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放学,川上富江早早就在校门口处等着。
可他没有等来白石芽衣,反而是等来了白石家的司机。
司机是个古板又严肃的中年男子,一身板正的黑色西装,只是在见到独自站在校门前的富江时,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闪过惊艳。
但也仅仅是一瞬,职业素养良好的司机收敛起异样的眼神,不卑不亢地低头鞠躬,表明来意:“川上少爷,我是负责芽衣小姐出行的司机,小姐让我过来接你去餐厅.....”
司机服务于白石家已有二十年,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话还没有说完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虞,话锋一转:“小姐说她要先去餐厅亲自安排好一切.....”
富江只是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我是你要接的人?”临上车前,他忽然停住,心血来潮地问道。
“因为小姐说,只要在门口见到长得最好看的人,那就是要接的人。”
司机顿了顿,补充道,
“...川上少爷,您出现在人群中的瞬间,我就知道您就是我要接的人,因为只要一见到少爷您,其他的人都将黯然失色。”
他自动忽略了后半句恭维的话,但前半句着实让他心情不错。
哦,她觉得他是最好看的人....
于是乎,少年紧绷的表情有所缓和,川上富江甚至嘴角上扬几分,让一直用余光偷偷关注对方一举一动的司机也不由地呆滞了片刻。
然而下一瞬间,一阵诡异的无名风吹来。
司机赫然瞥见车窗映出来的川上富江的身影闪烁了一下,正当他惊诧之余,镜中反射的影子忽然变得扭曲、恐怖,少年的表情和眼神都在一瞬间冷了下来,看向了某个方向,沉声道:
“...不准...死的很难看.....”
司机光顾着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因而也就没听清楚他的话。
“富江少爷,有什么问题吗?”他看过去,关心道。
称呼已经从最开始的川上少爷转变成了富江少爷。
俨然富江才是他的雇主似的。
哪知道少年的脸色立马恢复如常,仿佛他在车窗上看见的一切异状都只是幻觉。
少年眼睛余光都没有给司机一个,径直上了车。
“快点开车。“他不耐烦地催促道。
司机这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地走到驾驶座。
车窗缓缓摇上来的瞬间,黑色的不透明单向玻璃上映出几张惨白恐怖的脸,她们有男有女,此刻正伫立在校门口,他们眼巴巴地看着发动远去的黑色轿车,仿佛透过那些黑色的玻璃还是可以清楚地看见车里面的黑发少年。
他们是死于学校的缚地灵,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坟墓一步。
而站在最中间的女生,赫然就是跳楼自杀的园子。
少年所乘坐的车子消失在街角处后,那张清秀的脸又变成了死后的模样,血液已经凝固,皮肤腐烂,??恐怖的青色,宛若青面獠牙的罗刹,充满了诡异恐怖的气息。
富江...不要离开...富江....
...一直注视...我会一直...直到永远...
为什么要...离开?
*
车子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约会的地方是市区内一所高档餐厅,坐落在市区中心最高一栋建筑物之一的顶楼,可以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全景落地玻璃窗,可以尽收整个城市的夜景。
富江对于这个地点的选择相当满意,少年喜欢一切奢华的享受。
最重要的是,这是白石芽衣提前精心安排的约会场所。
是的,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约会。
他对此定义道。
所以连带着进门时那些让他感到恶心的,黏糊的视线他都觉得尚且可以忍受,甚至有种微妙的,在众人注视下和白石芽衣约会的隐秘的满足感。
然而当他施施然踏进餐厅的时候,却见——
靠窗的双人位置上,白石芽衣背对着他的方向坐着,而她的对面已然坐着一个‘川上富江’,两人正相谈甚欢。
黑发少年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两个富江之间似乎有莫名的感应,在黑发少年死死盯着他们的同时,那个座上的富江也顺理成章地捕捉到他的视线,顺着看了过来,随后露出了个疑惑又得意的表情。
也许是前者的目光太过具有侵略性,难以忽略,就连背对他的白石芽衣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转身过来看。
少年眼明手快躲了起来。
这样一来,坐在女孩对面的富江就笑的更开心了。
*
“那边是有什么东西吗?”
