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 31 章
小卷偏头看着他。
又有另一段奇怪的记忆涌入脑海。
也是在这间书房里,也站在书柜前, 好像是个秋日的午后, 窗子半开着, 一地树影。
小卷手里拿着本漫画, 正在津津有味地看。
耳侧忽然有呼吸拂过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小卷火速把手里的书合起来, 转过头。
纪恒穿着一件极浅的蓝色的宽松针织衫,里面的白T露出一点圆领,侧脸线条完美得如同希腊雕塑,正在低头看小卷手上的书。
“合起来也没用, 我都看到了, ”他说, “刚刚你看的那段,是壁咚吧?”
小卷有点结巴, “哪有?什么壁咚?”
纪恒稍微蹙了蹙眉,有点困惑。
“难道我理解错了, 那条直线不是墙,是床,图片是立起来的?”纪恒伸手去拿小卷的书, “这是少女漫?小卷,你不会是买了什么不应该看的漫画吧?”
小卷把书藏在身后不给他,“你乱说什么呢?我哪有?”
“给我看看不就知道了?”纪恒毫不客气地去抢小卷手里的书。
他的手臂一左一右伸到小卷背后抢书,等于把小卷抱了满怀,抵在书架上。
小卷死抓着书不放, 纪恒抽不出来,索性放开书,改握住小卷的手。
“我刚刚真的看到了。”纪恒坚持。
小卷被他抱着,有点脸红,眨眨眼没说话。
纪恒弯弯嘴角,“里面画的是这样的,我做给你看。”
他俯下身,吻住小卷。
他长长的睫毛阖着,动作温柔,把两人定格成漫画中的一格。
今天接连被两段奇怪的记忆轰炸。
先是纪恒凑在小卷耳边那句“吃了你啊”,然后是壁咚。
小卷真的被吓到了。
那样傻乎乎对着纪恒冒粉红泡泡的小卷有点不像小卷,可那样温柔体贴乱放电的纪恒更加非常非常地不像纪恒。
记忆里的纪恒比小卷还要奇怪。
“你想什么呢?”
纪恒靠在他的椅背上,手指间转着一支笔,正在用研究的眼神打量小卷。
小卷皱皱眉,“我好像想起一点以前的事。”
“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事,”纪恒接得很快,柯南一样,用手中的笔点点小卷,“因为你的脸红了。”
小卷摸摸发烧的脸颊,改成法官审犯人的语气。
“纪恒,你上次说,以前我总是逼着你亲我,可是我想起来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纪恒并不太在意,转转手里的笔。
“想起我主动亲你了?”
小卷点点头。
纪恒回答得很自然,“你长得那么漂亮,我是个男人,我们住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做,只不过偶尔心血来潮亲一下,也没什么吧?我们俩又不是没亲过。”
小卷盯着他不作声,琢磨了好半天,终于说:“纪恒,我懂了,你全都是故意的。你以前故意撩我,而我那时候又傻着,所以我才会那么喜欢你。”
一个无知少女,尤其是脑子还不太灵光的无知少女,被他这样一个男人用尽手段各种狂撩,动心那是正常的。
阴险。
小卷的心中升起一个很大的怀疑。
“纪恒,你该不会从灵胎复活开始,就一直记得以前的事吧?”
纪恒愉快地一勾嘴角,“恭喜你,猜对了。”
小卷愤怒了,“凭什么都是复活,我迷糊了那么多年才醒,你就生下来全都记得?”
“我怎么知道?”纪恒语调轻快,“说不定是从玄天崖掉下来时,你死得比我透?”
死还有透不透?
他当是煎牛排呢,死个七分透?
也就是说,从两个人在人间复活起,他就抢占了先手。他还记得两个人当年的事,这些年处心积虑引诱小卷,所以小卷才会那么喜欢他。
小卷瞬间原谅了以前傻乎乎的自己。
是这个人太坏了。
小卷义正言辞地说:“你还说人家简钰是诱骗无知少女的坏人,我看你才是吧?”
纪恒坐在椅子上,微微向前欠了欠身,“谢谢夸奖。”
一脸坏人样。
跟没有羞耻心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小卷继续看漫画,把那套漫画全部都看完时,楼下忽然有人叫小卷。
是聂长风来了。
他一来,就神神秘秘地把小卷叫到一楼客厅,说有事要单独聊。
“小卷,我帮你争取到一个很不错的电视剧的试镜,是女主,你要不要去?”
“当然啊,”小卷答,“是什么样的电视剧?”
“是一本前几年挺火的言情小说改的古装穿越剧,叫《日上帘钩》,制片是我朋友,本来男女主已经基本敲定,都快开拍了,结果演女主的演员在拍上部戏的时候受伤,现在来不了,所以临时要换人。”
聂长风拿出一本书,“我把小说带过来了,你要是有时间,就先看看,明天中午我带你过去试镜。”
聂长风把书交给小卷,又补了一句,“试镜的事你可以告诉纪恒,不过书你自己看就行了,最好……嗯……不要让纪恒看到。”
小卷完全没懂,“为什么?”
聂长风神秘一笑,“听我的,没错。”
他刚走,纪恒就从书房出来了,伏在二楼的栏杆上向下望着小卷,问:“他鬼鬼祟祟的又在搞什么?”
小卷大方地告诉他,“他帮我找了个电视剧的试镜。”
“什么电视剧?”
“说是一本言情小说改的穿越剧。”小卷欢快地蹦上楼梯。
路过纪恒时,他突然出手,手疾眼快地抢走了小卷手里的书。
“你还我!”
小卷伸手去够,可惜身高和他差得太远,跳起来都够不着。
纪恒举着书不让她碰到,翻了翻。
“这种剧,男主没表情,女主瞪圆眼睛装可爱,台词胡混全靠配音,中近景正反打加俩特写,两个月流水线大生产,搞定。”
小卷生气,踢他一脚,“你有演技你高大上,你不演我演,书还我。”
纪恒把书还她,又回书房了。
小卷看小说看得晚饭都没好好吃。
这是一本带系统的穿书小说。
女主罗烟穿到一本书里一个架空时代喻国的同名公主身上。
原书的情节是,娇蛮任性的公主一次出行时,无意间救了男主,贪恋他的美貌,顺手把他收为男宠。
可是男主不是普通人,是被喻国皇族整得家破人亡的敌国皇子卫宣。
公主浑然不知,被他从头利用到尾,最后在他复国后被咔嚓了全族,自己也被卫宣赐毒酒,在皇宫的东宁门外暴尸五日。
女主罗烟穿进这本书,从系统那里拿到的任务,就是攻略这个把她骗得团团转的男主,等他对她的心意值达到百分百后才能离开,而且能拿到巨额奖励。
于是一个一心想做完任务回家的女主和一个一心想利用公主复国的男主,开始了彼此攻略彼此算计、看谁比较黑的故事。
小卷一口气看到凌晨,才算是看完了,
结局是个悲剧。
卫宣最后还是把喻国灭了,和原书里一样,杀了公主九族。
卫宣对罗烟心有不忍,安排偷梁换柱,想把真公主藏进后宫。
要继续攻略他就得进他的后宫,罗烟一点都不想,索性孤注一掷,在最后关头把自己换上去。
她赌对了。等卫宣意识到人是真的的时候,罗烟已经饮了毒酒,奄奄一息。
卫宣悲痛欲绝,此时才追悔莫及。
罗烟被他抱着,也才明白,自己原来也是喜欢他的。
可是卫宣此时的心意值全满,任务成功完成,罗烟被强制抽离,回到自己的世界。
他拿到了他想要的万里江山,她拿到了她想要的钱。
两个人如同两条平行线,在各自的世界里,再也没有相交的机会。
小卷感慨了一会儿,把书合起来放在床头柜上,闭上眼睛。
夜里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觉得有人过来,拿走了床头的书。
不是吧?纪恒还偷看言情小说?他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他那边一直有灯光,小卷翻了个身,安心睡觉。
第二天早晨,小卷起床时,第一眼先看了看床头柜,那本书还好好地摆在上面。
但是纪恒一反常态,竟然没在床边做俯卧撑,还在蒙头大睡。
“纪恒,你今天不去公司吗?”小卷叫他。
纪恒嗯了一声,翻身坐起来,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眼窝更深了,一副熬过夜的样子。
他没回答小卷的问题,而是问:“夏小卷,你真打算去接那部剧?”
