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是要早死的
舆论沸沸扬扬的闹了大半个月, 明氏以及明葭月本人都没有表态,是以出席慈善晚会的时候,许多人心照不宣的都带上了女伴。
那些女人, 要么眉眼与季霜辞有几分相似,要么就是也有种不认命不服输的狠劲。
季霜辞一入场,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而后估量,比较, 贪婪的目光一拥而上,较之季霜辞,他们带的女伴自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但指不定明葭月就好这一口呢。
季霜辞从明葭月手里捞的那些项目, 他们嫉妒的眼睛发红, 说什么都要想办法争上一争。
环顾四周,明葭月还没到,季霜辞隐去眼中的轻蔑,滴水不漏的同他们攀谈。
“季总,你和明总的事,闹的这么大,明总只怕是要对你有意见了。”
一夜情,在生意人的圈子里实在是太常见的事情了, 古今中外, 数不清的生意都是在女人胸脯上谈成的,说话的人H市一个年轻富N代,叫邵碧, 出国深造多年,去年刚回国, 接手家族企业。
他说话的语气,隐隐透出几分不易觉察的不屑。
最初,他对季霜辞存着一份钦佩,同为年轻一代,他钦佩于季霜辞的魄力与能力,结果陡然得知,原来季霜辞也没什么不同,也是一个会出卖自己换取资源的女人。
故意将事情闹大,闹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和明葭月有过一腿,不就是想要更多好处吗?
可耻可鄙。
他们心里想些什么,季霜辞一清二楚,都是些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反倒最爱计较女人的清白,十分可笑。
季霜辞漫不经心的应。
“明总若是有意见,自会出手来教训我,但到现在,明总都未出来澄清些什么,就不劳诸位费心了。”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倒是让人品出了非同寻常的味道。
难不成明葭月和季霜辞还有些别的关系?
好像是听说过,她们以前也有些交情。
几句话的功夫,有些人看季霜辞的眼神又变了,沉思间,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闯入。
“臭婊子一个,装什么清高,卖给谁不是卖,你坑了我们家这么多钱,不得陪我睡睡补偿回来。”
唐一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季霜辞身后,家中巨变,他一身被钱权支撑起来的贵气垮了大半,人也发福了,整个人好似一坨膨胀起来的油脂,整个人都泛着一层油光。
他满怀恶意的看着季霜辞,心中恨意滔天,就是她,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让唐家亏了大半身家,让父亲彻底放弃了他,转而去培养一个私生子!
过惯了权势滔天的日子,一遭落魄,他一刻都忍受不了。
结果仇人攀上了高枝,凭什么!
唐一江朝季霜辞伸出手,眼中闪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与恶意。
周围的几个人见唐一江一脸疯魔的样子,一时被震住,没有任何动作,眼看着他的手要碰到季霜辞的脸,忽的按了按暂停键般的顿住。
唐一江缓缓回头,一个偌大的巴掌猛地扇过来,直接将他扇出两米远,重重砸落在台阶下。
众人目瞪口呆,回头一看,明葭月坐着轮椅,身后走出两个虎背熊腰的保镖将唐一江拎起,用足力气,使了一套降龙十巴掌,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一时间,不绝于耳的巴掌声,响彻整个会场。
有血和牙齿飞溅出来,离的近的几人眼皮一颤,默契的后退几步。
没人见过这样的阵势,有惊有惧还有些莫名的兴奋,当众将人打成这样,不知道明葭月要怎么收场。
然而明葭月连眉毛没动一下,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宛如死神落下镰刀。
“把人送去派出所。”
王秘书点头,神情严肃的抽出一份文件,装模作样的感叹。
“唐总啊唐总,你说你出身多好,为什么要干吸毒贩毒的事情,这回进去了,死刑肯定跑不掉了啊。”
“唔,求……,不要……”
唐一江脸肿的和猪头无异,心中满是惧怕,他干得这些事,明葭月怎么会知道?
不!不!他不要进去,他不要死!
挣扎,后悔,恐惧,唐一江想求饶,屎尿拉了一身,但是无人在意。
唐一江像头死猪般被人拖出去,然后所有的痕迹都在第一时间被人清扫干净,干净的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明葭月在生意场上的手段出了名的狠辣无情,只是没想到,她当众收拾起人来,也完全不留一点余地。
生意做出了一点身家的,有几个人是真正干净的?
众人只觉后颈发凉,一阵毛骨悚然。
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免了与明葭月对视,只有季霜辞,逆着错身的人群,眸光沉着,专注,望进那双同样沉静的眼睛里。
缓缓露出一个笑,季霜辞上前稳稳扶住明葭月的轮椅两侧,低头,贴近。
“我就知道姐姐不忍心看着我被人欺负。”
明葭月抬眸,身前的女人,满脸得逞的狡黠笑意与得意,十分的欠揍。
指尖微动,明葭月面无表情的推开她,操纵着轮椅从外侧绕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季霜辞低着头笑,跟在她身后,人群纷纷往两旁避让,让出一条道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明葭月与季霜辞的位置中间刚好隔了一个位置。
那位置本好好坐着的男人,见明葭月坐下了,看向一旁站着的季霜辞,马上站起来笑着道。
“季总,我近视眼,烦请你和我换个位置,这样我才看得清。”
季霜辞求之不得,如愿坐到了明葭月身旁。
“明总,我们真是有缘分,又坐到一起了。”
明葭月不看她,左手搭在右手上,漠然垂直视线。
“我和季总没什么缘分可言。”
这段时间,季霜辞在网上看了不少追妻帖,其中有一条,就是千万不能让老婆的话掉在地上。
或许是近期接收到的信息太多太杂了,季霜辞脱口而出。
“明总说笑了,你头圆,我也头圆,我们实在投缘。”
噗嗤~
旁边有人没忍住笑,又立时噤声,没看出来,季总还挺会说冷笑话的。
头顶冷光洒落,明葭月调整了下姿势,还是不搭腔,闭眼休息,静静等着拍卖环节开始。
显而易见的拒绝姿态。
看来不仅生气了,气的还不轻,季霜辞心中一瞬闪过诸多想法,而后笑了笑,神态自然的在一旁坐下来。
原本在拍卖环节开始之前,大家都会耳语几句,交流下拍品。
结果明葭月和季霜辞坐的这一块,没有一个人出声,窥探的,打量的,隐晦的眸光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所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直到拍卖结束,都没人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些带女伴来的人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总完全没多看一眼。
晚会结束,季霜辞尤为自觉的去推明葭月轮椅,半是委屈半是试探。
“姐姐,你已经有很久没理我了,我知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
在外面等着的顾识意远远看见季霜辞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沉沉叹了口气,明明是那样一个冷静果断的人,怎么一陷进情爱里,就变成了一个傻子。
城市的夜晚霓虹闪烁,出了门,晚风远远吹来,视线变得开阔,周遭一下子安静起来。
明葭月抬头望着天上明月,缓慢眨着眼睛,很迟钝的样子,突然同季霜辞开口道。
“上次没尝到你做的菜,今晚有机会吃到吗?”
季霜辞一愣,仔细的观察着明葭月的神情,微微一笑。
“食材都在冰箱里备着,姐姐想吃,我回去立马做。”
“嗯。”
明葭月反常的拍了拍季霜辞的手背,任由她带着自己回了家。
安顿好明葭月,季霜辞第一时间进了厨房,半个小时后,两人在餐桌前一起吃了顿晚饭。
明葭月每一道菜都吃了不少,赞许的眼神很柔软,是面对季霜辞时不曾出现过的表情。
季霜辞是个很敏锐的人,明葭月的反常她一早就感受到了,所以听到明葭月要和她回家,季霜辞并没有表现的多开心,反倒坐立难安,仿佛一个死囚在等待着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铡刀。
吃晚饭,季霜辞快速的收拾好餐桌,然后在明葭月身边坐下。
“姐姐,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窗外漏进来些许月色,微冷的月光流淌在季霜辞精致的脸上,一双望着明葭月的眼睛虔诚又认真,热烈又温柔。
明葭月心脏微微跳动了一下,极轻的叹了口气。
“季霜辞,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你很像我,但某些特质却又与我截然不同,我们不是能相守一生的人,你未来会有一个远大的前程,我无法陪你走下去。”
“所以不要再把心思放到我身上了。”
明葭月逆着光,面容微微有些暗淡,眼中千丝百转的情绪流转。
比起明葭月的强硬,她的示弱反而让季霜辞不知该如何应对,季霜辞显得十分茫然无措的握住明葭月的手,执拗的问。
“为什么不可以,姐姐,你明明有过动心的。”
季霜辞不知被从何而来的惶恐包裹住,她下意识去抱明葭月,手臂一点点收紧,用脸在她的颈侧轻蹭,眼里带着点脆弱的神色,满是眷恋,徘徊不去。
明葭月的心被季霜辞的动作刺痛一瞬,眼睛里陡然涌上某种尖锐又复杂的东西,声音低的似要融进风里。
“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
“季霜辞,我注定是要早死的。”
第42章 情动的破绽
系统给的任务时间是十年, 最初明葭月以为任务要求是十年时间内将进度完成至100%,结果去年八月,任务进度达到75%之后, 系统突然跳出来说,进度达标了,她可以走了。
明葭月当时问, “那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呢?会回来吗?”
系统一板一眼的回答,“原主用灵魂与系统达成交易, 早入轮回了,宿主走后,系统会安排一个合理的意外。”
季霜辞出国的几年, 明葭月查出了害死明父真正的凶手, 并将之绳之以法, 了结了与原主的因果。
而这本花市文里的三个男主,其中两个被明葭月送进了监狱,一个安分的在流水线上打螺丝,俨然是没毛凤凰不如鸡,再也蹦跶不起来了。
季霜辞与周安安,在明葭月的庇护下,没有被狗血恶俗剧情影响,她们都获得了世俗意义上的巨大成功。
至此, 这本花市文原定的男主与女主, 云与泥之别,再也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任务做到这一步,算是圆满, 明葭月也可以心安理得的离开了。
但是她只犹豫了几秒,转而问系统。
“如果我选择不离开, 会是什么后果?”
系统沉默了一会才接话,冰冷的机械音里听出了一丝人情味。
“宿主可以选择暂时不离开,十年期满后,将会被自动弹出任务世界。”
明葭月选择了暂时不离开,但到底还是要走的,她剩下的时间太少了,少的什么都做不了,好似不管是书里或是书外,她都注定会走上一条无人理解,无人相伴的道路。
晚上的风陡然间变大了,风流在枝叶间呼啸,光线跳跃,尘埃飞扬,明葭月和季霜辞对视了一会,率先偏开头去,眸光透过重重夜色,不知落在何处。
季霜辞紧扣住她的手,心中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升起,明葭月给出的理由太扯了,可明葭月绝非是会拿这些话来开玩笑的人。
“怎么会呢?”
季霜辞由上往下打量明葭月,不放心,还用上了手,将她全身都摸了个遍,除了受伤的腿,季霜辞暂且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但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不开的自然规律,明葭月也不例外。
季霜辞很不放心,她甚至顾不上明葭月是什么反应,强硬的驾车带明葭月去了医院。
一套精细到头发丝的全身检查,季霜辞全程陪同。
直到亲自同医生确认明葭月没什么要命的大毛病,季霜辞才猛的松了一口气,继而转过头,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眯眯的,一字一句认真看着明葭月道。
“听见没有,明葭月,医生说了,你还有很多很多年可以活呢。”
本有些伤心感怀的明葭月被她胡搅蛮缠一通,动了动唇,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季霜辞也不介意,她推着明葭月出了医院,旁边是风景颇好的古紫薇大道,正值花期,风一吹,花瓣洋洋洒洒飘落。
“我们散会步再回家吧。”
“回我们两个人的家。”
季霜辞不等明葭月回答,自顾自的自言自语,像是怕被拒绝,话很密,一句接着一句。
“明葭月,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布置的很温馨,很大,我们一起住刚刚好。”
“如果你觉得冷清了些,我们就去养一只猫,唔,还可以养一只狗,过一过猫狗双全的日子。”
“等年纪再大一点,我们就退休,一起养养花,逗逗猫,溜溜狗,光是想想就很幸福。”
“医生说你腰不好,还有胃炎,我刚好会烹饪,也爱做家务,我们真是天作之合。”
“明葭月,你说是不是?”
