脸面,他也不能去插手苏瑾钰的“家事”。


    而苏瑾钰带着苏念,难得的父子同席,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


    不冷不热的语气问了一下苏念的功课怎样,身体如何,之后,便也没有话讲。


    苏念都滴水不漏地回答了。


    表面上都是一副为人子的乖顺模样。


    苏瑾钰有话,他就顺从地回答,没有就安静地坐着。


    感受到梁熠落在自己身上的不善的目光。


    苏念心里冷笑一声。


    这样子怕是真的让他难受吧。


    这样敌意的目光,尤晴如陪着苏瑾钰赴宴,她从来感受不到吗?


    有时候,真不知道她是敏感还是不敏感。


    只是这样坐着,就让你这么不爽了吗,梁熠?


    苏念瞬时有些恶趣味的开心。


    梁熠频频状若无意地瞥向这个方向,不知道是在怨毒地看自己还是看苏瑾钰。


    而自己道貌岸然的父亲,呵,看到姝贵妃柔若无骨地往梁熠身上靠的时候,眼睑狼狈下垂。


    真是让人心疼的一对儿呢!


    苏念冷笑着赏玩着他们的痛苦。


    他喜欢这样看着他们这些自以为无人知道的隐秘情愫碍于表面的功夫,都要被统统压下去的痛苦。


    刚刚说起他的科考时候,苏瑾钰寥寥几语就把话题揭过了,放空的眼神里有些怅然,有些惘然,还有些难以捕捉的痛苦。


    苏瑾钰只是说着,不图他以后有多大的作为,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顺遂一生就好。


    那时候,苏念低下头,嘴上应和着,心里却是真的恨极了。


    他知道,苏瑾钰已经和翰林院那边打过招呼,哪怕苏念再怎样努力,这次科考,他也只会泯然众人,成为不起眼的一粒沙尘。


    苏瑾钰知道,梁熠不喜欢苏念。


    在梁熠看来,苏念就是苏瑾钰背叛他的证据,能容忍着这棵尖刺在他眼前长大已是不易,怎么可能再允许苏念进入朝堂,得到重用。


    苏瑾钰了解梁熠,觉得苏念单纯无知,若是真的步入仕途,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所以,苏瑾钰对苏念最好的安排就是让他远离政事,远离朝廷,远离梁熠,哪怕白衣一身,顺遂就好。


    但是苏念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都是怨毒和仇恨。


    凭什么?


    苏瑾钰凭什么替他做决定?


    就因为苏瑾钰他自己和梁熠那上不得台面的关系,他苏念就要一辈子对梁熠退避三舍?


    苏瑾钰自己愿意做那个窝囊的人,但苏念不愿意。


    他就是想要进入朝堂,他就是要在梁熠面前春风得意。


    看到梁熠越痛苦,就让他越高兴。


    为此他甚至选择了和梁熠最不喜欢的儿子联手,就为了谋取北宸的江山。


    天下社稷,北宸江山,至尊王权,苏瑾钰为了前者鞠躬尽瘁一生,梁熠为了后者阳谋阴谋,诸多算计。


    而苏念就是要毁掉这一切,他要让他们看着自己最在意的东西字啊自己眼前被毁于一旦。


    苏念心里翻江倒海,但表面仍旧是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慕辞熙坐在梁皓非的旁边,百无聊赖地吃吃喝喝,顺带回味一下下午的香吻,猜测一下,南风什时候会回来。


    梁皓非也一如既往地风流做派,搂着随侍的侍女逢场作戏,只是不时飘向对面的眼神引起了慕辞熙的兴趣。


    而他们的对面,正坐着苏瑾钰父子。


    有意思!


    慕辞熙浅浅摸了摸下巴。


    真是有意思。


    梁皓非的眼神,状若无意,但是又像是有所牵挂。


    莫非,这肃王殿下对苏家的小公子有意思?


    慕辞熙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若真是如此,只怕也是北宸皇室的惊天丑闻了吧。


    就是不知道,拿这个凭空而来的猜测去做威胁肃王殿下的把柄,有几分胜算?