小卷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举着手扭一扭活动一下,“我是去试镜而已,人家还不一定肯要我。”然后双手握拳,“加油!”
纪恒一脸无语。
“夏小卷,你要是真想拍戏的话……”纪恒犹豫了一下,“……我肯定能帮你找到更好的资源,不用去拍这种小成本言情剧。”
他的友善值突然飙升,让人有点适应不良。
小卷拒绝,“不用,我昨晚看了一下那本书,还挺喜欢的。”
纪恒呵了一声,“喜欢那种吻戏床戏一大堆的书?”
小卷抓到他了,“你果然偷看我的书!”
“我随便翻翻而已。”纪恒说,“你真要接?你知道真接了你要亲谁么?”
小卷还真不知道男主是谁,昨天聂长风没说。
纪恒瞥她一眼,“一个叫吴轶的,去年有个无聊网站评出来的最会接吻的男星,出道以来不知道亲过多少人。”
小卷双眼放光,“真的?这么好?长得帅吗?”
纪恒一言不发,忽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几大步就走进卫生间,嘭地甩上门,好像完全忘了现在是早上,还要保持五步之内的事。
32、第 32 章
作为一个理性的看热闹的围观群众,小卷善良地默默向前跟了他几步, 好让两个人的距离不至于拉得太远, 一起吐血而亡。
等他猛地甩上门, 小卷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老虎, 尤其是公老虎,天生有很严重的划地盘的习性。
看他这意思, 这些年他自己使劲撩着撩着,还结了个婚,忽悠得她那么喜欢他,竟然就真的习惯性地把她当成他的私人财产了?
他铁青的脸色实在太好看了, 很值得多看几次。
小卷心想:今天一定要好好试戏, 把角色拿到手。
吃过早饭, 纪恒一反常态,把夏小恒从后院带过来。夏小恒乖巧地让他挂上狗绳, 一脸兴奋。
“难得有时间,我们去遛遛狗。”纪恒说。
小卷有点痛苦, “能不能不去啊?你不是雇人天天遛它吗?”
纪恒答:“你是不一样的,夏小恒想要跟你玩。”
明明告诉过他多少遍,这狗改名叫“狗狗”了, 他还是执着地“夏小恒”“夏小恒”地叫个不停。
纪恒俯身摸摸夏小恒的脑袋,“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它才两个月大,你把它一点点养到现在,你忽然失忆了, 说不要它就不要它了,夏小卷,你有没有考虑过它的感受?”
纪恒的手还在夏小恒头上,偏头望着小卷。
他脸色不太好,情绪似乎有点低落。
夏小恒聪明极了,察言观色,知道她不太想去,也眨巴着黑亮的小眼睛望着小卷。
小卷被他们四只明亮清澈的眼睛盯得心很虚,觉得自己好像始乱终弃的渣男。
“好。那就去遛呗。”小卷小声说。
夏小恒听懂了,嗖地窜到门口,疯狂地摇着尾巴。
望着它在早晨的阳光下摇个不停的大尾巴,小卷突然把狗的事想起来了。
应该是两年前,那天是小卷的生日。
纪恒一大早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从车里搬下来好大一个浅粉色包装的盒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送你的生日礼物,要不要看看?”纪恒问。
“是什么啊?”小卷凑过来,掂了掂大纸盒,还挺重。
最奇怪的是盒子上剪了不少洞,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是吧?”
小卷火速抽卡盒子上扎好的宽大的艳粉色缎带,打开盒盖。
一只胖嘟嘟黑白相间的小狗崽探出脑袋,望着小卷,小尾巴疯狂地摇着。
纪恒摸摸小狗的脑袋,“我托人找来的边牧,才两个月大,它爸爸是去年ACM的总冠军,据说非常聪明。”
小狗一点都不怕生,亲昵地伸出小舌头舔舔小卷,小卷立刻把小狗宝宝抱进怀里。
纪恒微笑了一下:“你说过,想要一幢有粉色蔷薇的房子,两个人,一条狗,现在房子买了,蔷薇种了,狗也有了,喜欢么?”
小卷重重地点点头,抱着小狗不松手。
纪恒在小卷身边坐下,一条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靠背上,懒洋洋地把小卷拉进怀里,让她靠在他身上。
纪恒伸手摸摸小狗脑门,“给它起个名字吧?”
小卷想了好半天才说,“不然就叫狗狗吧?”
纪恒反对,“狗狗?你还真有创意。”
小卷努力又想了想,“那就叫恒恒,小恒?夏小恒?”
纪恒眯起眼,“胆大包天,敢在我的名字上冠你的姓?”
“不服气啊?”小卷得意地摸摸怀里的小狗脑袋,“这个是我的夏小恒。”
然后回身举起手,拍了拍纪恒的脑门,“这个就是我的夏大恒。”
纪恒笑了,一脸的无可奈何。
小卷全都记起来了。
这两天不知为什么,记忆大爆发,小卷有点头晕,双手按住脑袋揉了揉。
纪恒问:“怎么了?”
“纪恒,我突然想起来了,狗根本就是你抱回家的,是你送我的!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对不对?”
纪恒有点尴尬,“是又怎样?”走到门口,打开门。
穿过别墅区有条人工河,天还早,只有零星几个晨跑的人,两人一狗沿着河边慢慢往前走。
纪恒像上次拍暗迹时一样,教小卷怎么控制好夏小恒,不让它在前面乱冲。
看小卷还是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纪恒忍不住问:“拍戏时和它培养过感情了,现在还是那么害怕?”
小卷没回答,默默地想明白了。
纪恒找借口把夏小恒弄进剧组,跟她拍对手戏,就是故意创造机会,想让她跟夏小恒培养感情,至少能不那么怕它。
他是在担心小卷突然不理夏小恒了,它会委屈。
他不说,其实对夏小恒很好,和他以前乱说的什么“你想养就养,反正我无所谓”根本不一样。
“你要不要牵牵看?”纪恒问。
夏小恒也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小卷。
小卷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狗绳。
夏小恒今天异常地乖,好像努力想在小卷面前表现得好一点,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卷也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尽可能地多摸摸它的脑门。
沿着河兜了一大圈,又跟夏小恒去旁边没人的空地上扔了好久的飞盘,才回了家。
遛了一圈狗,纪恒的脸色已经不那么可怕了,恢复了往常的波澜不惊,和小卷说话时也看不出什么异样。
可是小卷很快就发现,他把怒火转移到了谁头上。
在公司的一整个上午,他都对聂长风不理不睬,万不得已搭理他,也绝没有一句好话。
小卷发现,聂长风这个人脸皮也挺厚,任纪恒怎么冷着脸怼他,都始终保持笑容。
中午时,聂长风来找小卷。
他穿了件嘻哈风的大红色卫衣,要多显眼有多显眼,连一边耳朵上的耳钉都换成了红的,看着像哪个地下乐队的歌手,一点都不像“聂总”。
小卷忍不住往他的衣服上多看了两眼,聂长风解释:“你不是要去试镜嘛,穿红的吉利。”
小卷忍不住笑出来。
聂长风上下打量一遍小卷,指挥她就这样纯素颜,换了白T恤牛仔裤,扎了条马尾。
“这么漂亮,怎么可能拿不到角色?”
聂长风一脸得意,好像小卷是他生的。
小卷对着镜子大言不惭地发愁,“会不会漂亮过头?因为我看到书里说女主是清秀可爱型。”
纪恒坐在他的位置,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充分表达了他对这两个人的不屑。
然而什么都挡不住一个一心想红的艺人和一个一心想捧红她的经纪人,两个人快乐地飞走试镜去了。
试镜在一家新媒体公司的大楼里,就是一间普普通通办公室一样的房间,只不过架着摄影机,摄影机对着一面摄影棚那种白幕。
和小卷想象的不一样,并没有别人来试镜,好几个人在等着,聂长风帮小卷介绍了一下,是这部剧的导演和制片。
小卷一眼就看到,导演旁边坐着个熟人,就是那天慈善拍卖上和她哄抬价格抢耳环的秦轻。
他看见小卷,先笑了。
这只狐狸的眼尾微微斜飞,嘴角常常噙笑,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很有点当年的九尾狐简钰的意思。
小卷奇怪:他来干什么?难道这部剧是他们驰达传媒投资的吗?
