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找死
温暖的烛光照映在薇薇安湛蓝色的眼睛里, 火苗在瞳孔中跳跃,忽左忽右。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偏过头看向了帐篷外, 夜幕中的火光。
薇薇安的眼里浮现出那个女孩被烈火一步步焚烧殆尽的模样, 她拧着眉收回目光,伸出两根雪白的指尖,捏住了正在燃烧的烛芯。
烛火被熄灭, 灼痛的感觉从指尖传到心口,薇薇安摩挲着被烫到的指尖,侧头对守在门口的士兵道:“去找霍尔来,就说我要连夜回庄园, 让他带人送我!”
“是。”门口的士兵应了一声,小跑着走向了旁边的军帐。
薇薇安起身缓步走出了帐篷,目光落在了那处给她们安身的帐篷。
科尔斯是个非常可怕的人,薇薇安从一开始就知道, 所以为了防止他怀疑, 防止他认出自己不是他的宝贝女儿,薇薇安一直都非常小心。
她谨小慎微, 如履薄冰地做着他的女儿, 不敢丝毫地偏离人设。
可今夜看着那处刺眼的火光她突然就有了勇气,或许是因为她本就是将死之人,也或许是因为这件事情是她的底线。
总之,不管他怀疑与否, 薇薇安都想试试。
求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只要让他答应整顿军纪不会随意欺压平民,那她就能在走完剧情前救下很多人。
*
扎营的地方和庄园还有些距离, 等薇薇安赶到庄园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此时整个月亮庄园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由于薇薇安的突然失踪,大领主暴怒之下下令搜查整个庄园,大街上到处都是一片混乱。
薇薇安从马车小窗里看了一眼嘈杂的街道,便没有停留直奔了父亲的城堡。
城堡里的人显然没想到薇薇安会被霍尔送回来,纷纷跪地向她行礼。
“殿下回来了!殿下回来了!”
欢呼声在奢华的宫殿里此起彼伏,也很快就传到了顶楼议事厅里的科尔斯耳朵里。
他坐在王座上,手下撑着一把锋利的刀,刚听到楼下的声音时还有些不敢置信,直到楼下有人拉响议事厅的金铃,他才迅速起身提着刀快步走出了议事厅的大门,走下了楼。
薇薇安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便没有再动,而是仰头看着就地停下了脚步。
此刻的城堡里聚满了人,全是被科尔斯召集来闻讯的人。
科尔斯疑心病重,从知道女儿开始失踪开始就把所有可能有利益关系的人都拘到了城堡,美名其曰是要问询,实则就是监禁。
但这些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贵族却丝毫不敢反抗,生怕科尔斯癫狂之下随意杀人泄愤。
但即便他们不吵不闹,科尔斯的怒火也不会就此消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从他们被关进来开始城堡就没有提供过任何食物,只提供一些酒水。
这些贵族那吃过这样的苦,才两天不到的功夫就被搓磨的不像样子。
看到薇薇安出现时,比看见他们亲生子女还要激动,连忙围过来嘘寒问暖。
看着他们苍白的脸色和凌乱的衣服,薇薇安知道父亲是觉得她的失踪和这群贵族脱不了干系,所以在折磨吓唬他们。
她对这些平日里大鱼大肉的贵族们倒是没有怜悯之心,只抬眸扫了一眼最角落的崔斯坦和他的母亲一眼,便收回的视线抬眸注视着不断传来声响的楼梯。
她的面色很冷,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仰着头用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紧紧的看着楼梯处。
阿瑞斯安静的站在她身后,宽大的身影替她挡住了楼外刺目炙热的阳光。
他的身形庞大又穿着一身的黑衣,和身前一身绿裙身形纤瘦的女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崔斯坦在远处看着,只觉得那一幕格外的刺眼。
他的眸色暗了暗,扶着母亲的手也紧了几分,他的母亲显然意识到了什么不满的哼了一声,压低嗓音道:“不是说毫无理由就对你淡了吗?我看倒像是变心了。”
“堂堂一个公主,竟然和一个卑贱的奴隶好上了,真是和她母亲一样贱,全都舍不下奴隶!”
崔斯坦闻言扶着母亲的手紧了几分,声音里带着细微的威胁:“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别忘了我们是靠着你嘴里很贱的女人才保住性命。”
崔斯坦的母亲面色一变,原本还温和的神色变得难看了一些,但还是垂下了眸子掩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崔斯坦见状又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央的薇薇安,却见她身后的阿瑞斯正深处一根手指抵在薇薇安的后腰上。
他们站的位置巧妙,面对着人群让对面的人看不出他们的动作,但崔斯坦和母亲为了避嫌没有上前,所以刚好能看到了阿瑞斯的动作。
崔斯坦看着那个奴隶的动作,眉宇间不可抑制地升起怒意。
阿瑞斯似乎感觉到了对方的视线,侧头看向了他,待看到崔斯坦一脸的怒意后他并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而是淡淡地挑了一下断眉后便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用指尖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她紧绷的情绪。
薇薇安感觉到了他的指尖的情绪,将手背到身后轻轻地握住了他粗糙的手指。
接下来的仗她要自己打,但感受着掌心厚重的感觉却还是感觉到了安心。
她轻轻地捏了捏掌心的手指,却没有松开,而是纵容似的握紧在背后,像是牵住了他一般。
阿瑞斯睫毛颤了颤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了温色,他没有收回也没有得寸进尺,只安静地垂下眸子伫立在她身后,任由她紧紧地握着他的食指。
崔斯坦看着眼见两人旁若无人地亲昵,俊脸上带着几分难堪和不甘,但更多是黯然和不解。
可诺大的城堡中并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所有的人都紧张地看着楼梯口,等着那个能一言定生死的领主见到宝贝女儿后能宽宏大量地放他们回家。
但显然今天是个诸事不利的日子。
而楼梯上自上而下的声音也突然戛然而止。整个大厅有一瞬间的安静,但下一秒便有一把刀从楼梯里飞了出来,带着凌厉的攻势直奔阿瑞斯的脖颈处。
那刀太快,薇薇安连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后头的阿瑞斯便偏过头避开了刀。
刀身直直地戳进了身后金碧辉煌的墙壁。
薇薇安回头看了一眼深深陷进墙壁的刀,湛蓝色的眸光更沉了一些,回过头便见自己父亲满脸胡茬,神色狠戾地扑向了阿瑞斯,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颈。
“敢拐带我女儿,你找死!”
第102章 鸿沟
阿瑞斯没有躲避, 只目光平静的看着科尔斯,对脖颈处的双手视若无物。
薇薇安也没有急着辩解,只冷着脸看了一会儿父亲暴躁的脸色才压声道:“有人给我写了信。”
这句话一出, 科尔斯暴怒的神情立刻就僵硬了下来, 他紧紧勒住阿瑞斯脖颈的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转而快速地握住了薇薇安的手。
“说了什么?谁送的?”
薇薇安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扫了一眼周围的贵族们, 轻声道:“父亲先让他们回去吧。”
科尔斯听到薇薇安的话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于是放下了薇薇安的手,面上牵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往人群中走去。
薇薇安看着他和贵族们心照不宣虚与委蛇的样子,心中没什么感觉, 倒是回过头看了一眼崔斯坦和他母亲。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薇薇安全部都接受了,原主也从来没有对崔斯坦母亲起过疑心,但薇薇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崔斯坦的母亲有点不对劲。
所以,收到那些关于母亲的信件时,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崔斯坦的母亲, 但毫无收获。
此刻也是一样的,崔斯坦的母亲柔弱的依靠在崔斯坦身上, 温婉端庄的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 只温和的看着场中的人。
和其余的人没什么不同。
薇薇安眨了眨眼眸平静地收回了目光。
科尔斯的速度很快,场面上的话也说得非常好听,但毕竟是毫无理由强制禁锢人身自由,贵族们显然是不高兴的但也没有任何人表现出来, 只维持着面上的客套,表示了一下对薇薇安的担忧后便离开了。
很快大厅中便只剩下了科尔斯和霍尔还有阿瑞斯。
薇薇安和科尔斯坐在长桌的两端,而霍尔和科尔斯则站在两人身后。
薇薇安平静的从怀里拿出一封被河水侵蚀,已经看不见字迹的信封递给了身边阿瑞斯。
阿瑞斯垂眸扫了一眼, 拿下信封走到了科尔斯跟前,垂眸小心的将信纸从信封中拿出来轻轻的展开在科尔斯身前。
科尔斯伸手接过,想试图在晕染的墨水中看出什么,但河水侵蚀的太严重了,他并没有读出什么,便放下信纸看向了薇薇安。
没等他开口薇薇安便缓声道:“信上说当初杀害母亲的奴隶现在就在奴隶营里,只要我只身前往就会告诉我他消息。”
“就一封信你就跟着走了?”科尔斯闻言手掌一紧就将掌心的信纸捏成了一团:“这些年那些人靠着你母亲的事情骗过你多少次,为什么还不长记性?”
“这次不一样。”薇薇安伸手从左手无名指上退下一枚戒指,放到掌心递给科尔斯看:“这次的信封里带着这枚戒指。”
科尔斯原本还气愤的脸,在看到那枚戒指的时候突然就僵住了:“这是你母亲……”
“对,当时我们出逃的时候母亲就戴着这枚戒指。”薇薇安看着掌心小巧朴素的戒指,继续缓声道:“所以我相信这一次传信的人就算不是凶手,也一定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冒险去了一趟。”
科尔斯的情绪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他撑着身体起身走到薇薇安身前将那枚小小的银色戒指拿在了手上。
科尔斯当然认得这枚戒指,因为这枚朴素简单,甚至有些丑的戒指是当初他装学徒,在银匠家里给薇薇安的母亲打的。
出成品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满意的,但薇薇安的母亲却极喜欢这枚戒指,就连结婚的时候都不肯换下。
在成婚后的那些年也从未见她摘下过,但后来整理遗物的时候却一直没找到,他以为是丢了,没想到是被人藏起来了……
卡丽妲当初身上有那么多的珠宝首饰,那个人什么都不拿走,偏偏带走了这枚戒指,现在又拿出来诓骗他的女儿,分明就是在挑衅他!
科尔斯涅着戒指,面容青白几乎称得上是扭曲。
薇薇安坐在椅子上看着,面上没有表情,但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的捏着裙摆,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没有说谎,这枚戒指当初真的是和信封一起放到她窗边的。
但她知道那些人骗她过去就是想取他性命,所以并没有去,而是借机让霍尔偷偷去了,但可能是打草惊蛇了,又或者对方根本就没有出面,总之霍尔在那边等了一天都没见到有人。
后面她再也没有收到信,便将这封信藏了起来,那天约阿瑞斯上悬崖的时候她就想到里万一出意外可以用这封信当退路,便贴身带了过去。
今天拿出这封信的时候,她其实猜到里科尔斯的反应,但这已经是她最好的开脱方式了。
她垂下眸子放松了一下情绪,刚想继续说,却听到身后的阿瑞斯先她一步开了口。
“我收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殿下已经被黑衣人围住了,我费了些力气才救下了殿下。”阿瑞斯看着薇薇安微微紧绷的身影,沉了沉声音继续道:“但对方人太多,刀上又抹了毒药,我们只好跳下悬崖求生。”
随着阿瑞斯的话,科尔斯领主的目光也从薇薇安身上转移到了阿瑞斯身上。
他不说自己信不信,只继续用冰冷残暴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阿瑞斯冷声问道:“按你的实力,不应该闹得这样狼狈。”
阿瑞斯听着他的话神情平常,只垂下眸缓慢地退下了身上的衣物:“我替殿下挡了一刀,受了重伤,只能带着殿下冒险跳崖了。”
城堡彩色窗户里的透出的光落在他健硕的身体,将古铜色的皮肤衬的俊美,但胸前那道骸人的伤疤却极为显眼。
科尔斯和霍尔都是经历过战争,自然知道胸膛那个位置是心脏,顿时都有些惊异。
但阿瑞斯像是没有发现他们的变化一样,将衣服拉了回去才缓声道:“是我实力不济,请领主责罚。”
这次不说科尔斯了,连霍尔的神色都缓和了很多。
大厅中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半晌科尔斯继续问道:“还有关于那些黑衣人的线索吗?”
