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盛明月猜不……
盛明月猜不到的事情有很多, 但席淮觉得他大部分都猜到了。
尽管双目失明,但那双朦胧的眼睛,像是可以洞悉一切一样。
光是被注视着, 席淮都颤栗了下, 只觉得这哥们有些恐怖了, 该不会连瘟疫都是故意感染的吧。
盛明月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 安抚笑了笑, “陛下在害怕吗?但臣没有别的意思, 臣只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席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生怕他说出什么惊人恐怖的言论出来。
“臣只是想说,在天灾面前, 臣与那些百姓们一样, 都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臣一样是会死的。”
“陛下不必害怕臣。”
席淮:“……”
席淮懵了,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奇怪, 他太奇怪了。
他果真看出了自己一时间的忌惮, 自己有那么明显吗?
席淮觉得他不可理喻,他清楚知道留他在怀乡的目的。
但即便是他没有解决瘟疫的能力, 甚至是即便是他感染了瘟疫,他都还是留下了下来。
难道他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与那些百姓们一样,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让他不要害怕?
席淮不可思议极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青年,“盛明月, 你难道是故意被感染的?”
说着,他都被自己的言论吓到了,连忙补充了句, “不,没事,当朕什么都没有说吧。”
但盛明月沉默了下来,席淮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从来都没有看穿过盛明月,但这一刻,他好像猜到了盛明月的想法。
“你……”他瞪大了眼睛,声音中满是惊讶,“不是吧,你真的是故意感染瘟疫的?!”
盛明月眨了眨眼睛道:“臣只是很好奇,陛下为什么那么笃定臣能够解决瘟疫罢了。”
“不论是上次教训混混,还是这次的瘟疫,或是更早之前,陛下命臣前往北域赈灾。”
“陛下分明可以自行解决,但却不知何因,信任将国之大事,毫无保留托付给了臣。”
“而且臣当时明明和陛下交集甚少,但心中却有道陌生的声音告诉臣,让臣答应你。”
席淮冷汗直流,原来他早已察觉聊天群里红包技能,明明察觉,但现在才说出来。
“陛下好像有着很多秘密,臣很想知道陛下到底在隐瞒什么,陛下可以为臣解惑吗?”
盛明月直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席淮却惊呆了,“为了这个,你竟不惜感染上瘟疫?”
盛明月将目光看向他,“臣并非故意感染瘟疫,但臣留下的确是想要观察陛下目的。”
席淮:“……不可理喻。”
盛明月怔了下,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依旧用空洞的眼神盯着这边,“陛下说得对。”
他坦诚承认了下来道:“臣的好奇心很重,为了达到自己目的,不惜性命为代价。”
席淮下意识紧咬唇瓣,只觉得此人很疯,他只在自己兄弟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疯感。
被那样注视着,席淮都止不住移开目光,尽管盛明月看不见,但他还是心下震颤。
他起身想要离开,却忽然被扼制住了右手。
垂眸一看,盛明月已经虚弱支撑起了身体。
但盛明月昏睡几天,身体无力,摔在床上。
席淮再怎么冷漠,都因盛明月,心中一软。
他从没有见过盛明月这样,盛明月大多数都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但此刻他却眼睫轻颤着,紧抿着双唇,眉头紧锁,眼中弥漫着困惑。
唯有席淮想到自己是万人迷男主,不不不,还是不要胡思乱想了吧。
他冷漠道:“盛明月,朕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盛明月似乎是接纳了这个事实,“臣明白了。”
席淮心里在松了口气,“朕先去叫张太医了。”
张太医诊脉施针,给盛明月来了套大保健,但由于张太医年事已高,故而体力跟不上,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首辅因高热不止,而失短暂失明,恢复期间请保持心情。”
向伺候盛明月的小厮交代完注意事项,张太医才疲惫离去。
汤药有些烫,盛明月双目失明,小厮又是个手脚没轻重的。
连喂药时都不慎烫到了盛明月,汤药都被溅射出来了不少。
席淮叹了口气,严肃道:“下去,你烫到老师了,让朕来。”
小厮才颤巍巍道了个歉,终于如释重负离开了席淮的厢舍。
盛明月身上沾满了汤药,原本白净的衣衫,如今满是污渍。
再加上高热,浑身都黏糊糊的,身上散发出了古怪的气味。
盛明月倒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仿佛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应。
连刚才连环逼问席淮,都像是席淮眼瞎了,他的错觉似的。
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下凡来历劫的谪仙,有些飘渺。
反倒是轻缓喂药的席淮无语了,“老师难道没有丝毫不适?”
盛明月寻着声音,睨了他一眼,“说来的确,臣身上有些黏糊。”
席淮洁癖,的确有些看不下去,“那朕让小厮来帮你沐浴更衣?”
虽还不到夏天,但盛明月连续躺了几天几夜。
因昏迷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的长发,有些打结。
盛明月叹了口气,似有些无奈,“臣不习惯。”
“什么?”席淮闻言,捧着汤药的手抖了抖。
抵在盛明月唇边的汤药,从唇齿缝隙里倾泻。
大片汤药沾到了胸膛前的衣料,浸透了皮肤。
席淮尬住,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自己是皇帝,道什么歉。
好在盛明月没有注意,只是神色困惑,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盛明月迟疑回答说:“臣说,臣不太习惯让陌生人近身伺候。”
席淮闻言,顿时无语住了,他什么臭毛病?
想到自己堂堂的皇帝,都没有他这么多事。
虽刚穿来时,他的确不太习惯被人伺候,可享乐的事情,只要接触过一次,自然而然变得习惯了。
穿书前兄弟还曾经与他讨论过,等他们高考完,他们定要去正规的养生城,来套足浴按摩大保健。
谁知最后没有去成,他反而在这里被伺候得皮肤都白了起来。
席淮本便有着轻微洁癖,穿成小皇帝刚好解决了他洁癖问题。
只是这会儿看见盛明月,似是有些不适挠了挠头发,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浑身发麻,讲话都变得哆哆嗦嗦了,“等等,你在干什么,你别抓头!”
盛明月眨眼,“臣的头有些痒。”
席淮:“……”
头皮痒,那是因为你长脑子了。
盛明月有脑子,只是没有常识。
席淮觉得他无法交流,疲惫道:“你几天没洗头,当然痒了。”
“臣很想焚香沐浴。”盛明月神色疲倦,语气里似有暗示之意。
席淮却彻底无语了,冷冷道:“你大病初愈,恐怕无法沐浴。”
盛明月抿唇,柔弱单薄的姿态,竟显有些可怜。
席淮典型吃软不吃硬,他很少看见盛明月这样。
盛明月贯来都是温柔端庄,叫人挑不出毛病的。
可现在他不得不叹气,“但约莫可以擦洗身子。”
盛明月才睫毛颤动着,微微抬起了眼睫来。
分明双目失明,可席淮偏偏觉得他在看他。
直把他给看尴尬了,他才连忙转身吩咐着小厮准备了温水与巾帕。
小厮目光充满震惊,似是对于天子帮臣子擦洗身子感到不可思议。
他顿时不好意思了,嘴硬朝着小厮嚷嚷,“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小厮沉默了下,良久才小声说:“陛下若是不习惯伺候,可以叫奴。”
席淮:“……”
席淮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被小厮瞧不起了,可他不是娇生惯养小皇帝,他从小住宿,生活可以自理,区区帮忙擦身,他没问题的!
席淮端着盆热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房了,殊不知小厮激动看着他的背影,将他体恤首辅,竟亲自为首辅净身的事情,都传了个遍。
很快怀乡的百姓,都知道传闻中骄奢淫逸的小皇帝,不仅不顾性命留在了怀乡抗疫,而且还十分亲民,体恤自己的臣子,亲自为其擦身。
曾经碌碌无为,昏庸无道的小皇帝,在怀乡的抗疫中,再次被颠覆,这样的剧情,俨然与原著里,男主盛明月获得民心的剧情如出一辙。
然而此时的席淮毫不知情,他正在为盛明月擦拭着身体。
盛明月的皮肤很白,因为是文臣,外貌看起来十分文弱。
但当他敞开衣衫时,席淮才发现他有着线条分明的肌肉。
因为是薄肌,他穿衣时难以察觉,但一旦没有了衣物的遮挡,他那具充满着生命力的身体,都暴露来出来。
温热的巾帕在水盆里打湿,才抹在皮肤上,没有拧干的水珠,顺着颈窝处流下,激得毛孔微张,汗毛竖起。
像是在隐忍克制着什么,脖颈动脉的青筋凸起。
席淮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人都有些燥得慌。
“唔……”但盛明月毫不知情,他舒服喟叹出声。
席淮顿时僵住,“兄弟,不是,老师,你别叫。”
第72章 第 72 章 盛明月不像……
盛明月不像是故意的, 听到他的声音,耳根还有些发红,回眸时, 眼睛蒙上了层薄雾。
你干什么回头, 你又看不见, 干嘛要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奇怪, 这样的氛围好奇怪。
“还请陛下轻一点对待臣。”他甚至还通红着脸, 用着颤抖的声音, 恳求着他下手轻点。
席淮的手止不住颤抖,总觉得被盛明月传染似的, 耳根有些发烫, “你别叫这么大声。”
“抱歉。”盛明月合上眼睛, 他浓密的睫毛垂在眼睑下, 似是对于自己的行为感到诧异。
但更多的是沉迷, 他很快回神, 用那双充满水雾的眼睛望向了他,“臣只是有些不习惯。”
席淮干笑了声, 用轻松的语气说:“这有什么不习惯的,难道你幼时没有人给你擦拭过身体吗?”