    许是有了这样的想法,慕辞熙越看梁皓非越觉得他的眼神不一般。


    到那时转念一想,别人看他和南风也是这样的想法吧。


    慕辞熙愉快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些。


    不过,幸运的是,慕司尘和慕晚晴并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大不了梗着脖子被抽一顿。


    说到底,慕辞熙还会仗着父王和长姐对他的爱才这么有恃无恐。


    再看看梁熠,慕辞熙瞬间有了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梁熠这个老东西,怎么看都是个凉薄成性的老顽固。


    南风呢?


    他什么时候回来?


    慕辞熙觉得自己一定是没睡好,眼花了。


    他正在这儿想着南风,南风就出现了,虽然姿势不是那么优雅。


    随着他而来的,还有一群眼露凶光的野狼。


    南风身子轻盈,居于其上,踩着几头狼的脑袋借力,掠身上前,直奔那前首的头狼。


    被踩的狼因为南风借力的一蹬,吃了痛,嗷呜一声,逃开了。


    而那头狼也不傻,敏捷地走位,躲避着南风的纠缠,其余众狼也十分配合地搅乱着南风的走位。


    狼群的行进很快。


    从慕辞熙眼尖地看到南风和狼群,到狼群袭到跟前,引起一阵惊叫的骚乱,不过转瞬之间。


    现场的宴会的热闹被狼群的突然袭击打破。


    外围的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跑得慢的人被冲进人群的狼群撕咬。


    血腥味弥漫开来,更加刺激了激进的狼群。


    规矩的围坐的圆瞬间被撕破了,人和狼纠缠在一起,尖利的惨叫不绝于耳。


    慕辞熙趁着慌乱的人群,一把把南风拉进怀里。


    “你干什么,得先抓住那只头狼。”


    南风本来是在树上纠结。


    简直就是一个月光下的思想者。


    他不知道要怎么样面对和他有了亲密接触的慕辞熙。


    纠结之下,他选择了一个最怂的办法——拖着。


    能晚点儿回去就晚点儿。


    就在他踌躇的时候,西边的猎场传来一阵动静。


    他飞身去看,没想到是一群狼,越过了破旧失修的围栏,浩浩荡荡地朝着宴会的方向去了。


    南风心里暗道:遭了。


    顾不上其他,南风赶紧跟了上去。


    这时候被慕辞熙拉住,南风也顾不上面对他的不好意思,满心只想着阻止这些狼。


    他刚才惊鸿一瞥,苏念也在这个宴会上。


    他的任务,他还要保护苏念!


    第47章 相救


    但是慕辞熙并不知道南风的心急。


    他拉住南风也有自己的考量。


    皇家围猎的宴会,居然让狼群搅扰其间。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大的失职和错误。


    若是让别人看见南风和狼群一起出现。


    只怕会有说不清的麻烦,到时候被泼上脏水,他怎么保住他?


    而且,在场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更别说粱熠了。


    南风的身手暴露太多,对慕辞熙和南风而言,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你可以去,但是收着点儿。有御林军,有粱熠的人在。不会出事。不要太出头。”


    慕辞熙箍着南风,说出的话,却是劝说的口吻。


    他知道,好好说,南风会听的。


    南风深深看了慕辞熙一眼


    后者的眼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心和劝慰。


    “好,我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


    南风低声道。


    慕辞熙不以为然:“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说话间,迅速反应过来的守卫军人赶紧制止了现场的闹剧,两人也参与其间,解救被袭击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越靠近人群,狼群就显得越发兴奋。


    那只头狼,悄没声息地在纷乱的人群中穿梭,敏捷地奔着上首的位置就去了。


    早在发现骚乱的时候,梁熠立刻闻声色变,慌乱起身。


    还没等他发话,就有随行的御林军大喊着“护驾护驾”,将他围了起来。


    但是底下的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那只头狼眼露凶光,绿莹莹的眼珠紧紧盯着梁熠的方向。


    但是因为层层的围护,它并不能近到梁熠的身。


    扑咬几次都被挡下来了,头狼和跟随它发动袭击的饿狼显得有些暴躁。


    它们呜呜地低嚎着,爪子在地上磨出粗粒的声音。


    突然,那狼似乎嗅到了什么吸引它的味道,转头朝着苏瑾钰的方向扑了过去。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一下子变了脸色。


    苏瑾钰一下子眼孔骤缩,伸出手抓住身侧的苏念。


    “丞相!”