季霜辞停下步子,紫薇花不知不觉落了她们满肩,她走到明葭月身旁,半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她们身后是被风吹的摇摆的花枝,此刻不见星月,明葭月被季霜辞的眼神坚定的注视着,一如她刚才说的言之凿凿,斩钉截铁。
一瞬间,明葭月居然有种她们早已经相爱的错觉。
季霜辞被笼在一片暖光中,看起来十分温暖,她依旧在笑,只是不知何时眼中蓄了水光。
一眨眼,一点水光溅落在明葭月手背。
明明是一滴冰凉的泪,明葭月却忽觉滚烫异常,漆黑瞳仁里泛起激烈情绪,如一池寂寂深潭,倏然间,惊波起,心潮乱。
她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我老了,我不想耽误你。”
是委婉的拒绝,亦是变相的承认。
季霜辞一怔,眼里含着泪,然后大笑,近十年的辛苦,在此刻终于等到了回音。
她低头,将脸贴进明葭月掌心,一下又一下的轻蹭,像是撒娇,又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季霜辞语意坚决。
“耽误?凭什么姐姐说耽误就是耽误,谁也不能替我做决定,我不认。”
“我喜欢的东西,老天爷不给我,我就拼,我就搏,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我就争,我就抢,我就不要脸,我不认命,更不服输,十岁,姐姐不过比我大了十岁,哪来的耽误?”
季霜辞依旧是那样的眼神,倔强又明亮,执着又热烈。
明葭月心口重重一震,心似在岩浆翻滚,她勉力将涌起的酸涩压入喉咙深处,抬起手,指尖落在季霜辞的冰凉面颊。
“季霜辞,如果我明天就会死,你还要爱我吗?”
“想清楚了再回答。”
明葭月一字一句,情绪不再平静,眼尾多了泪意。
季霜辞望进她那双仿佛永远都不能对她坦诚的眸子里,心酸又可气,她抓起明葭月的手,张开嘴,狠狠咬了一口。
嘴里涌进血腥味,依旧不松开。
季霜辞似委屈更似宣泄,她转而去吻明葭月的脸,从眉眼到嘴唇,胡乱的亲,眼泪糊了满脸。
“明葭月,我爱你这么多年,你在心里,就是如此浅薄的看待我的吗?”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离你好远,我和你天堑之别,我用尽力气去追你。”
“我真的吃了很多苦,很多很多的苦,才走到你的身边。”
“所以……不要再冷冰冰的推开我,好不好?”
“如果你明天就要离我而去,那请你最后再爱我一夜,那就让我用剩下一生去怀念这一夜。”
字字句句,震耳欲聋。
明葭月尝试勾了勾唇,依旧难掩哽咽,她低头吻了吻季霜辞的眉心,眼泪滚落下来,轻叹。
“季霜辞,我没有拒绝你。”
巨大的狂喜击中心脏,季霜辞拥抱的更加热烈,她止不住眼泪,顾不上任何其他,旁若无人的抱起明葭月,双臂紧紧锁住,似要将她融进怀里。
无数难以抑制的的情绪化为一团团火,从心脏蔓延到指尖,尽数痛快的灼烧。
“明葭月,我爱你。”
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明葭月伸出手,缓慢却坚定的回拥住她。
“我想,我会爱你很久。”
季霜辞带着鼻音追问她,“很久是多久?”
明葭月笑,“大概是久到过完我的一生。”
在这个花香馥郁的晴夜,明葭月品出了一点相濡以沫的味道。
有风吹来,漫天花落,季霜辞推着明葭月,一起走进这场满是花香的风里。
季霜辞的心潮久久难平,她一刻都不能忍的将明葭月的一应生活物品都搬进了她们的房子里,所有一早就准备好的双人用品也一齐取代了形单影只的杯子,棉拖等。
紧接着将明葭月的面容与指纹录入系统,好一阵忙碌,直到两人一起在床上躺下,季霜辞依旧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在做一个不想醒来的梦。
关了灯,但没关窗帘,依稀路灯的光透进来。
两人之间隔了一点距离,季霜辞忍不住悄悄的往旁边挪,极轻微的动静。
笑意被夜色模糊,明葭月在季霜辞错愕的目光中,直接转过身来,抱住了她。
“我就在这里,不要再动了,睡觉吧。”
是很温柔的语气。
季霜辞眼眶一热,闷闷的嗯了声,乖觉的窝进明葭月怀里。
很多人都觉得明葭月行事作风过于强硬,以至于经常让人忽略她的性别,但好似每一位女性天生就有温柔娇媚的那一面。
自从两人确定了关系,季霜辞开始频繁的触碰,拥抱,亲吻她,即便有外人在场,明葭月也只是不轻不重的呵斥她一句。
季霜辞无比清晰的感知到,明葭月在无限制的纵容她,也可以说,明葭月也在享受她的亲近。
只是她们都不是年轻人了,季霜辞不能真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去闹她,所以季霜开始尝试另一种成年人之间的闹腾。
刚开始,季霜辞只是要求和明葭月一同上下班。
后来,她光明正大的去明葭月办公室办公,一呆就是一整天。
再然后,她会在明葭月专心工作时,去吻她的唇,去掀她的衣服下摆,将她撩拨的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最后,季霜辞把买了许久的一些小东西,全部搬到了明葭月的休息室,每每明葭月准备熬夜工作,她便缠着她,“姐姐,你疼疼我。”
明葭月训她,“你胡闹。”
然而嗓音微哑,那是明葭月情动的破绽。
第43章 儿童节快乐
人真正忙碌起来的时候, 通常是注意不到时间流逝的。
明葭月想给季霜辞留下一些依仗,她变得比平时更忙,会议, 出差,航班起落,国内, 国外,即便季霜辞将办公室搬到了明葭月身边, 却依旧感觉总是离她很远。
像一阵无法被力挽的狂澜。
耳鬓厮磨时,季霜辞不止一次恨恨的咬住明葭月敏感的耳根,调情的姿态里透出些认真, “想定制一个笼子, 把姐姐关进去, 锁起来,哪也不能去,只能陪着我。”
明葭月笑着看她,顺着她的心意低头去吻她的肩,盘起的长发在雪白被面蜿蜒散开,有一种别样的温柔气质。
“季霜辞,需要我给你参考参考笼子的款式吗?”
心尖的天上月,高山雪, 朝季霜辞低下姿态, 无所不应。
季霜辞心中却没有预想中那般高兴。
“哎。”
这是季霜辞一个小时内第二十次叹气,理智告诉她应该专注起来处理工作,但是想到远在M国的明葭月还要三天才能回来, 实在是提不起工作的兴致。
她从未想过原来生活能那样的开心满足,只是和明葭月呆在一处, 不需要多深繁的交流,不需要多亲昵的互动,她们可以各自安静的干各自的事情,偶尔目光相接,心就会咕噜咕噜的幸福冒泡。
是一种会让人难以忍受片刻分离的滋味,很甜。
顾识意在旁边看见她的神情,开口提醒她。
“需要我帮你去医院预约个号吗?”
“挂什么号?我又没生病。”
季霜辞慵懒的往后靠,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顾识意摇摇头,“经过我的察言观色,你病的不轻,还是相思病!”
脸一红,季霜辞忍着被看穿的臊意狡辩。
“我只是关心她而已,M国离我们这里一万多公里,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惯,住的舒不舒服,来回两万多公里,多折腾啊,再说她年纪大了,身边也没什么人,我不关心她还有谁关心她。”
纤长长的指尖在桌面上无序的轻点,季霜辞微微蹙起眉,越说音量越低,一点难以觉察的顿挫掺杂其中。
明葭月身边一直就没什么人,世人都道她是风光无二的明氏掌舵人,是临危不惧的高山,是永远体面的,被拥簇,被仰望,甚至于脱离了人性的人。
至于权欲名利背后的枷锁,无人在意,甚至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她一个人走了很远,走了很久。
季霜辞亦是用尽此生最美好的光阴,才得以窥见明葭月那点零星的微不可察的寂寞与倦意。
季霜辞吃的苦头并不少,截止到今年,她的飞行里程破了三十万公里,足够绕地球飞行80圈,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涩涩的。
季霜辞收了收情绪,迟疑的问顾识意。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明明是再好不过的时光,非要多思多虑,平白耗费精神。”
天际远处青山连绵,夕阳欲坠,灿鸿如火。
顾识意走到窗边,沉思了几分钟。
“或许,情爱的魅力就在于此吧,真正爱一个人总是会忍不住心疼她的,哪怕对方是明总。”
“或许吧。”
季霜辞叹了口气,忍住了立刻想要立刻订机票飞奔过去的冲动,强迫自己老实的低头看资料,开始准备今晚的应酬。
创艺从明氏接过来的好几个项目里,都有一个难啃的骨头,人情社会,在你没有取得绝对的主导地位前,学会低头,是一门必须精通的课程。
今晚大概又要喝不少,季霜辞头疼且心烦,示意顾识意离开后,完全放松的瘫倒在沙发上。
鞋子被踢掉,她拿出手机,拍了张夕阳的照片,点击发送。
“姐姐,夕阳很美,我在等你回来。”
季霜辞本还想一述自己的相思之苦,她反复敲字,又反复删改,最终还是只发了这一句。
一句就好,点到即止。
季霜辞不想明葭月在应付繁重的工作同时还要受她的情绪所累。
明葭月回的很快,她正好在一个酒局上,抽空扫了眼手机。
“在吃饭,红酒牛排,味道比不上你做的家常菜。”
季霜辞的一颗心瞬间就雀跃了,她眯起眼睛笑。
“我新学了一个糖醋排骨的做法,等你回来尝尝。”
“好。”
只来得及敲下一个好字,明葭月随即换上完美的假面,同金发碧眼的来人碰杯,在大洋彼岸,酒桌文化那一套依旧盛行。
在M国,从政或经商,需要本地的强大的人脉,华裔在这里,即便挤破头,大都还是被局限在医生,会计,工程师等技术工种里。
这就导致明葭月能获得的助力十分有限,她这几日,疲于应付当地的官员还有工会主席等等。
明葭月带的一男一女两个秘书,此时喝的面色难看了,明葭月免不了要给她们挡上几杯,浸着冰块的液体灌进胃里,生理性的反胃与恶心。
脑海里浮现出季霜辞在厨房忙活的模样,鼻间似乎嗅到了香气。
纤长眼睫垂下,明葭月想,她似乎有些想家了。
好不容易空下来,明葭月再次拿出手机,聊天页面停留在她的那句好上,季霜辞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
明葭月心下难免失落,还有些罕见的懊悔,是不是她回复的太过简短与生硬,让季霜辞不好接话。
快速思索了会,明葭月敲下几个字。
“我会尽快回家。”
季霜辞今晚有三个酒局,红的白的,被灌了不少。
手机放在顾识意身上,也没得空去看,被送回家之后,昏昏沉沉的,蒙头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明葭月发来的消息。
尽快是多快?