是的,席淮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区区擦拭身体而已, 面前的人不是盛明月,而是自己的大儿。
无痛当爹, 李珏想要认他当他的阿娘,他还不想同意,他认盛明月当儿, 对他已经够可以的吧。
这样想着,席淮都忍不住充满着慈祥补充了句,“你要是实在不习惯,把朕当作自己母亲即可。”
宝,我是你的妈。
Dont be shy,男孩。
结果气氛沉默了下来。
席淮:“……”
席淮倒是事先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有多么奇怪,他尴尬咳嗽了声,“哈哈,开个玩笑,你怎么不笑?”
说着,又自己找补,“朕第一次给人擦拭身体,弄痛了直说,朕不仅把你当老师,还把你当兄弟。”
这样充满兄弟情的发言,想必盛明月都会被自己的言论感动到吧。
谁知盛明月仍没有吭声,他此时垂着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席淮忽觉气氛莫名奇怪,擦拭他的身体时,手帕都情不自禁停滞。
他是不是烧傻了,感觉有点呆呆的,和以前的盛明月完全不一样。
半晌,只听盛明月的声音,“但臣的母亲不曾有替臣擦拭过身体。”
若隐若现的烛光下,他笑了起来,好像又恢复到了曾经的盛明月。
仿佛刚才的脆弱不过是他的伪装,他忽然握住了席淮停下来的手。
“陛下怎么停下来了,还请陛下继续。”他漫不经心将自己指腹按在席淮手腕,烫得席淮手抖了抖。
席淮连忙抽回了手,“老师说笑了,令堂若没有为你擦拭过身体,那再不济还有侍人替你擦拭不是?”
盛家好歹是名门望族,即使母亲没有照顾过他,却最不缺侍人。
他不相信盛明月不曾有人伺候,连他这个小昏君,都有人照料。
席淮愈是这样说,盛明月面容上的笑容愈发愈大。
他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愈深邃,好像陷入了回忆里。
“臣的父母不会照顾臣,只会用惧怕的眼神看臣。”
盛明月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父亲是忠烈之士,享有着贤明。
母亲身为世家贵女,温婉端庄,婚后琴瑟和鸣,羡煞旁人。
作为两人的孩子,盛明月自幼聪慧过人,被人给予了厚望。
但事实上父亲表面是百姓拥戴的好官,实则搜刮民脂民膏。
母亲看似温婉,与父亲恩爱有佳,实则私下早已与小叔私通。
而他,他们的孩子,出生便与常人不同,他无法与别人共情。
他无法理解常人的感情,他不会心疼,不会内疚,不会难过。
纵使家族被灭,他都觉得理所当然,盛家没少搜刮民脂民膏。
好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上的生物,天生没有归属感一样,盛明月很难解释自己疏离的态度。
只是脑海里总有道声音在告诉他,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只有前往皇宫,才能找到答案。
于是他掩盖了自己前朝旧臣之子的身份,成为了大庆首辅,见到了传闻里的昏君皇帝席淮。
这个人果真与传闻中描述并无区别,是个任性妄为,只知贪图享乐,不知人间疾苦的昏君。
他不知道皇宫有什么,他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答案,没有找到记忆。
直到有天少年变了,他用直率的眼神看着他,恳求他前往北域赈灾。
少年还称他为老师,让他教他如何成为明君。
那一刻,他平淡的情绪,因为少年有了波动。
而现在……
盛明月看着面前明明很烦躁,却替自己擦拭自己身体的少年,只觉得心中温软。
这样突兀冒出来的感情,令他心里的温暖了起来。
好像自己不再是没有情绪怪物,而是真正的人类。
“老师?”少年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思绪。
抬眸只看见那张昳丽的面孔,正不满瞪视着自己。
盛明月才回神,许是许久未沾水,而沙哑回答道:“只有陛下,只有陛下伺候过臣。”
席淮:“???”
席淮不太相信,他还以为像是盛明月这样的人,应该在自幼时便被家族寄予着厚望。
但想想这里又不是原著,而是衍生耽美文,面前的人不是权谋文男主,而是恋爱脑。
算了,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毕竟他想要让盛明月成为像是原著里一样权谋文男主都失败了,还有什么好奇怪的。
“喔。”于是席淮干涩回应了声,才将巾帕收起来,盯上了盛明月的头发,打结了。
“陛下不信?”可盛明月毫无察觉,只当他敷衍自己。
“朕信的。”席淮随口回答,边拿出梳子,边儿梳头。
盛明月发丝很软,垂直的长发几乎齐腰,明显护理过。
系上的发带解下,他更能直观感到盛明月的君子如玉。
他不禁放轻手中举动,轻缓梳直着盛明月打结的头发。
不想缠绕的头发,令盛明月一疼,整张脸都苍白起来。
“可是弄疼你了,不好意思,朕曾经只替母亲梳过头。”
盛明月一怔,“母亲?”
他像是联想到了别的。
原本正常的面色一沉。
随即笑了,“温玉林?”
虽是笑着的,可席淮只觉得有些阴冷,他打了寒颤。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劲,他想妈妈了。
他与父母感情好,他不但帮妈妈梳头,还帮爸爸捏肩按摩。
可现在他穿书了,他已经不能替妈妈梳头,替爸爸按摩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失落垂下了眼睫,心里忍不住酸涩起来。
那样的表情,落在盛明月的眼里,却反而成了思念温玉林。
盛明月不知怎么的,忽然感到了不悦,他握住席淮的手,“陛下替我梳头时,竟想着温玉林。”
像是揭开所有思绪,盛明月被懵懂的感情,都变得明晰起来,他明白这是自己的占有欲作祟。
只要想到席淮心里住着其他人,只要想到席淮在思念温玉林,他加重力度,将席淮拽入怀中。
席淮惊了惊,整张脸都埋到了盛明月的胸肌里。
青年的衣衫被撞得凌乱,脸上还泛着微微绯红。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因为委屈还蒙上了层水雾。
席淮僵住了,被拽的人是自己,他难过干什么。
席淮伸出手,支撑着身体,生怕自己压住对方。
而盛明月好似同样为自己的举止而感到了惊讶。
但他很快收敛了住了表情,镇定自若抬起眼眸。
要不是他的耳根绯红,席淮真的以为他很镇定。
这是席淮初次在盛明月脸上看到不一样的表情。
但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只感到身/下有东西咯人。
他下意识动了动臀部,只听到了低喘的闷哼声。
垂眸只见盛明月衣衫已经完全敞开,腰带松散。
他立即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被传染了,面颊都发起了烫来,“你、你先穿好亵裤吧。”
盛明月抿了抿唇,他白玉一样的面容上,一样浸染上了绯红,像极了一块上好红玉。
气氛莫名有些尴尬,空气里暧昧的气息令席淮不敢再看盛明月,他浑身刺挠,只觉得哪哪都很不舒服。
他只好咳嗽了声,“温、温玉林毕竟还是太后,朕不可能与他撇清关系,你只是朕的老师,你逾矩了。”
盛明月一怔,寻着他的声音,看向他方向,定定看着他,“陛下为何这样说,可是对他们生出了感情?”
席淮不答,盛明月蹙眉,“明明如今他们早已臣服陛下的麾下,不必再委曲求全。”
然而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令席淮有些诧异,印象中盛明月从来都是十分冷静的。
但现在的盛明月,像是沾染罂粟花的瘾君子,而一时间无法控制自己充沛的感情。
“老师,你觉得大庆治理得如何?”席淮都察觉到了他不对劲,硬着头皮询问了遍曾经询问过的问题。
“陛下,臣不懂你意思。”但盛明月拒绝回答,执意道:“臣只想知道你何时与温玉林他们断绝来往。”
席淮:“……”
席淮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从而下意识提高了声音,“老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朕为何与他们周旋?”
盛明月徒然一怔,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都流淌出了明显的茫然,他的神情恍惚,良久,才恢复了原状。
第73章 第 73 章 席淮的回答……
席淮的回答, 的确令盛明月心中感到了一丝不悦。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荒诞得让他像是个人类。
但怎样都无所谓了,盛明月并非一知半解, 他虽对感情一窍不通, 却对其他事情有着超常的感知。
少年明明不情不愿, 但还是强忍着不适应, 和温玉林与萧沅相处着, 其目的大概是为了夺回皇权。
然而少年并非是贪恋权势之人, 无论少年装得再像, 他都一眼看穿了他昏君下皮囊下真实的一面。
为人处世不像是身处高位之人,反而对于平民百姓有着同理心。
在他身上, 他竟看不到这个时代拥有的心性, 他真是小皇帝吗?
盛明月看向面前少年, 虽视力有阻, 可仍是想要看穿他的灵魂。
将自己留在怀乡的目的是什么, 即使不说, 他都能略猜到一二。
这完全与他听到的谣言截然相反,传闻中的小皇帝并非这样的人。
再加上少年拥有超出常理的能力, 还有着平息瘟疫的知识,都让他身上疑点重重。
盛明月为了探知少年身上的端倪,而不惜留在怀乡,感染上了瘟疫, 都没有白费。
他已经开始按耐不住猜想,面前的少年究竟是小皇帝本人, 还是小皇帝的替身,抑或是小皇帝真的善于伪装,这才是他的本性, 他装作任性妄为的昏君,蒙蔽了所有人。
“朕不可能和他们撇清关系。”可惜少年对他猜想一无所知,“你明明知道朕走到这一步有多艰难,即使他们现在臣服于朕,但朕的根基仍是不稳,你明明什么都知道。”
“臣知。”盛明月没有否认,他胸腔里好像有着团火焰,曾经压抑的感情,如今想要倾泄而出,他已经听不清席淮在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大可以让温玉林与萧沅去死。
但他不会这样,因为席淮在意他们,席淮为何要要在意不重要的东西,他只要像是曾经那样,继续当个皇帝不好吗,他是他的学生,他是他的夫子,他们仍与过去一样。
只是席淮不明白,他不明白他的内心,不懂他忽如其来的感情,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变得不再像是曾经的自己,他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抢占了先机,朝着他勾了勾唇。
“不要谈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盛明月,你猜朕刚才看见了谁?”他见好便收,得意洋洋扬起了下巴,“朕看见了李珏,他是不是没有经过你的允许,擅自来到了怀乡?”