聂长风跟导演制片都很熟,来了就一通哈拉,好像不是带小卷试镜的,是来纯聊天的。
导演姓袁,看见小卷是带着书过来的,问小卷:“看过了?喜欢这本书吗?”
小卷点头,“昨晚一口气看到两点。”
秦轻插口道:“可能你们女孩子喜欢,这本的写法我是真的吃不下,硬着头皮看了一整天才看完。”
小卷看他一眼,心想:他看这本书干嘛?
袁导随口问了小卷几个角色理解的问题,然后递给小卷打印的几张纸,“你先看一遍,一会儿就试试这段戏。”
这段戏是罗烟让人救了卫宣后,把他带回公主府。
罗烟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就是原书的男主、超级大boss、她要攻略的对象、将来对她恨之入骨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的那个人。
在原书里,当初就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公主就对卫宣说了几句嚣张跋扈的话,才让卫宣对她恨之入骨。
可是系统规定,几个关键情节点的台词是必须要说的,为了完成任务,罗烟只得硬着头皮把那几句找死的台词对着卫宣念完。
小卷要演的,就是罗烟被迫对书里的大boss念台词,最后被激怒,真的对着大boss说了这段找死台词的戏,这场戏很重要,确立了两个人全剧相爱相杀的关系。
工作人员帮小卷搬了把椅子放在白幕前,又拿了件半透明的长袖纱衣给小卷套在白T恤外面。
小卷伸手让他们套衣服,把袖子展开,好奇地低头打量这身奇葩打扮。
她站在白幕前,身材美好,低垂着眼眸,睫毛上干干净净没有妆,却又弯又长,忽然抬起头,对着这边坐着的人笑了。
本来坐着的秦轻忽然站起来。
秦轻问:“袁导,我来帮她对这段戏吧。”
袁导连忙说好。
小卷简单地对着镜头自我介绍了一下,在椅子上坐下,秦轻走过来,毫不犹豫地跪在她身边。
看来他是打算帮忙演卫宣。
袁导让他们开始。
小卷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大boss,问:“叫什么?”
秦轻毫不避忌地抬起头,直视着小卷,“卫宣。”
小卷把头转回来,抬手摸了摸鬓边,好像在对镜理妆,其实是用衣袖挡住脸,深深吸了几口气,准备说那几句系统规定必须要说的找死的台词。
小卷依然对着那面虚拟的镜子,没有去看卫宣。
“长得还不错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府去。”
说得既快又含糊,有点怂。
说完,悄悄吐出一口气。
秦轻在她身后沉默了一下,忽然说:“公主说什么?我听不清。公主能再说一遍吗?”
语调中带着桀骜不驯。
小卷仿佛从那面虚拟的镜子里看到了身后的秦轻。
两个人在镜中对视片刻。
罗烟这时的心理活动应该是:拽什么拽?你是大boss就很了不起吗?
仿佛真看到了他挑衅的眼神,小卷转过身,直视着他那双嘲弄的眼睛,重新说了一遍。
“我说你长得还不错。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不乖的话……”
小卷一字一顿,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语调全是威胁,“……就直接宰了,扔出府去。”
两个人针锋相对地对视着,如同决斗一样,谁都没有移开目光。
秦轻忽然笑了,上挑的眼角魅惑地一弯,“好,从今以后,我就是公主的一条狗。”
戏就试了这一小段。
聂长风马上问:“还不错吧?这么短,要不要再试一段?”
好像摆水果摊的小贩,手里攥着剥开的橘子跟人推销:甜不甜?甜不甜?要不要再尝一瓣?
袁导和制片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袁导表态,“不用再试了,就是她吧。”
制片感慨:“两个人在镜头里真是男帅女靓,赏心悦目。”
这就算行了?竟然这么简单?
秦轻听见了,站起来,笑着对小卷伸出手,“夏老师,以后多指教。”
小卷莫名其妙地看着秦轻。
袁导解释:“小卷,这部剧现在定下来,由秦老师演男主卫宣。”
小卷的脑子有点乱:怎么是这只狐狸来演男主?原来那个最会接吻的叫什么轶的男星呢?被他吃了?
33、第 33 章
回去的路上,小卷问聂长风, “怎么男主突然就换人了?”
聂长风并不在乎, “这种换人的事, 没什么奇怪的, 经常。那个秦轻我知道,虽然算是半玩票性质, 演技其实很不错,和我们小卷放在一起,还凑合。”
小卷嘀咕:“听他们的意思,我演得也没多好, 选我只不过因为我的脸, 我估计还因为你跟他们的交情。”
聂长风伸手安抚地拍拍小卷的胳膊, “长得好也是本事对吧?演技可以慢慢磨。和交情什么的没有关系,如果我硬塞个不合格的, 他们也不会要。”
小卷和他相视而笑。他人真的很好。
回到Avant,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告诉纪恒试镜结果, 小卷相当好奇纪恒到底会不会问。
纪恒居然真的什么都没问,一直埋头办公。
等聂长风出去了,纪恒才头也不抬地问小卷:“拿到角色了?”
小卷惊奇:“你怎么知道?”
纪恒这时才抬头看她一眼, “聂长风要是现在现原形的话,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说完,又重新低下头。
“你今天见到吴轶了?”纪恒好像在边看文件边随口聊天。
小卷摇摇头,“没有。男主换了,换成那天慈善拍卖上跟我抢耳环的那个秦轻。”
纪恒的手顿住了。
“我还跟他对了一小段戏。”小卷说, “还不错。”
小卷窝进她舒服的单人沙发里,随手抓起一本书。
纪恒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什么不错?长得不错?演技不错?跟他吻戏床戏都没问题?”
小卷捏着书,眼前浮现出秦轻的样子。
说实话,小卷开始时一心只想把角色拿到手,和男主搭戏这件事,并没有想那么多。
今天去试戏,要搭戏的男主忽然变成了一个具象化的活生生的人,尤其是还是那个狐狸秦轻。
小卷立刻就不想要这个角色了。
小卷一直在琢磨怎么跟聂长风开口,可是回来的路上,因为试镜成功,聂长风一直兴致勃勃的,小卷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一想到要跟秦轻拍亲热戏,小卷就有点发虚。
但是气势上绝不能认怂,小卷硬着头皮回答纪恒,“怎么会有问题?当然没问题,和谁都可以,吻戏什么的随便来。”
纪恒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小卷,锐利的目光穿透小卷的眼底。
小卷努力绷住表情,不转眼珠地和他对看。
两人对视了足有几十秒,纪恒忽然笑了,重新低下头。
他不爽了一天,这会儿心情好像突然愉快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小卷急了,“我当然不会有问题!”
纪恒不说话,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挂着。
小卷愤怒地瞪他,一直瞪到他收拾东西,说有事要出去办。
纪恒走了一下午,傍晚时,聂长风又过来了,说是《日上帘钩》的袁导那边有事找小卷,想请她再过去一趟。
小卷有点纳闷:中午才刚去试过镜,能有什么事,非要再走一次?
纪恒也不知道去哪了,聂长风陪着小卷,又去了中午试镜的地方。
还没进门,小卷就听到了某人熟悉的声音。
他来干什么?
小卷和聂长风对视了一眼,聂长风笑了,低声说:“他可真行。”
果然,打开门,就看见纪恒正安闲自在地坐在里面,正在和中午见过的袁导和制片他们几个人聊天。
小卷用眼神问纪恒:你来凑什么热闹?
纪恒勾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倒是袁导招呼小卷:“小卷啊,过来过来。不好意思又让你跑一趟……”
小卷心想:不会吧?难道纪恒特意过来,把她好不容易才拿到手的角色搅黄了?
小卷自己不想要这个角色是一回事,可他来故意捣乱又是另外一回事。
小卷怒视着他。
袁导接着说:“……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下,这部剧的男主换人了。”
哈?