听到这个问题薇薇安并不惊讶。
换了寻常父亲,知道有人冒着生命危险替女儿挡刀,一般都会对救命恩人感激涕零,但在科尔斯这位高傲的领主看来,救下她是阿瑞斯的职责所在,并不值得他感恩。
她一开始就没指望过阿瑞斯能得到什么奖赏,没有被为难已经是好的局面了,于是也没有多纠结直接道:“用的还是上次的那种黑色长刀,其余的我没看出什么。”
科尔斯闻言将目光落在了阿瑞斯身上,他相信他一定会仔细观察那些人。
果然阿瑞斯挑了挑眉,似是回忆一般地道:“和上次那批黑衣人几乎没什么区别,身上的味道也很相似,但里面好像混入了奴隶营的人。”
薇薇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愣了一下,毕竟他们商量好的说辞里面没有奴隶营的人。
她正疑惑便听到阿瑞斯继续道:“若领主信任,我愿意查出送信的人。”
薇薇安知道阿瑞斯是想借着这次的事情帮她查出送信的人,她颤了颤睫毛等着科尔斯的答复,果然便听到了科尔斯应允的声音。
“好!这件事情交给你去办。”科尔斯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凌厉的杀气:“只要能找到送信的人,即便你把奴隶营翻个天翻地覆都不会有人管你,你尽管放手查。”
“是。”阿瑞斯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薇薇安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冷意,显然对送信的人阿瑞斯也是势在必得。
薇薇安在旁边看了一会,等他们说完了话才淡声道:“父亲,我还有别的事情想问你。”
科尔斯此刻的情绪平缓了一些,听到薇薇安的话,收敛着情绪点着头道:“先不急,我先叫医生来给你看看,别留下什么暗伤。”
说着科尔斯转头对着阿瑞斯道:“你出去让外面的医生进来给殿下检查身体。”
阿瑞斯扫了一眼薇薇安,颔首走了出去,但刚走出门口却听到了她平静到几乎冷漠的声音。
“父亲知道你手下人将平民充作奴隶的事情吗?”
阿瑞斯脚步一顿拧着眉转过了头,将目光落在了大厅中央,在日光下看着起来单薄纤细的女孩。
绿裙在阳光下散发着迤逦的光芒,看起来明艳动人,但她的神情却带着一种殊死一搏的坚毅,甚者还有些隐蔽的防备。
明明科尔斯对她极尽宠爱……
阿瑞斯不明白,但他超出常人的直觉告诉他,在她的父亲和自己之间,自己才是薇薇安毫不设防的那个人。
这很怪异,但不可否认阿瑞斯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痴迷于她,便希望她也渴求自己。
他将她视作生命,便也希望自己是她最信任的人。
他眉眼暗了暗,刚想转身却见大厅中的霍尔大步走来,双手扶住门框毫不犹豫地将门关了回去。
阿瑞斯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了毫不掩饰的冷意。
一门之隔。
他在门外,她在门内。
就像她的地位和他的身份,有着不可跨越的界限。
阿瑞斯看着眼前华丽的大门,黑压压的眸子里涌上了暗沉的情绪。
第103章 该着急的是你们
“叫努尔来见我。”
寂静的城堡外阿瑞斯的声线沉闷沙哑。站在一侧的侍女有些奇怪地抬眸看了阿瑞斯一眼。
这里都是城堡的侍从, 他一个奴隶能使唤动谁?
她的想法刚从脑子里掠过,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恭敬的声音。
“是。”
侍女诧异的回头,却见一个侍从向阿瑞斯颔首后小跑着走向了奴隶营的方向, 而其他一道守在门口的待从却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模样, 反而低垂着头看起来极为恭顺。
怎么看起来比对刚才那些贵族还恭敬?
侍女皱眉抬头看向门外的阿瑞斯,但探究的表情还没流露出来就被身侧的女人拉住了衣袖。
阿瑞斯似是对她们的动作毫无察觉,只看了一眼离门最近的一个奴隶挑了一下眉, 似乎示意了什么才转头缓步离开了城堡。
那名被示意的奴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身体却朝厚重复杂的大门贴近了一些。
那名侍女目送着阿瑞斯的背影,一直到看不见才回头啧啧称奇道:“他也是个奴隶啊,怎么还能使唤动城堡的侍从啊?”
她是刚从外头买进来的奴隶, 因为长相出众才被挑选到不科尔斯的城堡,显然对这里的情况不太了解。
刚才拉住她的侍女朝周围看了一圈才道:“我们的主人是大领主,但管事的可不是他,贵族一向只负责发号施令, 真正掌管你生命的是奴隶营的人。”
“你是说刚才那个奴隶?”女人有些惊讶的问道。
“从前是个叫孟德的男人, 现在……就快是他了。”
那女人斜眼看了一眼一脸惊讶的侍女继续道:“除了领主手下的亲卫队和军队以外,所有奴隶暗地里都归他管。”
“我们也归他管吗?我怎么没感觉, 我是被管事送进来的呀。”
“等你惹到他们就有感觉了。”那女人显然不愿意多说, 说完这句便不在开口了。
但侍女的好奇心还没被满足,于是侧头又想说什么,却看到城堡左侧的窗户哐当一声砸出来一把黑刀,玻璃碎裂的爆裂声将门外的众人吓了一跳。
紧接着便传来大领主明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薇薇安我说过了, 不要拿你母亲和那些卑贱的女奴相提并论!”
门外的众人多数都是旧人,自然知道大领主平时有多么宠爱薇薇安殿下,一听今日连殿下都未能幸免于难,连忙屏气凝神, 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城堡内的薇薇安自然也是不安的,但看着碎裂了一地的彩色玻璃却又不可控地想起了那天死在她面前的女孩。
那样的娇艳美丽,又绝望无助。
“父亲,她们不是奴隶,是被你的军队强充作奴隶的平民女孩。”薇薇安拧着眉毛,望向科尔斯的眼神无比地执拗:“和我没有本质上的区别,都是你的子民,你应该给予他们庇佑。”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阶级观念根深蒂固的科尔斯,抬脚踹开身前的椅子便走到了薇薇安身前:“从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教过你,平民和奴隶于我们而言都只是看门狗,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需要用钱使唤,一个用鞭子。”
科尔斯说着又往前了一步凑到薇薇安身前,眼睛里透出危险的暗光:“你不觉得子民是个很可笑的说法吗?胜者为王,谁强大他们便会依附谁,根本就不会在乎上位者是谁,我又为什么要费力去庇佑他们?”
“我只管自身强大就可以,不是吗?”
科尔斯的语调毫无起伏,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但薇薇安的心却在一点点地下坠,和那些试图改变他的话一起坠到了心底深处。
她微微抬眸,湛蓝色的眸光毫无情绪的落在了科尔斯身上。
他是封建时代只手遮天的奴隶主,打心眼儿里将其他人视为牲畜,而她居然想试图唤醒他本就不存在的同理心,试图改变他根深蒂固的思想。
……果真可笑。
薇薇安眨了眨眼像是被他说服了一般低下了头,但片刻后又伸手轻轻地握住了科尔斯的一根手指头:“可我讨厌那些士兵做得事,恶心得想吐…”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东西,她瑟缩了一下,握着科尔斯手指的手掌似是无意识的紧了几分:“在王朝的时候已经恶心的够多了,至少,至少在月亮庄园,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低,不似平日的冷傲,带着几分让人心软的依恋。
“求你了,父亲。”
科尔斯垂眸看向被她抓着的手指。
薇薇安小时候性格和现在有很大的差别,很爱笑,也很会爱人。
虽然手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团,但总会执着地握着他的手,迈着小步一晃一晃地跟着他到处走。
每每他低头望去时,总会仰头对着他笑,湛蓝色的眼睛里全是他魁梧的身影。
现在她长大了,但手依然很小,抓着他手指也刚刚好。
科尔斯心头的阴霾突然就散了,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散得一干二净,连带着那些若有似无的怀疑也淡了。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捧在手心的宝贝,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他又怎么会不让她如愿。
“我答应你。”科尔斯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上位者说一不二的气魄:“以后在月亮庄园的管辖范围内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是强迫女人的,一律处以绞刑。”
薇薇安心头一松面上的表情却不改,只弯着湛蓝色的眸子雀跃地抱住了科尔斯。
“谢谢父亲!”
科尔斯看起来也很受用自己女儿的亲近,笑呵呵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才缓声道:“你要什么父亲都可以满足你,但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其余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将头靠在科尔斯肩膀处的薇薇安眼睛闪了闪,却并没有后退,只将抱着他的手紧了几分:“对,我们才是唯一的亲人。”
这句附和显然取悦到了科尔斯,他抱着薇薇安愉悦地笑了出来。
试图劝解他成为同一个爱民的领主是个愚蠢的想法,幸好她醒悟的及时,也幸好科尔斯对薇薇安永远有回应。
薇薇安感受着他胸腔的震颤,一直紧绷的情绪终于松了几分,无论如何这次她护住她们了。
可能是心里积压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薇薇安感觉靠着科尔斯的身体有些沉重,她微微绷住身体刚站直,身后的大门便缓缓打开。
阿瑞斯带着几名医生到了。
科尔斯让薇薇安上到楼上的寝殿休息,但薇薇安在科尔斯这栋每天都会死人的城堡住不下去,于是拧着眉道:“我要回自己的地方去,你这里太臭了。”
说着也不管他答不答应,仰着头走出了裙摆,那傲慢的样子丝毫不见方才抓着科尔斯手指时的温和的模样。
科尔斯倒是不生气,失笑一声便抱着手臂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城堡前面。
只是等人群散后,科尔斯脸上的笑意却慢慢地淡了下来。
“你说,你妹妹最近是不是变了一些?”空旷的城堡里传来科尔斯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
楼上刚才被了领主支开的霍尔缓步走下楼梯,安静了片刻才回应道:“不是变了,只是被身边人蒙蔽了。”
科尔斯眯了眯眼睛,挑眉看向身侧高大却透着一股萎靡之气的霍尔道:“你是说阿瑞斯?”
“对。”霍尔看向科尔斯认真的点了一下头继续道:“自从和这个奴隶相识后薇薇安好像变了一些……”
具体霍尔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霍尔拧着眉说完见科尔斯好半晌不说话,于是有些急切道:“从前薇薇安对崔斯坦是最迷恋的,自从认识了阿瑞斯,连崔斯坦都不搭理了,再放任下去说不定连我们都不要了!”
霍尔话说的急切但科尔斯听着却并不着急,只伸手将霍尔推远了一些才嫌弃道:“我让你跟在她身边好几年了,结果连崔斯坦的一根毛都没撼动,那奴隶才来几个月就让薇薇安彻底舍弃了崔斯坦,你说你怎么这么废物?”
霍尔一听眉眼间的挫败感更盛了几分,拧着眉想解释些什么,半晌也只是拧着眉哑声道:“对,是很废物。”
科尔斯认同地点了一下头,补充道:“而且,就算她真的不要了也只会不要你们,不会不要我这个父亲,该着急的是你们。”
说着便抬脚对着颓废到底的霍尔踹了一脚,直接将人踹到了大门的方向:“好了,带着你的弟弟去受罚吧,敢让她撞见那种场面,不脱一层皮不许回来见我!”