“嗯。”
“他还承认自己假死是与你勾结。”
“嗯。”
“他说他是为了帮朕才重新回宫。”
“是的。”
席淮:“……”
席淮麻了,他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人怎么回事,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他本来还以为,李珏来到怀乡,是超出盛明月的意料之外,可盛明月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似的。
怎么说呢,他心情有些闷闷的,一股无力感用心底油然而生,自己好像拿盛明月都别无他法了。
“你看起来丝毫不惊讶。”席淮不想帮盛明月梳头了,他放下了梳子,自暴自弃坐在了椅榻上,“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
盛明月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停下梳头,“陛下何出此言,臣不知道的事情明明有很多,比如陛下究竟是谁?”
原本还在破罐子破摔的席淮整个人都一凛,看向盛明月的眼睛,都颤动了几下,“什么谁是谁?”
结果对视上了那双虽无神,但好像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烛光下,泛着浅金色的光芒,令人心脏一紧。
盛明月分明短暂失明,偏偏席淮觉得他在看着自己一样。
盛明月没有想要放过询问他,席淮直觉敏锐意识到这点。
浓密的睫毛微微垂下,盛明月移开了视线,“陛下先前问臣,是不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臣,其实不然,臣一直都不太明白。”
盛明月欲言又止,直把席淮好奇心勾了起来,你倒是说完,别话说到中途,停了下来,席淮咽了咽口水,“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臣先前与陛下接触甚少,对陛下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昏君上。”
“但陛下与传闻中并不同,你天真直率,明明身处高位,却对流民有同理心。”
“而且臣不曾听闻你习武,却可以轻易打倒混混。”昏暗的烛光,令盛明月的面容很是柔和,但声音尤为显得咄咄逼人,“你不通医术,却拿出了拯救着怀乡的药方,你分明有着拯救怀乡的能力,却让臣留下来,解决瘟疫。 ”
“臣明白陛下苦心,陛下是想让臣成为拯救怀乡的英雄,可是臣不明白,陛下是谁,陛下为何要这样。”
席淮瞪大了眼睛,他的心跳得很快,总觉得现在有些失控,“你在说什么,朕不是朕,还是别人不成。”
盛明月简直好像是被瘟疫影响了一样,他充耳不闻,控制不住倾诉自己想法,“臣不明白陛下的目的。”
“陛下明明可以自己平息瘟疫,获得怀乡百姓们的拥戴,为何想让臣来解决怀乡瘟疫问题,揽下功劳。”
席淮:“……”
“陛下这样,简直像是想要稳固完温玉林与萧沅的势力后,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一样。”
席淮:“???”
席淮惊呆了,他便知道他逃不过盛明月的审视,盛明月果真是猜出了他身上的端倪。
救,盛明月简直恐怖如斯,他几乎猜出来了大概,连他不是小皇帝本人,他都给猜出了真相,唯独没有猜出他为何不自己获得民心。
好恐怖这人,要是都让他猜出来了,他还可以假死脱身吗?
看盛明月与原著不一样,对皇权与复仇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毕竟是衍生耽美文,自己是万人迷男主,不一样并不奇怪。
可他们不是隔着血海深仇吗?
还是说因为他觉得他不是小皇帝,而无法对他生出复仇之心?
不要哇,想到这里,席淮都打了个激灵,他无法再与盛明月独处,他立即离盛明月一丈远,为了掩藏着自己的心虚,大声嚷嚷,“你胡说八道。”
他冷汗淋漓,强忍着被看穿的羞耻,拿出只要不尴尬,尴尬的便是别人的态度说:“你太神化朕了,要是朕有那样的本事,还用得着讨好他们?” :
“朕在宫中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得到温玉林与萧沅支持,改变了在宫中处境,你竟怀疑朕不是朕?”他语无伦次,提高的声音更显得心虚。
盛明月心中都不免一软,思考自己是不是太紧迫,他并不想看见少年抓耳挠腮的模样。
他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并不想要逼迫少年回答,徒增少年不快,从而选择向他说谎。
可少年目光灼灼,他虽视觉模糊,却还是见少年用扭曲的表情说:“反倒是你,盛明月,相比质问朕是谁,你不如解释自己是谁?”
衣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即便是在灾情中,都耀眼得像是太阳一样,照亮了死气沉沉的怀乡,点燃了灾民的希望,正如同现在这样。
“你寒门出身,父母双亡,考取功名至今,身世清白得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任何生活的痕迹,简直像是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
“可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没有生活的痕迹,即使是朕,都调查不出来你的身世,更古怪的是,你恰巧与先皇灭族的盛家拥有着同姓。”
少年有理有据,铿锵有力的质问,震得盛明月心脏停滞了下。
他竟对此感到了一丝惶恐不安,这是他从未感觉到过的感情。
“盛明月,你在听吗?”
草,他居然还在发呆?!
席淮都惊了,他可是在找他吵架,他怎么还可以发呆?!
他本来是想借着吵架的机会,转移话题,令盛明月别猜自己是不是小皇帝,没想到盛明月没听进去。
好气,这下他真的生气了,他狠狠瞪了盛明月一眼,破罐子破摔的心思都有了,想要找盛明月吵架。
“你明明自己有着不可告知的秘密,你怎么还有脸,敢来质问朕?”
“甚至朕与你说话,你竟还在发呆,你究竟有没有把朕放在心上?”
盛明月一向看起来高深莫测,此时竟显得有些无措了起来,“臣……”
“而且朕先前说过,不想聊这个话题的吧,你为何还要再三提起?”
说着,他眼睛都被气红了,好气,想哭,满腹委屈都冒了出来。
可自己穿书本身与盛明月无关,他这是在气自己没有达到目的。
即便是这样,他要改变衍生耽美文剧情的想法,仍是没有改变。
他才不要当万人迷男主,被群疯子这样那样,想想都瑟瑟发抖。
“抱歉,陛下。”盛明月难得收回咄咄逼人的语气,向他道歉。
席淮还是很难过,他竭力强忍着脾气,“算了,你什么都不懂。”
说完,还不等盛明月的反应,他擦了擦眼睛,头都不回离开了。
第74章 第 74 章 席淮难得真……
席淮难得真情流露, 他很少将这个世界的人和物放在心上。
他总是告诫着自己,这里是书中世界,自己并不属于这里。
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的, 既然要回去, 那么又何必浪费时间。
自此他都将他们当作是虚拟的人物, 不会对他们产生任何感情。
然而只要他还是个人类, 他都会有着情绪, 会感到生气与难过。
正比如现在, 明明只是芝麻点儿大的小事而已, 但他还是被盛明月的态度,给聊红温了。
他不是故意的, 他只想要找盛明月吵架, 从而转移盛明月的注意力, 让他不再关注自己。
但盛明月居然在发呆, 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样子, 让他原本置身事外的心, 忽然割裂开来。
他顿时怒了,莽撞冲了出去, 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掩饰心虚,还是真的在生气。
结果他刚出营帐,便撞上了正面迎上来的李珏,整个人被撞得趔趄了下, 险些摔倒在地。
好在李珏捉住了他的手腕,一脸责备看着他说:“你怎么如此横冲直撞, 若摔倒怎么办?”
但当看到他通红的眼眶后,李珏声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变得有些无措, “你、你怎么了?”
“小爷撞到你哪里了?”他开始检查着他身体,眼睛里盛满着担心,“小爷不是故意的。”
席淮不习惯那样亲近,再加上他真的有些烦了,他直接奋力挣开了李珏的手说:“够了!”
李珏:“???”
片刻的寂静,让席淮回过神来,他深呼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解释了句:“朕无事,与你无关。”
但李珏不相信,他担忧审视着面前的少年,少年眼眶通红,眉头紧蹙。
李珏手指微颤,下意识想要伸手抚平少年紧蹙的眉头,却被少年躲过。
这让他僵了僵,他并没有在意,而是收回手,抬眸看向盛明月的营帐。
听说盛明月感染了瘟疫,是阿淮寸步不移在照顾着他,但阿淮却哭了。
盛明月定是知道阿淮不是传闻中的昏君,知道阿淮本性,欺负阿淮了。
他咽下了情绪,冷静问道:“盛明月是不是欺负你了?”
下一刻,他果真在少年的面容上,看见了迟疑的表情。
他心里更笃定盛明月欺负少年了,不禁咬碎了后槽牙。
盛!明!月!
他怎么敢的?!
李珏原本便警惕盛明月,他看不透盛明月,与皇帝党秦明镜完全忠臣席淮不同。
盛明月虽自诩皇帝党,但总是用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来看待着宫中发生的一切。
哪怕是帮他假死回宫,他都不觉得盛明月在帮少年,但他无疑是在为百姓谋事。
他不明白明白盛明月目的,盛明月到底是站在哪一方的?