    梁熠一声大喝,声音里有隐秘微妙的担忧和后怕,但是下意识起身的动作,被姝贵妃惊吓的尖叫止住了。


    梁熠一下子止住了身子的动作,搂着姝贵妃轻轻抚着他的背,安慰着她受到的惊吓。


    苏瑾钰被他的喊声吸引,一直了解他的苏瑾钰看到了梁熠起身的动作,也看到了他对姝贵妃的在乎和安慰。


    苏瑾钰觉得自己竟然还有时间心里掠过一丝悲凉的感觉。


    但是情况紧急,来不及给他时间细品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感慨。


    在饿狼扑上来的一瞬间,苏瑾钰只想把苏念往身后拉。


    没想到,苏念的动作比他更快,一瞬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把他推开,自己挡住了狼的攻击。


    一声闷哼,苏念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那狼咬在他的肩头,尖利的爪子抓破了他的衣服,也在后背留下了深深的抓痕,森森见骨,血腥恐怖。


    紧接着便是南风鬼魅般赶来的身影,他一手持着从一个侍卫手里夺来的利剑,凌厉一劈,将那头狼的爪子斩了下来,鲜血四溅。


    那一瞬间,南风心里有些后怕。


    苏念看着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遭得住这么凶狠的狼的啃噬。


    那狼吃痛,却仍不死心,退开稍许,仍在外围逡巡徘徊。


    南风来不及与那狼做过多的纠缠,立刻俯身去看苏念的情况。


    南风伸手接住苏念软倒下来的身子,避免着触碰到他的伤口。


    汩汩的血液不断地从骇人的创口流出来,苏念的脸色看起来白的吓人。


    “快,快去找太医!”


    苏瑾钰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身为人父,竟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替自己挡下了这样伤害。


    要是苏念有个好歹,他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南风心里也有些慌乱,岑楼交代的让他保护好苏念。


    但是苏念着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南风动作麻利地抱起苏念,避开他的伤口,脚下生风,就要往行宫里去。


    这次的围猎,有随行的太医,但是他们大多都在行宫里,没有随宴侍候。


    而且,在草原上,这简陋的地方,也没有合适的救治条件。


    来不及思考南风是什么人,苏瑾钰只想早点把苏念送去救治。


    南风没走出多远,却被梁皓非拦住了。


    “你是什么人?本王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苏公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梁皓非看向苏念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心疼,但是抬起眼,对上南风就满是敌意和防备。


    在这时候,慕辞熙上前来,他伸出手,扣住南风的手腕,自己侧着身子站在南风身前,对上梁皓非的质问:“这是我的侍卫,平素不甚出府,殿下不识也很正常。”


    他回身,示意南风把苏念交给梁皓非。


    南风明白了慕辞熙的意思,但是他不想放手,把自己的任务对象交给不熟悉的没有把握的人,他不愿意。


    慕辞熙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示意他放心。


    毕竟他的身份,表面上只是慕辞熙的侍卫,对一个世家公子这般上心,会让人起疑的。


    而且,交给梁皓非,必然会更好一些。


    梁皓非从南风手里接过苏念,只留下一个警告的眼神,就立刻离开了。


    南风想要追上去,被慕辞熙拉住了。


    “现在不是时候,你放心,他不会有事。”