霍尔抬手摸了摸被踹得隐隐作痛的地方没有丝毫不满,点点头便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的侍从见大厅之中只有大领主一个人了,便将目光落在了管事身上,见对方点头了,立刻弯着腰进来,有序地打扫起了大厅。
科尔斯没有在意那些忙碌的佣人,只是眯着眼注视着虚空。
霍尔有一件事情说对了,薇薇安和那个奴隶确实有些牵扯,但这事科尔斯其实很早就知道。
他对女儿宝贝成这样自然是不会完全放养的,身边也是安插了一些人的,刚开始发现的时候是动了杀心的,但自从他发现阿瑞斯将薇薇安的注意力从崔斯坦身上转移后,科尔斯就放弃了动阿瑞斯的念头。
毕竟女儿十年如一日对崔斯坦的痴迷已经让他很不满了,尤其是成年了不肯找情人消遣这个问题更是让科尔斯头疼,阿瑞斯能改变这个状态,让科尔斯非常满意。
至于阿瑞斯,科尔斯从前觉得左右不过是个床伴,她喜欢的话就养在身边就好了,刚好还能保护她的安全。
但现在看着薇薇安的变化,科尔斯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胡茬,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什么东西。
或许该往女儿的房里多塞几个人了,至少不能让阿瑞斯一家独大。
……
马车里的薇薇安还不知道科尔斯的打算,她闭着眼睛躺在阿瑞斯厚实的怀抱里,思绪放得很空。
马车外的阳光从小窗透进来,温和地洒在薇薇安白皙的脸颊上。
阿瑞斯垂下浓密的睫毛,指尖抚过她脸上细密漂亮的绒毛,继而又掐了掐她的脸颊。
薇薇安觉得有些痒,颤了颤睫毛抬眸看向他,见他用那双黑眸深深的看着她,不自觉的也伸手抚了抚他的眼尾。
阿瑞斯没躲避,只闭上眼任由她摸完才抓起她的手放到了唇边。
毫无意外温热厚重的唇很快就贴在了柔软的掌心,薇薇安有些敏感的想缩回来,但阿瑞斯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让她拉不回来。
她眨了眨眼看着他深深的眉眼决定按兵不动,但阿瑞斯显然不打算停手,垂眸低头又轻轻地吻起了她的指尖。
温热的气息在指缝间流转,薇薇安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被他取悦。
她呼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的眸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阿瑞斯嘴唇轻柔地蹭着她的指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晚上来找我吗?”
“你的房间?”薇薇安抬眸问了一下,然后还没等他回答就点头道:“好。”
阿瑞斯落在她指尖的唇动了动,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快,但眼角眉梢还是带上了几分温色。
不知道是因为从小为奴的经历还是他的天性如此,阿瑞斯很少会有浓烈的情绪和表情,但薇薇安和他相处久了却总能在他脸上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比如此时此刻他是开心的。
而且如果能给出一些好的反应,他可能会更开心。
想到这里薇薇安垂下眼眸将脸颊温柔的贴在了他的怀里,似是依赖一般道:“那你快点弄完哪些事情,我会早一点去找你的。”
“好,我会动作快一些的”他的声音淡淡,但薇薇安听的出来他心情很好。
薇薇安牵了牵嘴角,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就如他所说他的速度确实很快,将她送到城堡,让医生看完后,便着手在楼下查了起来。
薇薇安偶尔能听见一些响动,但声音都不高加上这几天落水加舟车劳顿她确实很累,喝完药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就是黄昏时分了。
第104章 崔斯坦那么爱你
她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便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外头的风正是最舒爽的时候,她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便听到侍从的敲门声。
薇薇安目视着远处应了一声,门外等候多时的侍女们便鱼贯而入为她梳洗了起来。
等穿上衣裙薇薇安懒得下楼, 便在卧房里用起了晚餐。
卡卡西和一月站在身侧将这几天事情一件件说给她听。
薇薇安低头吃着饭安静听着, 直到一月说卡尔突发恶疾,生命危在旦夕才眨了眨眼抬眸看向了卡卡西。
卡卡西显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也没有犹豫, 抬眸道:“是装的,听我们安插在那边的人说,他自己服用了慢性毒,应该是借此逃过一劫。”
他倒是聪明。
薇薇安扬了一下眉毛没再说话。
“阿瑞斯今天下午把城堡里的人都审了一遍, 抓走了三个人和……”卡卡西犹豫着补充道:“一只猫。”
“……一只猫?”薇薇安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抬头看向一月,见他认真地点了头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他审出什么结果了吗?”
“崔斯坦的母亲突然被抓了。”卡卡西不太了解其中事情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如实汇报给了薇薇安:“崔斯坦不在庄园里,但阿瑞斯也带人去抓了。”
薇薇安吃饭的动作顿了顿, 脑海里闪过了崔斯坦的母亲那张不算漂亮, 但温婉的面容。
虽然从原主的记忆找不出什么怪异的地方,但薇薇安从第一次见到崔斯坦母亲开始就不喜欢那个女人, 尽管她表现得温婉友善, 但薇薇安和她说话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刚开始收到那些信件的时候也怀疑过对方,奈何没查出来什么东西,如今听到自己的猜测没错,顿时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但毕竟崔斯坦是原主从少时就痴迷的人, 原主母亲的死又是原主最深的心结,当着满屋子的侍从表现出太无所谓的样子很容易崩人设,于是皱起眉用帕子擦拭干净嘴巴才抬眸看向了卡卡西,沉声问道:“父亲知道了吗?”
“已经知道了, 听说是大领主亲自审问。”
听到这话薇薇安有些惊讶,随即又觉得正常。
以科尔斯对原主母亲疯狂的爱,无论对方是主犯还是从犯,他都一定会亲力亲为置人于死地。
而薇薇安也不能置身事外。
“备马,我要去找父亲。”
昏暗的牢房中传来阵阵恶臭的味道,墙壁上的火把噼里啪啦地燃烧着,火光照着地牢中正举着烙铁行刑的男人,将他脸上残暴的表情照映得格外可怖。
而被挂在十字架上的女人双脚上的皮肤已经被完整地剥掉了,头皮也耷拉在脸上,遮住了半边脸,样子已经不能用凄惨来形容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看着这样血腥的画面心头还是抑制不住地紧绷了起来。
喉咙里也涌上了一股生理性的反胃。
薇薇安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没当场吐出来,可踏进地牢的动作却生生卡在了门框上。
里头正举着烙铁要行刑的科尔斯听到动静,缓缓转头看向门口的光亮处,他的脸上还有未消散残忍暴虐的神情,但看到来人是薇薇安后稍微收敛了神情,牵起了嘴角。
“宝贝,怎么不进来”
他的声音暗沉嘶哑,透着一股难消的戾气。
薇薇安看着他嘴角因为兴奋至极,有些扭曲的笑意,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绝不能表现出胆怯,可身体却并不受她控制,指尖甚至细微的颤抖了起来。
她不敢说话,怕科尔斯听出异样。
作为一个残忍的奴隶主的女儿,她不应该害怕眼前这样的场面。
“宝贝?”没有等到她回应,科尔斯似乎有些不解的又喊了一声。
薇薇安听着这声呼唤中的异样,狠狠心一口咬在了舌尖,伴随着甜腥在喉咙里散开,身体的掌控权终于回到了她的手里。
她拧着眉抬眸看向地面上泥水和血水混合的污垢冷冷地吐出来一个字:“脏。”
一个字并不能让人听出来她声音里的颤音,倒是站在身后的卡卡西立刻反应过来,迅速脱下衣服铺在了沾染着血迹污秽不堪的地砖上,而后又立刻让站在两边的侍卫将衣服尽数铺在地上,给她铺出了一条相对干净的路。
这个借口找的很适合,薇薇安紧绷的心情放松了一些,但面上却不显,只垂眸提着裙摆一路走到了科尔斯身前抬眸看向他。
“问出什么了吗?”她的声线在昏暗血腥的地牢中显得有些特殊,让原本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人清醒了一些。
她费力的抬头,用布满血色的眼睛看向站在身前一身月白华服的薇薇安,嘶哑着求情道:“殿下,真的不是我害你母亲的,我只是见过当时的场面吗,被皇城那些人逼着写信的,求你替我求求情。”
可能是为了方便招供,行刑的时候并未伤及口舌,崔斯坦的母亲声音虽低,但还算清楚。
她哀哀戚戚的求了请,见薇薇安一眼都不瞧她,于是又立刻道:“崔斯坦那孩子对你情根深种,哪怕是为了他着想我也不会害你的啊。”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身旁的科尔斯,他眉头一挑,握着烙铁的手毫不犹豫就贴在了女人柔软的身前。
“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伴随着皮肉烧焦的味道涌进了薇薇安的鼻腔中。
目之所及全是白皙的皮肤被烫的滋滋冒泡,滚下血珠的样子,她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才压住心头的不适侧头看着父亲道:“先让我问完。”
“好。”科尔斯好脾气的点头,收回了烙铁。
“这件事崔斯坦有参与吗?”薇薇安抬眸看着她语调平静的问道。
“……没有。”刚才那一声凄厉的惨叫似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看起来随时都会陷入昏迷,但还是硬撑着道:“你母亲出事的时候他也和你一样只是个小孩,后来长大了我也不曾让他和皇城的人交涉,否则以你从前对他的信任,恐怕他端着毒酒给你,你也会互不犹豫喝下吧。”
这话倒是没错,以原主对崔斯坦的痴迷,崔斯坦端来什么东西原主都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只是若说完全不知情,她是不信的。
但她也并不想再多费口舌,只淡淡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父亲道:“我累了,审出了结果记得叫人通知我。”
“好,这里臭烘烘的你肯定不爱待,早点回去休息。”科尔斯扔下手里的刑具笑着让路道:“放心,我很快就会撬开这女人的嘴。”
“好,我相信……”薇薇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崔斯坦的母亲急切的打断了。
她似乎很害怕薇薇安会离开,慌乱的祈求道:“薇薇安我求你了,看在崔斯坦的份上别再让你父亲用刑了,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崔斯坦那么爱你,你忍心让他的母亲被这样折磨吗?”她声音嘶哑无力,但求生的欲望却一点也不低,见薇薇安真的停下了脚步连忙继续道:“崔斯坦不敢和你在一起是有苦衷的,是因为……”
话说到这里她停顿了片刻。
薇薇安也很配合地回头看向她:“因为什么?”