他本以为他至少偏袒少年,但现在他差点儿让少年哭了。
想到这里,李珏的心忍不住揪疼,他看着面前委屈巴巴的少年,放轻了声音道:“你、你别哭呀,小爷帮你教训盛明月可以了吧。”
但少年只是沉默了下,定定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行了,朕真的没事,你是来找盛明月的吧,那你先忙,朕回自己的营帐了。”
说着,少年还定定看了他很久,才仿佛放下了什么情绪一样,吸了吸鼻子,潇洒朝着他挥了挥手,便转过身体,头都不回离开了。
李珏更加心疼席淮了,他撩开了营帐,迈入了营帐。
盛明月正端坐在床榻,仿佛对方才的事情全然不知。
那副不动于衷的模样,令李珏忍不住感到火冒三丈。
“盛明月!”他呵斥道:“你对到底阿淮干了什么?”
盛明月一怔,他恍惚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李珏?”
李珏冷笑了声,“怎么,这便不认识小爷了?”
盛明月眨了眨眼睛,随即轻轻拂开了他的手。
他不紧不慢整理襟口,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
“李珏,为什么来这里?”
“小爷为何不能在这里?”
“你知道现在不是出现的好时机。”盛明月端庄坐在一方,明明大病初愈,气若游丝,但语气温润儒雅,给人平易近人的错觉。
李珏的背脊一冷,但还是强装镇定冷哼了声,“哼,那又如何,这里是怀乡,是小爷家乡,小爷想何时想要出现,便几时出现。”
说罢,他才忽然想到什么,正色道:“别想着转移话题,你是不是让阿淮感到伤心了?”
盛明月才目光凉凉看向他,他这才察觉盛明月的眼睛古怪,唇瓣微颤道:“你的眼睛……”
盛明月一怔,他抿了抿唇,似笑非笑道:“我感染了瘟疫,短暂失明了,比起这个,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如此在意陛下心情。”
李珏:“?”
“小爷不能在意?”李珏“嘿”了声,整个人怒了,“你不如解释自己对阿淮干了什么吧。”
“你是以何身份来质问我的?”盛明月朝着他轻笑了下,李珏觉得他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世人都说首辅是个温润如玉的人,但这一刻,他才知道谣言的可怕,盛明月并非这样的人。
盛明月分明很冷漠,听到他的质问声,虽仍是笑意盈盈的,但他感到了盛明月心情的不愉。
“你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是不是在欺负着陛下的?”盛明月逐字逐句,轻声重复了遍。
“连曾经被陛下庇护的李婉,都不是你自己真实的身份,你如今是用什么身份来质问我的?”
“你!”
李珏的确被讽刺到了,他满腔怒火想要发泄,可想到席淮的面孔,很快冷静了下来。
因为不想让席淮担心,他只好竭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冷嘲热讽道:“你又算什么?”
“你不过是阿淮的老师,你有和阿淮同床共枕过吗?”
“你知道阿淮半夜喜欢踢被子,怕冷只好抱住我吗?”
“你牵过阿淮的手吗?你知道他的手在冬天偏凉吗?”
眼看着盛明月的面色有片刻阴沉,李珏得意笑了,“你怎么会知道,你只不敢是首辅,同时是阿淮的老师,除此以外,你什么都不是。”
一句句话,都像冰锥,击垮了盛明月的假象,他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终于面无表情起来。
盛明月一旦不笑,便显得格外冷漠,可他自己似是毫不知情,表情竟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令李珏怔了怔,即刻反应了过来,他虽不知盛明月的目的,可知道盛明月与他一样,对阿淮怀有着超出常人的感情,他在嫉妒自己。
想到这点,李珏顿时像是旗开得胜了一样,内心充满着得意与喜悦,看着盛明月如手下败将。
原来清风霁月的盛明月,都有着嫉妒时,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到高兴,他心中前所未有的畅快。
“原来如此,盛明月,原来你和小爷没有什么区别,可惜无论如何,阿淮都只把你当作老师。”
可即使如此,盛明月还是弯了弯唇,漫不经心说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觉得陛下很可爱。”
他甚至都没有反驳他,而是承认了他的猜想。
可他越是这样,他的心越是忍不住感到慌张。
“但最后陪伴陛下的人是谁,都不可能是你。”
盛明月轻叹了口气,不将他的挑衅看在眼里。
“毕竟你现在只是商户之子,殿试在即,你却在怀乡浪费时间。”
“温玉林与萧沅表面上倒戈,陛下看似信任他们,可仍在斡旋。”
“你明知陛下不易,可还是来到怀乡,你真的能够帮到陛下吗?”
说着,盛明月虚弱的面容上,再次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还是说你要像曾经那样让陛下来保护你?”
每句话都像是斟酌过后,脱口而出,有理有据,字字珠玑,李珏压抑住的火气“蹭”的再次冒了出来。
他本便是冲动的急性子,这三年间,只长了学识,并没有转性,他冲了上去,再次拽住了盛明月衣襟。
可惜还不等他作些甚么,营帐的帘幕,被撩了开来。
“你们在作甚么?”张太医的声音,突兀响了起来。
见气氛剑拔弩张,张太医连连阻止,“你放开首辅!”
“我!”李珏更加怒火中烧了,明明是盛明月仗着看穿阿淮的本性,知道出阿淮脾气好,欺负阿淮,但现在坏人好像变成了他一样。
凭什么,自己还没有下手,怎么变成了坏人,想到这里,李珏黑着脸收回了手,只是心里对盛明月的恶感,又情不自禁多出了几分。
盛明月对此毫无察觉,他轻咳了声,笑容温润如玉,“无碍,是我差点摔倒,珏公子扶住我,与珏公子无关,张太医前来是有何事?”
张太医眼神狐疑看了看两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他对于会元李珏名号略有耳闻,听闻此人十分行侠仗义,曾帮忙剿匪,怎么现在咋咋呼呼的。
不过既然盛大人都这样说了,那么他自然不好再多嘴,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传陛下口令,既然首辅身体已痊愈,那么便后日启辰回京。”
第75章 第 75 章 李珏懵了懵,一……
李珏懵了懵,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小爷刚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盛明月已经接旨, “臣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不是身体刚痊愈吗?”李珏嚷嚷道。
心里却忍不住猜想, 肯定是盛明月刺激了阿淮, 害得阿淮要回京了。
他瞪了盛明月一眼, 只希望盛明月不是真发疯, 而是高热烧坏脑子。
但盛明月已经起身, 叫来小厮收拾营帐的物品。
李珏整个人都炸了,“你便这样轻而易举回去?”
盛明月不动于衷睨向他, “为什么要这样问我?”
“因为现在怀乡刚稳定, 为何要如此匆忙回京?”
盛明月顿了顿, 转身含笑注视着他, “所以呢?”
李珏:“……”
李珏哑然, 他竟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盛明月问题。
但盛明月好像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 用那双失明的眼睛看着他说:“既然是陛下的命令,那么为人臣子, 最不能忘的便是服从,李珏,你生性不羁,你真的决定要入朝为官吗?”
李珏怔住了, 他忽然心中生出羞耻感,他很想要反驳盛明月, 但话到唇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他知道, 盛明月说得不错,他的确忘了君臣有别,他将席淮当同等的存在。
他曾为妃嫔,只有着伪装刺杀小皇帝的目的,但现在他却要当个臣子,他不知道要如何当个好的臣子,这些日子他只知道埋头读书练武,却忘了处世之道,本不是容易的事情。
这让他垂下了眼睫,忽然上前拉住了盛明月的襟口,低声道:“我、我该怎么办?”
盛明月低声笑了声,他伸手覆盖住了李珏的手,想要扯下来,“你觉得你该如何?”
张太医并没有听清他们对话,但见此情形,倒吸了口凉气说:“李珏,殴打朝中重臣可是大罪,如今殿试在即,你可不要自断了前程,让李显大人失望。”
说着,张太医失望摇了摇首,“听闻李显大人说今年会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你来到怀乡救民,本官还以为你真的与李显大人说的一样,没想到你现在……”
张太医欲言又止,李珏原本复杂的情绪,在那样的声音下消弭,他浑身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睨了张太医一眼,“你何时看见我在殴打朝中重臣了。”
李珏从来都没有如此不适,他很难解释自己的心情,只是听到张太医的声音,便想到了席淮,连外人都这样看待他,那么阿淮呢,阿淮是怎样看待他的。
他不想让阿淮对他失望,他重回皇宫,只因李婉的身份,帮不了阿淮,阿淮明明和他差不多大,却比他更艰辛生存,他不想干别的,他只想要帮助阿淮。
只要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他干了坏事一样,他瞪视了盛明月一眼,咋了咋舌,冲出了营帐中。
朦胧的夜色,随着时间消退,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来临。
席淮难得起了个大早,只因昨夜辗转反侧夜寐不眠。
昨夜与盛明月的对话,让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情绪化。
他对他们本该没有期待的,但他因为盛明月生气了。
因为盛明月不理他,他对盛明月不在意自己生气了。
光是想到这里,席淮都羞耻捂住了面孔,不要了吧。
他为什么要在意盛明月,席淮耳根忍不住有些发烫。
他不敢深想,立即鲤鱼打挺翻了个身,冲出了厢舍。
不想与小满撞了个满怀。
小满揉了揉小脑壳,见是席淮,惊喜道:“陛下,快来。”
席淮被小满焦急拉着,人都往前踉跄了几步,“怎么了?”
“小满终于清醒了,他有要是要同陛下说,让我来找陛下。”
小满说完,二话不说将他带入了营帐,他弟弟小月已醒,见到席淮,立即起身行礼。
相比大大咧咧的小满,他的弟弟小月,明显要比小满显得安静得多,显得很是文雅。
他谢过了席淮的救命之恩,搞得连席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没事,你们没事便好。”
小月闻言,眼睛顿时红了,他眼眶蓄积着泪水,跪倒在地,“请陛下救救那些孩子。”
席淮:“?”