白石芽衣看向身后,可那里除了站在边上等待着服务客人的服务生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人,于是她便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富江。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她已经比富江早一步来到这里,但在楼下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酒店大堂的富江。
她不疑有他,只以为对方在收到邀请信之后就自行过来,正好和她派过去的司机错开,也非常合理,便上前搭话,两人一起上去。
“...看到了一个脏眼睛的恶心玩意而已。”富江速答道。
显然,比起躲在暗处鬼鬼祟祟不敢见人的那位,他比较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面前这位富江压根没有要掩藏自己情绪的意思。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装的全是狭隘的恶意还有抑制不住的得意,说的话也是非常恶劣。
不仅对餐厅的服务生的外表和服务态度、餐厅环境,还有客人素质等等等进行了全方面、无差别的攻击批判,毫不夸张,就连路过的无辜的狗都要被他骂上一句‘该死的畜生一股子禽兽味’......
看白石芽衣是一阵目瞪口呆。
原来富江的攻击力是这么强的吗?
好可怕.....
“...什么垃圾高级餐厅,我讨厌那些人看我的目光,恶心肮脏的就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隔老远都能闻见那股子腐烂的气味,啊...我快要呼吸不过来了,讷,你没有钱开包间吗?非要让我坐在这里忍受着这一切吗?”
白石芽衣:“......”
好想打他一拳啊这么没礼貌你你你你地叫着....
不过、不是她不想开包厢,而是这个餐厅本来就没有包厢,主打就是一个三百六十度看城市夜景,再说,这个会员制餐厅,能上来的人本就不多...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餐厅的客人算上她和富江,也不过一根手指头能够数过来。
不过,她正思索如何接话的石斛,少年却像是忽然大发慈悲似地说道:“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就勉为其难吃这顿饭吧.....”
白石芽衣语噎,好半晌才吐出一句:“...那真是谢谢你了。”
黑发少年从喉咙里吐出一声含糊的嗯声,然后侧目看向窗外的城市夜景,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将他漆黑的眼眸染上流光溢彩的光芒。
可白石芽衣觉得那些光光似乎都没有真正到达他空空如也只有黑色的眼底,就好像此刻他明明坐在她面前,但是又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远。
最重要的,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面前的黑发少年好像很陌生,也很孤独。
可她转念一想,能不孤独吗?
讲话这么难听,他一定没有任何朋友吧.....
忽然,她想起了自己的主线任务,要哄好少年。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再生变故,她决心在比赛来临之前都要好好地稳住少年,以防他一时生气又跑去找老师换人。
总之,等比赛一结束,她再随便找个理由跟对方分手,结束这段孽缘.....
她必须要获得那个参加比赛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商标,只有一句‘totomie’.....
她将巧克力放在桌面上,然后推到少年面前,“...这次的巧克力是我亲手做的,可能没有外面买的好吃...而且我不知道你喜欢吃甜还是吃苦,所以这个巧克力有一半是甜的,有一半是苦的.....”
就是因为要找地方做这份巧克力,所以才没有等上富江提前离开了.....
面前的少年用略带挑剔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三无产品的巧克力,拒绝挖苦的话几乎都在喉咙马上要脱口而出了,可一听说这是女孩亲手做的,莫名的本能驱使还是让他生生咽下去那些话。
以至于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扭曲,被面前的白石芽衣精准捕捉到,还以为是对这份手工巧克力不满意,正准备开口打圆场的时候。
富江却一把拿起了那份巧克力,语气冷冷地说:“甜的。我喜欢甜的,以后要记住。”
哦,原来是喜欢吃甜食啊....
无用的知识又记住了一点,不过以后应该也不会用上了,毕竟她也不会再有机会做给富江吃了。
她在心里暗暗想到,但表面还是从善如流地开口:“嗯,下次会注意的。”
少年这才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
片刻后,他说要去洗手间洗一下手,便离开了座位。
等他离开后,白石芽衣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上去他并没有再追究在办公室的事情以及那首抄来的诗歌了......
不过就是这短暂思索的功夫,富江又立马出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白石芽衣:?
她愣了片刻,不明白半分钟前说去洗手间洗手的少年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但对方神色自若的样子又迅速打消了她的疑惑。
同时,白石芽衣注意到了他空空如也的双手。
“诶?巧克力这么快就全部吃完了吗?好吃吗?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亲手做的巧克力....诶?富江同学,你要去哪里?”
还没等她说完,黑发少年就阴沉着脸从座位上起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快步走去,只留下一句:“芽衣乖乖在位置上等我。”
白石芽衣:“......哦”
他怎么一副要去厕所捉奸怒气冲冲的样子...大概只是她的错觉吧。
她如此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