再快也要将事情忙完才能回来。
季霜辞揉着酸胀不已的太阳穴,含糊着嗓音发去一条语音。
“骗子,就会哄我,骗人的人会变成大猪头。”
无意识拉长的嗓音,娇声娇气的,明葭月刚签完一份合同出来,坐上车,点了外放。
道路一侧是绿意盎然的草地,阳光洒落在在中央的巨大榕树上,树冠繁茂,时有飞鸟掠起。
明葭月的心忽地静了下来,而后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难以止息。
开车的是一位姓刘的秘书,他去年才跳槽到明氏,因为业务能力突出,被调到了明葭月身边,此时他瞪圆了眼睛,飞快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明葭月的神情。
笑得格外温和,是他从未在明总脸上见过的神态。
入职明氏前,刘秘书就听说过有关明葭月与季霜辞的风言风语,后来特意去网上搜了搜,还是不信,他始终认为是一些无聊的营销号在带节奏罢了。
明氏和创艺的专利技术在许多项目上互补,能够化敌为友,并不稀奇。
直到刘秘书入职,亲眼看到明葭月与季霜辞在工作日的早晨,毫不避讳的一起上下班,借着送文件的机会,他也撞见过几次,两人相处时的氛围实在称不上清白。
刚才的语音是季总的声音吧,现在又见证一次,刘秘书觉得他不该在车里,他该在车底。
只是那一瞬十分短暂,刘秘书抬头再去看时,明葭月已经收起了手机,目光落在窗外,端庄克制的姿态无可挑剔。
明葭月说会尽快回来,季霜辞虽然不信,但到底心里还是存了期盼的。
心神不宁的等了一整天,一直没有消息,季霜辞就歇了气,心道还是得明晚了。
晚上下班的早,季霜辞没让司机开车,自己坐了几站地铁,然后慢慢的走回家。
今天是六一儿童节,季霜辞走回家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公园,公园里许多的小孩子在玩闹。
棉花糖,发光的气球,风筝,玩具蜻蜓……
季霜辞忽地来了兴致,她走进去买了根棉花糖,买的最豪华那一款,一朵五颜六色的太阳花,拿在手里十分巨大。
旁边刚好还有一家人在等,穿着朴素,女人手里还拿着擦鞋的工具,男人推着一辆到处生锈的单车,他们中间是一个看起来很乖巧的小女孩。
爸爸妈妈都瘦,但小女孩圆嘟嘟的,身上的衣服不是什么牌子,但很起来暖和很干净,一双眼睛亮的像星星,一看就被养的很好。
小女孩发现季霜辞在看她,抬头冲她甜甜的笑,十分可爱。
“姐姐,你长得这么高,你也要过儿童节吗?”
旁边的父母歉意的冲季霜辞笑笑,然后抱起她,乐呵呵的哄她。
“姐姐长得高,但是姐姐也可以过儿童节啊,没有规定说长得高就不能过儿童节哦。”
小女孩听完,一脸认真的转过头看着季霜辞。
“姐姐,祝你儿童节快乐。”
心中某块柔软的部分被戳中,季霜辞快速眨了眨眼睛,冲她笑。
“也祝你儿童节快乐。”
季霜辞把手里的巨大棉花糖送给了小女孩,只是没走几步,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脚尖换了个方向,走出人群。
会碰到生父一家,完全是意料之外。
季霜辞远远便看着她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和母亲牵着一个小孩走过来,是他们曾心心念念想要的儿子。
七八岁的样子,站在一个小摊前,冲她的生父要钱买吃的。
记忆里暴躁阴郁的男人,竟露出了十分慈爱的一面,而她的母亲笑得很幸福的站在他们身边。
季霜辞与他们擦肩而过,没人认出她来。
很美满的一家人,只有她是多余的。
心里并没有很大的波澜,这些年,他们找过季霜辞,但无非是见季霜辞有钱了,想要讨一些好处,至于别的,也没有了。
钱能解决的麻烦,都不是麻烦。
季霜辞安排了人处理和他们的赡养问题,也知道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季霜辞不关心,也从不主动过问。
她埋头往前走,走的越来越快。
不知是不是风太大,季霜辞觉得眼睛有些酸疼,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很想明葭月,想见到她,想拥抱她,想亲吻她,拿出手机,想给明葭月发消息,犹豫了一会,季霜辞又放下了。
“季霜辞。”
开门的刹那,季霜辞听见明葭月在喊自己,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呆了几秒,她显得很迟钝的回头。
明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就站在她的身后,手上举着一根比刚才那根棉花糖还要大两倍的巨大太阳花,另一只手提着一袋极有童心的零食大礼包。
与她的气质格格不入,显得十分滑稽。
明葭月注视着季霜辞呆呆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
“季霜辞,儿童节快乐,祝你儿童节快乐。”
汹涌的泪意涌上来,季霜辞不想哭,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忍不住,她站在原地,泪流了满面。
季霜辞从不避讳和明葭月谈及她的童年,只是她从没想过,明葭月会将她随口提过的一句话遗憾记在心上。
再也克制不住,季霜辞冲进明葭月的怀里。
“明葭月,我好想你。”
一夜的凉风,终于在此刻温柔下来。
第44章 我有多爱你
季霜辞趴在明葭月怀里, 眼泪鼻涕一起掉,哭的放肆,仿佛要一次性将多年的委屈苦痛都一并随着眼泪都流个干净。
明葭月没有出言去哄, 任她哭个痛快。
等到季霜辞哭的差不多的时候,明葭月微微偏过头,去吻她眼尾的泪, 一双眉眼宛若连绵青山缀着晚星,温和, 包容,又多情。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爱哭?”
“嗯?”
季霜辞一股脑的将情绪发泄完,感受着面颊上落下的柔软触碰, 后知后觉的害臊起来。
哭的像只鼻涕虫, 好丢人啊。
脑袋埋进明葭月颈窝, 季霜辞继续搂着她的腰,哑着声音,闷闷开口。
“为什么不提前和说回来了,都没有去接你。”
在财经媒体的报道中,季霜辞通常以一个年少老成的形象出现。
看着她现在别扭的样子,明葭月失笑,明明是个爱哭,爱笑, 什么都放在脸上的小朋友。
明葭月带着人往房子里走, 她航班赶的急,风尘仆仆的回来,迫切的需要洗个澡。
耐心把人哄开心, 明葭月才去卧室收拾衣服,准备洗澡。
季霜辞一手提着零食大礼包, 一手拿着巨大的棉花糖,亦步亦趋的跟在明葭月身后,幸好家里够大,也不怕把棉花糖碰坏了。
从客厅到卧室,再到浴室门口。
听着里面哗啦的水声,季霜辞低头咬了一口手上的棉花糖,清甜。
看着被咬出的小小的缺口,季霜辞舍不得再咬第二口了,找了个合适的花瓶,将棉花糖栽进去,摆到了卧室的书桌上,像是养了一朵大大的太阳花。
零食大礼包也被季霜辞放到了床头柜子上,同样是非常显眼的位置,一推开门就会看到。
做完这一切,季霜辞又回到了浴室门口蹲守,守着守着,心神渐渐荡漾起来。
外面开了一盏灯小灯,光线昏幽,明葭月的身体轮廓模模糊糊的印在门上。
身形高挑,腿很长,肩平背直,腰上有马甲线……
赏心悦目。
热意攀上脸颊,季霜辞屏息凝神走到门边,缓缓按下门把手,一推。
模糊的水汽中迎面而来,在一片朦胧中,季霜瞥见了一截柔软的起伏。
心脏狂跳,口干舌燥。
早就不是第一次见了,却还是紧张的很。
季霜辞呆愣在门口,直到一双湿漉漉的手忽而上前来,圈住她的腰,将她往里带,上衣,裤子,胸衣,内裤,转瞬间被脱了个干干净净。
手被按在头顶,些微的凉意从背后的墙壁渗入肌肤。
季霜辞压根没有张嘴说话的机会,一个强势的吻侵占所有呼吸。
腰背发麻,头皮似要炸开了。
她听见身前的人透着冷感的笑,“就这么想我?一会都等不了了?”
不同于以往成熟克制的明葭月,今晚过于狎昵轻浮的姿势,让季霜辞热气瞬间涌上脸,像是被明葭月甩了一个热辣辣的巴掌,疼,但是更爽。
本能的扭,蹭。
无比清晰的感知到季霜辞的每一个身体反应,周遭的水汽都好似化为了火焰,顺着明葭月的喉管往下坠,欲将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
明葭月眼睫猛的颤了颤,俯身去含,抬手去探,她们一齐陷入整片的混沌里。
这个澡,洗了整整三个小时。
季霜辞最后腿软的走不动,被明葭月抱回了卧室,擦拭干净,换上情侣睡衣,然后趴在明葭月腿上让她帮忙吹头发。
唇红齿白,十分乖顺的样子。
明葭月耐心的去顺她的长发,指尖从发丝间穿过,落至白皙的后颈。
从明葭月搬过来,两人共用同一种洗发水,沐浴露,身上的气味渐渐趋同,嗅着熟悉的香气,季霜辞翻过身,笑着去捉明葭月的手。
十指相扣。
“明葭月,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
真诚热烈的一双眼睛,毫无杂质,清澈剔透,胜过世间所有的珠宝琉璃。
一向情绪自敛的明葭月,眼底漾出了一圈又一圈波纹来,她俯身去亲季霜辞眉心。
季霜辞伸手抱住明葭月的脖子,自问自答。
“比全世界的海水加在一起还要多。”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幼稚了?”
明葭月不算短的一生里,从没有人以如此执着热烈直白的方式朝她诉说爱意,瞳孔细微的震颤,她的情绪习惯性的克制着,簌簌颤动的眼睫却悄然露出了破绽。
她双手托起季霜辞的脸,吻她的眉眼,吻她的鼻间,吻她的面颊,吻她的唇。
“季霜辞,我同样爱你。”
寂静的夜里,长发纠缠,不分你我。
清晰的感知到被爱,大抵就是会恃宠而骄的。
第二天清晨,季霜辞腰酸背痛,想赖床。
明葭月起的早,自己热了早餐吃,本来要去公司,结果季霜辞赖着她,不让她走。
最后明葭月把电脑搬到了床上,陪着她一起赖在家里。
季霜辞窝在她怀里,看着明葭月好看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
心神不由得飘忽起来,她实在是想不出为什么昨晚明葭月会有那样的力气,单手将她撑在空中,整个重心往下坠去迎合她的另一只手……羞耻又刺激。
其实睡不着了,但季霜辞就是不想起。
时间长了,她就伸手去抓明葭月的手指,好奇的问她。
“姐姐,你怎么有那样大的力气?”
明葭月云淡风轻的瞥她一眼,“健身。”
“哦,”季霜辞指尖绕起几缕明葭月散下来的长发,无端的有些心虚,却还是嘴硬。
“虽然我不喜欢健身,但是我会合理运用工具,一定伺候的姐姐欲生欲死,欲罢不能。”
明葭月手一顿,低头看她一眼,季霜辞整个人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窝在她怀里,像只可爱的小土拨鼠。
只是她的话说的一点都不可爱,像个登徒子,在调戏有家室的良家妇人。
明葭月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想到季霜辞什么小玩具都敢用的做派,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不自在,嗓音顷刻间变的严肃了些。
“在外人面前,不要像在家里一样,胡乱的说话。”
季霜辞偷笑,手不安分的去撩明葭月衣服。
“这些羞人的话,我只对姐姐说。”
明葭月抚额,无奈的叹了口气,季霜辞格外粘人,她的一切空闲时间都被用来陪自己,这不是明葭月期望的发展趋势。
陪了季霜辞一个上午,中午两人一起在家吃饭,下午明葭月必须去一趟公司,她约了中新信托基金见面,如果没有意外,她手中的股份将会转由信托基金持股,然后公司也会逐步交由职业经理人打理。
如果季霜辞能成长到掌控明氏的高度,并且愿意接手,信托基金将会在合适的时机与她联系,如果她并无此意,那么明氏也将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明葭月计划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留给季霜辞,不管她离开后,世情如何变幻,皆能保她一世富贵。
季霜辞给自己放了假,肯定是要赖在明葭月身边的。
下午她换了衣服,同明葭月手牵着手,准备去公司。
谁知,刚出门,就见周安安从对面的房子里出来。
明葭月与季霜辞没有刻意隐瞒两人的关系,周安安一早就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只是她和明葭月近几年远不如之前亲厚,加之她无法接受明葭月与季霜辞的关系,便刻意的没有来见明葭月,借着出差的由头,逃避般的在国外呆了几个月。
一回来,就听说明葭月受伤了,急急忙忙的赶来。
然而,明葭月已经痊愈了,曾经被她视为家的房子也早已空空如也。
周安安心神恍惚的出了门,结果迎面就撞见了明葭月与季霜辞。
三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妙的沉默下来。
季霜辞先打破沉默,笑着冲周安安打了个招呼,“安安,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季阿姨。”
季霜辞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大度的人,她可小心眼了,在曾经的情敌面前,尾巴翘的高高的,手牵的更紧了,明晃晃的挑衅。
周安安看着她得意的样子,脸色有些难堪,当作没听见,喊了一句明葭月。
“明阿姨。”
明葭月拍了拍季霜辞的手背,思索了一会,松开了她的手。
“我和安安有些话要说,你下午在家等我好不好,我和安安去一趟公司。”
温和的语气,却是难以置喙的决定,明葭月见季霜辞没出声,当她默认了,上前去拍了拍周安安的肩,带她上了车。
季霜辞站在原地,愣了两分钟,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要气炸了,气到要螺旋升天的程度。
以前,只要是周安安出现,她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现在,周安安出现,她还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那她和明葭月现在的关系算什么?