“怀乡知府痴迷仙术,曾拿我们流民小孩炼丹,只有我逃了出来。”小月捋起了衣袖,瘦骨嶙峋的手臂上,满是错综复杂的伤痕。
席淮这才发现小月要比小满更加瘦弱,两人虽都是流民,但小月比起营养不良,要更像是被虐待一样,言及此处,浑身颤抖起来。
“他拿我们小孩作为药引,炼制丹药,为了以防万一,起先并没有自己食用,而是投到怀乡井水里,让百姓喝,这才是瘟疫真相。”
“瘟疫是人为的?”席淮人都惊呆了,然而当他来到知府的地窖里,看见那些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孩子们后,才终于认清了事实。
孩子们骨瘦嶙峋,似是早已失去了神志,与那些尸体躺在一起。
空气里还弥漫着恶臭味,那是排泄物与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气味。
席淮终于忍不住冲出地窖吐了出来,“怀乡知府如此惨无人道。”
小月流下了眼泪,“知府听信了传言,相信童男童女能炼制长生药,一直用童男童女炼丹。”
“我本想将此事告诉流民营的流民们,可我还来不及和小满说,便感染了瘟疫,不慎失声。”
小月说着,还哽咽哭出了声来,在场的人都面色顿时阴沉,他们很难想像他们看到的画面。
李珏更是握紧了拳头,“上有怀乡县县令,下有怀乡城知府,这些人究竟有多么贪得无厌?!”
李珏的生父,怀乡县令,曾贪图李珏养父的家产,而灭了养父全家,小小县令,只手遮天。
而如今怀乡知府,更是罔顾人性,圈/养孩童,满足自己的私欲,害得全城百姓感染了瘟疫。
席淮理解李珏的心情,他当然会生气,若是没有这些人,他与这些孩子们都会有完整人生。
即使如此,小月还是露出了感激的笑容,“但还好陛下来到了怀乡,还好是陛下救了我们。”
席淮后退了两步,他感觉到他小月的感激之情,恐怕不止小月,怀乡百姓都在感激着自己。
可他愧对于他们,明明他还是皇帝,却仍有残忍之事发生,只因为他从来没有正视过他们。
那些小孩,放在他的世界,大概是上小学的年纪,本应该像他一样,在父母的庇护下长大。
可在这里,他们被当成了实验老鼠,被残忍对待。
这一刻,席淮才真正了解了,什么叫作人如草芥。
“陛下若是感到不适,不如让臣去将那些孩子带出来吧。”薛放不忍道。
“张太医。”席淮没有拒绝,他颔了颔首,叫来同样一脸铁青的张太医。
“那些孩子的病情,恐怕要麻烦你了。”席淮深呼吸口气,平静了下来。
张太医惶恐作揖道:“这本是臣分内之事,陛下为何这样,您折煞臣了。”
席淮转身离开了,但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厢舍,而是让薛放带他前往牢房。
然而这样的举止,让薛放难得忤逆了他,“陛下,不可以。”
席淮面色难堪看了他一眼,将自己的不悦表现得淋漓尽致。
薛放岿然不动道:“陛下不需要看见那样污秽的人。”
席淮怔了怔,他难得忤逆自己,唯一一次便是现在。
其原因还是因为他在担心自己,他害怕自己更生气。
可见怀乡知府是个怎样的人了。
席淮心里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但倘若朕非要去呢?”
薛放看了盛明月一眼。
盛明月此时已经恢复了视力,对于薛放的目光视若无睹。
薛放怒了,“盛大人,你身为帝师,为何不阻止下陛下?”
盛明月沉吟了片刻,才眨了眨眼,“陛下,真的想去吗?”
席淮胸腔里堆积着怒火,他很少会对小说世界的角色感到愤怒,因为他清楚知道这里是小说世界,这里所有的人都是虚假的角色。
他以为自己会清醒知道这些,可当他看见怀乡百姓染上瘟疫,那些孩子们被残忍对待时,他还是会忍不住动容,会为此感到生气。
他握了握拳头,目光坚定看着盛明月说:“是的,朕想去。”
盛明月才挑眉,朝着薛放坦然一笑道:“陛下是这样说的。”
薛放噎住,他早该知道盛明月的,他竟希望盛明月阻止。
他余光看向了李珏,希望李珏能够说点什么阻止的言论。
但李珏道:“我亦想去,我想要看看怀乡知府长什么样。”
薛放:“……”
薛放咬牙切齿,这群疯子,自己疯便算了,还要带上陛下!
但他虽然很抗拒,可他无法违背天子的命令,他只能答应。
他恐怕要愧对于秦将军的嘱咐了,他无法全心保护着陛下。
他是臣子,既是臣子,那便要像是臣子,尊重陛下的决定。
因而他只能带着他们,前往了怀乡牢房,去见怀乡的知府。
第76章 第 76 章 怀乡知府是……
怀乡知府是个体态丰盈的中年男人, 他身材庞大,一身肥肉遮掩不住浊气,一看没少贪图享乐。
席淮印象中的小皇帝, 便应该是像他这样, 即使是被关押在牢房里, 都是嚷嚷着要山珍海味的。
见到席淮等人, 他甚至没有半分恐惧, 而是呲牙咧嘴怒吼, “薛大人, 你可知道本官背后仰仗着谁,本官可是有着摄政王庇护, 你敢私自囚禁本官, 难道不怕摄政王?”
废弃的牢房里, 昏暗无光, 只身在此处, 知府都敢无畏叫嚣, 可见摄政王的党羽渗透有多深,众人都面色阴沉了下来, 半晌,薛放才拔剑比在了他的脖颈上,“放肆!”
知府浑身一凛,他顿时噤了声。
“你可知你眼前站着的人是谁?”
“谁?”知府看了看眼前几人。
这几人不像是平凡之人, 尤其是站在他面前的三人,右边的青年笑意盈盈, 左边的青年面目狰狞。
两人虽一眼便知道性格截然不同,但两人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着嫌恶,仿佛他是什么肮脏的老鼠。
然而这样的人, 却将站在中间的少年,呈现着保护的姿态。
少年五官精致,虽衣着朴素,却仍是遮掩不住身上的贵气。
他正面无表情俯视着他,好似判官一样,审视着他的身体。
纵使是作恶多端的怀乡知府,这一刻,都感到了无地自容。
知府自然没有认出来来者是谁,他十年前曾进京面过圣,那会小皇帝不过还是个小孩,他自然认不出。
说来知府曾同是个怀有报复的进士,他出生贫寒,父母供他读书,务工辛劳而亡,他发誓要考取功名。
他在翰林院任期了三年,一直任劳任怨,直到有了小小功绩,才终于有了晋升希望,成了怀乡的知府。
怀乡地理富饶,本不该由他来接手,但摄政王党羽给他抛下了丰厚的橄榄枝,只要他将怀乡敛的财上交,他们便可以让他成为知府。
那是多么大的诱惑,知府无法拒绝,哪怕他曾想要在朝堂上大展身手,但当知道他的君主小皇帝是个傀儡后,所有想法都戛然而止。
与其侍奉任性妄为的昏君小皇帝,不如直接入了摄政王麾下,反正没有选择不是吗?
有了摄政王庇护,知府果真过上了曾经想要的生活,但人的欲望是不可以被满足的。
他想要长生,他想要永久享用自己累积的财富,于是他才沉迷于方术,执着于炼丹。
明明是这样的,明明是这样的,但他被禁卫军给捉住了,说来禁卫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意识到这点时,知府徒然惊醒,庇护皇宫的禁卫军出现在这里,那面前这个少年难道是……
“你、您……”知府浑身颤抖起来,“您难道是是陛下?!”
席淮冷静端详着面前的中年男人,他大概和他爸一样的年纪。
他难道没有孩子吗?
他是怎么忍下心用孩子实验的?
席淮无法理解,他没有回答知府,而是声音哑然问:“你为什么要用孩子炼丹?”
“我、我不想的。”知府很难解释自己的感情,他是想当个好官的,但然后呢?
然后清贫过完这一生吗?
他承认自己很贪婪,他抗拒不了财富。
他只是选择了自己的欲望,他有错吗?
“我只是想要长生不老。”他喃喃自语重复着同样的言论,“我只是想要长生不老,守护自己的财富,我有什么错?”
“世间万物本便分为三六九等,我早已给予了那些流民小孩父母钱财,让那些流民小孩得到了解脱,我有什么不对?”
“反正他们活着依旧是流民,改变不了自己流民的命运。”
席淮有些愤怒,上前拽住知府的衣领,“怎么改变不了?!”
知府嘲讽笑了,“难道陛下觉得,大庆所有人都像我一样,能够考取功名,功成名就吗?且不说流民无法考取科举。”
他看着面前的小皇帝,犹如看待稚嫩的孩童,“即使考取功名,你觉得他们不会卷入官场尔虞我诈,依旧保持本心?”
席淮手指停滞了一瞬,竟无法反驳。
知府好似故意一样,看中这点,不知道从哪里拔出来的刀,刺向席淮。
席淮下意识用上金钟罩,尔后感到胸口一凉,身体本能往后倒了下去。
耳侧传来几人惊呼声。
“陛下!”
“阿淮!”
“护驾,护驾!”
从门外涌来了士兵将知府擒住,席淮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后知后觉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些惊讶。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眼看着薛放拔出了剑刃,放置在了知府的脖颈上,面色铁青道:“你该死!”