崔斯坦的母亲见薇薇安真的转头看向了她,眼睛里涌上了希望,但刚想开口却一时竟然找不到借口。
当年她杀了薇薇安的母亲,却并没能瞒天过海,反而让皇城的那些人知道了真相,虽然这些年多亏了有他们的掩护,科尔斯才一直没查出她是凶手,但皇城也不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这些年用这个秘密不知道驱使了她多少次。
崔斯坦当然也知道皇城想让她除掉薇薇安,让科尔斯没有继承人的计划,所以即便对薇薇安有情也不肯娶她,生怕薇薇安会被自己害死。
但皇城的人像一把利刃日日夜夜悬挂在她的头顶,让她坐立难安,所以她用生命威胁了崔斯坦,让他在母亲和薇薇安之间选一个人。
她的儿子没让她失望,答应她只要她不伤害薇薇安,他就会和皇城的人联手除掉科尔斯,让她继承庄园,这样她既不受皇城威胁,也不用害怕科尔斯了。
原本一切顺利,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天计划就走偏了,不但薇薇安不受控了,甚至连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丈夫都被除掉了。
而她自己也被这样毫无预兆的被发现了。
但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崔斯坦的母亲只能蠕动着嘴唇忍着剧痛企图找个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皇城的人想让我利用你,夺取你父亲的权利。”崔斯坦的母亲还没想出更好的借口,可门口却响起了她儿子低沉黯然的声音。
薇薇安皱眉望去便见到了被阿瑞斯抓回来的崔斯坦。
他微微弓腰站在门口,平日里不染尘埃的白色上衣上沾染着些许灰尘,漂亮柔顺的头发乱乱的垂在额前,半遮了眼眸。
但眸色里淡淡的委屈和黯然却叫薇薇安看的分明。
“没有人能利用你,包括我。”
崔斯坦的声音暗哑却带着莫名的凌厉,好像他真是个护花使者,替薇薇安挡住了许多的明枪暗箭。
薇薇安的舌尖抵着上颚,看着他痴情又委屈的模样,不知怎的突然就想笑。
但这个笑意还没爬上嘴角,便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砰。”
原本站在门口的崔斯坦毫无预兆,狼狈地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身黑衣,高大魁梧的阿瑞斯便沉着脸,提着那把锋利的窄刀,低头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105章 平等
“你应该跪着和殿下说话。”阿瑞斯的声音压得很深, 黑压压的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昏暗的地牢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许多,只能听见墙壁上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薇薇安心头有些好笑, 甚至说是暗爽, 但此刻显然不太适合说话,于是她淡漠地垂下了眸子。
倒是身后的大领主却轻轻地笑了起来。
“你说的对,罪人该有罪人的姿态。”他的笑声沉沉, 幽幽的眸子看向阿瑞斯时,全是满意的神态。
阿瑞斯听着领主的笑声,面上并没有反应,只微微侧头看向了薇薇安。
此刻的地牢昏暗, 阴冷,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是阿瑞斯以往最为熟悉的地方和味道,也是他最自在的狩猎场。
但此刻在他最熟悉的地方,薇薇安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身上透着淡淡的火光。
一身月白色的长裙, 披散着瀑布一样的长发目光清亮的看着他,明明同处一样的环境, 却莫名的让阿瑞斯有种割裂感。
这样昏暗, 又血腥味难闻的地方,她就这样纤细的站在那里,从眼睛到皮肤,再到衣服干净得让人咂舌。
她不适合这里。
阿瑞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确定。
他垂下眸子, 舌尖抵在犬牙上重重地绕了一圈,感受到舌尖轻微的痛感才毫不犹豫的迈步向她走去。
两个人距离不算很远,阿瑞斯迈开大步,两三步便走到了她的跟前, 接着便在她微微讶异的目光中弯腰将她横抱在了怀里。
牢房中顿时响起了抽气声。
“阿瑞斯?”薇薇安抬眸,皱眉看他,声调里带着平日里常有的威胁。
漂亮的脸上也带着恼怒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是生气了。
但阿瑞斯垂眸看着她却并不做解释,只将她轻飘飘的身体往上掂了掂,而后转头便朝着门外走去,两三步就将人抱到了外头空旷的地方,轻轻地放在了干净的地面。
薇薇安踩着干净松软的土地,终于回过味,知道他是不想让她弄脏裙子,但毕竟在父亲跟前不应该这样毫无遮掩。
但抬眸看着他沉沉的眸子,刚刚紧张到极点的心情却奇异的平复了下来。
想要问出口的话也咽了下去。
而阿瑞斯似乎也不打算解释,只垂眸看着她,伸出厚实宽大的手掌若无旁人捏了捏她的掌心才哑声道:“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两人的周围侍从如林,她知道不该回应什么。
但……看着他厚实宽大的手掌稳稳的捏着自己手掌的样子,薇薇安没有扯回手。
毕竟他们能这样好好的日子不多了。
“嗯。”她的声音很小,轻飘飘的。
但也足够周围的众人听见。
阿瑞斯握着她掌心的手指一颤,随即便是重重地握紧,好半晌才缓慢松开。
等目送薇薇安坐上马车离开后,阿瑞斯才摩挲着手指走进了牢房。
牢房里的氛围不是很好,透着一股阴暗的感觉,安静的落针可闻。
阿瑞斯抬眸扫了一眼科尔斯,却并没有解释什么,只是伸手揪住崔斯坦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迈着大步扔到了科尔斯跟前。
“他在撒谎。”阿瑞斯没有解释刚才的行为,反而垂眸看着刚才被阿瑞斯踹断腿,皱眉忍痛的崔斯坦道:“护送他离开的是皇城的护卫,我一并抓回来了。”
“这么说,母子两个都是吃里扒外的东西喽?”
如阿瑞斯所料,科尔斯并没有计较他刚才的失礼,反而兴致勃勃地弯腰看向了崔斯坦。
阿瑞斯看着科尔斯脸上扬起的残忍笑意,知道此刻对方需要的只是空间,而不是他的回应。
只挑了一下眉毛后退了几步,将地方让给了科尔斯。
很快,地牢里就响起了惨叫声。
阿瑞斯靠在墙边并不看眼前的一幕幕,只垂眸摩挲着腕间的玫瑰。
阿瑞斯从人命如草芥的奴隶营长到如今这样,依靠的从不只是蛮力。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习惯将地形摸透,也习惯将对手研究透彻。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庄园里真正被他当作对手的人其实并不多,科尔斯大领主便算一个。
领主他强大,自傲,离经叛道又目空一切。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已故的夫人卡丽妲和薇薇安以外,其余的任何人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
贵族、奴隶、平民、对他来说其实差别不大,只是平民和贵族使唤起来比奴隶多费些功夫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皇朝奴隶甚至不能踏上官道,不能直视平民贵族,但在月亮庄园奴隶却可以进宫侍候领取工钱,也可以上阵杀敌为自己赢来荣耀。
因为科尔斯觉得这三种阶级没有太大差别,反正都平等地低他一等,而奴隶更好用更省事一些。
所以阿瑞斯清楚地知道,就算科尔斯领主发现了他和薇薇安的事情也绝不会恼怒,只会把阿瑞斯当成供薇薇安消遣的玩意儿。
至于这个玩具是贵族还是奴隶,并不重要,只要好用就可以。
或许在某种层面来讲,科尔斯算是这个世界上最崇尚人人平等的人。
除了他们父女以外,一切都平等的……低他一等。
在科尔斯手底下干活其实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他会给你丰厚的报酬,也会让你大展拳脚。
可若是阿瑞斯的目的远不止如此,那事情就会非常地麻烦……
腕间的玫瑰在不断的摩挲下变得异常红艳,阿瑞斯缓慢停下摩挲的动作,抬头看向了科尔斯,黑压压的眸子里多了些不一样的暗沉。
刚入夜的奴隶营不算很安静,不时就能传来各样的吵闹声。
但阿瑞斯的小木屋周围却极为安静,只能听到风吹起树叶的声音。
巴特躺在床上无聊地摆弄着手指,等着阿瑞斯回来。
自从哥哥成为蛮兵后巴特就分到了新的房子,但努尔说哥哥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他有些不放心就在小屋里等着。
如他所料,夜幕低垂的时候门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巴特从床上起来正准备点蜡烛,但下一秒他的耳朵动了动,收回动作闪身爬上了房梁。
而下一秒,木门被缓慢推开,借着来人举着的烛光和门外倾斜的月光,一双干净精致的丝绒靴子踏了进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穿着银白流光裙,身材纤细修长的女孩便走了进来。
巴特隐藏在黑暗中的瞳孔猛的一缩,整个人又往房梁上缩了缩。
但女孩显然没有察觉到房间里藏人了,她捧着蜡烛走到桌边将蜡烛放下,又把房间里其他的蜡烛都点亮了,才走到墙角将装满水的木盆拉到了床边,扔下脚下那双漂亮的靴子将一双雪白的脚放了进去。
浅浅的水流声响起,她轻车熟路将雪白的双脚洗净,又用床边干净的帕子擦干净后,非常自然的爬上了铺满枕头的木床。
第106章 阿瑞斯怀疑了
巴特看看深陷在一堆枕头里, 晃悠看脚丫,看起来极为自在的女孩內心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从哥哥不让他上这张床,还费心找了一堆真丝被褥开始巴特就知道哥哥的想法, 但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个骄傲又金贵的殿下会屈尊降贵来到这间破木屋。
但哥哥难得热衷于某个事情, 见他兴致勃勃巴特便没有泼凉水,但在巴特心里这张漂亮又可怜的床永远也等不到那位高贵的女孩。
可今天看看她轻车熟路在房间里洗漱,安然地躺在那张床上的样子, 巴特突然就理解了哥哥为什么会痴迷至此。
巴特隐在暗处的嘴角微微牵起。又慢慢放下。
他很高兴哥哥喜欢的女孩儿能给予他回应,可以后呢?
巴特看看躺在床上轻哼着小调,摆弄看发丝的女孩,心头突然就涌止了一股不安。
他们注定要分开, 可得到过这样一个女孩儿的青睐又骤然失去,哥哥他真的能扛过去吗?
这个问题没答案,而且也没有时间让他想。
因为原本躺在床上的薇薇安突然起来,低头抓住了腰带, 巴特原本还沉闷的心一下子就被吓得顾不上担忧。
他慌忙地想遮住眼睛, 又想起来自己哥哥沙包一样的拳头。
躲在暗处偷看人姑娘洗脚就算了,要是真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脱掉衣服的话, 都不用殿下发难, 他哥哥就会把他大卸八块。
想到这里巴特咬咬牙,对着脚下的横梁敲了两下,然后在薇薇安奇怪地转头时,翻身一跳从昏暗的地方跳了下来。
“研”的一声,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
薇薇安下意识地将手放到了枕头下,那个阿瑞斯习惯放一把小刀的地方,但刀还没摸出来她就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巴特?”薇薇安的声音里带看不解,但喊名字的语气显然很笃定。
对于薇薇安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巴特已经不惊讶了。
但毕竟躲在了暗处现在才跳出来,多少让他有些心虚,于是弯腰行礼轻声道:“我不是故意躲在这里的,我原本在等哥哥,听到脚步声不是哥哥才躲起来,后面想下来就没机会了,请你原谅。”
他说的认真,薇薇安看着眼前明明人高马大却低着头,一副任人打骂的男人倒也不觉得生气,只低头看了看自己准备解开的衣袋,轻声道:“现在下来就好,要不然你可是要挨揍的。”
巴特愣了一下,有些不能适应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殿下这样平和简单的和自己说话。
他挠了一下头,嘴角慢慢也挂上笑意,刚想说点什么却见原本仰头看他,面色平和的薇薇安却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愣了一下。
随即那张漂亮的脸上便爬上了肉眼可见的阴霾,那表情太冷,和初见时一样冷漠,让人完全无法忽略。
巴特的脑子迅速转动起来,将所有事情从头理了一遍,但却没发现能让她面色骤变的原因,于是弯着头看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他的声音不算低,但薇薇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听到。
“殿下?”
巴特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而这举动似乎吓到了床上的女孩,她像是惊吓一般下意识后退了一下才如梦初醒般看向了眼前的巴特。
她的举动和反应度很异常,以至于巴特忍不住往床边挪了一步弯腰看向她:“殿下,怎么了?”
但薇薇安不答,她只皱着眉面色难看地下床穿鞋,然后绕开巴特快步朝着门外走去。
巴特下意识想跟上去,却见她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从怀里掏出来什么扔给他,哑声道:“把这个给你哥哥,帮我和你哥哥说一声,对不起。”
屋外的月光倾洒在她纤瘦的身影上,看起来有些莫名的疏离又可怜。
巴特接住东西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便见她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手里的东西是个药盒,应该是给哥哥治伤的,但为什么不自己给呢?
他拧着眉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对薇薇安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一度怀疑床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但哥哥不让他靠近这张床,他只能看着床干瞪眼。
阿瑞斯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巴特皱着眉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在小木屋格格不入的床。
“吱”的一声小木屋的门被完全推开。
巴特闻声看向门边,便见到阿瑞斯正微微歪头走进小木屋。
“哥哥。”巴特干巴巴地喊了一声,刚想说殿下来过了,却见阿瑞斯微微动了一下鼻子。
小木屋架构简单,建房的材料只有木头,屋里常年只有木头被雨水侵蚀后微微发霉的味道,但此刻却带着一丝细腻的玫瑰清香。
阿瑞斯很熟悉这样的味道。
“她来了?”阿瑞斯的目光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又重新落在了巴特的手上。
“来了,但又突然走了。”巴特看着哥哥沉沉的眼神不敢再耽搁马上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说完见哥哥眼神暗的可怕,又把手里的药瓶塞给哥哥忙道:“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殿下原本挺温和的,好像突然就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人都愣住了,我喊了好几声才有反应,但我在她旁边却什么也没听到。”
阿瑞斯没有回应弟弟的话,只垂眸看着掌心小小的药瓶,在阴影之下整个人静的让人心慌。
巴特在旁边看着有些莫名的不安,但又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安静地站着。
好半晌,在巴特以外哥哥不会再动的时候,阿瑞斯有了动作。
却不是往里,而是转头走向了屋外。
他步子迈得很大,一步一步很快就隐入了黑夜中,巴特在后面纠结了一下还是跟上了哥哥。
昏暗的小道异常幽静,只有女孩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和偶尔蹦出来的几个音节。
在薇薇安忍不住又骂了一次娘后,系统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请宿主不要说汉语,以免隔墙有耳,崩坏人设。】
薇薇安忍无可忍的闭了闭眼睛,握着拳头问道:“你的剧情早就崩的没边了,为什么还要出这种任务,你不觉得剧情很崩裂吗?”