小卷看看袁导,又看看纪恒。
袁导对纪恒客气又讨好地笑笑。
“纪老师要来演卫宣,我们想都不敢想,估计是前几天到庙里拜菩萨拜对了。这是纪老师第一次拍电视剧吧?”
然后转向小卷,“我本来想,纪老师在公司里直接跟你说一声就行了,纪老师坚持要请你过来,正式地宣布一下。”
小卷无语地看着纪恒:是。他当然想把她抓到这儿来,欣赏她被当众打了一闷棍的表情。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把那么难搞的秦轻换掉。
凭着对他多年的了解,小卷一眼就看出,纪恒虽然没什么表情,眼神中却藏着点得意。
小卷不想输,用遗憾的语气问袁导:“真要换掉秦轻啊?中午跟他试戏,我觉得他演得挺好的啊。”
袁导有点尴尬,还没说话,就听到纪恒问:“秦轻他们试了哪段戏?”
袁导连忙在抽屉里翻了翻,翻出两张纸:“试的是这段。卫宣和罗烟的第一场对手戏。”
纪恒浏览了几秒,就说:“我跟她来一遍。”
那当然再好不过,袁导有点兴奋,连忙讲戏,“卫宣这个人是……”
纪恒放下手里的纸,“我知道。我看过小说了。”
房间里所有人一起陷入诡异的沉默。
纪恒怎么会看过这样一本女主穿到古代做公主收男宠谈恋爱的小说?他没事看这个干嘛?
然而谁也不敢问。
纪恒站起来,率先走到白幕前,站在那里,半笑不笑地偏头等着小卷。
工作人员赶紧给小卷搬了把椅子放好。
看来他是真打算试戏,试同一场。
明明是陪着他随便试一遍的,小卷却莫名其妙地紧张,甚至比中午试镜争取女主角时还要更紧张一点。
小卷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袁导喊了开始。
纪恒瞥了眼地上,脸上带着点嘲弄,不过还是慢悠悠跪下了,就跪在小卷面前。
他人高,就算跪下也不矮,虽然跪着,脸上却毫无驯服的意思,眯眼看着小卷。
这种眼神小卷太熟悉了,就是每次他打算挑衅前的样子。
气势上绝对不能输他。
小卷受激,腰背挺得更直一点,扬起下巴,向下睨着他,努力想压他一头,“叫什么?”
纪恒没有立刻回答,好像说出名字是种耻辱,不过最后还是从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卫宣。”
下面就是那段原书里拉仇恨让卫宣恨之入骨的台词,小卷想起剧本上说,这段要表演心虚。
可是被纪恒的目光这么压迫着,小卷一点都不想表现得太怂。
小卷没有移开和纪恒对视的目光,反而探身向前,伸出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长得还不错。”
小卷的手指在他的下巴上捻了一下。
他早晨刮过胡子,小卷今早看见他在脸上涂满白白的泡沫,仔细刮过一遍。不过已经是下午了,下巴上能摸出一点微微的胡茬,粗砺地磨过小卷的指尖。
小卷偏头打量他漂亮的脸,故意放慢了语速,用的是讨论货物一样的轻佻语气。
“从今以后呢,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府去。”
难得有机会让未来的白虎王跪在面前,羞辱他一下也是好的。
纪恒反而笑了,抬手把小卷的手攥在掌中,语气慢悠悠懒洋洋,“公主说什么?我听不清。公主能再说一遍吗?”
都说得那么慢了,你还听不清?硬拗台词嘛。
小卷再开口,“我说……”
纪恒一只手还握着小卷的手,另一只手却忽然搭上小卷的膝头。
他比她矮,却不是一个顺从的姿势,仰头望着她,眼中全是桀骜不驯,问:“说什么?”
他盯着她,他的手沿着她的腿缓缓向上滑。
从今以后,他就是她的男宠,要讨好她,伺候她,做这种动作,一点都没有不正常。
可是他的动作和表情,却全不是讨好的意思。
小卷知道,这是一场较量,谁怂谁输。
想赢的话,戏里的罗烟不能躲开他站起来喊人,戏外的夏小卷也不能叫停。
小卷无视他放肆的手,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
“狗”字咬得特别重。
他的手却继续向上,摸上她的腰,他整个人都跟着欺近,起来了一点,把她压迫在椅子里。
小卷硬撑着继续说台词:“……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
他的手还在顺着她的腰侧向上滑,人已经到了极近的地方,薄唇和小卷的只有一丝距离。
就这样呼吸相闻,他挑衅地问:“要是不乖呢?”
小卷努力稳住变急促的呼吸,盯住他的眼睛,清晰地把最后一句说完,一字一顿,“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公主府。”
他停顿片刻,嘴角轻微地一挑,用“我是你的神你的主宰”的嚣张口吻说:“好,从今以后,我就是公主的一条狗。”
袁导喊了卡。
纪恒放开小卷站起来。
好像所有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小卷却清晰地感到,在纪恒起身前的一瞬间,两人唇间那一丝距离消失了。
温暖的触感清晰明确,却只有一瞬,这是个零点一秒的吻,他轻轻贴了一下,一触及离。
众目睽睽之下,他真是什么都敢干。
小卷瞪着他,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到袁导那边去了。
虽然莫名其妙被纪恒亲了一下,小卷还是承认,他演得真好。
上次小卷和秦轻试戏时,秦轻的演技不错,按部就班,剧本里要表现的,他全都像交作业一样妥帖地给了。
但是纪恒完全不同。
纪恒没有全按剧本来,他的卫宣是活的,他挑衅罗烟,激怒罗烟,却又挑逗罗烟,诱惑罗烟,把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就相爱相杀的关系立得很稳。
小卷坐着没动,定了定神。
心跳得太快,好像刚上了一次角斗场。
袁导正在感慨:“纪老师当然不用说,夏老师这次演的也比上午好得多。你们感受到没有,这就是赤.裸裸的性张力。”
摄影大哥在那边嘀咕:“性张力是什么?”
制片笑着搭茬:“就是两个人特别想上床但是硬撑着没有上床的那种感觉。”
弄得小卷无比尴尬。
34、第 34 章
所以说,这部戏里所有的吻戏床戏都要跟纪恒演了?
虽然小卷十分不想承认, 不过还是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
毕竟两个人都亲过那么多次了, 在镜头前, 大概, 应该,也没差吧?
从好的方面想, 真的拍床戏,以纪恒的人品,肯定不会趁机乱占便宜,总比摸不清底细的陌生人好。
一起回去的路上, 小卷忍不住问纪恒:“你就这么把角色抢了?那秦轻怎么办?”
“才试了一次戏, 就这么替他操心?”纪恒不肯解释, 只说,“他改演男二。”
秦轻绝对不是善茬, 不知纪恒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男主的角色抢到手, 而秦轻也是奇怪,演不了男主,居然肯来演男二。
聂长风纳闷, 问小卷:“我还以为你要问他为什么要来抢这个男主。”
小卷答:“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撒尿划地盘,很神奇地把我划进他的地盘里去了。”
纪恒呵了一声,“有人口是心非,要拍亲热戏却吓得不行,我只不过是日行一善, 出手救你而已。”
小卷不屑,“谁要你救?亲热戏这种东西,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等小卷先下了车,聂长风才对纪恒幸灾乐祸地说:“纪恒,男二和小卷也有暧昧戏,有本事你一个人把男主男二全演了啊?”
纪恒瞥他一眼,没有回答。
小卷和纪恒两个人吃过晚饭,小卷继续啃她的漫画,又看完一整套,才去收拾准备睡觉。
洗好澡,去衣帽间放衣服时,一眼就看到墙角堆着几个巨大的黑胶袋子。
清洁阿姨白天已经来收拾过了,小卷过去穿的粉红色衣服全被阿姨装进袋子里,靠墙放着,好给新衣服腾地方。
小卷看看那几大袋衣服,“这些要怎么办?”
纪恒走过来,“你打算扔了?你确认你不会有一天又重新喜欢了?”
小卷不以为然:“怎么可能,我哪会喜欢这种风格?是你故意整我,非说我穿这个好看,我才穿的吧?”