季霜辞要气疯了,她直接回了地库,开了一辆车,一脚油门踩到底,直接追上去。
明葭月正在和周安安说些什么时,视线无意一瞥,瞬间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季霜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车追了上来,并且没有任何一点减速的迹象,十几秒之后,直接消失在明葭月的视野里。
季霜辞的车技很烂。
现在的速度对她来说,完全是逞一时之勇!很容易出事情!
明葭月立刻让司机提速追了上去,心脏在胸腔激烈的回响,要和周安安说的话也忘了。
好在在出了别墅区的第一个路口前,明葭月看到季霜辞开的车正停在路边。
明葭月脸色沉的能滴出水,她直接下了车,给季霜辞拨去电话。
接通的瞬间,明葭月厉声道。
“季霜辞,你是要找死吗?”
从前,明葭月也是这种强硬冷酷的语气,将自己拒之门外,季霜辞的火气瞬间劈里啪啦的燃烧起来,骂了一句,然后将电话直接挂断。
“管你的周安安去,管我死活干什么,明葭月,我不用你管,滚。”
季霜辞不开车门,也不降车窗,更不理会明葭月的电话。
明葭月怒从心头起,绕到车前,望着车里的季霜辞,狠狠踹了一脚车牌。
“给我下车!”
第45章 是她的太太
三年前, 季霜辞在美洲东岸的沿海高速上出了一场车祸。
同行的一辆车,车上四人惨烈到只能用铲子铲起来,季霜辞福大命大, 只受了些轻伤,她吓得一夜没睡,第二天还是装扮的神采奕奕, 准时赴约去同合作公司商谈。
后面半年,季霜辞都吃不了肉, 一看到就想吐。
也就是那次之后,季霜辞极少自己开车了,车速一快, 她就手抖, 全身发冷, 无法自控的呼吸。
明葭月冷目霜眉,在车前站了半分钟,敏锐的发现季霜辞脸色变得很难看,状态不对。
她转而走了几步,去拉驾驶位车门,心里的怒气瞬间被担忧替代,意识到自己太凶了,下意识缓和了语气。
“季霜辞, 开门, 下车,听话。”
眼里慢慢蓄起两汪泪,季霜辞把车门打开, 却一点都不肯认输,仰着头, 忍着不肯掉眼泪,拿起车里的小摆件就往车外砸。
玻璃碴子哐当在明葭月脚边碎了一地。
砸了一个摆件还不够,季霜辞见明葭月想要进来拉她,顺手拿到什么就扔什么,车上的抱枕,水,钥匙,甚至是手机,都被季霜辞狠狠扔了出去。
明葭月胸口急促起伏了几下,她俯身捡起季霜辞的手机,平静了几秒,才再次开口。
“下车,我们好好谈谈。”
波澜不起的语气,明葭月不带情绪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疏冷。
季霜辞最不喜欢她如此的口吻,冷笑了一声。
“谈什么,有什么可谈的,非洲去过了,谈这次周安安不高兴了,我是该去北极?南极?还是准备把我绑火箭上,赶出太阳系!”
“这回该出去呆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季霜辞呼吸很急促,脸色涨红,一副完全讲不了一点道理的模样。
明葭月看在眼里,没再说话,沉默了几分钟,走回原来的车子前,与周安安说了几句话,便让司机将车开走了。
等到周安安离开,明葭月才折返到季霜辞身前,半蹲下身体,与她平视。
深邃如海的一双眼睛,平和又包容。
“哪里都不让你去,留在我身边,好吗?”
两人自确定关系起,明葭月总是要退让的多,她纵容季霜辞的小脾气,默许她一步步越过她的底线,接纳她一点点挤占她全部的生活空间。
她从未对一个人,有这样的好耐心与好脾气。
季霜辞别扭的偏开目光,明葭月一低头,她心里的气就消了大半,只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
在国外的几年,她好几次都只差一点就回不来了。
这是季霜辞和明葭月头一次闹矛盾,沉默了几分钟,季霜辞将车门一关,留下一句话,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
“明总事忙,我也不得闲,要回公司了,明总请自便。”
往来没什么车辆,长风吹的两旁的松林涛声阵阵。
明葭月站在原地,目送季霜辞的车消失在视野尽处,颇有几分无奈的往前走了几步,停下,复又走了几步,只一人的道路上,形单影只。
接下来两三天,季霜辞就在自己办公室呆着,白天办公,晚上就睡休息室,重新买了个手机,换了张新电话卡。
明葭月先是将电话打给了顾识意,问到她的新号码之后,又打给了季霜辞。
每次明葭月电话一打过来,季霜辞立马接,只是接了之后,也不管明葭月怎么说,只是道,工作忙,没时间回去。
顾识意看着季霜辞每天就眼巴巴的盼着明葭月的电话,偏偏嘴上尽是赶人的话,没好气的劝她。
“适可而止,珍惜眼前人,明总真是把你惯的无法无天了。”
明葭月是谁啊,冰雕玉琢,金字塔尖尖上的人,顾识意真是一点都想象不出她低眉顺眼去哄人的时候是何种姿态。
季霜辞挂了电话,一时没说话,明葭月今天只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又过了两天,一个电话都没了。
创艺总裁办办公室这几天安静的很,几个秘书更是非必要不进去,季霜辞这几天脸臭的很,没人想去触霉头。
顾识意也不劝了,就等着看季霜辞还能撑多久。
只是让顾识意没料到的是,明葭月亲自登门了。
季霜辞去过无数次明氏的总部大楼,可明葭月来创艺还是头一次。
电梯门打开,整个过道,瞬间安静了。
顾识意走上前去,“明总,顾总在办公室,您跟我来。”
明葭月也没端什么架子,点头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往季霜辞办公室走。
两旁的工位静的落根针都能听清楚,目光齐齐的落在明葭月脸上,她今天的打扮和平时正式场合见到的不一样,不再是单调的黑白灰,取而代之一件BRIONI的长款薄风衣,搭的同为紫色系的半身裙。
做了造型,长发绾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两侧几缕卷曲的碎发垂落,优雅又知性。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嗒嗒嗒,一阵香风掠过,好似踩在人心尖尖上。
创艺是一个科技公司,里面本就男多女少,其中不乏有家世的公子哥。
先是有人带头叹了一句。
“这样的美人,即便是在京城,都难得一见啊。”
随即有人弱弱接话。
“明葭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钱一点,好看一点,有气质一点,敢不敢过来无缘无故扇我两巴掌!”
“哈哈哈哈,”旁边的几人笑作一团,打破沉默。
“肯定不敢,她怕她扇完你,你还上赶着去舔她的手。”
“……”
季霜辞正懊恼着,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明葭月真较真起来,她其实还是有些心虚的。
听到有人没敲门便推门进来的动静,一抬头,叱责的话刚到嘴边,立马吞了下去,眼中迸发出惊喜的神采,“姐姐。”
而后季霜辞想到自己还在生气,刻意的冷下脸。
“明总怎么有空过来?”
明葭月无奈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去,去牵季霜辞的手。
“和我闹脾气,就几天不回家,现在也该发完脾气了,能听我好好解释了吗?”
明葭月对人的好,是客观且具象的,能看到碰到感受到。
季霜辞看她几眼,顺势揪住她的衣服一角,眼珠子都要粘她身上去了,明葭月今天很美,温柔知性的人妻感,季霜辞想,没人能拒绝她的要求。
轻轻哼了声,季霜辞指尖在明葭月掌心打转。
“那你解释吧,我听听看。”
简而言之,就是周安安的父亲与母亲是世俗眼里的凤凰男与千金大小姐,因为一些误会,导致周安安因她母亲的死对他的父亲存有怨恨。
恰好明葭月知道一些消息,受周父的委托,帮忙解开父女俩之间的心结。
除此之外,明葭月还带了一份文件来,一份辞任明氏集团总裁以及交由信托基金持股的文件,也就是说,明葭月以后有大把的时间能陪在季霜辞的身边。
季霜辞听完,一字一句反复看了好几遍文件,她的心好似漂浮在云端,十分不真切,牵着明葭月去沙发上一起坐下,她极为严肃有难忍喜意的问。
“这几天你就是在忙这件事吗?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明葭月主动贴过去,额头抵住季霜辞的额头。
“我的精力远不如年轻的时候,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所以现在季总可以原谅我了吗?”
明葭月靠过来的一瞬,季霜辞呼吸都停了,脑子瞬间模糊起来,除了眼前这个热闹,什么都想不起了,她直观的感受到了什么叫秀色可餐,明葭月竟然用美人计!无耻!
季霜辞咽了口口水,结巴了一下。
“不……不可以。”
明葭月呼吸微顿,忽的低下头去咬季霜辞的唇。
“那……你到底想让我怎么做呢?”
暖的。
热的。
甜的。
有什么微妙的情绪浮动在空气中,一触即发。
季霜辞狠狠咬了下舌头,不断提醒自己矜持点,克制住在办公室里白日宣淫的冲动。
她主动退开点距离,挑眉,指尖落在明葭月唇上,盈盈一点。
“和我去个地方。”
明葭月换风格的穿搭给了季霜辞灵感,既然明葭月决定了要退居幕后,那以后……
季霜辞先带着明葭月去了商场,买了许多套衣服,都是以往明葭月极少尝试的风格,她难得高兴起来,明葭月便顺着她,一套一套的试。
晚上,季霜辞让明葭月换了一身新买的旗袍,柔顺的绿色布料,绣着大片的栀子花花纹,清丽温婉,如国宝级的青花瓷,见之难忘。
季霜辞心痒难耐,没忍住在明葭月脸上啄了一口。
“姐姐真好看,都怪西装把你给耽误了,不对不对,应该说幸好平时穿西装多,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和我抢你。”
旗袍将身材凸显的一览无余,明葭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还有点不自在,不过注意到季霜辞时不时要偷瞄她几眼的目光,明葭月红唇微勾,由她胡闹去了。
晚上十点,季霜辞带着明葭与去了一个港口,上了一艘游艇。
明葭月有明葭月的交际圈子,季霜辞也有季霜辞的交际圈子,H世的公子千金们常常一起聚会,经常邀请季霜辞,她是个有真本事的年轻老板,在圈子里有点地位。
偶尔,季霜辞想拓宽一下交际的时候,就会去,但去的少。
今晚知道季霜辞要来,很多不来的人,都改口要来。
不大的观景甲板上,季霜辞到的时候,其他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很是热闹,她牵着明葭月走上去,落落大方。
“诸位,介绍一下,我太太,明小姐。”
第46章 我的季霜辞
在座的年轻人, 基本都是H市有头有脸的企业家的后辈。
家世原因,他们对明葭月这张脸并不陌生,甚至有好几个人, 家里的产业被明葭月无情的收拾过,以至于对这张脸印象深刻。
季霜辞牵着她出现的瞬间,空气静默一瞬, 下一秒,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错愕, 困惑,还有震惊。
好比和好兄弟一起偷溜出去上网,结果在网吧玩的正开心的时候, 好兄弟把班主任带来了, 还和大家说都是兄弟, 来呀,快活啊。
差着辈呢,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姓明?明葭月的明?