然而知府丝毫没有畏惧,而是疯狂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该死,明明该死的是你们。”
他疯了。
席淮说不上来什么心情,他心中酸涩,头晕目眩,意识模糊。
明明因为金钟罩,没有遭遇伤害,但仿佛随时都会死去一样。
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盛明月看来审视的目光。
盛明月眼里的担忧,逐渐消退,化作了困惑不解。
少年容貌与印象中的容貌相差无几,可仍显端倪。
他看见少年面色苍白,好似遭到了极大的惊吓,恍惚站起身来,显得柔弱无比。
他原本探究的心思,都因为少年脆弱的模样,而变得担忧起来,“陛下可还好?”
席淮才怔怔回神,看了盛明月一眼,“啊,我没事?”
只是他语气虚弱,连自称都给忘了,险些暴露本性。
直到被盛明月带出天牢,他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实际上心里正在想是不是该提前跑路了,他思考过了,他只是个普通人,他无法承担皇帝的职责。
知府的质问,令他胆颤心惊,甚至有些心虚,因为他无法反驳封建社会生存法则,更是无法改变。
这太沉重了,他下意识想逃避。
说到底,这都不是他的责任吧。
原著里本是盛明月带头造反的。
盛明月直接继承了这皇位得了。
“老师……”席淮有些结巴,很多话想要倾泻出来,“你觉得……”
他看了表面上看似镇定自若,但眼里充满着担忧的盛明月一眼。
他很想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委屈看着盛明月。
盛明月:“?”
盛明月张了张唇问道:“陛下?”
“如果是老师,你会怎么做呢?”
盛明月顿了顿,直视着他双眼。
半晌,他才听到盛明月的回答。
“臣会按照当朝的律法定罪。”
“你骗人。”可席淮不信他。
盛明月挑了挑眉,好像在问为何这样说。
那是因为席淮知道他不是安分守己的主。
席淮只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罢了,如果是他,他会怎么做。
他会像他一样对于此事犹豫不决,会像他一样感到害怕吗?
不过不论如何,他都不打算留在这里,留在皇宫了。
席淮抿了抿唇,“不,没什么,朕想要即刻回京了。”
盛明月果真被转移了话题,他不赞同蹙了蹙眉说:“陛下,您需要看张太医。”
席淮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朕健康得很,为何要看张太医?”
“方才您被知府所伤,他们都很担心您。”见席淮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盛明月话锋一转道:“还是说,您其实根本没有受伤?”
“朕当然不小心被伤到了身体!”席淮立即扬声说道,速速前往张太医的营帐,“朕现在马上去找张太医,你还愣在那里作甚?”
而事实上,他其实紧张得要死,生怕盛明月再次试探自己,而头冒冷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都露出了类似无奈的苍白表情。
盛明月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只觉得拼命掩饰自己身上端倪的陛下尤为可爱。
分明看起来很胆小,可即便是冒着被伤害的风险,都要前往牢房质问知府缘由。
明明简单杀死知府即可,他却好似想要理解什么似的。
恶人还需要被理解吗?
在盛明月的眼里,陛下所有的作为,都是毫无用处的。
不过不论如何,盛明月顿了顿,看着帐篷里正在被张太医诊脉的少年,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陛下没有受伤便好,只是,他一直都很好奇,陛下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席淮打了个寒颤,他注意到了盛明月审视的目光,背脊都下意识挺得笔直了起来。
直到张太医开口说陛下只是遭到了惊吓,身体并未大碍,他才恍然回神颔首道谢。
张太医冷汗淋漓,“陛下折煞臣了。”
“无碍,这些日子都是劳烦了爱卿。”
张太医感动不已,“这是臣该做的。”
席淮面无表情摇了摇首,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此时的陛下好像与寻常不太一样。
席淮却是在想宫中还是有这样亲和的官吏的,并非所有人都像知府一样,选择沉迷于欲望。
只要有像张太医这样善良的人在,便足够了。
席淮心想,有这样的臣子在,大庆不会亡国。
第77章 第 77 章 灾情结束后……
灾情结束后, 席淮告别了小满与小月,便坐上了宫里的马车。
舟车劳顿,他在马车里浅睡了片刻, 直到晌午才清醒了过来。
身后随行的还有盛明月与李珏, 两人都臭着脸, 互不搭理对方。
远远看去, 两人互看互相厌的模样, 不知道的, 还以为是仇人。
席淮对于李珏与盛明月撕逼毫不知情, 只觉得能够看见盛明月这个样子,还感到挺新奇。
先前他一直觉得盛明月很假, 基本上没有见过盛明月流露过出别的情绪, 一直都淡淡的。
明明时常冲着他们微笑, 但他偏偏觉得盛明月很冷淡, 难搞的性格, 和他兄弟一个模样。
但现在他竟能看见他别的样子, 席淮情不自禁勾了勾唇,总觉得盛明月越看越顺眼起来。
连打开聊天群时都显得十分快乐, “我把瘟疫控制住了。”
宫斗文女配:“尽管你先前说过了,但还是恭喜你一遍。”
仙侠文男配:“你真不容易,这么多人口,很难管住吧。”
席淮挠头道:“还好还好吧, 我有过经验,出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城。”
末日文男主:“的确是经验, 那既瘟疫过后,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
“打算?”席淮正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只见对话框里冒出醒目的文字。
“你难道不是在把自己的衍生耽美文, 改变原著里的正剧向权谋文吗?”
“最近发生的事情都挺正剧的,我以为你打算改变剧情走原著权谋文。”
衍生文男主附和道:“的确,与我看的那本衍生耽美文完全不一样呢。”
席淮懵了,“没有,衍生文男主你说的衍生耽美文剧情到底是怎样的?”
衍生文男主叹了口气,“我先前便想告诉你剧情,可说出来被屏蔽了。”
席淮想到先前的乱码,叹了口气,“群主在吗?群里是不能剧透的吗?”
先前群主都状态隐身,问又问不了,现在有群主了,他希望得到帮助。
但群主没有回话,席淮更蔫了下来,他开始担心自己的前途。
如今只剩下他与新入群的三人,还在摸索,没有走完剧情了。
霸总文男主道:“不用担心,不论如何,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席淮顿时感动坏了,“霸霸!”
“对了,本大爷剧情走完了。”
席淮:“?”
衍生文男主:“诶呀,本来我不想说的,既然霸总文男主都说了,那我干脆承认吧,我一样走完剧情了。”
科举文男主一样有些不好意思,“小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剧情,现在已经带着老母考上公务员了。”
席淮:“??”
“不是,你们都这样???”席淮整个人都炸了,他怒道:“叛徒!你们背叛了我!”
他本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的,可现在因为盛明月搅动了心绪,导致他关闭了聊天群。
他心绪不宁,只要想到盛明月,便总觉得自己会失败。
不要了吧,他不想像衍生耽美文里的万人迷男主一样。
他是直男!绝不会对盛明月心动!
等一下!他为什么要想到盛明月?
不不不!赶紧住脑吧小淮。
席淮晃头晃脑,不敢在想。
只是在聊天群里回复,“我决定了,我要走原著剧情。”
宫斗文女配:“什么原著剧情?你打算被首辅杀死吗?”
末日文男主:“……你冷静点吧,其实当万人迷男主没有什么不好的对吧?切勿要冲动行事。”
连直男仙侠文男配都在劝说他,“对对对,你本身是皇帝,后宫妃子改成男妃没什么不好。”
席淮:“?”
席淮:“你们要不要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席淮没有想到连仙侠文男配,都被带偏了。
他可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崆峒即深柜的想法。
宅斗文男配:“大兄弟,听哥一句劝怎样?”
席淮看着混乱聊天群,有些头疼,“什么?”
“哥知道你和仙侠文男配一样都是大直男。”
“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有逃避的想法。”
“连仙侠文男配都能接受,你为什么不能?”
仙侠文男配:“什么?你别随便污蔑本座!”
席淮:“……”
眼看着两人即将吵起来,席淮立即打断道:
“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什么假死丹药。”
“什么?”科举文男主有些惊讶,随即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要假死?”
“你不是打算夺权吗?”霸总文男主道:“我以为你打算夺权后再离开。”
“是的。”席淮并不否认,他先前说过自己不适合当皇帝不是骗人的。
他只事个普通人,根本无法承担天下因果。
他本来是想安顿好李珏,收回权利再离开。
可知府的刺杀,令他意识再次到,自己真的可能会死掉。
要是没有聊天群里群友赠送的金手指,他可能真的死了。
席淮并不想死,因此只能提前离开,“我原本打算将事情都处理完成,拿到太后与摄政王的权利,再将权利交给首辅离开的,可再赈灾时,我差点被杀死,那一刻,我原本的目的都不重要了。”
“对不起,我有了想要逃避的想法。”席淮毫不犹豫承认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有些丢脸,不过,他却觉得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了,因为他害怕,所以他想要逃避,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以为聊天群会瞧不起他,但没想到很久没有冒泡的群主终于说话了,“那么,你想要什么?”
面对着群主,席淮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紧张起来,“我、我想要假死的丹药,我想要假死。”
然而群主只是沉默了下来,在席淮以为事情结束时,群主发了专属红包给他。
席淮点击开专属红包,果真是“假死丹”,作用是令其假死,可持续三天时间。
副作用是……
他还没来得及往下看,只见对话框里忽然弹出了群主的气泡,“无论如何,你都想要假死吗?”
群主好像在试探他,“倘若服下假死丹,会出现你无法掌控的问题,你都决定要服下假死丹?”
席淮表情空白了片刻,良久才忍不住吐槽道:“不是,你确定你要在发完我后问我这个问题?”