    慕辞熙轻声在南风耳畔说着,按住他想要前去的身子。


    梁熠眼看苏瑾钰没事,也就镇定下来,冷眼旁观着一切。


    苏瑾钰看向苏念担忧焦急的神色,梁皓非慌乱离去的背影,还有慕辞熙身边从未见过的有着敏捷身手的“侍卫”。


    真是有意思。


    在御林军的围剿之下,狼群很快被驱赶离开。


    剩下的事情就是清理现场,救治伤员。


    梁皓非没有心思管这些。


    他抱着苏念飞快地朝着行宫的方向离开,把一群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把苏念送到秦太医的住所,还没靠近就大声嚷嚷着救人。


    老态龙钟的老太医慌乱从房里出来迎接,看到苏念那个样子也吓了一跳。


    连忙叫人来把人扶进去,清创包扎。


    手上的人被接过去了,被背向放在床上,一副尽数剪开,背后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但梁皓非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还在颤抖。


    这一路,他的心一直悬在嗓子眼,感受着怀里的人气息越来越弱。


    巨大恐慌将他笼罩其中。


    第48章 伤重


    苏瑾钰紧追着赶来的时候,苏念正在里面,生死未卜,梁皓非站在外面,冷眼看着进进出出的下人。


    “如何?”


    “太医在里面救治,秦太医做主,应该不会有差池。”


    “那就好,多谢肃王殿下。”


    尤晴如跌跌撞撞闻讯赶来,看着一盆盆端出来往外倒的血水,脚底一软,跪倒在苏瑾钰脚边。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被野狼咬了呢?念儿!”


    苏瑾钰把她搀扶起来,他的心急不比她少。


    梁皓非像一座石雕一样僵硬地站在院里,面上不显,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怎么样?”


    眼看着秦太医终于从屋里走出来,苏瑾钰连忙上前询问。


    梁皓非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脚步,状若无意,只是目光灼灼地瞥向秦太医。


    秦太医极快地行了个礼,立刻说起苏念的情况:“肃王殿下,苏丞相,苏公子的伤势不容小觑,几处尖爪抓挠处差点儿伤到脊骨。老臣给公子施了针,伤口处理过,包扎好了,只是伤势实在太重了。”秦太医想起那可怖的情景,心里还有些后怕,“能不能醒过来也还要看苏公子的意志和造化了。”


    尤晴如闻言几近昏死过去,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一个晴天霹雳。


    梁皓非的眼孔也是一阵讶异的颤动。


    苏念,他,他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吗?


    如果没有秘密调查过苏念,梁皓非确实会觉得,苏念是那种能为了苏瑾钰舍身相救的孝子。


    他表面上不就一直是那种能被别人欺负的老好人吗?


    可是,梁皓非知道,苏念不只有这一面。


    这样的人畜无害的,温良恭顺的样子,更像是他的一个面具,一个示人的面具。


    而他实际的内里的性格,和这个人人称赞的表象,就像完全相反的两个人一样。


    那样谨慎的性格,怎么会平白无故做这样的事情?


    以身入局吗?那他给自己留的退路又在哪里?


    梁皓非思绪一下子乱了。


    难道他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苏念,到底还是错了,彻头彻尾地错了吗?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过眼下,苏念暂时稳住了,那他也该回去了。


    现在宴会场上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梁熠对他的离开回事什么态度,这次莫名出现的狼群是怎么回事


    需要他去解决的事情太多了,他不能在这儿一直待下去。


    “既如此,太医好生医治苏公子,本王还有要事,告辞。”


    “恭送肃王殿下。”


    梁皓非离开,苏瑾钰拧着眉,拉了拉秦太医的袖子。


    “多谢秦太医对犬子的救治。我知道,念儿的身子,一向不太好,这次又遭逢这样的险境,必是凶险万分。秦太医医术高明,只要能救下犬子,多大的代价都可以。我膝下也只有这一个孩子,还望秦太医可怜我夫妻二人对孩子的一片牵挂之心。”


    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秦太医自然也听得出苏瑾钰的意思。


    不管代价,多名贵的药都可以用,不惜人力物力,只要能保下苏念。


    “丞相放心,老臣定当竭己所能。令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也一定能克服这个难关,早日痊愈。”


    秦太医的话也是发自肺腑。


    且不说救死扶伤是老先生一辈子的践行,苏瑾钰的为人处世,一直颇得秦太医的敬重。


    所以哪怕苏瑾钰不开口,秦太医也会尽力救治。


    “有劳了。不知能不能进去看看犬子?”