纪恒挑挑眉,撂下一句,“夏小卷,你仔细看看,你以前用的所有东西是不是都是这种色系的?”
他说的也对。
小卷这几天早就注意到,以前的小卷用的所有东西,从笔到钱包手机,从水杯到座椅靠垫,等等等等,一律都是深深浅浅的粉红。
难道迷糊时真的喜欢过?
小卷蹲下翻翻大袋子。
里面的一堆粉色衣服挤在一起,连蝴蝶结都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像被抛弃了一样,可怜巴巴。
小卷随手拎出一条洛丽塔风的小裙子,复杂夸张的粉色裙摆上印着艳粉色玫瑰,缀满花边,一层又一层,腰上装饰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
一种熟悉的感觉涌进脑海,小卷现在有经验了,闭上眼睛,等着记忆回来。
也是在这个衣帽间里,是白天。
小卷身上穿着这条裙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却皱着眉。
门忽然开了,纪恒走进来拿东西,看看小卷皱起的眉头,问:“怎么了,这条裙子不是定了好几个月,好不容易才淘到手的么?刚买就不喜欢了?”
“你说这种颜色加这种款,会不会太夸张了啊?”小卷对着镜子犹疑不定。
纪恒走过来,扶住小卷肩膀,把她转了个圈。
扬起的花边裙摆擦过纪恒的长裤,纪恒帮她把长发顺到耳后,眼含笑意,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才说:“不会。很漂亮。”
“可是每次我穿这样出去,都有人指指点点的。”
小卷投诉,忧愁地对着镜子拉拉裙摆。
“片场的那群人也说不好看,说幼稚,说傻,她们偷偷议论我,我都听见了。可是我好喜欢啊。”
纪恒站在小卷背后,握着小卷肩膀的手滑下来,把她亲昵地搂在怀里,和她一起看着镜子。
“你喜欢就好了,管别人说什么。天天听别人说什么就不用活了。只要你觉得好看,我觉得好看,不就行了?”
小卷不确定:“真的好看吗?”
纪恒低头吻吻她的头顶上的呆毛,明亮的眼眸定在镜子里的小卷身上,“很好看,非常好看。”
门开着,李天进来放东西,一眼看见小卷身上的裙子,表情痛苦。
“小卷姐啊,你又要穿这种裙子……”
小卷仰起头,和纪恒相视一笑,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了?不好看吗?连纪恒哥哥都说很好看!”
现在,口味完全变了的小卷拎着那条小裙子发呆。
所以这才是那天李天说“纪哥说好看你就一直穿”的原因?
认识纪恒这么多年,纪恒的穿衣品味始终如一,偏好简洁雅致,对任何颜色款式夸张的衣服避之不及,而且眼光奇高,很少夸人。
上次和纪恒一起参加慈善晚宴,小卷换了一条那么漂亮的晚礼服,随口问纪恒“好看吗”,他都只敷衍了一句“凑合”。
以他的性格,看见小卷穿这样一条裙子,应该嘲讽技能全开吧?
他居然没有。
他说“很好看,非常好看”。
说得真情实感,望向小卷的眼神深情款款,好像别说花边多了点,就算小卷随便披条麻袋,他都觉得是人间绝色。
影帝大人演技太好,看不出丝毫破绽。
五千年前小卷就不太弄得清他究竟在想什么,现在他的演技磨炼得炉火纯青,收放自如,小卷就更头大了。
小卷把小裙子塞回黑胶袋子里。
刚要站起来,忽然撞到了人。
纪恒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也正俯身看她手里的裙子。
“你做贼一样干什么呢?”小卷被他吓了一跳。
纪恒伸手扶稳她,“看你拎着裙子犯傻。”
他离得很近,优美的唇形就在小卷眼前,小卷忽然想起今天试戏的时候,他贴上来的那个短暂的吻。
“又发呆。想什么呢?”纪恒问。
小卷皱皱眉,“想起你今天试戏的时候偷亲我。你该不会想说是无意中碰到的吧?”
纪恒嘴角一挑,“当然不是。我是故意的。”
他这么说,小卷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蹦出一个词,“无耻。”
“那时候离得那么近,亲上去很奇怪么,不亲才奇怪吧?”
纪恒的目光向下滑,落在小卷的唇瓣上,“现在也这么近……”
小卷火速往后退。
纪恒站起来,“至于吓成这样?我们两个也不止亲了一次两次了,你这样,过几天拍戏的时候怎么办?”
小卷也跟着站起来,“拍戏是另一码事。”
“有什么差别?还不都是我亲你?”
纪恒眯眼望着小卷,挑衅道:“你不会是不敢亲我,怕亲着亲着,就爱上我了吧?”
小卷哈了一声,“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我爱上你?我亲你八千回都不会爱上你好吗?”
纪恒袖手靠着墙,脸上似笑非笑,“那来啊。”
“来就来。怕你?”小卷答。
“不怕?不怕你为什么不敢过来?”
“过来就过来。”
小卷被他激得火起,两步走过去,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拉下来,亲了上去。
他的嘴唇一如既往地温暖,小卷重重地压上去,觉得还不够,又在上面恶狠狠咬了一口,挑衅地看着他的眼睛。
纪恒靠着墙没动,一双幽深的眼眸落在她脸上,被咬了一口,才哑声说:“有你这么亲人的么?你属狗的?”
小卷再咬一口。
纪恒眯了眯眼,忽然也用牙齿叼住她的下唇,轻轻地咬了一口。
“你不是也像狗?”小卷嘴唇被叼住了,含糊地说。
纪恒放开她的下唇,“我可不止会咬人,我比你厉害多了。”
他重新吻上来,吮住她的唇。
研磨温存了一会儿,他的舌尖探进来,找到她的,不慌不忙地撩拨。
像挑逗,又像试探。
小卷不甘心,也努力去撩拨他,两个人都不甘心被对方压制,彼此缠绕厮磨,好像一场柔软无声的厮杀。
他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抱在胸前,而是绕到她背后,把她拥进怀里。
一种熟悉的感觉铺天盖地。
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纪恒忽然跑进小卷的脑海,闭上眼睛都赶不走。
小卷忽然觉得,好像有无数次,自己就这样被那个他紧紧地抱着,深深地吻着。
小卷努力把他清出脑海。
现在不是在接吻,这是一场较量,小卷收回心思,认真地对付他,一心一意想压他一头。
好像觉得小卷太矮,亲起来不方便,他轻松地一兜,就把人抱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小卷觉得他正在一边吻着,一边带着她一起向后倒。
虽然有他的手护着,小卷还是下意识地睁了睁眼睛,忽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小卷带到了外面卧室他的床上。
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被子里。
小卷一激灵,猛地清醒了。
“纪恒,你在干什么?”
纪恒原本也低垂着睫毛,眼睛半阖,这时睁开了,凝视着小卷。
他想了想,用“你为什么会问这种奇怪问题”的口吻答:“在干什么?在亲你?一不小心亲到了床上?”
小卷无语地推开他,火速从他的床上溜下来,跑回自己的床上。
纪恒在那边慢悠悠地问:“你要睡觉了?”
小卷没理他,把被子高高地拉起来,蒙住半张脸。
小卷闭上眼睛,心还在乱跳,心想:今晚真是莫名其妙的。
为什么刚刚在衣帽间里非要争那一口气,冲上去亲他呢?