原本崔斯坦那个倒霉鬼和他的母亲被抓了,薇薇安的心情是极好的,但系统这个狗东西好像永远见不得她开心,突然就给她下了任务。
想到那个恶心的任务,薇薇安眉宇间全是烦闷。
【于夜半时分偷偷潜入地牢,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以捅了自己一刀为代价救下崔斯坦,并准备与他一起私奔,但最后被父亲抓回,关进了城堡顶楼,父女自此决裂。】
以性命相威胁救下杀害自己母亲仇人的儿子,还选择和仇人儿子私奔,为此不惜和父亲决裂!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剧情?到底是原主疯了还是作者疯了。
而且捅自己一刀是怎么个捅法?系统怎么就确定她不会一把将自己捅死?
【只要宿主能认真完成这次任务,系统就能将剧情拉回主线,届时宿主能得到重生的机会,系统也能完成主线剧情,属于双赢的局面。】
“重生?”薇薇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勾住了唇角,原本她还没打算这么快和系统撕破脸皮,但听着系统画的过期大饼,薇薇安已经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于是停下脚步认真问道:“你这样卑劣成性,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愿意给我重生的机会吗?”
“老实说,让我重生需要花费很多积分吧,前些日子被我折腾了那么多次,这积分你已经倒欠了很多吧。”
“就算任务完成你得到了反馈积分,你舍得浪费在我身上吗?”
薇薇安的质问一句加一句,便是冷静如系统都被问的哑口无言。
薇薇安并不惊讶于系统的反应,从前段时间积分这个词语多次出现时,她就推测了很多积分的作用,今日说出来之前她还并不那么确定。
但现在看着系统的反应,她就知道她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甚至……
薇薇安笑了一下继续问道:“当初的我既没癌症,也没遇到车祸,更没有穿越的想法,只是碰了一下那本书就被你强行带进了书里,我合理猜测一下,是不是因为选出适合的人需要花费积分,所以你才随机拉人充数?”
薇薇安的声调听起来冷静又平缓,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将她的内心表露无疑。
风声轻轻,周遭一片安静。
系统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好像从未出出现过一样。
薇薇安不急着失望,只勾着唇角道:“不说话啊?那行,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也不犹豫,真的就转身朝着回家的方向迈步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迈开第四步的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脑海里。
【宿主误会了,系统选择宿主只是因为宿主和小世界有缘,并不是宿主猜测的那样,时间来不及了,请宿主快去完成任务。】
薇薇安听着这些自己一个字也不信的话,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加快了脚步。
在走到第十五步的时候,脑子里兹啦一声响起了电流声,随即便是一阵激烈的电流从心口传到了四肢百骸。
剧痛如海浪一般袭来,薇薇安痛苦地跌倒在地,原本红润的面色瞬间惨白一片。
她咬紧牙关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但下一秒又是一阵强烈的电流袭来,薇薇安整个人瘫软在地,痛到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身体疼到不住的痉挛,但她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
她似乎赌对了,系统它破防了!
若是以前她一定亢奋地跳起来,但现在实在是太疼,太疼了。
一颗颗的泪珠从紧闭的眼角滑落,原本那张雪白干净的脸已经青白一片,透着一股灰色。
只是看着她的脸便能判断出她疼的快要死过去了,但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薇薇安还是用嘶哑的声音威胁道:“阿瑞斯一定会跟过来的,他已经在怀疑你的存在了,到时候你想好怎么和他解释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陌生的男声在脑海里响起,带着愤怒和急切,恶狠狠的。
薇薇安听着却丝毫不怕,反而艰难地勾起了唇角讥讽道:“原来是个男人啊,怎么不装电子音了?”
【告诉我,怎样你才执行任务?】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随时都会将她大卸八块,但薇薇安的心中却再也没有了恐惧。
人会恐惧未知,会恐惧毫无感情,毫无破绽的事物。
但人不会害怕同样有感情,有破绽,有软肋的东西。
被压了这么久,现在该是她的场子了。
“撤下电击,告诉我所有的前因后果,这样我才可能和你重新合作。”
第107章 残忍
因为疼痛剧烈, 薇薇安几乎是咬着牙说的,所以语调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咬牙切齿。
周遭的风安静的吹着,薇薇安咬着牙竖起耳朵听着系统的回应。
但好半天系统都没再出声, 只有身体里的疼痛在持续加重。
疼到几乎崩溃的时候, 薇薇安甚至怀疑刚刚系统出声是自己的幻觉,其实它从来没有妥协过。
但这种想法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被她彻底否了。
那不是幻觉,她确实让系统退让了, 而退让有过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
系统对阿瑞斯投鼠忌器,但她却可以背水一战,反正她没有软肋。
最多就是被疼死嘛,但她赌系统不敢让她死。
幽暗的森林里弥漫着幽蓝的雾, 一身白裙的女孩蜷缩成一团,任由地上的污泥沾染上雪白的裙子。
艳红的血液从耳朵和鼻腔里缓慢流下,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极为刺目,她像一个正在枯萎的花朵一样, 颤抖着慢慢失去生机。
但峰回路转, 在她湛蓝色的瞳孔即将完全涣散时,包裹着她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 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身体里, 让人找不到出处。
薇薇安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看着眼前逐渐清晰的林子,感受着被系统正在修复的身体,弯着眉眼突然就浅浅的笑了起来。
这一回, 是她赢了!
【按照正规程序选择宿主,系统需要和宿主签订合约再进入小世界,当任务圆满完成后系统需要满足宿主的一个愿望,但你所处的世界天地规则非常严明, 连治愈一个将死之人这样简单的愿望都需要付出高昂的积分。】
【但我上个任务失败了,所以积分系数很低,只能冒险用原著实体书为媒介,强行捕捉宿主精神体。】
系统讲到这里安静了片刻,但随即又继续道:【我猜到宿主可能会反抗,但没想到会闹到这样两败俱伤的局面。】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带着隐隐的哀求。
【如到如今我并不想祈求宿主的原谅,只想请你继续完成任务,否则世界崩塌后,我和宿主都将会被主系统抹杀,我们是利益共同体,继续对抗下去对我们百害无一利。】
【虽然剧情现在偏离严重,但只要完成这次任务,就能让剧情回到原来的轨道。】
【只要我们能完成最终任务,我就会得到主系统的奖励,届时我也会按照承诺送宿主重生,若宿主不信也可以和我签订合约。】
脑子里的男声不再像刚才那样急切,反而条理清晰循循善诱,像是笃定了她会答应。
薇薇安眨了眨眼睛,感受着被系统治愈后完全恢复的身体,脑子里却想起了从前的某次。
那个时候她也是被惩罚后全身虚脱,也试着和系统提过能否让她恢复,当时她记得系统说它没有权限。
但后来跳下悬崖去救阿瑞斯那次系统却能持续不断的给身体输入能量,让她在那样冰冷的河水中长久保持清醒。
所以说这样一个卑劣,虚假,满口谎言的家伙,如今说的那些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或许是半真半假亦或全假,但薇薇安不打算拆穿。
她只是微微蹙眉,像是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能操控我的身体吗?为什么这次愿意退让?”
系统安静了片刻,在薇薇安以为它不会回答的时候低声道:【系统能控制宿主躯体完成任务的权限只有三次……】
剩下的系统没说,但薇薇安也猜出来了。
因为它已经用了两次,现下就只有一次了,但剧情最后面还有薇薇安被绞杀的终极剧情,所以保险起见,系统会把最后一次控制她身体的机会留到最后。
问到了自己想问的,薇薇安面上的防备终于散了一些。
她像是有些忐忑小声问道:“真的可以签订契约,给我重生的机会吗?”
“当然,现在就可以签订!”系统的声音带着隐秘的窃喜和迫切。
但薇薇安像是没注意到,湛蓝色的眼眸里爬上了惊喜的神色,快速道:“那我们马上就签吧。”
话音刚落,薇薇安的面前虚空处就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屏幕,屏幕上赫然是薇薇安帮助系统完成任务后,系统会赠送一具身体给薇薇安,让她重生的协议。
可能是为了哄她开心,后面还附加了一句【为表歉意,系统将赠送宿主美貌满分卷一张。】
薇薇安像是十分惊喜一样的看向最后那个附加条件问道:“我可以将卷用到我重生后的躯体吗?”
【是的宿主,美貌值满分的人世间少有,薇薇安就是少之又少的一个,等重生后宿主将美貌卷用在新躯体上,就能拥有和薇薇安不分上下的美貌,这是系统对宿主的补偿。】
薇薇安面上有些动容,似乎真的有些对系统改观了一般道:“你早这样不就好了?我们也不用闹到这个地步,好吧,这个要怎么签名?”
【虚空处签下名字就可以你,宿主你要快一点,阿瑞斯快到了,他耳力惊人会听到异常的。】
系统的男声听起来有些着急。
正常的声音就是比电子音好,至少能让人听出来情绪,薇薇安眼眸闪了一下,听话的在虚空处签下了名字。
果然如系统所言,面前的透明屏幕上出现了平安两个字。
屏幕闪烁了一下,马上便消失在了眼前。薇薇安也没问这样是否正常只起身拍打了两下衣服,又擦干净耳朵和鼻腔流的血便立刻朝着地牢那边赶去。
走到半道薇薇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放慢脚步讶异地问道:“对了,我星星币还不够呢,这样也可以重生吗?”
【当然可以,我和宿主签订了新的契约,原先的就作废了。】
系统说的笃定,薇薇安眼眸微眯闪过几分讥讽。
所以说,从一开始她不相信系统是对的,这样一个一切最终解释权都在它手里的乙方,鬼才要买命。
薇薇安心里觉得可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认真点了头随即快速地走向了地牢。
这片区域的地牢里关押着的都是玫瑰庄园里罪行最重的罪犯,守备自然也是最严的,但薇薇安作为这座庄园唯一的公主,却可以如入无人之境。
一路上没有任何人守卫敢阻拦她,不但不拦,还贴心的准备了火把为她照明。
很快薇薇安就走到了关押着崔斯坦母子的地方。
昏暗的牢房里,崔斯坦的母亲被绑在十字架上,满身的皮肉像橘子皮一样被剥离,要掉不掉的挂在身上。
生理性的不适从脚底攀爬到脖颈处,让薇薇安全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她侧开头避开那个残忍的画面,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用狗链锁着的崔斯坦。
他显然也受到了酷刑,但可能科尔斯对薇薇安有所顾忌,又或者其他原因,所以虽然崔斯坦看起来受了重伤,但好在好胳膊好腿,没有残疾。
薇薇安深呼了一口气,双手捏紧裙摆走向了铁门。
柔软的鞋子踩在地面上没有什么太大的声响,但昏睡中的男人似乎格外警惕,才走了两三步就了就立刻抬起头,眼神凶恶又防备的看向了牢门外。
待看清门外的人后,崔斯坦脸上的凶恶消散,只目光哀伤地看着她。
牢门外女孩垂眸安静地看着他,往日里总是一尘不染的白裙被污泥沾染,一头海藻一样的卷发也有些凌乱,白皙的面颊上更是沾染着污泥,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狼狈。
但崔斯坦看着这样的她却莫名觉得安心,像是从前那个总是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薇薇安又回来了。
一种难言的喜悦冲击在心口,崔斯坦踉跄但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但拴着他的狗链很短,他才支起上半身就被铁链用惯性拉了下来。
崔斯坦狼狈地跌坐在地,发出了闷哼声,显然是被弄疼了。
薇薇安适时的伸手抓住铁栏,低哑着嗓音道:“你别动。”
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几乎是一瞬间崔斯坦的眼眶就红了一圈,他仰头看着这个重新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心头交织着复杂的情绪。
像是委屈,又像是惊喜。
纤细的手穿过牢门,带着细微的颤抖落在了崔斯坦的肩膀上。
轻飘飘的,像从前无数次一样轻轻地弹去他肩膀上的灰尘。
“放他出来!”薇薇安的目光注视着他,对着身后的守卫命令道:“快点。”
“殿下,他是重犯,领主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动他。”守卫带着几分恐慌死死地低下了头。
薇薇安闻言原本落在崔斯坦身上温柔的目光带着冷冽的意味落在了守卫身上,冷声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我杀了你!”