    秦太医自然应允,不过苏念的状态不算很好,只略坐了一会儿,便以静养为由,送走了苏瑾钰夫妇,只留下苏念平日的侍从们守着伺候。


    因为扎了针,苏念这时候安静地睡着。


    安静,但是面色惨白,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一样。


    落樱眼睛都不敢眨,寸步不离地守着苏念,大颗大颗的眼泪簌簌落下。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家公子过不去,他已经很可怜了,为什么总是要让他遭受这些”


    落樱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声音哽咽不清。


    在寂静的夜里,少女低落的声音,满怀无奈和沮丧地控诉着不公和不忿。


    本来热闹欢腾的宴会,因为狼群的莫名袭击,不欢而散不说,也让很多人受了伤。


    最重要的是,这对皇家的脸面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耳光,对皇权贵族的安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梁熠还在宴会上的时候,就发了好大一通火。


    这样的疏忽,只怕是相干的人悉数都要被问罪,因此丧命。


    安置好受伤的人,遣人去剿灭溃逃的狼群,着手彻查这次袭击的背后原因和玩忽职守之人。


    一连下了几道圣旨的梁熠袖子一挥,怒气冲冲地回到了行宫。


    底下的人都冷汗岑岑,大气不敢出,小心伺候着,生怕一不小心触了霉头,小命不保。


    “去传肃王来见朕。”


    梁熠眼眸一眯,明明刚刚才砸了一个琉璃盏,转眼又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李公公自诩也是跟了梁熠多年,自以为有些摸清了帝王的脾气,如今也是噤若寒蝉,强自冷静,应声离开。


    一离开梁熠的威压,李公公抹了抹脑门子上的虚汗。


    伴君如伴虎,此言自古不虚。


    接到梁熠传召的梁皓非面色凝重了几分,他猜不透,梁熠这时候找他做什么。


    其实,若是平常,他必然不会多想什么。


    因为他自信,也自负,能够应对。


    但是今天,梁皓非知道,当看到苏念的时候,他的举动逾越了。


    心里带着一丝惶恐,梁皓非来到了梁熠的行宫。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今日之事,你可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梁皓非进来的时候,梁熠正在看书,听到他行礼的声音,头也没抬。


    “儿臣愚钝,并没察觉。此事兹事体大,隐情如何,还需等大人们查明方知。”


    梁熠试探也好,怀疑也好,梁皓非只做面上的无知回应。,


    梁皓非和梁熠的对弈,双方都讳莫如深。


    一直以来,梁皓非假意风流纨绔,也不在乎梁熠相信了几分,父子俩都是明面上的斡旋。


    第49章 取不出来名字了


    “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梁熠的声音大了几分,听起来确实是气坏了。


    一想起来就忍不住满腹的怒火。


    “父皇息怒,今夜之事,儿臣一定协助负责的大人,查个水落石出。”


    “嗯,不过你就不必去了。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任谁也不敢怠慢。


    今夜事出突然,惊吓了不少人。朕也乏了,你就替朕去看看靖阳世子,稍作安抚。”


    “是,儿臣领旨。”


    原来是慕辞熙的事情。


    梁皓非莫名松了口气,起身正要往外走。


    梁熠幽幽说道:“今日凶险,苏丞相和丞相府公子如何?当时混乱,朕记得,是你送去太医处的吧?”