群主:“……”
群主陷入沉默。
席淮恍然回神,老实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无论后果,我会自己承担。”
事已至此,聊天群里的几人不好再说什么了,席淮真诚道了谢,才关闭了聊天群。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仿佛这次以后,无法见到群里的群友似的。
心中的不安逐渐扩散,直到他回到宫中,再次见到温玉林,才逐渐消散。
衣着女装,但骨架宽大的男人激动搂住了他的腰肢,“阿淮,母后很想你。”
席淮本来想要挣脱开来,但感觉到对方微颤的手臂,才意识到他是真在担心自己。
这让席淮下意识停止了挣扎,他身体僵硬,任由着温玉林将自己禁锢在他的怀中。
周遭的女官很有眼力见退下,木门关闭的声音吱呀响起,偌大的厢舍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温玉林却依旧没有松开他的打算,而是将头埋在他脖颈,“阿淮,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母、母后?”
“你知不知道我听闻你在怀乡的消息,有多么害怕吗?”
“你明知道瘟疫尤为容易传染,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不仅是皇帝,还是我的阿淮。”
温玉林语无伦次,似乎很担心他,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脖颈都被温热的液体浸湿了。
不是,温玉林哭了,他哭干什么,好像他干了什么坏事一样,搞得他心里有些内疚。
“朕没事……”席淮握住温玉林的肩膀,将温玉林推开,“你别哭了,真不会再这样了。”
“真的吗?”温玉林红着眼看着他,一副不信的表情。
他移开目光,“真的,以后朕都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温玉林却好像没有听出他弦外之音,朝着他笑了。
席淮心里酸酸的,总觉得自己在欺骗他一样,明明曾经那样畏惧他,防备着他,可到这时,却能够感受到他对自己充沛的感情。
他很难解释自己对于温玉林的感觉,只是被这样注视着,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小孩,而他是包容自己的母亲,让他浑身难受极了。
他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温玉林。
“温玉林。”
这是他第一次叫温玉林的名字。
温玉林愣了愣,奇怪看了看他。
少年正郑重看着他,那样复杂的目光,令他都感到了惊奇。
从何时开始,阿淮已经比他长得高了,不久前还堪堪平齐。
但现在却用及其古怪的目光俯视着他,问了他奇怪的问题。
“你喜欢这里吗?”
什么?
喜欢?
温玉林嗤笑了声,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里,会喜欢上皇宫。
他迫不得已留在这里,无法用真实身份视人,他怎可能喜欢。
他皇宫里唯一喜欢的,只有着阿淮。
这里有着阿淮。
第78章 第 78 章 席淮蹙了蹙眉,……
席淮蹙了蹙眉, 握住了温玉林的双肩,对视道:“温玉林,你若是不喜欢这里, 不如离开这里, 去过自己一直想要的人生如何?”
温玉林怔了怔, 他露出了奇妙的表情, 半晌他才噗嗤一笑, “阿淮莫不是在打趣我, 我离开了能去哪里, 连现在我都要仰仗你。”
将自己的权利分给阿淮,温玉林早已有了被阿淮背叛的准备。
他曾经对阿淮那么差劲, 即使最终的结局是死亡, 他都接受。
但现在阿淮却对他说让他去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 他怎么过, 他早已无处可去, 他早已将自己全部的人生与景愿, 赌在了阿淮的身上。
但席淮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明明他曾那样对他, 可他还是认真看着他说:“你不喜欢这里不是吗?你不喜欢你可以改名换姓离开皇宫。”
温玉林眯了眯眼,审视着面前的少年,总觉得不太对劲。
少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神态有些狼狈避开了他的视线。
“阿淮……”这更验证了他的猜测, “你是不是想要作甚么?”
“没有!”少年提高了声音,像是在掩饰着自己心虚一样。
“母后多虑了, 既然母后喜欢呆在这里,那一直呆着吧。”
说着,他头都不回转身离开了这里。
温玉林一惊, 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阿淮为什么要这样问?
阿淮有什么难言之隐?
温玉林预感到了奇怪,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一样。
然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席淮已经完全离开了这里。
席淮觉得温玉林奇怪,明明曾经那样憎恨着皇宫的一切,但却想要留在皇宫。
既然温玉林想要留下,那不论如何,他都会离开前,庇护温玉林平安顺遂的。
席淮已经打算找个理由死遁离开了,谁知刚转身与不如起来的萧沅撞个满怀。
席淮:“……”
席淮表情漂移,险些摔倒,好在萧沅手脚麻利搂住了他腰,并将他人扶稳。
看见他从慈宁宫出来,萧沅挑了挑眉,露出了嫉妒的表情,却又转瞬即逝。
“陛下刚回京,便先去了慈宁宫,可真是孝顺无比呢。”
席淮竟诡异听出了他的阴阳怪气,不是,他干什么呢。
大概是看出了席淮的古怪的表情,萧沅才收敛了脾气。
他瞬间都蔫了下来,“抱歉,陛下,臣只是在担心你。”
“臣听闻你心系百姓,留在了灾区赈灾,心都要凉了。”
“你身体羸弱,若是感染了瘟疫,那么臣又如何是好?”
“只要臣想到了陛下,臣便日日茶饭不思,夜寐不眠。”
席淮:“……”
席淮面无表情,萧沅表演痕迹过重,太过戏精了吧。
尽管他自然看出了他的担忧,不禁有些内疚。
自己在灾区赈灾的事情,恐怕宫中都有耳闻。
只是他没有想到温玉林与萧沅如此担心自己。
从而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罢了,朕没事。”
萧沅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道:“陛下可有受伤?”
“没有,朕并无大碍,反而是老师感染了瘟疫。”
“嗯。”萧沅毫无反应。
席淮:“……”
席淮无语凝噎,这区别对待太严重了。
他正想要离开,只见萧沅跟随了上来。
见萧沅像只小狗一样跟在身后,席淮叹了口气,像是劝说温玉林那样问了句,“萧沅,你不想离开皇宫吗?”
萧沅奇怪看了他一眼,似乎无法明白他的意思,而疑惑问道:“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臣为什么离开皇宫?”
“不,没什么。”席淮这才想到萧沅与温玉林不同,萧沅并不是被胁迫的。
他虽厌恶着先帝的风流,但并没有像温玉林那样,得到过实质性的伤害。
他没有理由离开皇宫,不如说他留在这里更好吧。
至少在这里,他还是王爷,还可以享用金银珠宝。
萧沅却看出他的欲言又止,“陛下是有什么心事?”
萧沅注意到席淮的情绪不对,好似是在告别一样,少年身上浑身缠绕着剥离感。
他心头一紧,本能感到危机,他下意识上前,拉住了少年的宽袖,不让他再走。
少年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揣摩我的心事揣摩不到,这才恼羞成怒了?”
“不是。”萧沅松开了手,“我只是……”
但到了最后,反而什么都说不出。
他无奈叹了口气,坦诚看向席淮。
“阿淮,我感觉你好像随时会离开。”
席淮闻言,顿时一个哆嗦,什么鬼!
萧沅直觉太好了,这都可以猜得中?
但他不能透露出自己的目的,不然他们一定会阻止他的。
“你想多了。”席淮背过身去,不再看向向萧沅,“我只是有些忧心于殿试之事罢了。”
萧沅一惊,想到会元李珏,虽然他们长相不同,但他与曾经的贵妃李婉极其相似。
每当遇见他时,萧沅心里总是感到嫉妒的情绪。
只是,他为什么要嫉妒一个毫无根基的男人呢?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他的本能直觉是对的。
“阿淮,可是认识李珏?”萧沅问了句。
“不,我只是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对大庆有所建树。”席淮毫不犹豫否定了他的问题。
即使如此,萧沅还是感到荒谬,他听见席淮说:“他是有用之人,我希望你把握住。”
萧沅:“阿淮何意?”
“我没有别的意思。”
席淮察觉到了萧沅的警惕,随口忽悠了一句,“我只是希望你们好好建设大庆,你不必多想。”
萧沅紧跟其后,“阿淮并非是话多之人,几年前,贵妃死去,我便觉得有所端倪,想必李珏……”
“这不重要。”席淮打断了他,“萧沅,哪怕你曾经多么想要揽权,自立为王,你都将大庆当作自己的家不是吗?”
萧沅没有吭声,他其实并不怎么在意,甚至从未想过要自立为王,他曾经只是想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遇见席淮后,怎样都无所谓了。
可惜席淮丝毫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不论如何,你绝对大清都是可塑之才,你们要好好思考如何使用他,这对于你与大庆来说,都是好事。”
“好事?”萧沅重复了遍,随即噗嗤一笑,“虽然它对于我来说可有可无,但若是为了阿淮,我会的。”
无论他到底是不是李婉,李婉终究已经是个死人而已。
而自己是活着的,它有漫长时间等待着阿淮回心转意。
想到这里,萧沅看向席淮的目光变得更加浅真温柔了。
席淮打了个寒颤,不想再与萧沅寒暄,匆忙回到寝宫。
夜里,德公公伺候他用完膳食,才告退,席淮睡不着,来到御书房批阅着奏折。
即使已经入春,天气还有些冷,窗外的寒风,都将大树的树叶吹得吱呀作响。
席淮轻声咳嗽了几声,正欲起身关窗,结果与正准备翻窗进来的李珏面面相觑。
席淮:“……”
李珏似乎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将双腿收了回来,从正门里走了进来。
席淮无语凝噎,倒是没有驱赶,而是侧身让李珏直径走到了床榻边。
“你……”
席淮:“?”
大概是席淮的疑惑太明显,李珏蹭的一下,提高了声音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不可以过来看你吗?”
仿佛在掩饰自己的情绪,那样像是炸毛的猫咪,咋咋呼呼的表情,席淮感到有些无语,“我什么都没说吧?”
“哼!”李珏双手环胸坐了下来,“在怀乡我们没有时间相处,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我只是来探望一下你的身体。”
“喔。”
“你反应太冷淡了吧?”