小卷分析了半天,觉得除了他故意激人之外,还因为记忆中那个温存体贴的纪恒在她脑中捣乱。
温柔的男生小卷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先是家里哥哥们的朋友们,后来是宛丘上那些师兄,一点都不稀罕。
哥哥的朋友们个个都哄着小卷,宠着小卷,陪吃陪玩,予取予求。
后来到了宛丘,也从不缺人嘘寒问暖。
小卷当值时,总有人抢着帮忙,那些师兄们帮她把她该干的活都妥帖细致地做好,小卷就乐得自己跑出去逍遥。
小卷那里,常年有仙界各州最新鲜的零食吃,最有趣的小玩意玩。
有些人腼腆地亲手送过来,常常还附上小诗小画什么的,有些人干脆悄悄放在小卷门口,都不知道是谁送的。
宛丘上那些围着小卷转的师兄,小卷都不太记得了,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他们个个语调温存,目光柔软,面目模糊。
只有纪恒不一样。
他就像宛丘上一个最奇葩的存在,一个巨大的不和谐音符。
他处处跟她作对,天天找她别扭,罚她时毫不留情,让她恨之入骨,一记几千年。
可是在那段失去的记忆中,纪恒却是另一种样子。
他虽然还是他,语调中仍然带着一点小卷熟悉的嘲讽,可是剩下的那点嘲讽,更像是调情。
他异乎寻常地温存体贴,不乱怼人,动作亲昵暧昧,像是变了个人。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小卷心里有点慌。
因为是纪恒,所以特别慌。
小卷努力地用纪恒的思路和逻辑分析,怎么想都觉得纪恒是故意的,他存心演成那样,让傻掉的小卷喜欢上他,好看她的笑话。
可是影帝大人演得太到位,像真的一样。
小卷正在瞎琢磨,忽然觉得有人对着她的眼皮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小卷下意识地睁开眼,眼前是纪恒那双漂亮的眼睛。
纪恒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俯身在很近的地方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伸出手指,在她被子外露出来的脸颊上点了点,“脸这么红,乱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隔空声援#55断更节#,作者的著作权不容侵犯,起点的大大们加油,不要怂。
今天小卷儿不怂,冲上去亲了,我觉着,这两个人正在一天天开始失控^^
35、第 35 章
“你才乱想呢。”小卷反驳,“你跑过来干什么?”
纪恒坦然答, “我要去洗手间。”
已经过了十一点, 五步的距离一定要保持, 他要去, 小卷就得跟着。
小卷翻了个身,送给他一个大大地写着“我不想理你也不想跟你去你憋着吧”的后背。
整个人忽然一空。
小卷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胸膛坚实而温暖。
纪恒轻轻松松就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颠了颠,调成个抱着舒服的姿势,慢悠悠走到洗手间门口, 才把她放下来。
纪恒低声威胁, “乖乖等在这儿, 不乖的话下次直接把你抱进去参观。”
小卷今晚脑子有点乱,转得比平时慢, 睁圆眼睛看着他,努力琢磨能怼回去的话。
纪恒忽然俯下身, 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傻乎乎的。”他说。然后进了洗手间,关上门。
小卷被他吓了一下。
他又亲?这是亲了一晚上亲出瘾来了?
等他开门出来时,小卷先防范地退后一步。
“这么害怕?”纪恒的目光在她嘴唇上流连了一瞬, “你不喜欢亲我?那你惨了,接下来这部剧一直都要亲,从头亲到尾——剧本是你自己挑的。”
《日上帘钩》剧组原本就万事俱备,现在女主也重新找到了,很快就选了个良辰吉日开机。
拍摄是在一个著名的影视基地, 出发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纪恒就和小卷把夏小恒托付给聂长风,带着李天米粒一行人,先搭飞机到华城,又坐了快一小时的车,好不容易才到了地方。
到了就是开机仪式,开机仪式上,小卷又见到了秦轻。
袁导带着几个主演单独上香,小卷学着他们的样子,举着三根烤肉串一样的大长香拜了拜,跟着纪恒把香插进香炉里。
秦轻紧跟着过来,把自己手里的三根香紧贴着小卷的香插好,惹得纪恒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停了很久。
秦轻却像没注意一样,狐狸眼一弯,对着小卷笑了笑。
这部剧是小言改的,主要剧情就是爱来爱去恨来恨去,并不长,只有二十集,为了赶拍摄进度,分成AB两组同时进行。
因为纪恒实在太忙,他的戏尽可能优先安排,好让他的戏份能短时间内尽快杀青。
所以小卷和纪恒一进组,就紧锣密鼓地忙了起来。
小卷很快就发现,和上次拍暗迹很不一样,这次糙得太多了,纪恒吐槽的“两个月流水线大生产”,确实不算太冤枉他们。
袁导也不像拍暗迹时的导演韩子奇那样,在片场那么有权威有主意,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混过去了,只是每天当宝贝一样供着纪恒这尊大佛。
好在虽然是部小言,纪恒仍然很认真地对待。
不止自己认真,对小卷的戏也很认真,每场小卷的戏都要先跟她讲几遍,过几遍,比袁导还操心。
因此第一场罗烟穿越,在路上让人顺手救卫宣的戏一完,袁导就赞不绝口。
“小卷,这么发展下去,拿影后指日可待啊。”
“哪有那么好。”小卷跟他客气。
纪恒也换好衣服改了妆过来,“袁导说得对,确实不错。”
他居然在夸小卷。
小卷突然意识到,无论是现在,还是上次在暗迹剧组,只要当着外人的面,他说她的就全都是好话。
好像只有私底下才喜欢怼她。
“那都是纪老师教得好。”小卷故意顺着他拍了句马屁,想听听他还会说什么。
她这么客气,纪恒明显地怔了怔,却还是说,“是你有天赋,又有灵气,否则谁教都没用。”
咦?
昨天晚上他坐在床上给小卷讲戏的时候,不是还说什么“夏小卷你一脸聪明相,原来是伪装”、“我怀疑你脑壳里装的是二两咸豆花”之类的吗?
他真的不当着导演的面说她坏话。
小卷兴高采烈,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一直到下一场戏前,纪恒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脑袋:“你瞎高兴什么呢?”
他现在是剧里卫宣的造型,长发披在身后,露出漂亮的额头,看起来宛如当年在宛丘的样子,只是身上的衣服不太相同,宽袍广袖,透着慵懒,合乎他新晋男宠的身份。
小卷低声说,“马上要收了你,可以把你随便搓圆揉扁、生吞活剥,当然高兴。”
纪恒看看左右,轻蔑地呵了一声,“就你?一只小破鸟,你想吃,也得有本事吞得下去。”
正说着,演员副导演刚好走过来,对小卷笑着感慨:“夏老师这妆可真漂亮。”
纪恒随口纠正:“主要是人漂亮,什么妆都能驾驭。”
小卷很想笑。
纪恒身上好像装了个开关,私底下胡说八道,可是一旦有外人在,就自动切换到彩虹屁模式。
一开一关精准控制,绝不出错。
袁导在那边叫小卷和纪恒过去,笑道:“纪老师,夏老师,又是这场戏,你们两个上次试过。”
要拍小卷和纪恒试过的那场罗烟和卫宣的初遇戏了。
上次拍暗迹时,因为小卷没什么经验,只要是她的戏,韩子奇就特意贴心地把闲杂人等全都清出场。
可是这次,剧组的人围了好大一圈,黑压压的一起围观。
就连等戏的秦轻都在旁边看着。
纪恒的目光和他交错,滑了过去,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小卷的手,“怎么了?手这么凉。”
小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是有点紧张。
这次和上次试戏不同,两个人的妆是全的,场景是罗烟的寝殿,一切都显得正式了起来。小卷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深深吸了几口气。
袁导喊了开始。
纪恒被人带进来,走到小卷面前。
“跪下。”送他进来的人说。
纪恒好像挑了一下嘴角,顺服地跪下了。
他跪得也太近了一点。
小卷想起上次试戏时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恍了一瞬间神,赶紧走台词,“叫什么?”
“卫宣。”他回答,眼神含义不明,让小卷摸不透。
无论如何,他不像上次那样挑衅,小卷也就不像上次那么紧绷,放松了一点。
然而调戏还是要调戏他一下的,小卷伸手捏起他的下巴,偏头打量,“长得还不错。”
纪恒任凭下颏托在她的手上,笑了一下,“公主还满意么?”
这是什么台词?没这句啊?他又临场乱发挥。
小卷不动声色答,“还算凑合。”
“就只是‘凑合’而已?”纪恒问,顺手握住小卷的手,把她的手心压在他的侧脸上。
他的手很温暖,他的脸颊也是暖的,略微粗糙。稳稳传来的温度安抚了小卷,小卷渐渐镇定下来。
他又说:“我比‘凑合’好多了,公主要不要试试?”