    “回父皇,是儿臣送去的。当时伤情危急,儿臣一心想着救治,不想闹出人命。苏大人无事,只是受了点儿惊吓,苏公子还未有定数,太医院的大人们也在全力救治。”


    “你也一并去看看吧。”


    “是。”


    “父皇!”一声带着不满的呼喊从宫外传来。


    梁羽一进门,看到梁皓非,脸色黑了几分。


    “皇兄怎么在这?”低下来的声音带着探究的意味。


    “见父皇。”梁皓非言简意赅,眼底毫不掩饰“你是白痴吗”的眼神。


    “儿臣告退。”


    梁皓非也无心探寻梁羽来找梁熠干什么,出了梁熠的行宫,朝着慕辞熙的帐篷去了。


    一路上,梁皓非想了许多。


    梁熠书没有过多地问。


    这些话,他看不出梁熠对苏念是什么态度。


    听他的意思,更多的像是,完全不在乎。


    父子俩滴水不漏地攻防间,先露出软肋的人,自然就落了下风。


    若是梁熠怀疑到他对苏念有什么私情,那么,他们两个人都只有绝路一条。


    但是梁熠一直偏心梁羽,若是真的抓住了梁皓非的把柄,怎么会不利用来对付他,还好好和他说话?


    念及此,梁皓非也稍稍放下心来。


    而慕辞熙的帐篷里。


    南风和慕辞熙正在四目相对。


    今夜救人的时候,慕辞熙表现得一切如常。


    看着梁皓非把苏念抱走之后,南风就和慕辞熙一起被保护着撤离了。


    回过神来的南风心里直呼完了。


    本来和慕辞熙亲了,就已经很难面对他了。


    为了救苏念,情急之下,南风也没顾上掩饰身份。


    在慕辞熙看来,南风和苏念应该是不相干的人才是。


    这般关心过分,不引起怀疑才怪。


    南风面对窘境的常规处理方法叫做,冷处理。


    也就是常说的,龟缩。


    回到帐篷的时候,南风趁着慕辞熙没注意,一溜烟儿跑回了自己的帐篷。


    慕辞熙应付着护送回来的御林军,一转头,小尾巴不见了。


    “慕风,世子叫你。”


    慕璟扒在帐子门口,冲着南风挤眉弄眼,身后的慕玦一脸的没眼看的难言表情。


    南风只感觉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又下垂了几分。


    “嗯。”南风艰难地应下。


    正在想着怎么能拖延一会儿,再拖延一会儿的时候,回味过来慕璟八卦的眼神。


    不是?


    慕璟知道?


    那慕玦呢?


    慕玦那么聪明,慕璟都知道的话,慕玦肯定知道。


    南风瞬间有一种偷情被发现的窘迫感。


    尴尬得他脚趾抓地。


    所以慕辞熙看到的就是一个扭扭捏捏的,脸上带着可疑红晕的南风,脚步像是粘在地上提不起来似的。


    走进来的动作一步三回头,像是进什么火坑炼狱一样。


    不是吧,本世子很吓人吗?


    慕辞熙心里反思了一秒,立刻否定了。


    像本世子这样完美的人很难找了。


    “你坐过来些啊,怎么,怕本世子会吃了你啊?”


    慕辞熙看着南风找了个凳子,坐得离他远远的,心里不满极了。


    南风慢吞吞开始挪窝。


    心里默默道,好像和吃了他比也差不多了。


    慕辞熙嫌他动作慢,直接起身,一把抄起来,抱着南风坐到自己怀里。


    “你怕什么?救人是好事,我还能骂你不成。”


    慕辞熙强硬地把南风摁进怀里,下巴放在他的头顶,慢慢说道。


    “我只是担心你。你要是受伤了,那比伤到我自己身上还难受。


    还有就是,慕风,我的身份是靖阳的世子,在北宸,行事做派还是需要低调些。如今你是我的人,也免不了有一些禁锢。我怕你出头太多,会给自己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会不会觉得和我在一起很麻烦?但是没办法,你已经跑不掉了。”


    慕辞熙的声音像是在唠家常一样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抱着心爱的人,说着家长里短的闲话。


    他没有去问南风关于苏念的事情,没有追问到底。


    南风不想说的,他就不会逼他。


    他会等到南风愿意开口的那天。


    南风心里一阵暖流流过,也许是下午那个深切的吻打开了某个神奇的开关,他现在觉得慕辞熙一举一动,对他来说都能带来莫大的幸福感。


    南风挣开慕辞熙的怀抱,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慕辞熙。


    “慕辞熙,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嗯,你说,我听。”