“今天殿下就算是杀了我,我也不敢放人!”守卫将头埋的很低,看起来十分的害怕,但说的话却强硬无比。
“哗啦”一声其余的所有人也跪了下去。
薇薇安看着跪了满地的人,似乎非常愤怒,她收回放在崔斯坦肩膀上的手,疾步走过去拉着最前面那个人的衣领撕扯道:“卑贱的东西,你敢违抗我?钥匙给我!。”
几乎是话语刚落原本死死低着头道男人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不带丝毫犹豫地扔进了另外一个空荡荡的牢房内。
“啪啪”的两声,有一串东西被扔进了那个牢房。
薇薇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跪着的这个人刚才是把钥匙扔进去了。
她有些怔愣地看着那个空无一人,但被锁的死死的牢门,一时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要夸赞守卫机智。
把门锁死,再把钥匙扔进去,这不就是谁也别想拿的意思吗?
难怪原著里原主用死威胁他们开门,这守卫真的是个人才。
但剧情还要继续,薇薇安只能愤怒地推开男人,而后快速地将守卫的佩刀拔了出来。
厚重的佩刀比想象中重,薇薇安觉得自己有些提不动,但看着守卫们惊恐的眼神薇薇安还是死死握着没松手。
第108章 别装死
阿瑞斯赶到的时候牢房里正传来咣当咣当的声音。
昏暗的牢房里纤细的少女正举着厚重的砍刀, 一下一下狼狈的砍着牢门的锁链。
她像是气急了,白皙的面孔上染着绯色,平日里高傲淡漠的神色被急切代替, 似乎牢门内的人比她的性命都重要。
阿瑞斯急切地脚步慢慢放缓, 最终在距离她十步开外停了下来。
身后有守卫见阿瑞斯来了,忙凑过去将眼前的事讲了一遍,阿瑞斯垂眸听着面上却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
只抬眸看向了她的背影。
她似乎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见铁链丝毫没有碎裂的痕迹后恼怒地踢了一下铁门,愤愤地将厚重的砍刀抵在守卫的脖子上,冷呵道:“开门还是死?你选!”
那守卫看起来似乎很害怕,瑟缩着身体抖得像筛子, 但低垂着的眉眼中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仰着头就往刀口凑近了几分:“我的性命随殿下处置,但门绝不能开。”
这门当然不能开,领主对崔斯坦母女的恨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一旦让薇薇安将人带走了, 只怕领主会将所有人剥皮抽筋,株连全家。
这显然比薇薇安的威胁更吓人。
那守卫凑得太近, 刀口又太锋利, 很容易就划破了他的脖颈。
浓稠的血液流了出来,瞬间就染红了刀口,薇薇安握刀的手一颤下意识将刀收了回来。
到这里后她不是没沾过人命,但很少有亲自动手的, 一见对方出了血下意识就有些慌乱吗,但现在不是心理不适的时候,她得趁着阿瑞斯没到速度完成任务。
但手里这把长刀看着锋利又宽大,被这刀捅个对穿几乎能撕裂薇薇安一大半的肚子, 谁知道鬼系统安的什么心,她不能让自己受伤太严重。
想到这里她垂眸快速的扫视了一遍跪在地上的众人,随即利落的将手中的长刀扔到地上,往右两步从另外一个守卫腰间抽出了一把短刀。
跪了一地的守卫见她又抽出了一把小刀,只以为她真的要出手了,却见她刀口反转抵在了纤细的小腹上。
“放了他,否则我死在你们面前!”
少女微颤的嗓音响彻在昏暗的地牢中,犹如平地惊雷。
但为首的守卫看了一眼门口沉默不语的阿瑞斯,咬了咬牙还是梗着脖子道:“请殿下责罚!”
薇薇安猜到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扫了一眼小刀森白的刀口,双眼一闭猛地就朝自己的肚子捅了上去。
人有强大的自卫功能,比起捅人,捅自己才需要克服巨大的恐惧。
薇薇安怕到脊椎发紧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但想象中的痛苦还没到,她只感觉又什么重物砸在了小刀上,随即手中的刀就脱手摔了出去。
薇薇安颤抖着睁眼望向四周,便见牢门口有个高大的黑影朝着她这边走来。
是……阿瑞斯。
他眸色沉沉,带着冷冽的气息一步步朝着她走来,带着迫人的气势。
薇薇安应该害怕,可看着男人背着月光一步步朝她走来,原本紧绷的心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她咽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被阿瑞斯用木棍扔出去小刀,犹豫着要不要捡起来继续捅,却见阿瑞斯从她身边越过,捡起地上用来行刑的铁棍随手插进了铁链中间,然后借力一压只听咔嚓一声,铁链应声碎裂哗啦啦掉在了地上。
但阿瑞斯还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他弯腰走进地牢,面无表情的伸手揪住崔斯坦的头发将人拉偏了一些后,又故技重施将铁棍插进锁着崔斯坦的铁链上,又是重重地一压,伴随着崔斯坦的闷哼声,铁链像个脆弱的绳子一样断裂成了两截。
随即崔斯坦就被阿瑞斯扯着头发从铁门里拖了出来,仍在了薇薇安面前。
“这样够了吗?”阿瑞斯的声线很沉,语调却很平静,像屋外浓稠的夜色一样平静又暗藏杀机。
薇薇安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他在生气,或者说震怒。
薇薇安看着他低垂着微微颤动的睫毛,能感受到他犹如洪水即将决堤一般的情绪。
但为什么呢?吃醋或是因为她失约?
不,不是因为这些原因。
薇薇安本能的有些不安,只快速向系统问道:“阿瑞斯在场,我已经没有理由捅自己一刀了了,可用掠过这个环节吗?”
【可以的宿主,但系统检测到男主的情绪有异常波动,请迅速完成任务,不要节外生枝!】
听到系统略带紧张的语气,薇薇安心里的不安更深了一些。
果然,她没感觉错,阿瑞斯确实在生气。
但薇薇安暂时也想不明白他生这么大气的原因,只能收敛着情绪,走过去伸手想扶起地上的崔斯坦,却被一只厚重粗糙的手抓住了手腕。
力道不轻不重,却又让人挣脱不开。
薇薇安感觉到了他的抗拒。
昏暗的地牢内光线并不好,但阿瑞斯视力极好,能清楚看到眼前女孩看着他手腕微微怔愣,也能看到那双湛蓝色眼眸里的不安。
半晌,他抿唇叹息,像是认命一般松开她的手,弯腰扯着崔斯坦破烂的后领转身向外走去。
崔斯坦挣扎着要站起来,但阿瑞斯力道压的很重,他重伤之躯根本反抗不了,只能被拖着走。
阿瑞斯走得很快,大步流星丝毫不受手下人重量的影响。
薇薇安已经看不懂事态的发展了,见崔斯坦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拖走,只能提着裙摆忙跟了上去。
到了门外阿瑞斯依然没有松开手中的人,只侧头看她,平静地问道:“这样够了吗?”
听着这句重复的话,脑子里灵光一闪,薇薇安突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猜到了!他猜到她做这些是身不由己的,他知道有人在压着她,知道她有非做不可的事情,所以他在帮她。
刚才生气也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强迫她,但他却不能帮她解决?
是这样吗?
薇薇安的心漏了一拍,紧接着又扑通扑通快速的跳了起来,紧张的像是要跳出喉咙一样。
这样虚无缥缈又没有根据的事情,只凭着零零碎碎的线索真的能推断出来吗?
系统只存在她的身体里,甚至都没有实体,阿瑞斯真的聪明到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又或者只知道她身后有人操纵,但不知道具体的对象?
薇薇安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否则他就真的聪明的让人害怕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状况对薇薇安来说是有利的,想到这里薇薇安也不再遮掩,呼了一口气直接道:“给我准备一匹马。”
阿瑞斯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只对着身后招了招手,很快侍从就牵出了一匹高头大马。
“上马!”薇薇安也不管阿瑞斯什么眼神,走过来扶着崔斯坦站起来,将人扶上了马。
阿瑞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什么动作,只双手抱胸,像是在看戏,直到马上的崔斯坦擦了擦嘴角的血液哑声道:“薇薇安,跟我走!”
地上的阿瑞斯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放下手臂,缓慢地掀起眼皮看向了崔斯坦。
那眼神怎么说呢,像是在看一只阴沟里的老鼠,充满了不耐和鄙夷,以及毫不掩饰的杀意。
薇薇安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只觉得崔斯坦如果敢再说一句话,阿瑞斯就一定会把他从马上扯下来,一脚踩断他的脖子。
想到那个血腥的场面,薇薇安立刻就钻到了两人之间,打断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然后拉住缰绳翻身上马,坐在了崔斯坦的身后,快速道:“我跟你一起。”
说着也不看其他人的反应便用环抱着崔斯坦的姿势,拉住了缰绳重重地甩了起来:“驾!”
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像是生怕阿瑞斯反应过来一样,骑上马就想跑。
马腹夹得很紧,马儿吃痛像一支箭一样飞了出去。
一身裙装的姑娘,环抱着比她高大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进了夜幕之中,如同爱情故事一样看起来充满了故事。
但留在原地的人却没有任何心思,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眼睛一眨不眨望着绝尘而去两人背影的阿瑞斯。
他微微偏头看着两人的背影,面上没有暴怒的迹象,只压着那道骇人的断眉沉沉地看着。
直到两人跑的有些远,快要钻进密林阿瑞斯才冷声道:“马,弓箭!”
崔斯坦身上的血腥味很重,迎风吹过来的时候浓郁的让人作呕,薇薇安拧紧眉毛忍着反胃的感觉用力握紧了缰绳。
任务里说薇薇安救下崔斯坦和他私奔的时候会被父亲的人抓回去,但具体怎么抓的不清楚,她只能尽量抓紧,防止马被逼停的时候被甩出去。
但这个想法才从脑子里划过,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嗖”的声音,紧接着一支箭带着冷光重重地插进了身前的大树上。
马儿受惊嘶鸣一声猛然停在了树前。
薇薇安急急稳住身形往后看去,便见阿瑞斯骑马踩着夜幕缓缓朝他们走来,手上抓着的正是一把铁弓。
还不等她们有什么反应,阿瑞斯又抽出一支冷箭,张弓搭箭将森冷的箭头对准了她们,语气冷冽道:“崔斯坦,别装死,把她放下否则我一箭穿了你脑袋!”
第109章 她不会醒的
装死?
薇薇安一愣下意识转头便见原本在自己身前要死不活, 看起来随时都会碎掉的崔斯坦挺起了身体,愤怒地看着阿瑞斯。
虽然看起来不太好,但绝不是刚才那副连马都骑不了的样子。
她紧握缰绳都手松了一些。
只暗骂道:真狗!
不过虽然狗, 但薇薇安毕竟是崔斯坦的心上人, 受阿瑞斯威胁就此仍下自己并不太可能,薇薇安思索着要不要自己跳下去完成任务的时候,突然感觉腰上环上一条手臂, 紧接着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道扔下了马。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地了,而抬眼看见的就是崔斯坦表情阴毒驾马而去的背影。
崔斯坦扔的时候控制了力道,她没有摔倒,但也狼狈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看向他的背影。
她拧眉歪头, 有些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
这就被扔了?也太果决了吧?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划过,便听到崔斯坦声音愤怒地高声喊道:“薇薇安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薇薇安看着对方头也不回奔腾而过的背影,心头一阵无语。
拜托,怕死就怕死, 不要用灰太狼的台词好吧, 挺冒昧的…
“咻!”
这个想法刚在脑子里闪过,伴随着冷箭划破空气的声音一支披着月光的箭便百步穿杨直直射向了崔斯坦。
“啊!”
薇薇安的视角看不到具体射到了那里, 只听到了远远地传来崔斯坦的痛呼声, 像是痛到了极致,又像是愤怒到了极致。
薇薇安心中一紧,下意识转头看向了刚射出箭还没收弓的阿瑞斯:“你杀了他?”
阿瑞斯看着她微微蹙起眉头挑了挑断眉,没有回答只用双腿一夹马腹, 骑着马走到了她身前。
他□□的大黑马哼哧哼哧,喷洒着鼻息站在了她的跟前,用一种很不爽马上就要吐她一脸口水的模样看着她。
微凉的晚风下她能感觉到大黑马炙热的鼻息被喷洒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伴随着一些细微的口水。
她挑眉看向大黑马的主人, 见他拿着那把弓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断眉微微扬起,嘴角也带着若有似无挑衅的笑意。
嗯,他是故意让大黑马喷她一脸口水的。
想到这薇薇安抬起手毫不犹豫就“啪”的一声,扇了大黑马一巴掌。
大黑马显然被扇蒙了,嘶鸣一声哼哧哼哧着甩脑袋。
薇薇安不管它只伸手扯住嘴套对着马上的阿瑞斯道:“下来告诉我,你射中他要害了吗?”