细看之下,眉型不一样,穿着风格也截然不同,更细更弯的眉毛将印象里的冷冽感冲淡,化的淡妆,加之一身温婉的旗袍, 有一说一, 着实美的毫不费力,极具韵味。
季霜辞那样一张明艳的脸在她身侧,都少了几分味道。
不过……
明葭月那种手段凶悍的女强人, 以往都是和他们爸妈同辈的人打交道,会屈尊来参加在她眼里一群小年轻的聚会吗?
在场的人, 你看我,我看你,都想在彼此脸上寻找答案,但是看来看去,却只看到同样的懵逼与茫然。
周舟和虞愈是这群人中和季霜辞难得有几分交情的人,他们思来想去,觉得不可能。
不,不可能的。
虽说都在传明季私底下关系不一般,但是不至于让明总改头换面来和他们一起玩牌了。
想到圈子里谁家都有点狗血的八卦,周舟一联想,看向季霜辞的眼神顿时微妙起来。
不会是和明总太不对付了,季霜辞因恨生爱,搞起替身文学了吧。
还找了个神态如此神似的替身!
周舟清咳了两声,上前去打招呼。
“季小姐,好久不见。”
顿了下,周舟将指尖夹的烟掐灭,顺手扔进垃圾桶,才又道。
“明小姐,我是周舟。”
周舟家是做无人机的,父亲正值壮年,还有一个经商天赋爆表的弟弟,他现在主打一个吃喝玩乐,公司的事一点都不操心。
明葭月与他父亲有过几面之缘,印象还不错,微微点头。
“你好。”
明葭月一身凝肃的气场浑然天成,不笑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类似于家中长辈的压迫感,周舟暗道也不知季霜辞从哪里找来这么像的替身。
他左右看了一圈,果然,手里夹烟的,吊儿郎二站着,一副浑不吝模样的几个人都默默掐了烟,站直了身体,人模人样的端正了姿势。
季霜辞早有预料明葭月的出现肯定会让这些人大吃一惊,心里难免得意,牵着明葭月过去找了个座位挨着坐下。
“周公子,不是说你今晚要介绍几个优质投资人给我认识吗?”
什么投资人呀,其实就是几个家里有点底蕴的公子哥,拜托周舟组局,想试着追求季霜辞。
她年轻,漂亮,最重要的是有本事,娶回家,是极大的助力。
季霜辞始终都牵着明葭月的手,和别人说话时,同样如此,一瞧便是感情甚笃的模样。
明葭月敛着气息,并不多话,偶尔给季霜辞递杯水过去,十分自觉的充当着季霜辞的女伴角色。
众人默默观察着,美丽又知趣,实在不像是那位的做派,只是世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吗,虞愈先没忍住,暗暗的试探。
“季小姐金屋藏娇,怎么以前不见你带明小姐出来玩?”
季霜辞瞥他一眼,然后用指尖去勾明葭月掌心,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
“我也想啊,奈何明小姐眼光太高,我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抱得美人归。”
话题被顺势引导明葭月身上,周舟状若无意的一问。
“明小姐看着眼熟,也是H市的生意人吗?”
问的一点都不高明,明葭月一偏头,季霜辞正好望过来,眼眸清澈又明亮,藏着坏笑。
明葭月心一动,眉间似有思索,手却不知何时借着披肩的遮挡,伸到落到了季霜辞腰间,缓缓摩挲起她腰间的软肉。
“不算是,我现在唯一的工作是陪季小姐解闷。”
明葭月逆着光,俯身靠近了些许,说话的腔调一改以往的平淡冷静,多了些引人遐想的蜿蜒不平。
她说的随意,神态风流。
季霜辞呼吸有一瞬间停滞,耳根迅速泛起热意。
姐姐实在是太会勾人了!
季霜辞完全没想到明葭月会如此配合,甚至当众低下姿态来讨自己开心,忽而后悔给明葭月打扮的如此招摇了,她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忍着心里的羞恼,将明葭月肩上的披风好好理了理。
季霜辞表现出的占有欲十分明显,明葭月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真可爱,真好哄。
季霜辞被勾的心痒难耐,其他人却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只要确定不是明总本人到场,他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气氛霎时间重新活络起来,玩牌的玩牌,喝酒的喝酒,该谈生意的谈生意。
季霜辞则牵着明葭月去了一楼甲板,游艇一路往东,驶向迦南湾。
下去的中途,周舟叫住了季霜辞,似有话说,明葭月便先下去了。
等到周围只剩下彼此两人,周舟凑到季霜辞身边,挤眉弄眼。
“不是,季大小姐,你玩真的啊?和替身谈真感情?”
“替身?”
季霜辞抿了口酒,眸光随着杯中琥珀一般的酒液晃荡,笑得放肆。
“周公子,谁和你说是替身?”
周舟探出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明葭月迎风而立的背影,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笑,他掏出火机,点了支烟,语气陡然间深沉起来。
“季霜辞,你是个有大气运在身上的人,权,钱,地位,你年纪轻轻,都得到了,至于真心情爱这些东西,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奢侈品,我把你当兄弟,劝你一句,不要在替身身上太认真了。”
“而且,说实话,我挺看不上你这种行为的,找替身?没品,正主还活着呢。”
周舟是公认的中二,没啥心眼子,偏偏他自己还要觉得自己看破了红尘,看透了人性。
“哈哈哈哈哈。”
季霜辞被他逗的笑了好一会。
“你笑什么呢?”
周舟一脸莫名。
季霜辞忽而停下来,认真的喊了他的名字。
“周舟,明小姐全名,明葭月,所以你现在知道她是谁了吗?”
周舟结结实实愣在原地,他发出一声怪异的尖细腔调。
“什么?你说什么?”
季霜辞不再理睬他,转身,身姿款款的走到明葭月身边去,从后边搂住明葭月腰,头往明葭月肩上靠。
“姐姐,我真开心。”
徐徐的河风似夏夜的酒,吹的人醺醺然,
昏暗的天光下,身侧如珍珠一般的爱人。
季霜辞笑得肆意,眼眸弯弯,整张脸明媚又鲜活。
明葭月垂下眼睫,盯着她瞧,一颗心不自觉地酸软起来,声音含笑,“不过是陪你出来应酬一次,就这么开心吗?”
月光皎洁,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水流绘出粼粼亮影。
季霜辞与明葭月对视,格外珍重的语气。
“开心,姐姐,再也没有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更开心的时光了。”
“明太太,我的太太,像是梦。”
季霜辞眼中带着点未散的笑意,语气缱绻,又感慨了一句。
“姐姐,命运对我何其慷慨,竟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不知是不是酒意上头,季霜辞粘着明葭月,将那些肉麻的话说了个遍。
明葭月耐心的听,抽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季霜辞的背,眸中浮出几分水色,轻叹了口气。
不知是说给季霜辞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不,是我幸运。”
“季霜辞,辛苦你爱我这么久。”
长发在风中环绕,季霜辞心脏一颤,整个人都往明葭月身上贴,极为迅速的在明葭月唇上啄了一口,摇头反驳。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喜欢一个人,追逐一个人,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在这个瞬间,季霜辞无比坚定的想,喜欢一个人真美好啊,整个人生都开始因为而明亮起来。
身后是其他人的喧闹声,季霜辞不敢有过于轻浮的举动,一楼的甲板上,只有她们两人,但是从二楼的观景甲板上往下看,她们做什么都一清二楚。
季霜辞一方面觉得在人前亲热会冒犯到明葭月,一方面又觉得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感。
她纠结了一下,牵住明葭与的手,背着众人亲了亲手背,而后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凑过去。
“姐姐,你觉得我们像不像是在偷情?”
空气寂静了两秒,随后,是明葭月短促的一声笑,季霜辞掌心温热,明葭月戳了戳她的掌心。
“不正经。”
光线昏暗下来,两人视线相接,谁都没再说话。
呼吸一深一浅,这方天地,似有暗潮在两人之间汹涌。
周舟不知何时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明葭月出席活动时的照片,看了又看,突然极没眼色的上前来,喊了一句,“明总。”
心跳错了一拍,明葭月下意识回头,“嗯。”
周舟:!!!
转而对上好友要杀人似的目光,周舟歉意一笑。
“迦南湾到了,我给二位准备了一个礼物。”
周舟在两人的注视下帅气的打了个响指,出声倒数。
“3,2,1。”
话音落下,漫天烟花乍破漆黑天幕,各色火花流泻而下,似万千星辰坠落。
无数无人机在同一时间升空,明和季两个字出现在璀璨光华的正中央。
在所有人都在惊叹这场整整持续了半小时的烟花表演时,明葭月与季霜辞默契的看向彼此。
光线在季霜辞眼下打出一片温柔的影,她温柔又坚定的低语。
“明葭月,我爱你,生生世世,岁岁年年。”
明葭月眼中有水色浮现,她忽地大笑,掩饰情绪,又忽地沉默下来,唤了一声季霜辞之后,心脏酸涩的说不出任何别的话来。
她说,“季霜辞。”
她说,“我的季霜辞。”
第47章 有焰火升起
季霜辞带着明葭月一起去应酬,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当于官宣了。
然儿不等消息发酵,明葭月辞任集团总裁的事如一颗重磅炸弹, 在H市政商两界激起了轩然大波。
网络上更是闹的沸反盈天,一方面震惊于明季CP官宣,另一方面不解于明葭月盛年隐退的做法。
两件事一关联, 似乎怎么都逃不出明葭月为情所困,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说法。
在行业内外, 明葭月常被称赞具有绝对的理智,冷静,与高度的专业性。
这是一个没有人能料想到的转折。
不过别人是什么看法, 明葭月与季霜辞一概不关心, 起初几天, 朋友的电话络绎不绝,两人也不隐瞒,坦然承认。
渐渐的,问的人就少了。
也有不少的媒体来约采访,一概被两人给拒绝了。
为了让事情尽快平息下去,两人有一段时间除了上下班,哪里都不去。
于季霜辞而言,有明葭月陪着, 连上班都变成了一件有趣的值得人期待的事情。
明葭月在对很多平常事务的看法, 常常会让季霜辞觉得耳目一新,她会借此和明葭月继续讨论下去,越聊越深, 越聊越让季霜辞深刻感受到在生意场上,明葭月是一个何其无情, 何其杀伐果断的人。
她过去,对创艺,明显是手下留情了。
“季霜辞,这是一个非常浅薄的道理,就好比你欠别人钱,你可以选择把钱还了,也可以选择把债主干掉,但绝不能当作无事发生,继续占人家的便宜。
“生意场上的博弈同样如此,在绝大多数时候,不是你死,就是他亡,这条路上容不下那么多赢家。”
“通往成功的道路,注定会伤害一些人,但是如果赢家换成别人,或许会有更多人遭受伤害,你要明白,有些东西是值得舍弃的。”
“……”
听起来似乎是一些假大空的道理,可明葭月耐心同她举出的现实例子,让季霜辞哑口无言。
较之明葭月,她似乎还是太过稚嫩,常常瞻前顾后,不够果断。
在明葭月引导下,短短几个月,创艺的体量以一个夸张的速度飞涨。
世人对此乐此不疲的议论,CP粉们剪了一个出圈视频。
视频里,季霜辞以H市优秀青年企业家的身份出席领奖,明葭月作为颁奖嘉宾将奖章与鲜花递给她,对视的一瞬间,千丝万缕的光垂下,时间静止。
曾经,明葭月就站在季霜辞如今的位置上,被众人拥簇。
而今,季霜辞同她站到了一处。
配的文案,完美契合了她们的这个转变。
【如果我爱你,就会让你踩着我往高处爬,拿出我的财力资源人脉培养你,教你手段,教你生存,同时保持你的独立与自主,直到你成为我的人脉之一。】
真正的CP,很难不让人嗑生嗑死,两人的CP粉日益壮大,大到季霜辞某天都主动去关注了她和明葭月的超话。
逛了一圈出来,甜的黏牙。
明葭月给小月亮剪完指甲进来,就见季霜辞在对着手机傻乐,小太阳在她脚边疯狂的摇尾巴,和季霜辞如出一辙的傻乐模样。
小月亮是一只流浪猫,小太阳是一条流浪狗。
明葭月和季霜辞本就打算去领养一猫一狗,某天下班的路上,他们看见路边一只小猫蜷着窝在一条小狗身上,互相舔毛,猫和狗看起来都脏兮兮的,都只有几个月的样子。
确认是流浪的猫狗之后,两人便将他们带去了宠物医院,一通过检查下来,没什么大毛病,然后在宠物医院呆了半个月,就将她们接回了家。
房子很大,明葭月与季霜辞特意装修了一下花园,添置了许多猫猫狗狗的玩具。
果然,小月亮和小太阳到家之后,适应的很快。
将小月亮放下,明葭月坐到季霜辞身边,问她。
“在看什么?”