席淮有些尴尬挠了挠头,“我不觉得我的反应很冷淡,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你想怎样?”
“你!”李珏有些想要发怒,但看见席淮的目光,又顿时像是被拧干的海绵,蔫了下来。
“算了。”他叹了口气,“三日后便是殿试,我有些紧张。”
李珏难得袒露心声,他心绪不宁,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而事实上,他的担忧是对的,因为席淮决定提前死遁。
可他不能泄露自己目的,于是假装惊讶,“你来找我,该不会是想要我给你泄题的吧?”
李珏:“你够了!”
席淮挑了挑眉,故作一副轻松态度,“放心好了,你可是会元,还担心什么?”
李珏不说话了。
席淮继续道:“与其担心这些,你不如想想将来。”
“将来?”
“你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现在又以别的身份回来,我想你对大庆一定有很深报复。”席淮平静分析道:“倘若你连中三甲,夺得魁首,你为官后,打算为大庆干什么?”
李珏:“……”
李珏陷入了沉默,他端详着面前的少年,审视着少年言下之意,揣测着少年的心思,可诡异的是,少年好像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脸上竟看不出丝毫心虚与转移话题的痕迹。
少年是真的觉得他有报国之心,这让他有些心虚,又有些亢奋,好像自己真的成了少年口中的人一样。
第79章 第 79 章 翌日,席淮……
翌日, 席淮上朝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宛若交代后事一般,嘱托着皇帝党派的官员, 安顿好怀乡, 便安静退了朝。
明日即将殿试, 但席淮丝毫没有询问有关于殿试的事情, 众官员只觉得陛下似乎状态有异,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陛下本身情绪阴晴不定, 今日开心了, 明日又低沉,明明曾经是个昏君, 现在又是百姓口中忧国忧民的好皇帝。
他们拿捏不准陛下的态度, 只站在中立的立场上见机行事, 以至于丝毫没有察觉到温玉林与萧远的目光, 两人久久注视着席淮, 流淌出了复杂的眼神。
那样的眼神, 仿佛认可了彼此的存在,即使是众官员, 都意识到如今的朝廷,好像与过去不一样了。
甚至连首辅盛明月,都好似默认了两人选择,默不作声敛下眼帘, 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但席淮却觉得背后有些发凉, 他根本不敢往后看向他们。
好家伙,昨日与温玉林和萧沅,还有李珏单独相处, 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兢兢战战过。
唯独面对盛明月时,他害怕被盛明月看穿自己的打算。
席淮回到自己寝宫,结果果不其然,盛明月跟随其后。
然而还不等盛明月开口,他已经谢绝了盛明月的拜访。
反正不论盛明月说什么,他大抵都和温玉林萧沅李珏他们一样,选择留在皇宫里。
而且原著里他本身便是杀死自己,荣登皇位的男主,怎么想他肯定是会留在这里。
因此,席淮早已决定明天殿试时死遁,待他服下假死药,被埋入皇陵前,选个时间,问聊天群要个替身尸体,替换自己即可。
怎么说呢,越快越好,他本能觉得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总感觉要是再不离开,恐怕会发生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
尤其是早朝上,温玉林与萧沅的目光,盯着他有些发毛。
救命!
光是想到这里,席淮打了个寒颤,德公公见了,给他披上了披风,“陛下,刚入春天还有些冷,莫要感染了风寒。”
席淮被转移注意力,他顿时感动不已,德公公真的很像慈祥的老爷爷,自己离开后,不知道他会在宫中过得如何。
为了他的将来着想,席淮本来想劝他离开皇宫的,但他毕竟是这里的土著,自幼生活在皇宫中,已经无法离开了。
与其劝他找到自己的目标,不如给他一笔丰厚的财产,让他安详度过晚年。
席淮从锦盒里拿出了自己的积蓄,递给了德公公,“这是朕私下让人买的桩子,还有一些良田。”
德公公:“?”
德公公似乎不明白他在干什么,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困惑,但依旧不忘佝偻着背,伺候着他换装。
龙袍褪下,席淮换上了日常的衣衫,见德公公迟迟不接,才提醒说:“这些都是朕赏赐给你的。”
“你悉心照料朕如此之久,朕一直都想要感谢你,却不知如何感激,不如给你安身立命的东西。”
德公公有些受宠若惊,声音都颤抖起来,“陛、陛下不必如此,能够照顾陛下是老奴的福分,老奴感激还来不及呢。”
“朕知道。”席淮不知怎么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朕知道你的心意,同样,这些都是朕的心意,希望你能够接受。”
德公公感动不已看着他,慈祥的目光,仿佛看待着自己的亲孙,“陛下长大了呢。”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没有接下席淮的馈赠,“这些东西对老奴并没有什么用处。”
“感谢陛下惦记着老奴,但老奴即将入土为安的年纪,再多的东西都带不走的。”
“相比老奴,陛下不要暴露自己的底牌,这些东西,还是陛下自己留着比较好。”
那一刻,席淮心头一酸,好像真的成了他的亲孙一样,转过身,偷偷吸了吸鼻子。
德公公真是个好人。
镇定心神,席淮忍不住抱了抱德公公,“谢谢你。”
德公公似乎没有想到席淮会这样,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席淮恍然若失,他有些尴尬,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轻咳了声,“朕想要休息。”
德公公虽然不明白席淮为什么这样,但还是很快回神,十分有眼力见离开了这里。
直到彻底看不见德公公身影,他才长叹了口气,草,他差点儿没忍住要叫爷爷了。
好在及时止损,没有真叫出口。
席淮躺在了床榻上,松了口气。
可惜还没等他回神,他眨眼与盛明月的目光交汇。
盛明月不知从何时悄声无息来到他的寝宫,正在床榻的上方俯视着他。
席淮:“……”
席淮立即被口水噎住:“咳!”
盛明月很体贴帮他顺了口气。
席淮打开他手,“你来干嘛?!”
盛明月:“?”
盛明月表情有些无辜,柔弱轻咳了声,“臣不能来吗?”
席淮僵住了,“……不,没什么,老师当然可以来。”
想到不久前盛明月感染瘟疫的模样,席淮决定对他温柔点。
再说他都决定要死遁,将这里全部的烂摊子,都留给他了。
“老师以后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席淮说,他直视着盛明月,发自内心说:“这里的一切都是老师的。”
盛明月一怔,他眉心微蹙,似是在思忖着他的言下之意,最后挑眉道:“陛下如此说,可知是什么意思?”
“自然。”席淮一身正气,毫不犹豫说道。
自然理解何意,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
“真的?”盛明月好像有些意外他的笃定。
“当然。”席淮一脸真诚,绝无说谎之意。
当然是真的了,别说皇宫了,连皇位都是你的。
你可是原著男主,男人中的男人,比他更适合当皇帝。
席淮真挚希望他能像是原著一样,为了复仇觊觎皇位。
可他显然没有,席淮不得不自己动手把皇位拱手相望。
“朕……我没有骗老师,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是老师的。”
“陛下说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是我的?”盛明月高兴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羽翼扑闪着,席淮只觉得他面庞看起来有些柔和。
仿佛回到了初见那日,表面温文儒雅,实际上笑里藏刀,席淮有些恍然,结果下一刻,只听盛明月说:“既然如此,陛下是我的吗?”
席淮:“……”
席淮懵了,他究竟在说什么?!
他疯了吧,都这时还开玩笑!
危机感令席淮有些紧张缩了缩脖颈,身体都情不自禁往床榻上靠了靠,只怕他发疯。
可席淮还来不及反应,盛明月双手撑在床榻上,将他环在了身/下,“陛下不必紧张。”
“朕、朕紧张什么?!”
他哪里紧张了?
他好得很!
反倒是盛明月,他到底有什么事?
盛明月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微微勾唇一笑,“陛下明明说都是臣的,可为何看到臣时,会如此惊慌失措?”
席淮哑口无言,竟无力反驳。
盛明月见状,倒是不紧逼他。
他只自顾自道:“陛下,这几日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臣?”
席淮心头一紧,“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什么?”
“是吗,但不知为何,臣总是有不好的预感,这感觉好像无法再见到陛下一样。”
“你!”席淮都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他面色惨白,只怕自己已经被盛明月看穿。
而事实上,盛明月的确早已怀疑面前的少年,那样心虚的目光与闪躲的眼神,每次看到他时,他都移开眼睛。
种种迹象都不得不令盛明月怀疑,少年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现在看来,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少年确实有事。
可盛明月无法逼问,只要看到少年吞吞吐吐的样子,他整个人心都软了下来,“陛下,臣不问了,你别生气。”
“你别乱讲,我没有生气。”少年想吃河豚一样,气鼓鼓瞪了他一眼,他却丝毫没有被摄危住,反而只觉得可爱。
“嗯,陛下没有生气,陛下只是被呛住了。”盛明月没有反驳他,反而包容看着他。
大抵是被看得不好意思了,他恼羞成怒翻身起床,“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没事滚吧!”
盛明月转溜着眼珠,“臣没什么目的,臣只是来提醒陛下,明日殿试,别忘了出题。”
少年烦躁说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随后将他推出了门外。
接着他听见奋力的关门声,之后便无法再看见少年的人影。
他来找席淮,本来是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想要看看席淮。
可现在他只想要知道席淮的心事,席淮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盛明月很快便知道了,第二天,他起来得太晚,来到保和殿参加殿试时,考生们早已经入座。
席淮睨了他一眼,他心跳无缘无故加速,不等他思忖自己这是怎么了,忽然只见席淮倒在了殿中。
殿中乱作一团,他耳边一阵嗡鸣声,什么都听不见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张太医说席淮断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