他语调轻佻,眯起眼睛,偏着头,用眼角似笑非笑地睨着小卷。
小卷突然意识到他这次还是在挑衅,只不过换了一种新的挑衅法。
就算他跪着,小卷也是那个被调戏的人。
小卷抽回手,向后靠了靠,努力找回做公主的尊严。
她并不搭理他的话,冷淡地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府去。”
纪恒不等她说完,忽然出手钳住她双手的手腕,一起攥住,慢悠悠耐心地问:“公主说什么?我没听清。公主能再说一遍吗?”
小卷抽了抽,没抽出来,只得继续往下说:“……我说,从今以后,你就住在我的公主府,就像我养的一条狗……”
他这次没有在镜头前公然摸小卷的腿,小卷放松多了,台词也顺畅多了,“……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乖乖的,我有赏……”
还没说完,就看到纪恒露出一点笑容。
小卷本能地觉得危险,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他攥着手腕猛然拉低。
他不由分说地压住小卷的嘴唇。
小卷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就这么压了好几秒,他才松开,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问:“要是不乖呢?”
小卷还没从他的突袭中缓过神来,脸上红晕滚滚,努力地在脑子里找台词,“……不乖的话,就直接宰了,扔出公主府。”
说得心慌意乱。
纪恒笑了,嘴唇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好,从今以后,我就是公主的一条狗。”
声音无比轻柔,毫无诚意,好像大人在哄小孩,许诺给她糖吃。
影帝大人突然临时加了场吻戏,现场除了小卷,谁都不敢多说什么。
袁导喊卡后一个劲地夸:“两位老师的演技真好啊。”
米粒拼命压低兴奋的声音,对李天说:“怎么样?我就说纪哥有一天要拍吻戏的话,一定是跟我们小卷姐!”
只有小卷一个人怒气冲冲,走到旁边,就开始跟他算账。
“为什么突然把演法改了?还乱亲人?你借演戏的机会乱占女演员便宜,你这叫戏霸吧?”
纪恒从容答:“什么叫乱占女演员便宜?我又没亲别人,顶多算是乱占你的便宜。”
小卷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纪恒靠近一点,放低声音,“你喜欢我当众摸你还是亲你?我觉得亲比摸好一点吧?”
小卷无语,“你就不能好好地跪着吗?”
“我要是好好跪着,我就不是卫宣了。”纪恒不再逗她了,正色道,“其实是我昨天又重新看了一遍小说,忽然意识到我原来想错了。”
小卷忍不住好奇,“什么想错了?”
“上次试戏的时候,挑衅的部分比重太多了,是不对的。”纪恒说,“重新看一遍,我才发现,卫宣爱上罗烟的时间,可能比我上次以为的还要早。”
小卷无语,“他俩现在还都不算认识吧?感情不需要培养的吗?”
纪恒淡淡答:“不需要。有时候,见一次就够了。”
小卷不以为然,“你说一见钟情啊?那不就是光看看脸就喜欢了?看见漂亮脸蛋就喜欢,那不叫钟情,那叫发情。”
“那可不一定,感觉对,就是对了。”纪恒反驳,“说不定没看见什么漂亮脸蛋,就只是看见一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呃……耗子,就喜欢了呢?”
喜欢耗子?耗子??
小卷惊奇得忘了被强吻的事,“纪恒,你该不会在说你自己吧?你说你喜欢耗子?还是没长毛的??”
脑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场景:纪恒怀抱一窝刚出生的还没长毛没睁眼的小耗子,一脸美滋滋。
小卷严重地哆嗦了一下。
影帝大人这都是什么奇怪的癖好啊?
可怕的是,接下来,刚才那段戏又要再来一遍。
小卷不久前拍暗迹时,韩导知道她没什么经验,情绪基本全靠纪恒带,要重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要是情绪激烈的戏,很少让小卷重复。
可这次,袁导按部就班,拍完一遍,换个机位,又来了一遍,还补了个特写。
于是小卷就被纪恒亲了又亲。
阴谋吧?小卷心想,这根本就是阴谋吧?
36、第 36 章
一天的戏拍得都很顺利,一直到晚上。
这次比上次拍暗迹时紧张得多了, 因为小卷和纪恒上午十一点前拍戏不方便, 不知纪恒是用什么理由跟袁导商量的, 时间全部往后排, 天都黑透了,还完全没有停工的意思。
最后要拍的是小卷纪恒和秦轻三个人的戏。
在戏里, 秦轻扮演的是男二晏池,
男二晏池是留在公主府内教公主的先生,也是喻国的另一股势力——大将军安插在公主府的内线。
穿书的罗烟当然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谁,原书中, 晏池也和原主有一腿, 却坑原主坑得不遗余力, 不是什么善茬,因此罗烟从不去招惹他。
她不招惹晏池, 晏池却有点待不住了。
这场戏说的就是这天,罗烟正在寝殿里和卫宣在一起, 努力刷他的心意值时,晏池来了。
开拍后,纪恒身上穿了件黑底滚金边的宽袍广袖, 衣领半开,露出一片胸膛,一脸大boss样,大模大样斜靠在软踏上。
“西境进贡的葡萄,你要不要尝一个?”小卷自己吃了一颗葡萄, 又拿起一颗,随手递给纪恒。
纪恒根本不接,只张了张嘴。
小卷犹豫了一下,把葡萄送到他嘴边。
他就着小卷的手,含了葡萄,顺势含住小卷的指尖,抿了抿。
小卷觉得他的舌尖在她的指尖上徘徊了片刻,心想,镜头根本拍不到,影帝大人,你要不要演得这么真啊?
纪恒的脸上露出点满意的表情,小卷满脸希冀地听着。
耳边却一点声音也没有——系统说,只要心意值上升,就会叮地一声。在戏里,罗烟已经努力了两天了,卫宣的心意值一点都没动过。
小卷在他身旁坐下,端起杯茶。
“公主殿下,也赏我喝一口。渴了。”
纪恒轻佻地说,却仍然懒洋洋动都不动。
小卷只好把杯沿送到他嘴边。
谁家养的男宠这么嚣张,都不知道是谁在伺候谁。
纪恒垂目看了眼杯子里翻飞的茶叶,目光透过袅袅的热气,落在小卷脸上。
他的手忽然一收,就把小卷搂进怀里。
他把她手里的杯子拿掉,用唇在小卷的唇瓣上轻轻擦了擦,低声说:“不是那种渴。赏我点别的。”
耳边居然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占着别人的便宜,心意值却根本没变。
小卷挫败地小声叹了口气。
忽然有侍女进来说:“晏先生来了。”
小卷赶紧趁机挣开纪恒的怀抱,理理衣服,“让他进来。”
秦轻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飘逸的素色长袍,和纪恒不同,遮得严严实实的,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
他的目光先瞥向榻上衣衫半解大模大样斜靠着的纪恒。
有外人来了,纪恒根本没动,依旧懒洋洋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秦轻收回目光,规矩地对小卷施了一礼,“听说公主最近很忙,忙得来不了长天阁,公主不来,我只好自己找上门了。”
长天阁是他教罗烟读书的地方。他话说得很客气,语气却毫无疑问是种指责。
戏里的罗烟一心只想刷高大boss的心意值好回家,谁管他什么读书不读书的事。
小卷答:“我最近觉得不太舒服……”
“就是因为公主不舒服,所以我把书全带过来了。”秦轻打断她,让身后的人把捧着的书和笔墨纸砚全都堆在案上,“圣上命我督促公主的功课,一天都不能耽搁。”
他把公主他爸都搬出来了,小卷只得无可奈何地走过去。
秦轻宛如没看见房里还有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样,真的在矮案前坐下来,翻开书。
他正了正衣冠,说:“上次讲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
小卷别无他法,只好痛苦地在他身旁坐下。秦轻微微笑了一下,把书轻轻推过来。
突然,“叮”地一声。
是真的有叮的一声,现场有工作人员用不知从哪找来的引磬之类的东西,敲了一下。
秦轻演技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说下去,“……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小卷却被这叮的一声吓了一跳,随即惊喜起来,满脸都是:卫宣的心意值居然升了?为什么?