季霜辞刚好在看她和明葭月的一本开车文,某位秋名山车神写的,车速快的让人流鼻血,不过最重要的是季霜辞在这本文里是一位无比大猛1,她本人表示很满意。
明葭月偏头去瞧,季霜辞羞的很,急急忙忙的把手机一扔,然后顺势窝进明葭月怀里。
“什么也没看。”
明葭月不戳穿她,双臂慢慢环抱住她,同她说起明天该带小太阳和小月亮去打最后一针疫苗的事情。
季霜辞神情松弛的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只要和明葭月待在一起,琐碎的事情都变得极有温情,似乎时间空间的密度都因明葭月而变得轻盈起来,就像一个树摇动另一颗树,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她在这样自在愉悦的爱里,被重新滋养出了棱角。
季霜辞习惯性的伸手去抓明葭月垂下来的长发,再将长发缠绕到指尖,只是绕着绕着,季霜辞忽的直直坐了起来。
目光凝在明葭月发间点不易让人发现的如雪的白上。
是明葭月的白发。
季霜辞神色一凛,去拨弄明葭月的头发,明葭月想避开,却被她先一步圈在沙发上,不让人动。
震惊,茫然又心疼。
季霜辞手足无措的松开明葭月的头发,“姐姐,你怎么……怎么多了这么多白头发,明明你还年轻。”
明葭月似是早知季霜辞有此一问,不以为意的笑笑。
“年纪大了,自然会有白头发。”
季霜辞摇头,“不对,不对,你不过比我多经历了十年的春秋,不该白的这么快。”
季霜辞熟悉的生意伙伴里,不乏有四五十岁的女性,她们的白发,都没有明葭月这样白的多。
担心明葭月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季霜辞立刻带她去了医院。
无数的检查下来,医生最后归结为没休息好,忧思太重。
季霜辞从医院回去的路上,情绪很低落,无比自责。
“姐姐,是我没照顾好你。”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以和我说吗?我们一起去分担?”
明葭月笑着去摸她的脑袋。
“没有,你没有做的不好。”
“那是为什么呢,姐姐,你到底在忧心什么呢?”
明葭月表现的没有任何一点异常,要不是今天突然注意到明葭月的白发,季霜辞一无所知。
季霜辞追问,明葭月望着她,数次欲言又止,终是提起了一件事情。
她说,“季霜辞,你还记得我问过你,如果我明天就死去,你还要爱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葭月的话让季霜辞开始心神不宁,她没有回答,只是固执问。
“姐姐,为什么突然要提这个事情?”
明葭月闭上眼睛,车窗开着,窗外有绵绵的细雨飘进来,缀在她的长睫上,似是欲滴落的泪。
明葭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一直在为分别做准备,可临近分别的时刻,她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季霜辞。
有关系统与任务的事情,她一字都不能提起。
即将到来的死亡要符合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明葭月什么都不能说。
明葭月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心硬如铁的人,哪怕在接受季霜辞时,都坚定的认为只要真诚的去对待了这份感情,她在走的时候,就不会有多遗憾难过。
九岁离家出逃,从此没了家,明葭月没觉得遗憾难过。
十六岁被视为恩师的人用铁钳活活打断双腿,明葭月没觉得遗憾难过。
二十岁,好不容易活出了点人样,在异国他乡的枪林弹雨里,被用命相救过的挚友背叛,明葭月没觉得遗憾难过。
……
她将自己活成了一根空心的管子,允许所有的背叛伤害从中穿行而过,可是季霜辞的爱,似乎将她空心的部分一点点填满了,她陡然发现,原来在麻木的心脏里,也能生出如此丰沛的情感。
明葭月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透彻心扉的遗憾与难过。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明葭月的声音温和的落入季霜辞耳畔。
“季霜辞,如果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能勇敢的生活,继续去完成你想要完成的理想。”
停了几秒,明葭月快速眨了下眼睛,故作轻松道。
“当然,到底想要过一个怎样的人生,选择权在你手中。”
睫毛簌簌的颤着,季霜辞低下头,抹了下脸,生硬的接话。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想听。”
沉默无言,沉默诛心。
明葭月的不坦诚让季霜辞心里带了气,晚上睡觉时,不肯挨着明葭月,第二天准备好早餐,自己一个人去了公司,让顾识意对接了好几个专业的团队,将明氏以及明葭月这几年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都查一遍。
既然明葭月不肯告诉她,那她就自己查。
季霜辞好几天没回家,铁了心要和明葭月闹脾气,也不接她的电话,明葭月来公司,她就躲,故意不见她。
某天晚上,季霜辞心脏突感不适,好似被挖掉了一块,空的厉害。
她仿佛预感到什么般,着急忙慌的开车往家里赶。
明葭月坐在花园里的一条长椅上,季霜辞一开门就看到了她,小太阳和小月亮乖乖的趴在她的脚边,猛地松了口气,季霜辞踩着月色走过去。
“姐姐,外面冷,怎么不回房间?”
季霜辞,伸手一模,手指冰凉。
明葭月没有接话,她注视着季霜辞,无比温柔的笑,眉目灼灼,似乎今晚满园的月色都落在了她的眼底。
“季霜辞,抱抱我吧。”
季霜辞去抱她,却忽然发现明葭月的手怎么都暖不起来,气息也在一点点的弱下去,濒临停止,忽地整个人似毫无支撑般倒在她的怀里。
如一朵开的正盛的栀子花,啪嗒一声,毫无预兆,折枝而落。
“明葭月。”
“姐姐。”
无人回应。
也许是过了几秒,又或者是几分钟,季霜辞被巨大的恐惧笼罩,她心慌手抖,手脚冰凉发麻,僵硬的重复了几次掏手机的动作,才将手机成功拿出来,拨出急救电话。
医生很快从急救室出来。
“节哀,已经没有抢救的空间了。”
季霜辞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眼皮止不住的颤,嘴角也不自觉地快速抽动,她徒劳的再次张开嘴。
想急切的说些什么,挽留些什么。
她不信,不信明葭月就这么离开,她分明就在自己怀里,明明她们还有约定了要一起携手走下去的几十载光阴!
季霜辞不知道那一晚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只记得很冷,她抱着明葭月坐了一整晚。
从黑夜到白天,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窗外恰有焰火升起,她的心一片冰凉。
第48章 她最挂念你
除了自己, 明葭月把所有可以留给季霜辞的东西,都留给了她。
明葭月的葬礼结束以后,宾客尽散, 季霜辞谢绝了好友的陪伴,一个人留在了墓圆。
枝叶缝隙中,夕阳残照。
风过耳, 山水间,季霜辞走过去几步, 身体挨紧墓碑,慢慢跪坐下去,额头抵住冰凉墓碑, 就好像明葭月就在身边, 还在眼前。
会冲她笑, 会牵住她的手,会包容她的小脾气……
仿佛只要有她在,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让季霜辞畏惧害怕。
明明她们马上就要拥有美满幸福的一生,然,去日不可留,好景不长在。
伸手,缓缓拂过墓碑上明葭月三个字,一遍又一遍, 季霜辞终是克制不住, 寒风如刀,刮的她满脸泪意纵横。
“明葭月,我好疼啊。”
太阳落山, 夜与昼交替,黑夜带着巨大的痛楚将季霜辞吞没, 她不知道,漫长,乏味,毫无意趣的余生,将要如何度过,分分秒秒,不再有颜色,不再有声音,不再有意义的,由痛苦织就的光阴,将要如何忍受。
这方天地,到底还是留下了她一个人。
肝肠寸断,心痛如绞,莫不如此。
顾识意没有走,她一直在墓园外不断徘徊,频频担忧的往里面某个方向望。
她不放心,她害怕季霜辞会做傻事。
她永远都不忘不了当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季霜辞那副神经质的模样,唇上没有任何血色,眼眶通红,却没有落一滴泪,甚至脸上连一点悲意都没有,唯余一池死水般的平静,好似山崩地裂,都无法再惊起一点波澜。
似一只濒死的鸟。
她只是问,“顾识意,你帮我看看,姐姐是不是睡着了?是不是不会再醒了?”
顾识意不敢正面回答她,只是同她说。
“明总她最挂念你,要是她看到你这个样子,不知道该多难受。”
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季霜辞抱着明葭月的胳膊紧了紧,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低下头,自顾自的说。
“她怕冷,天气一凉,睡觉的时候我就得给她暖手暖脚,不然一晚上都热不起来,我先给她暖暖,等暖好了,她就可以舒服的睡觉了,睡饱了,就醒了。”
“我等她醒来,等她醒来。”
季霜辞的脸突然怪异的抽搐两下,而后神经质的笑了两声。
顾识意不知道该怎么去劝她,节哀两个字如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固执的抱着明葭月,不肯相信怀里的人已经死了,不让人靠近,不肯让人去收敛明葭月遗体。
医院外,各路媒体,如草原上的鬣狗闻风而至。
不过半天,明氏集团刚卸任的总裁去世的消息,便占据了各个平台的热搜榜一。
周老是当天下午来的,他让人给季霜辞注射了镇静剂,确认了明葭月死于突发性心肌梗塞之后,在医院等着季霜辞醒来。
顾识意不知道周老和季霜辞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周老出来之后,季霜辞好像平静下来了,开始接受爱人逝世这个悲痛却无法改变的事实。
她一手操办了明葭月的葬礼,事无巨细,亲历亲为。
满山的栀子花,满山的哀思。
天边将要亮起来时,季霜辞如一个游魂从墓园里飘出来,顾识意长长松了口气,拽住她,将人带上车,再送她回家。
顾识意不敢放她一个人,就呆在季霜辞家守着她。
小太阳和小月亮看到季霜辞回家,兴奋的小跑着去蹭她的腿,随即闻了闻顾识意的气味,而后朝着门口叫,似乎在等一个本该回却还未归的人。
连续半个月,季霜辞一句话都不说,每天在房子里外到处走,时而注视着花园里的栀子花,时而长久的在二楼露台上静坐……
她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一吃就吐,最后只能让医生上门来打营养液。
顾识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试图去劝季霜辞振作起来,往前看。
可是毫无作用。
直到某一天,季霜辞在卧室的某个角落,发现了几个熟悉的瓶子,她细致的反复看了几遍,然后一遍又一遍回想和明葭月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的每一个神情,她隐忍却无言的注视,她不知何时白了的白发……
季霜辞似是想到什么,抖着手去看日历,天数和药量竟然相差不多,她继续往前翻,从十八岁的那一晚,到明葭月离开的那晚,不多不少,恰好十年整。
十年整,她与明葭月相处的时光竟凑不出一个完整的三百六十五天。
季霜辞又哭又笑,似落水的人,用尽力气,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可能的猜测,她将电话打给了明葭月的心理医生,与她猜测不错,明明早在几年前停药,为什么突然又开始在最不该出现情绪问题的时候服药呢?