“不。”
阿瑞斯眉头一挑单手抓着缰绳一拉,像是报复一般的又把大黑马的头对准了她的脸,于是她又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脸上糊上了一层黏黏糊糊的口水,薇薇安嫌弃的闭上眼,伸手擦了一下脸颊上的口水,刚想抬头发脾气却见原本面色不悦的阿瑞斯,正垂眸看着她。
像是被她无语的样子愉悦到了一般,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
这是不生气?
薇薇安试探性向他伸手:“手帕。”
阿瑞斯看了一眼她向上摊开,有着红色压痕的白嫩手掌眯了眯眼没说话,只扔下弓箭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素白的帕子,伸手揪住她的脖颈就擦了起来。
那模样像极了薇薇安从前在现代的时候,掐住不安分小狗的脖子,给它擦眼屎的样子。
薇薇安作为一个铲屎官们,深谙小狗某些勾人的瞬间,又想到阿瑞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于是颤了颤睫毛缓慢闭上了眼睛。
像是无比信任和依赖眼前的人一般,闭上了眼睛,微微仰头任由他悉心照料。
果然眼前人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等帕子再次落在脸上的时候便轻柔了许多。
“放心,只是刺穿了手掌,死不了。”
男人醇厚的声音在耳边传来,薇薇安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只微不可见声音柔软的“嗯”了一声。
阿瑞斯擦拭的力度很轻,却也仔细。
从眼角眉梢到鼻尖唇角,擦的仔细又缓慢,慢到薇薇安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向他。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了,阿瑞斯掀起眼皮看向了她,视线对撞间她看到他暗沉狭长的眸子里有深深的爱意,也有晦涩难懂的情绪。
“这样就可以了吗?”他声音暗哑,问的突兀。
似乎在问擦成这样行不行,但薇薇安看着他微微缩紧的瞳孔却知道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问的是她的任务做到这里就可以了吗?同样也在问以后还需要继续做这样的事情吗?
薇薇安湛蓝色的瞳孔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猛缩了一下,又迅速放开,近距离下像个在闪耀着复杂图案的宝石一样,绚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阿瑞斯的夜视能力极好,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看见她所有的情绪。
从惊讶到惊喜,再到跃跃欲试,即便没有任何的言语阿瑞斯依然能看懂她所有的情绪。
“还不行,还有很多。”她说得慢,却也清晰,一字一句落传进他的耳朵里。
阿瑞斯眯了眯眼,黑压压的眸子压的极重。
原来真的有,真的有人在逼着她,强迫她,……欺负她。可他连对方是谁也不知道。
男人太阳穴的位置突突的冒起了青筋,下颌线也崩的很紧。
他本就眉眼粗旷冷硬,如今这样阴沉着脸更是吓人。
但即便愤怒到这样的地步,他也不敢像从前那样执拗着问什么,只是低哑着声音,有些不安地道:“薇薇安,我该怎么办?我甚至连……”
我甚至连对方是谁,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怎么救你,该怎么……护你周全?
薇薇安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眶真情实意地红了几分。
他是这样冷硬果决的人,连杀人时都不会给对方留遗言的机会,如今却因为她处处被掣肘,他该烦闷的。
可那双暗沉沉的眸子里却只有不安。
薇薇安突然就有些心疼,心疼他此刻为她低下的头,也心疼他往后会面临的结局。
“阿瑞斯……”她想说什么但才开口,就感觉到脑海的正中央炸开来什么东西,紧接着周遭便一阵天翻地覆暗了下去。
【警告!警告!警告!】
【原世界主角思维有突破安全网的迹象,强制惩罚宿主陷入沉睡模式,以防泄漏剧情……】
薇薇安昏过去的时候只听到了系统像是炸雷一样的声音,紧接着世界就陷入了一片死寂。
她的昏迷太过突然,像是突然被抽离了灵魂一样,□□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阿瑞斯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她微亮的眸光突然涣散,他反应极快地伸手揽住她的腰肢,抬起她的下巴,有些慌乱地摇了摇。
但怀中人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的反应,只沉甸甸的,像是没有生机的娃娃。
他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偏了偏头,看着怀里安静的过分的女孩,似是想到了什么粗糙的指尖一颤,缓慢地抬起两根手指,试探似放到了她的鼻尖。
微凉的夜风中,有一道细微的热流从小巧的鼻子里喷洒在了他的指尖,阿瑞斯闷哼一声像是终于敢呼吸了一般呵出了一口浊气。
“阿瑞斯!”一声包含怒气的呵斥声在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是马蹄声声踩着尘土疾驰而来。
为首的正式暴怒到面色几乎称得上狰狞的科尔斯,他把手里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剑举在身前,似乎下一秒就要砍掉阿瑞斯的脑袋。
但随着距离拉近他看到了阿瑞斯怀里的薇薇安,安安静静,像是没有任何生机。
科尔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一样,压的他连呼吸都忘了。
手中的缰绳下意识拉紧,跨下的马儿吃痛立刻停在了原地,那位高傲自大的领主大人趔趄着从马上掉了下来。
膝盖撞在枯木上流出了鲜红的血液,但大领主显然是没注意到,只踉跄着爬起来走到了阿瑞斯身前,嘶哑着声音,问道:“薇薇安……她怎么了?”
阿瑞斯似乎才听见了他的声音一样,缓慢地侧头看向他,干燥起皮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好半天才哑声道:“好像昏迷了。”
科尔斯紧绷到几点的心脏一跳,像是终于能呼吸了一般猛喘了几口气才愤恨地揪住了阿瑞斯的脖子:“什么叫昏迷了?谁伤了她?伤到哪里了?”
科尔斯问得很急很凶,面上的表情也极其难看。
但阿瑞斯似乎没有被他的急切影响,只是拧着眉声音沙哑着将发生的事简短讲了一遍,又垂眸看向了怀里的女孩,眼眸深处藏着浓重的不安。
“我确定她没有受伤,可她昏迷的太突然了,我…”阿瑞斯停顿了片刻甚至抬眸看向了他科尔斯似乎想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从前会这样吗?”
阿瑞斯是个脾气冷硬性格坚韧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城府更是深不见底,大领主是第一次在这个深沉的奴隶脸上看到这样不安,慌乱的神色。
或许是看到了他对自己女儿的重视,科尔斯原本怒不可遏的情绪突然就淡了一些,只拧着眉甩开自己揪住他脖颈的手,冷哼:“崔斯坦那个怂货真是可恶,别让我逮到他!我非剁了他骨头不可。”
泄愤般骂完后,见阿瑞斯还在看她,不由得冷哼道:“她从前身体不好,太激动太生气都会晕倒,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哭丧个脸我还以为她怎么了!”
说着科尔斯就伸手从阿瑞斯怀里抱起了薇薇安。
在守卫火把的照耀下,薇薇安的面容洁白无暇,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只衣服上沾染了一些血迹。
科尔斯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但随即又拧着眉对着怀里毫无知觉的女儿冷哼道:“别以为你昏过去了我就会放过你,你做的这些糊涂事等你醒了我再算账。”
科尔斯自言自语的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单膝跪地,弓着腰一动不动的男人冷哼道:“守不住她的心就算了还任由她胡闹,看来我是太信任你了,别当什么兵了,滚回你的奴隶营吧!”
这意思似乎还要剥夺他蛮王的身份。
周遭围着的守卫面色都变了,但弓着背单膝跪地的阿瑞斯却一动不动,似乎没有听到科尔斯的这句话。
直到科尔斯翻身上马,扬起马鞭要挥下时才起身,仰头看着科尔斯缓慢地问道:“她明日会醒吗?”
“当然!”科尔斯笃定地说着吗,也不再废话策马扬鞭带着身后的侍卫奔向了城堡。
很快刚才还拥挤的林子里一下子空旷了很多,只剩下了一帮奴隶和站在最中央的阿瑞斯。
但他们看似在一起,却又保持着距离,像阶级分明的狼族一般,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打扰中间的头狼。
直到努尔分开人群,走到阿瑞斯身旁低声道:“崔斯坦在城门被巴特照顾的那个老头抓到了,两个人打了一架,后来被庄园内皇城的人救走了。”
巴特对这个事情也觉得很奇怪,那老头一开始是给崔斯坦的母亲酿酒的奴隶,后来在一场宴会上得罪了一个贵族小姐,险些丧命,但又被薇薇安小姐救了下来。
再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被巴特和阿瑞斯罩着了,在奴隶营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少,按理来说应该好好躲在两人背后好好生活才对,但听汇报的人说,老头当时是拼命要杀崔斯坦的。
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难道是为了报答阿瑞斯兄弟?这也不合理啊。
努尔纠结着想说点什么,却见到阿瑞斯的面色凝重的吓人。
努尔止住了要说的话,回头和身后的人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有个奴隶跑来将刚才的事情简短的讲给了他听,努尔顿是就知道阿瑞斯的面色为什么这么难看了。
他斟酌了片刻,慢慢开口安慰道:“如果没有受伤,应该很快就会醒来的,你别担心。”
“她不会醒的。”晦涩暗哑的声音传进了努尔的耳朵,听起来艰涩的吓人。
努尔一愣,想问阿瑞斯为什么却见他弓着背缓慢地走向了昏暗处。
“为什么不会醒啊?”努尔压抑的声音吹散在了风中,但很快又得到了验证。
因为薇薇安从那天开始真的就没有再醒过。
整整昏迷了六个多月,从夏天到冬天。每日只能用流食吊住命,原本养的珠圆玉润的身体也瘦削了不少。
六个月说短不短吗,说长不长,却也足够发生很多的大事小事。
比如,大领主从刚开始愤怒的惩罚阿瑞斯,将他折磨的偏体鳞伤到如今又极尽信赖,把军中大半的事物都交给他打理,俨然成为了领主的左膀右臂。
又比如领主和皇城彻底决裂,自封为王,割地自居,将战火殃及到了整个皇朝,几乎要打到皇城脚下。
这些都是大事,而小事大概是今日那个到处逃窜,致使薇薇安殿下陷入长久昏迷的崔斯坦被皇城的人,当作谈判的工具送给了科尔斯。
此刻正从庄园的中央花园押解到奴隶营的地牢中。
一个伤害了他们尊贵的殿下,致使殿下昏迷这么长时间的叛徒,月亮庄园的人民自然是不喜欢的,所以沿途上路边的人民都用了自己觉得最好的方式来招待了这位叛徒。
等崔斯坦到达监狱的时候已经被粪水浇的透透的,整个人散发出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全然看不出往昔那个矜贵优雅的样子。
但或许是这近六个月的颠沛流离,磨灭了他的棱角,他居然也不气愤。
只沉默着跪在冰冷的石板上,任由粪水滴滴答答从他的发丝间滴落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从十分钟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五个小时,好像整个庄园的人都忘记了他的存在。
崔斯坦神情不变,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幕,只身形微微有些摇晃。
很久很久后,牢房厚重的门被推开,崔斯坦眯着眼睛往后看了一眼,却只看到一群身形彪悍的大汉提着水桶朝他走了过来。
下一秒冰冷刺骨的水便浇在了他的脸上,窒息的感觉伴随着刺骨的寒意传来,崔斯坦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就是一桶一桶的水,毫不留情地浇在他身上。
崔斯坦从来不知道,原来水浇在身上能让人这样的疼。但这些人显然没有要住手的打算,一桶一桶,直到将他身上的粪水冲刷干净才将人拖出去,绑在了门外的木桩上。
此刻正是寒冬,风单单是吹过便是刺骨的寒意,更别说天空中那些羽毛一样的大雪,几乎是一瞬间就将崔斯坦冻得瑟瑟发抖。
崔斯坦刚开始还能咬着牙不说话,不求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着身体一点点一寸寸的僵硬时,他再也忍不住恐惧嘶哑着的声音高声求饶道:“领主,我有绝密的事情要向你汇报,求你仁慈,见我一面!”