    慕辞熙没有惊讶,没有探究,他只是松开了怀抱,同样郑重地看着南风。


    “我”南风起了个头,却不知道怎么开始。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下人的通报。


    “世子殿下,肃王殿下来了。”


    慕辞熙还没开口,南风极高的素养让他一跃步闪身躲了起来。


    慕辞熙感受着怀里一瞬间落空,叹了口气,起身道:“请殿下进来吧。”


    “这么晚了,本王没有打扰世子休息吧。”梁皓非笑意盈盈地走了进来,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一点儿抱歉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打扰,你不会明天再来?


    慕辞熙心里不满地吐槽。


    “哪里的话,殿下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来人,奉茶。”慕辞熙整理了衣服,和梁皓非一同在桌前坐下,“不过,殿下怎么有兴致夜访我这儿来了。”


    “只要世子莫嫌弃本王搅人好梦就好。世子参加今年的围猎,本应该是一件大好的事情,却不想,今夜会遇到这样的意外。让世子受惊了,父皇愧疚万分,特意让本王来看看世子。”


    “原来如此,殿下好陛下只管宽心,辞熙无事。这时候,想必各位大人也是心力交瘁,难为陛下和殿下还记挂着我,辞熙感念万分。请殿下替我谢过陛下的关怀之意。”


    原来就是这么个破事。


    慕辞熙感觉自己的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


    第50章 发现


    “说起来,世子今日那个侍卫倒是亮眼几分。有这样得力的人儿在身边,只怕靖阳王也放心不少吧。”


    说这话的时候,梁皓非眼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个粗使的下人,会点儿花拳绣腿的功夫,登不得大雅之堂。”


    慕辞熙眯着眼,嘴上谦虚地说着。


    看来,梁皓非也注意到了南风。


    也是,都是习武的练家子,几个动作,便可大致看出深浅。


    不过,这到底是他慕辞熙的人,哪怕怀疑,旁人也没有什么理由在明面上难为南风。


    南风在梁皓非进来之前就躲了起来,此时隐匿身形在慕辞熙的帐帘之后,听着梁皓非的话,有些后悔。


    政治上的纠葛,不同于他的任务。


    他对于任务的处理,简单直接许多,并不会像这样虚与委蛇,两面三刀。


    “瞧世子说的,倒像是生怕本王问你讨人似的。不过,这样好的人儿,本王倒是想要,只怕世子也不愿意割爱了。”


    二人又有的没的说了一会儿话。


    谁也没有继续假装说闹的心思,一个挂念着躲起来的南风,一个忧心着生死未定的苏念。


    “既如此,那本王也不过多叨扰了。父皇吩咐,本王还要去瞧瞧苏公子,世子早些歇息吧。”


    “恭送殿下,烦请替我向苏公子问声好。”


    送走了梁皓非,慕辞熙才走到帐子后面把南风揪出来。


    “你方才说要跟我说一件事,什么事,你现在说吧。”


    南风摇了摇头,“没事,不是什么大事,下次再说吧。”


    好不容易在温情下积攒起来的勇气和氛围一下子散了,南风也就不想讲了。


    是的,他又怂了。


    慕辞熙深深地看了南风一眼,眼里的深意让南风倍感不适。


    他感觉慕辞熙的眼神似乎看穿了他的一切伪装。


    “你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被人看见不好。”


    看到慕辞熙一瞬间耷拉下来的表情,南风补充道。


    慕辞熙就这样看着南风带着愧疚地离开了。


    到底要怎么样?


    南风才会对他敞开心扉?


    愿意把所有的事情对他和盘托出?


    什么时候,他才能意识到,自己是他的依靠?