难道明葭月早就知道自己会死吗?
是了,她一早就对季霜辞说过,她注定是要早死的,她快要死了。
季霜辞将她当作明葭月拒绝自己的借口,现下回想起来,一切都透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家休息了三天,规律作息,按时吃饭,然后季霜辞回到了公司,之前对明氏以及明葭月的调查也有了结果,她接过文件,一页一页的看,果然,果然,明葭月近两年做的一切都像是在提前为自己铺路。
就好像,她一早就预知了自己的死期。
这是人力所能及的事情吗?
“不可能,不可能,所以她到底是谁?”
季霜辞脑中灵光闪过,她突然记起十八岁那晚,明葭月一瞬间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她真的是明葭月吗,如果她不是明葭月,那么她是为了自己而来吗?
无数个疑问浮现在季霜辞的脑海,她显得极为亢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不停的喃喃自语。
“如果她不是明葭月,那么,她是不是还能回来?”
“有这个可能,完全有这个可能,但是我该去哪里找她呢?”
“下次见她,她又会是什么样子?她还记得我吗?还会来找我吗?”
“……”
季霜辞表现的像一个疯子,间接导致创艺的氛围变得十分低沉,不少人在工位上摸鱼,最近网络上热度最大的话题无疑是关于明葭月与季霜辞的讨论。
各种猜测都有,其中也不乏各种阴谋论,有人说明葭月为情所困,结果季霜辞人面兽心,反倒误了性命,也有人说明葭月正是因为身体出现了问题,才激流勇退,幕后操刀,结果还是棋差一招,没有斗过命运……
不管是内部外部,无数人的目光皆有意无意的聚焦在季霜辞身上,她们想知道这位年少成名的经商天才,会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惊涛骇浪。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季霜辞在接下来半年时间里,顶着无数人的反对执意将创艺并入明氏,她降职为企划部副总。
又过了半年,中新信托基金将明葭月代持股权按照明葭月的遗嘱,将明氏完完全全的教到了季霜辞手中。
季霜辞问他们。
“是明葭月安排的吗?”
他们答。
“明总交代的,只要您需要,只要她还有。”
季霜辞说不清那一瞬间的情绪是什么,既开心又难过,仿佛她和明葭月在这个瞬间又见面了。
接下来几年,季霜辞响应国策,锐意改革,她将所有的精力与心血都倾注在明氏上,突破全球科技垄断,投资多个前沿领域,强势崛起,短短十几年她将明氏集团带上了一个新的高峰。
在明葭月离开的第十七年,季霜辞受邀参加六年一度的民营企业家大会,二号座次,六位发言人中仅有的女性。
满是男人的博弈场上,她作为一个女性,取得了无与伦比的巨大成功。
她似乎比明葭月走的更远,站的更高了。
回酒店的路上,季霜辞看着窗外繁华的街景,怅然若失。
此行安排的陪同秘书沈吟鸣,小心觑着她的神色,适时将保温杯递过去,眼中的崇敬之情无以言表。
季霜辞,出身微末,年仅三十三岁时,登顶华国首富,为人低调神秘,没有婚姻,无儿无女,更无任何绯闻,就像网上无数人称赞的那样,属于华国工薪奇迹,商海明珠,人生对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将人送到专门的酒店,沈吟鸣按捺着激动提醒。
“季总,明早八点,我按时来接您去会场。”
“好的,谢谢。”
季霜辞礼貌一笑,下车走入漫天风雪之中,望着她的背影,沈吟鸣莫名升起了一点悲伤的感觉,像季霜辞这样的人,没有家庭,没有爱人,她会觉得孤独吗?
不过略加思索,沈吟鸣晃了晃脑袋。
“像季总这样的人,本就非同一般,什么都有了,情爱对她来说,估计是可有可无的点缀吧。”
睡前还有许多工作要处理,临近凌晨,季霜辞才去洗漱睡觉,一如既往,需要借助药物才能有片刻好眠。
她又开始做梦,时而梦到幼年的苦痛,时而梦到明葭月朝她伸出的手。
恍惚间,她沉入巨大的喜悦里,挣扎着朝那只手伸过去。
用力一握。
然而下一秒,那只手如萤火散开。
肋骨下的心脏传来锐痛,冷汗爬满她的额头,季霜辞在深夜惊醒,四下一片沉寂,惊觉原是梦一场。
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季霜辞下床,走去洗漱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照镜子时动作忽而一顿,她竟也生了不少白发。
季霜辞默了许久,走到窗边,不知何时下雨了,从丝丝细雨到如豆大雨,季霜辞站在窗边,静听了一夜的雨,声音低的融进雨声里。
“姐姐,又下雨了,你再不回来,我快要老的不成样子了。”
第49章 相差二十七
北非洲, 距离海平面两万英尺的高空之上,有足够的风力与足够的太阳光。
穿过棉花糖般的云层,斯皮克湾出现在视野, 紧接着就是广袤无边的塞伦大草原。
驾驶舱内,袁风野掏出手机咔咔拍照。
这是他第一次坐在飞机副驾驶的位置到非洲赚外快,虽然他和旁边的明棠大佬都是隶属于中海安保团队的外聘人员, 但是逼格完全不同,他在国外某特种部队服役了十五年, 回国后被特招进了中海。
中海,普通人眼里神秘且威严的所在,一个同时隶属于警务与部.队的组织, 专职负责国内重要人物的保卫工作。
明棠除了一年一两次重大的对外国际安保事务, 其余时间, 专心处理自己公司的工作,尽管就这样,上头给她一个人开出了起码能抵一百个袁风野的福利待遇。
起初,袁风野想不通啊,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不就是自己也开了家安保公司吗?国内的安保公司多了去了,怎么就她这么了不得呢。
可是现在,袁风野是真服气了。
这回听说是什么西方老牌贵族家的继承人,什么蓝血红血的, 在非洲某个混乱至极的地区, 看上了一条矿脉,准备亲自带人去勘察,一旦通过分布, 储量,品质等等确定了具备值得投入的开采价值, 便打算先下手为强。
但多的是势力在盯这条矿脉,各方人马割据的地盘,不是随便一个人有命进就有命出来。
人家指名道姓要找明棠,给钱尤其大方,打款更是爽快。
明棠也不含糊,第二天直接带上团队飞了过去。
加上明棠在内,一共十五个人。
虽然柴德家族的营地上没有飞机起降场,但有一块足够平坦宽广的空地,天气晴朗,风势也适宜,她们直接在营地降落了。
雄狮,母狮,幼崽,悠闲的一群,像狗一样踱着步,隔着栅栏默然而懒散的注视着走入营地的一行人。
柴德家族的小少爷詹伯德一身经典的狩猎造型,头戴猎鹿帽,上身花呢夹克,下身灯笼裤,金发,紫罗蓝色的眼睛,高大俊朗,领着几个人走上前来迎接。
“亲爱的棠,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詹伯德表现的十分热情,作为同为被聘请来的安保团队之一的凯文,轻蔑的扫视了一圈,讥讽出声。
“你只带了十五个人吗?没有其他的人了吗?我有理由怀疑你的专业性是否能保护好詹伯德先生的安全。”
明棠不动声色扫了几处近的狙击点位,又看了看詹伯德身后的几人,都是同行老熟人,她毫不客气,反唇相讥。
“詹波德先生,我想,如果您的安全是以人数的多少来保证,那我想您身后的几位先生已经足够让您满意了,又何必多花一大笔钱来聘请我呢。”
“哦,棠,你还是惯会挖苦人,这可不符合我对东方美人含蓄委婉的印象。”
出声的人叫乔治,半年前,明棠和他合作过一次,过程较为愉快。
乔治评价她,“来自东方的撒旦,希望永远都不会有站在她对立面的一天。”
詹伯德满意的看着他们之间暗流涌动,并不明确偏向任何一个人。
他一挥手,有侍者恭敬的上前,手捧一把Sauer404,世界顶级轻型猎.木仓之一,高精度,大口径。
詹伯德拿起木仓,笑得十分绅士,架起姿势,瞄准,扣动扳机。
嘭!
栅栏外的一只狮子幼崽应声倒下,狮群开始躁动。
詹伯德笑着回头,依旧是无懈可击优雅又绅士的形象,“诸位,营地周围的狮群越来越多了,需要处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袁风野再一片沉肃的气氛中,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家伙,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清洗。
碳基生物在现代武器面前,不堪一击。
空气中飘散起浓郁的血腥味,袁风野皱着眉,看向一旁面色不明的明棠,轮廓锐利,眉锋如刀。
“明老大,这啥人啊,我们刚到的时候都见他们的人拿肉喂狮子呢,现在搞这么一出,心理变态吗?”
明棠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的动物尸体,意味不明的望向远处高大的雪山。
“细狗,往往吠的最凶。”
“啥?”
袁风野一点都没听懂,明棠也不再搭理她,回了分配给她们的住处,壁炉里干柴劈里啪啦的燃烧,旁边的窗户刚好框住视野尽处的乞力马扎罗雪山。
明棠静静坐在壁炉旁,望着雪山,无意识摩挲起空荡的无名指指节。
袁风野在外头探了探情况,紧跟着进来。
他走过去坐下,见明棠又在看雪山,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嗯,确实挺壮观的,好看,但也没必要时时刻刻都看啊。
给明棠倒了杯热茶,袁风野问她。
“明老大,你在看什么呢,我怎么感觉自从你半年前落水救人那一次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手上动作一顿,明棠漫不经心问他。
“哪变了?”
挠了挠后脑上,袁风野神情纠结,“说不上来,反正感觉不一样了。”
明棠笑了笑,忽而问。
“袁风野,你说我们的世界有没有可能是一本书,我们都是书里的人,在更高维度的空间里,有许多本书,有许多个其他像我们这样的世界。”
说完,明棠又摇头,叹了口气,她和袁风野说这些干什么呢,他不会懂,也不会有人懂。
苏醒后,明棠发现现实世界的时间只过去了一天,有时候,明棠会恍惚,她会反复的怀疑,书里的十年是否只是一场梦。
她去网上找,想要找到她与季霜辞的这本书,可是一无所获,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
系统也没有出现,消失的彻底,就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甚至明棠去医院做了检查,没有任何的精神类疾病,可如果只是一场梦,她为什么会如此悲伤与难过呢。
袁风野听的云里雾里,但他回答的干脆。
“管他呢,有没有其他的世界也不干我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是真实的,你也是真实的,我眼里的世界是真实的,我真实的感受到了体验到了这个世界,这就够了。”
“或许吧。”
明棠眸色微动,不再言语。
第二天天色还未亮,集合清点完人数和装备,趁着夜色出发。
分为三批,第一批先头部队去探情况,第二批则是明棠与詹伯德一起进洞,第三批断后。
明棠找了个理由,将自个队伍里的剩下十四个人,都安排进了第三批,同袁风野耳语了几句,明棠头也不回的离开 。
詹伯德眼神玩味,默许了。
下车后,他们来到一片森林的边缘,树木高大,野草丛生,相继穿过破落的棚屋,一大片沼泽地,崎岖的山石,他们终于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进洞之后,越走越深,明棠打着手电筒,观察了一番,里面四通八达,各种暗道断崖,确实是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越往里走,空间越窄,明棠在某个拐角忽地调转手中的光亮,迅速一晃,扯住身旁的人往一侧滚落。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继而是轰然一声巨响,通道塌了。
詹伯德从滚滚灰尘里狼狈的爬起,借着头上探照灯的光亮,他看清了明棠脸上森然的冷笑。
他的表情迅速变得狰狞,“是你?你把通道炸了?”
又过了几秒,詹伯德露出一个笑,“我不相信你选择和我同归于尽,所以这里一定还有其他的出路,放过我,我用黄金买我的命。”
“再者如果我死了,我带来的人不会放过你。”
明棠不以为意笑了笑,“詹伯德先生,豺狼的承诺不能相信,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想杀我,如此的大费周章,如此慷慨的用自己做诱饵?”