男人的嘶吼声在寂静的雪地里显得极为凄惨。
但任凭他怎样嘶吼,回应他的也只有风雪的声音。
身体在一寸寸僵硬,血液在一滴滴冷却,崔斯坦绝望地垂下了脑袋,但似乎上帝还没打算让他死,在他几乎扛不住要垂下眼皮的时候,听到了一串清脆的铃铛。
崔斯坦认得这个声音,是领主最爱的坐骑脖子上挂的铃铛,因为是黄金铸造的,所以声音也和平常的铃铛不一样。
他努力地睁开眼睛,撑起僵硬的脖子抬头看去,便见茫茫的白雪中,一个一身黑色盔甲的男人披着厚重的大氅,骑着马一步步朝他走来。
马蹄翻腾间,扬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领主,我有话要说,阿瑞斯他……”崔斯坦激动的声音在看清马背上男人的面容时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我怎么了?”男人的声音比起从前更沉闷了许多,在这样冰天雪地,一切都冷冷清清的地方,深沉沙哑的不可思议。
黑色的盔甲将他高大的身躯包裹的严实,像神话中的的战神一样,凌厉硬挺。
黑色的大氅披散在身后,覆盖着马背,将他原本就异常高大的身躯衬托的像个不可逾越的高山。
他和从前一样,粗犷硬朗,犹如野兽一样的强大危险。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神,从前虽然也野心勃勃却会隐忍内敛。如今却戾气四溢,像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野兽一样,俯视着你的时候,目光冰冷的像个死人。
“阿瑞斯……!”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崔斯坦喉咙里挤了出来,因为太过用力,以至于他干燥的嘴唇也慢慢裂开,渗出了血液。
惨白的脸,艳红的血,崔斯坦苍白的像是命不久矣。
阿瑞斯扯了扯嘴角,挑起那道断眉俯视着崔斯坦,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道:“手、脚,剁了。”
第110章 爱
几乎是下一秒崔斯坦身边的守着的侍卫就手起刀落, 砍断了他冻僵的手掌。
一声凄惨的哀嚎声响彻在空旷的斗奴场,崔斯坦甚至连个求饶的机会都没有,就看到了自己掉落在地的手掌。
艳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雪地上, 守卫丝毫不在乎喷洒在脸上的血液, 只举起长刀又一次砍断了他的双脚。
几乎是瞬间,脚下的白雪上就被粘稠的血液覆盖,看起来触目惊心。
但阿瑞斯对眼前的惨剧兴致缺缺只挑了挑断眉, 淡淡地道:“叫人医治他,再送去领主跟前。”
说着就掉转了马头。
黄金铃铛再次响起,高大的黑马驮着阿瑞斯走进皑皑白雪之中。
“阿瑞斯!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凄惨绝望的哀嚎声响彻在空中,但骑着黑马的男人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只仰头看向了灰蒙蒙的天空。
这场雪已经连着下了两天了,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甚至裹挟着寒风有越下越大的意思。
那样的密集,沉闷, 似乎要将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掩埋掉。
阿瑞斯闭上眼睛, 任由雪花片片落下,落在他浓黑的睫毛和苍白的唇上。
直至雪花将他浓黑的睫毛染白, 才伸出舌尖, 舔了一下苍白的嘴唇上晶莹的雪花。
冰凉的触感落在舌尖,让他有了一丝丝的真切感,眼前又不可控的闪过那个女孩湛蓝色的眸子。
明艳的、生气的、蓄满泪水的,一幕幕。
……薇薇安, 我该怎么办?
“叮咚。”马脖上挂的黄金铃铛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铃声,唤来了马背上主人的思绪。
阿瑞斯眨了眨眼,似是清醒过来一般,抬手抚在了沉闷的胸口。
努尔在身后看着, 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才驾马走到了阿瑞斯的身侧:“我们今日凯旋而归,领主晚间肯定会举办宴会,你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办吧。”
凯旋的军队还在城外接受着人民的欢呼,阿瑞斯虽然是主将,但毕竟身份特殊并不能骑在战马上享受百姓的夹道欢迎,只能绕过街道提前进来。
不过,虽然在外面不能被膜拜,但晚间的宴会上却一定会是领主身边的红人,只怕到半夜都不一定能脱身。
“我不累,军队该到了,我们去见领主。”
阿瑞斯抬手擦了一下眼睫上的白霜,扬起马鞭策马奔向了城堡的方向。
努尔在身后看着,也只能叹口气驾马跟上。
晚间果然如努尔猜测的一样,领主举办了空前盛大的宴会。
珍稀美食和美酒的桌子摆满了整个城堡,庄园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大家相聚在一起,喝酒跳舞,奢靡无度,看起来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甚至阴暗处到处都是男女相缠,秽乱无度的场面。
努尔到宴会都不到一个小时都已经撞见五六个在大庭广众之下苟且的男女了。
他有些不适的皱皱眉,侧头看向揉着脖子的巴特道:“以前薇薇安殿下在的时候,最见不得这种大庭广众乱来的,现在殿下不在了,他们倒是更过分了。”
“嗯。”巴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又继续歪着头揉了揉脑袋。
“你怎么了?”努尔奇怪地看他,有些不解的问道:“上午见你的时候就在揉脖子,落枕了?”
“不知道啊。”巴特也有些困扰的皱皱眉道:“前两天跟一帮人喝酒喝醉了,不知道为什么睡了一整天才醒过来,后来总感觉头和脖子不舒服。”
“是不是喝醉把头和脖子撞到什么地方了?”努尔放下酒杯伸手拉着他脖颈看了两下,却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红肿的地方,只在耳朵后面看到了一个螺旋状的红色图案……
很小,只有婴儿指甲大小,而且图案很淡,要很仔细才能看到。
“你耳朵后面这个红色的。”努尔放开巴特的头,有些奇怪地问道:“是胎记吗?”
“胎记?没有啊。”巴特有些奇怪的皱眉,转头想找个镜子看看,却看到自己哥哥正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走进了大厅。
巴特顿是忘记了自己要找的镜子,立刻起身就走向了阿瑞斯。
“哥,领主在等你呢。”
阿瑞斯应了一声,将沾雪的大氅脱下来放到了巴特手里,便径直朝大领主走去。
大领主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除了鬓边的发色白了一些外,面上倒也看不出什么愁容。只坐在主位不咸不淡地笑着。
直到看到阿瑞斯这位得力干将后,嘴角的笑意才真实了几分,起身举起酒杯高声道:“来!为我们百战百胜的蛮王举杯!”
场上的气氛瞬间就达到了顶点,所有人都举杯欢呼着高喊阿瑞斯的名字。面上也都洋溢着热情的笑。似乎真的将阿瑞斯当成了英雄。
角落里甚至还有女孩子奔放热情的挑逗声。
这些贵族似乎喜欢极了阿瑞斯,丝毫看不出刚开始阿瑞斯要统领军队时的辱骂不屑和抗拒。
阿瑞斯面无表情的穿过欢呼的人群,走到领主身前单膝下跪行了一礼,才起身接过了领主手里的杯子。
“阿瑞斯,你没有让我失望。”科尔斯落在阿瑞斯身上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欣赏,似乎真的对这位悍将无比的满意。
“职责所在。”阿瑞斯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只垂眸扫了一眼手中的酒杯便扬头一饮而尽。
领主端来的这杯是最烈的威士忌,入口辛辣刺激,激荡心肺,对于不常喝酒的奴隶来说并不合适,但既然是领主端来的,那就是他想让他喝的。
阿瑞斯从善如流,一口就闷了整杯。
酒水入喉,如同刀片划过喉咙一般的辛辣,饶是阿瑞斯这样情绪不外露的也皱起了眉头。
巴特在身后看着不由得皱眉轻声道:“怎么一口闷了。”
“不是你哥想闷,是领主想让他闷。”努尔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道:“领主想给你哥下马威呢,你哥不得配合他嘛。”
“小肚鸡肠。”巴特不满地哼了一声才转头走回了刚才的位置。
努尔倒不觉得奇怪,毕竟那个贵族会真的和奴隶心贴心呢?
对于阿瑞斯的反应领主是极其满意的,他哈哈笑着,用上位者的姿态亲呢地拍着阿瑞斯的肩膀,和他讲了一些酒类的特色才指着身后的贵族们笑呵呵道:“去吧,他们对你战场上英勇的姿态很感兴趣,和他们讲讲。”
但这次阿瑞斯却没有顺从,只拧眉扫了一眼热切的众人,淡声道:“我没空。”
硬朗的面容上甚至浮现了几分不加掩饰的不耐。
被这样的顶撞,大领主该气恼才对,但他只是苦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地抬手拍拍阿瑞斯的肩膀才道:“算了算了,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去吧,去看看她。”
“是。”
阿瑞斯应的干脆,似乎就等着领主的这句话一样,弯腰行了一礼后转头就迈开大步爬上了楼梯,将身后一众贵族视为无物。
对旁人不屑一顾的态度,实在是将拥兵自重,恃宠而骄演绎的淋漓尽致。
领主倒是丝毫没有不悦的神色,或者说阿瑞斯对贵族越不假辞色,对薇薇安越痴迷,他就会越重用阿瑞斯。
…
阿瑞斯走到城堡最顶层的位置,轻车熟路脱掉靴子放到楼梯上后赤脚踩上了松软温暖的地毯。
富丽堂皇的长廊里,铺满了温暖厚实的毯子,两侧点着明亮的烛火,而长廊的尽头有一扇华丽又沉重的门。
阿瑞斯一直以来紧绷的神色在看到那扇门的时候,似乎终于轻微的松懈了一些。
他沉默着看了很久,像是近乡心切,又像是等什么。
好半晌,才垂眸脱起了衣服。
外衣,马甲,里衣,他将全身的衣服脱干净,只留下一件黑色的裤子才踩着柔软的毯子走向了长廊尽头的那扇门。
大门外的圆桌上摆着一张盛满水的银盘和干净的帕子。
尽管来之前已经梳洗过了,阿瑞斯还是低头仔细的将手又搓洗了一遍才擦干双手,推开了厚重的门。
清浅的玫瑰花香在推开门的瞬间就萦绕在了鼻尖。
“呼。”深深的浊气被呼出,阿瑞斯反手关上大门将挺拔的背靠在了大门上,看向了极尽奢华的房间中央那张缀满了珠帘的床。
壁炉里燃烧的火堆和墙上的烛光映衬在晶莹剔透都珠帘上,将那张床衬的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而床上一袭纯白睡裙,墨发如同海藻一般披散在床上的女孩,在满床珠帘的映衬下更是美的像个天使。
“薇薇安……”阿瑞斯的声音轻柔的如同情人间的呢喃细语:“我回来了。”
高大的男人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了床边,缓慢地弯下精瘦的腰肢,靠近了床上安静的女孩。
她呼吸匀称,气色很好,胸脯在有规律的上下缓慢起伏,好像只是睡着了,轻声叫唤两声就能睁开眼睛看你。
可六个月的时间里,阿瑞斯无数次的呼唤过她的名字,她都没有醒过。
好像今后就再也不会醒来。
这样无端的猜测压的阿瑞斯胸口沉闷不已,他微微蹙眉,忍不住将粗糙的手指落在了她温热的唇瓣上。
粉嫩的唇瓣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连鼻腔里呼出的气也是温热的,可为什么她就是醒不过来呢……
阿瑞斯颤了颤浓睫,垂眸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里。
熟悉的玫瑰清香将他层层包围,像从前无数次一般。
阿瑞斯坚挺的肩膀颤了颤,抑制不住贪婪似的又将头埋的更深了一些。
但他已经足足两个月没见她了,这样的温暖不足以抚慰他在血气翻涌的战场上积攒的思念,于是他抬起头,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着她。
从眼角到眉梢再到柔软的嘴唇,他舔了舔干燥的唇,缓慢凑过去如同野兽舔舐伤口一般,轻轻地舔了一下她粉白的唇。
酥麻的感觉从尾椎上升,经过她最喜欢的腰窝,让他全身的肌肉紧绷了起来。
“薇薇安,我要亲你。”男人沙哑隐忍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紧接着便是男人缓慢爬上床的声音。
屋内温暖旖旎,即滋生爱,也荡漾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