    慕辞熙沉思着。


    南风听了梁皓非的话,便想着去看看,苏念怎么样了。


    黑暗中,一身黑衣的南风蹑手蹑脚进了苏念的住处。


    落樱安静地守着苏念,被南风一个手刀落在脖颈处,就伏在床边就没了动静。


    南风蹲下身,凑近了看着苏念。


    他伸出手,贴到苏念的颈侧,指下的脉搏微弱但顽强地跳动着。


    南风思索片刻,回头环顾一圈,从桌上拿起一个茶杯,幸好,里面还有水。


    南风端着水,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小心翼翼地喂到了苏念嘴里。


    这是之前慕玦给他的,紧急的救命的药丸。慕玦说,怕他以后遇到什么危险的情况,这可以救命,如今,南风把他给了苏念。


    还好,苏念还有气息,无意识的吞咽让他把药顺利服了下去。


    摆弄间,南风一直动作轻柔,生怕牵扯到他的伤口。


    末了,他把苏念的袖子笼好,掖好被子。


    就在这时候,南风突然看到,苏念的小臂上,有一个形状奇怪的伤痕。


    南风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了。


    这,这,这个伤口为什么那么熟悉?


    他甚至说得上来这个伤口是怎么形成的。


    那是一个毒蛊的咬痕。


    利齿入肤,嵌入皮肉,落下了一个红痣一样的伤口,永久不灭。


    可是!


    这个伤口明明应该在岑楼的身上!


    难道说,苏念和岑楼是同一个人?


    南风不可置信地盯着苏念的脸。


    明明是气质性格差异那么大的两个人,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可是越看,南风越觉得心惊。


    这唇形,下颌的弧度,依稀熟悉的眉眼,不只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越看越像。


    南风心里惊涛骇浪。


    原来岑楼要他保护的人,就是他自己!


    可是,他怎么知道会有危险,提前通知自己保护他呢?


    莫非这是他自己设下的局?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看着苏念似乎面色开始好起来了,南风就离开了。


    他不能久待。


    看着南风离开,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眼底浮现出出复杂的神色。


    梁皓非目睹着南风进来,给苏念喂药,然后看到苏念的手腕,一脸震惊地离开。


    他的心理也五味杂陈。


    这是慕辞熙说的那个侍卫,如今看起来,似乎也和苏念,哦不,暗夜和岑楼有关系。


    这么说起来,这恐怕就是岑楼之前的一直在找的南风吧。


    梁皓非突然觉得很多之前的疑惑一下子都解开了。


    在那一次和岑楼的纠缠中,梁皓非想要掐死岑楼,在岑楼扒拉他的手的时候,梁皓非无意间看到了岑楼的手腕,有一个奇特的红痣。


    而他之前在苏念的手臂上也看到过这个痕迹。、


    那时候,梁皓非心里就多了一个怀疑的种子,他暗地里秘密地调查了苏念的行动,甚至自己亲自暗中蹲守。


    终于在一天晚上,梁皓非看到了他熟悉的岑楼,从丞相府的后院走出来,上了一辆等候依旧的马车,去了一个隐秘的地方。


    那时候他的心里彻底相信了这两个人的联系。


    岑楼,就是苏念。


    这一条联系的建立,既解释了很多东西,也带来了很多新的疑惑。


    前者,诸如暗夜为什么会找到他来合作,岑楼一直以来对他莫名的了解的感觉


    后者,便是围绕苏念的疑问。


    而今天,南风看起来也是发现了苏念手臂上的秘密,知道了他们是同一个人。


    梁皓非心里有一些吃味。


    南风似乎和岑楼有莫名的亲近关系。


    岑楼没有告诉梁皓非关于这次的事情,但是他肯定告诉了南风。


    从白天南风不惜暴露身份也要来保护苏念就可见一斑。


    所以说,南风就是岑楼给自己留下的后路?


    意识到这一点的梁皓非心里有些不悦。


    原来他并不是岑楼的首选项,岑楼一直有一个更亲近或者说更信赖的人。


    那个人是南风。


    看着床上安静乖巧的人,梁皓非有怒气也没处撒。


    郁结的埋怨,诸多的疑问,只有等到眼前这个人醒来才能得到答案了。


    到时候,无论如何,他都会从他嘴里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