“为了祖鲁矿洞?那不是你和你身后的人该觊觎的东西。”
封闭的空间,微弱的光线,危险的敌人,猎人与猎物的身份被轻易倒转,像是无数的阴云涌向詹伯德,他强忍着怒气。
“你和你背后的组织太贪心,这里明明是我们的殖民地,却和那些黑皮肤的下等人签订开采协议,口口声声为了世界和平,却损害着我们的利益,难道不该死吗?”
“凭什么你们强大起来了,就必须让我们跪下呢,凭什么?”
“我们才是真正的纯血贵族。”
明棠笑,佯装出的那点温和转瞬间消散。
下一秒,眼未至,手已拖枪而出。
嘭!
一点血花随着霎时熄灭的光线一同溅落浓稠的昏黑里。
明棠闭上眼睛,耳畔似有潺潺水声,随风而来。
是暗河。
暗河河水冰凉刺骨,明棠终于在濒死之前,窥见了出口的亮光,神志模糊时,脑子忽地响起一道似是阔别已久的机械音。
系统:嘟嘟嘟,宿主我度假回来了,接下来让我为你发放申请的完结大礼包。
一阵强光闪过,明棠消失在暗河出口。
H市某栋别墅内,明棠从床上惊醒,四周空寂,明棠犹疑的出声。
“系统。”
过了半小时,明棠站在镜子前,一言难尽的看着镜子里稚嫩生涩的自己,她不死心的再次询问。
“所以我现在还在上高中,还是未成年?”
“但是距离我上次死的时候,已经过去17年了,季霜辞已经45了?”
系统心虚但无情,“是的,简单来说,这回是我同事手里刚好在这本书里有一个暴打极品的任务,还没找到宿主,我就问她要过来了,任务时间没有限制哦。”
明棠顺了顺脑后显得十分青春的马尾,有些不习惯,沉默许久,终是道。
“谢谢你,系统。”
第50章 不是她的家
情况复杂又不复杂。
这回穿进来, 明棠还是叫明棠,读高三,差两个月18, 重组家庭,有一个亲姐姐明舟,还有一个继妹夏简。
妈妈林茵是独生女, 性格说的好听是温柔天真,不好听就是逆来顺受, 和第一任丈夫是青梅竹马,十年前丈夫突发疾病去世,留下了妻子和两个女儿。
后来外公外婆也去世了, 林茵没有能力一个人打理家里的公司, 机缘巧合下答应了第二任丈夫的追求, 一个人在外人眼里仪表堂堂的精英男士,实际上心思深沉的家暴男。
按照原定的剧情线,林茵会被他pua致死,明舟会抑郁加重跳楼,而明棠会在他夺得所有家产后,被他扫地出门。
系统:是不是拳头硬了!
明棠低头在手机上搜索季霜辞的消息,粗略扫了一遍,这些年看起来似乎过的不错, 风光无限, 就是老了许多。
怎么一下就过去十七年了呢。
沉思几许,明棠问系统,“这回我的任务是什么?”
系统冰冷的机械音难掩兴奋, “当然是!发疯!创死你继父一家人!让你妈和你姐不会因为渣男而死。”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做这种类型的任务,它跃跃欲试道。
“这种任务, 能申请挂的,别看你现在的身体年纪小,身体素质我可是直接copy的你的巅峰时期!”
穿进来的时间正值过年,继父夏仁带着他村里那一大家子人都来了家里,他的爸妈,他的妹妹一家人,他的弟弟的一家人。
明棠走到窗边,瞧着夏仁和他的几个侄子侄女们在院子里其乐融融的放烟花。
下楼,不出意外,林茵在厨房忙死忙活,明舟暮气沉沉的坐在沙发上看小猪佩奇,半天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明棠算了一下,加起来一共十二个人,这几天半个月的吃喝拉撒全部都是林茵在管,连一个帮忙打下手的人都没有。
因为她的继奶老早就在阴阳怪气的说,“林茵,不是我说你,生不出儿子就算了,我们庄子上的女人刚生完孩子就能下地干活了,你怎么就这么金贵,要真是金贵,怎么会让我们老夏家绝后。”
林茵和夏仁吵过闹过,但是现在公司是夏仁在管,他是个惯会诡辩与伪装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问题,让林茵多理解他。
慢慢的,林茵像是被下蛊了一样,继续听之任之的让夏仁那边的人欺负。
随便一个人,都能踩她头上去。
明棠眉心拧的能打出一个中国结,她直接走到厨房,一把扯住还在备菜的林茵。
林茵回过头,见是女儿,温柔的一笑,“棠棠,是饿了吗?要不要尝两个糯米丸子垫垫?”
有一说一,林茵虽然懦弱,但是对两个女儿却是真心疼爱,夏仁打她不会还手,但但凡想对她的两个女儿动手,拼死也会从夏仁身上咬下块肉来。
所以这些年,明棠和明舟明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明棠轻轻呼了一口气,还有救,她想早点去见季霜辞,没空和渣男一家拉扯,准备速战速决。
抢夺林茵手里的锅铲,明棠直接一扔,强硬的牵着林茵去二楼,将她推进自己卧室里。
“妈,你在这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明棠又下楼,直接把明舟从沙发上薅起来,同样推进了卧室里。
明舟还是那副一潭死水的样子,倒是林茵直觉今晚的女儿不对劲,紧紧拉住她的手。
“棠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明棠勾唇一笑,直接收回手,从外面把两人反锁在门里。
“妈,我长大了,从今晚开始谁也不能欺负你,你看好了,看我今晚我怎么收拾他们!”
刚出去混的那些年,明棠没少打架,正好她现在手也痒得很。
林茵已经做好了大半桌子菜,明棠自斟自饮,吃了小半桌菜。
夏仁他们进来一看,顿时脸就黑了。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不懂一点礼数,长辈都没上桌,你就吃起来了,有妈生没妈教吗?”
“哥,这确实不像样子,还是趁早给她找个对象,嫁出去,好好管教一下。”
“是啊,哥,看把咱妈咱爸气的,大过年的,闹什么呀,嫂子也见不到人,估计又偷懒去了。”
“她一个月是不是还有两万零花钱呢,必须教训她一下,给你侄子侄女多好,他们孝顺多了。”
明棠似笑非笑盯着他们。
“怎么?想吃?找自己妈做去呀,我妈给我做的,想吃啊,想着呗。”
系统捏出来得这具身体从小就是个不服管的,但是从来没当众挑衅过夏仁,夏仁视线锁住他,上下打量,然后冷哼一声。
“你妈呢?”
“不知道,”烈酒入喉,血涌上头,明棠觉得整个人都似是烧了起来。
夏仁在一楼找了一圈,没找见人,觉得在家人面前丢了面子,走过去低声威胁。
“你给我安分点,收拾不了你,我收拾得了你妈。”
明棠仰着头笑出声,“什么,你说你屎拉裤兜了?”
此话一出,满堂寂静。
尖酸刻薄的夏老太率先忍不住,走上前来就要给明棠一个巴掌。
“怎么和你爸说话的,我就替你那个不值钱的妈好好教训教训你。”
“好啊,我等你来教训我,”明棠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一瓶红酒,手一甩,干脆利落的砸向夏仁的头。
脚也不闲着,一脚把夏老太飞踹了出去。
夏老爹震惊过后,一声尖嚎,“看什么看,快去帮你哥,这小丫头片子要翻天啊,造孽啊,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人管了。”
其他人见状纷纷上前来帮忙,来一个扇一个,来俩个踢一双,一个巴掌扇三个哥姐。
系统疯狂鼓掌。
“猎杀时刻!”
“Frist blood!”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quadra kil!。”
“penta kill!”
“killing spree!”
“victory!”
明棠站在一片狼藉之中,俨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模样。
“夏仁,就你家里种的那两亩地,能让你侄子买的起几万一双的鞋?能让你姐买的起两百万的车?听说还买了新房?”
“一群附在我妈身上吸血的蚂蝗,竟然没一点自知之明,还敢来我家作威作福了。”
明棠上前一步,其他人就往后退一步,他们用一种恍若见鬼的目光瞪着明棠。
真是见鬼了,这小丫头骗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他们一群人竟然还不够她一个人打的,夏老太气的直翻白眼。
“你你你……我儿子是你妈的丈夫,你妈的钱就都是我儿子的钱,接济一下自己家里,理所应当。”
明棠还是笑,转而看向夏仁,“所以夏先生,是接济一下家里,还是以不正当手段侵吞公司财产呢?”
夏仁瞳孔陡然一缩,眼神瞬间变得狠厉。
但是明棠没给夏仁任何发挥的机会,敏锐捕捉到外头的警笛声,她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忽地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再用红酒泼了自己一身,随即猛地冲了出去。
林茵听着外面丁零当啷的动静,快要急疯了,生怕明棠被欺负了。
千等万等,好不容易等到警察来开门,就见女儿肿着一双眼睛,头发凌乱,脸上两个巴掌印,身上一大块像是血迹的痕迹,直接扑进她怀里,哭的凄惨。
“妈妈,继父和他们家一群人欺负我一个人。”
林茵心跳都要停了,她不可置信的望向夏仁。
“夏仁,我毕恭毕敬的伺候你们一大家子人,结果就换来你们这样欺负我的女儿。”
有女警察在旁边安慰她,事情她都搞明白了,有钱人家里就是狗血,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说一个小姑娘把他们一大家子人都打了,不知道怎么有脸说出的这种话。
问他们要监控要证据,张嘴就是没有。
一个不争气的妈带两个柔柔弱弱的女儿,不得被这家人活啃了。
明棠在林茵怀里,与明舟对视,朝她伸出手。
明舟死水般的眼睛里荡漾出些情绪,她犹豫了一会,将身上的一个备用机塞给她。
紧接着,明棠在众目睽睽下,撸起林茵的袖子裤腿,青紫的伤痕暴露在众目睽睽下。
“警察叔叔,警察姐姐,我妈还常年被他们一家人家暴欺负,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们,我有证据的,他们不仅图我家的钱,还想要我们母女三个人的命。”
明棠的模样实在是太可怜来了,她将手机拿出来,找出几个视频。
夏仁一听,脸色骤变,上前来就要抢。
奈何警察在场,没有得逞。
加上系统知道剧情,夏仁以为自己只用被拘留24小时的时间里,明棠找到证据正式以杀人未遂与经济罪起诉了他。
听律师说,估计最少要蹲个几十年吧。
明棠三人从警察局出来,林茵恍恍惚惚的被明舟扶着,看着走在前头伸懒腰的明棠,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们,其实妈妈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没有勇气……。”
明舟抿了抿唇,看向明棠。
对她和林茵来说,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梦一场,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笼罩在她头上好几年的阴影就这么轻易的散去了。
明棠走回她们面前,缓慢但坚定,“妈,姐,没什么好怕的,往后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我保证,谁也欺负不了我们,对了,这两个月别回家,找家酒店住,你们先去,我现在有事,等我回来找你们。”
说完,明棠就溜了,她确实不太习惯这种煽情的场面。
拦了辆车,明棠报出一个地址,在陌生又熟悉的路口下车,十七年过去,大致的模样没变,但许多细节都变了。
明棠在路口来回转了几圈,终于找到几颗熟悉的树,走到树下面,她一时不知该干什么。
直接去找季霜辞?
她还能认出自己吗?
她们俩现在相差的年纪,她都能当这具身体的妈了,要是冒然和她说自己是明葭月,系统的事情也不好解释,大概会觉得碰上疯子了吧。
明棠在树下站到深夜,季霜辞坐在回家的车上,她没亲人,过年除了去公司转转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虽然顾识意总是招呼她一起过年,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家,不是她的家。
只是一回到家,处处都是明葭月的影子,季霜辞心里更不好受。
无意中朝窗外一瞥,季霜辞脸色忽地一变。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