小卷立刻回头去看纪恒。
纪恒依旧靠在塌上,姿态如初,动都没有动过,眼神却幽深地望着这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什么呢?”秦轻突然伸出一只手,按在小卷头上,硬生生把小卷的脑袋扳了回来。
又是“叮”地一声。
小卷恍然大悟,立刻凑到秦轻身边:“晏先生,这句什么意思啊?我完全看不懂。”
“叮——”
小卷一脸欢喜,趴上书桌,认真地和秦轻凑在一起抢书看。
时不时来一句,“晏先生,你太厉害了!”
“叮——”
“晏先生,你怎么会什么都懂啊?”
“叮——”
“晏先生,你的字真漂亮!”
“叮——”
身后忽然有响动,卫宣从软塌上起来了。他拉了拉衣领,遮住裸露出来的胸膛,慢悠悠往门口走。
他一走,可就“叮”不了了,努力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才刚开始“叮”起来。
小卷连忙起身拉住他,“你要去哪?”
“公主这么忙,我先回房睡觉。”
纪恒伸手搂住小卷的腰,俯身贴贴小卷的耳朵,“养精蓄锐,晚上等着公主,公主记得早点过来。”
他在对小卷说话,眼睛却看着矮案前的秦轻。
袁导喊了卡。
纪恒揽着小卷的手没松,帮她理了理额前垂着的坠子。
秦轻站起来,路过他俩时笑道:“纪老师不愧是影帝,把嫉妒的情绪表现得真好。”
纪恒一秒都没停顿地回答:“秦老师演技过人,把想吃吃不到的心情演绎得也很到位,我看着都觉得很同情。”
又补了几个镜头,好不容易终于把最后这场拍完了,小卷满脸希冀地问袁导:“可以收工了吗?”看见袁导点头,立刻原地欢呼着转了两圈。
整整拍了一天,太可怕了。
夜已经深了,小卷纪恒和秦轻他们一起坐剧组的车回酒店。
实在太累了,小卷还在车上就开始犯困,在座位里扭来扭去,怎么都难受,没一会儿,就有人伸手过来,小卷立刻靠上去,闭着眼睛也知道是熟悉的气息,放心地睡了。
可惜车程太近,没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下车时,小卷还没醒透,迷迷糊糊的睁不开眼睛,一脚深一脚浅,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小卷听见米粒的声音,好像在后面跟李天嘻嘻哈哈地聊天,也不管小卷。
“困得真可怜。”纪恒也不管有人没人,伸手把她搂住。
小卷半闭着眼睛,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用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听到他说:“小心台阶。”
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有他抱着,小卷就这么放心地半闭着眼睛乘电梯,上了楼,亦步亦趋地跟着纪恒走到住的房间门口,忽然听到秦轻的声音,“晚安。”
小卷睁了睁眼睛,看到秦轻好像在刷对面房间的门。
“晚安。”纪恒答着,手上刷开门,自然而然地随口问小卷,“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小卷勉强地转了转脑子,想起现在早就过了十一点了,两个人不能分开,皱皱眉回答:“还洗什么澡啊?我们快点睡觉吧。”
话说出口,好像觉得哪里不对,转头看看秦轻。
秦轻正望着这边,看见小卷和纪恒正打算进同一间房,还听到他们讨论洗澡,脸上诧异得忘了掩饰。
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不过无论脑补什么,小卷都不在乎,心想:他听见了?听见就听见,随便吧。
睡觉最重要。
纪恒似笑非笑地瞥一眼秦轻,打开门,把小卷塞了进去。
小卷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床,直接飞扑到上面。
“头发上还有发胶,要不要去洗一下?我帮你。”有人在耳边说。
小卷只说了三个字:“我不要。”就闭上眼睛。
迷蒙中,有人帮她脱了衣服和鞋,把人放进被子里,还贴住她的嘴唇,轻轻吻了吻。
小卷心想:算了,反正今天都亲过好多遍了。然后就昏过去了。
好像还没睡多久,闹钟就没完没了地叫个不停。
小卷痛苦地睁开眼,“又要起床了吗?”
纪恒的声音传来,“天都亮了,剧组照顾你,你已经是最后一个化妆的,别人早就起来化好了。”
小卷揉揉发涩的眼睛,感慨,“拍戏可真不容易啊。”
“是你自己非要接戏。其实何必来吃这种苦头?”
纪恒坐起来,语调居然很真诚,“拍戏太累,这个圈子又这么乱,没什么好玩的。以后你不接戏,我也不接戏了,每天上午你陪我去公司,下午就可以随便逛街遛狗看漫画,不好么?”
小卷也坐起来,“不要。我才不要让大家都说我是什么十八线……”
话还没说完,就左右看看,大吼了一声:“纪恒!”
小卷坐起来才发现,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个人昨晚居然睡在一起,还盖着同一床被子。
“只有一张床,我有什么办法?”纪恒无辜地说,“你看,我还隔了一道城墙。”
没错,他把多余的两个枕头排成一排放在被子里,就挡在两个人正中间,权做体现男女授受不亲的防御工事。
小卷不得不说,看着还算挺有诚意。
连着几天下来,小卷渐渐适应了剧组高强度的工作方式,戏也拍得很顺。
很快就要迎来和纪恒的床戏。
晚上回到酒店,小卷捏着通告单,安慰自己:这几天每晚都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拍个床戏,应该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纪恒轻易就看出了小卷的焦虑,把通告单从她手里抽走。
“不用害怕,我先跟你对一遍,到时候我要做什么,全都会提前告诉你,”纪恒保证,“而且这次绝对不会临时乱加戏。”
听起来倒是不错,可小卷还是不放心,“袁导到时候不会有什么特殊要求吧?”
纪恒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会听他的,还是他会听我的?”
有他托底,小卷放心多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纪恒找出剧本,浏览了一遍。
这场戏其实是发生在卫宣刚进公主府的时候,只不过袁导觉得这种亲热戏最好等几天,等大家都找到角色的感觉后再拍比较好。
卫宣初进公主府,罗烟把这个大boss供在后院。
罗烟知道他已经开始暗搓搓动手规划他的复国大业,因此并不打扰他,只让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结果她不找他,他倒叫人找她来了。
叫她来,把她吃干抹净。
纪恒把剧本扔在旁边,坐到床上,“过来,我们对一遍。”
小卷点点头,有点紧张。
这段没几句台词,小卷却还是捏着剧本。
好像只要手里有剧本,重点就不是落在“床”上,而是落在“戏”上。
37、第 37 章
小卷走了两步,假装进门, “卫宣?”
“我在。公主殿下, 烦劳你走过来。”纪恒靠在床头, 声音慵懒, 漫不经心,完全不是对待公主应该有的态度。
小卷到了床边, 纪恒忽然一伸手,攥住手腕把她拉到床上,翻身压住。
小卷明明有思想准备,还是被他吓了一下。
他实打实地压在小卷身上, 明亮的眼睛戏谑地望着小卷。
小卷有点尴尬, 为了掩饰, 看了一眼剧本,“你要干什么?”
“真有意思, 为什么这种时候总要问‘你要干什么’,我要干什么, 不是很明显么?公主殿下,我已经来公主府好几天了,你把我忘了?”
纪恒顿一顿, 放低声音,完全没了刚才的放荡不羁,换了种既客观又温柔的语气,“小卷,我这里会亲你。”
他突然叫她“小卷”, 而不是惯常的“夏小卷”,温存的语调很像回忆里叫她“小卷”的纪恒。
小卷有点慌,点了点头。
纪恒微笑了一下,居然真的亲上来了。
他亲得很真,侵入小卷的地盘撩拨时,小卷才反应过来,把他推开。
纪恒从善如流地离开,一双眼睛好像在问:怎么了?
“你现在就真亲啊?”
纪恒回答得很有诚意,“你现在就是这种反应,不提前试一下,明天你不是会更慌?”
他瞄了一眼小卷手上的剧本,“然后呢?”然后自问自答,“哦,这个。我要脱。”
他坐起来,随手一剥,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了,露出肌肉流畅漂亮的上半身。
“你还真脱?”小卷无语地看着他。
“你都看过多少回了,又不是没见过。”纪恒不在乎。
小卷纠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拍的时候真脱?”
为了一部他临时起意接的小成本电视剧,纪影帝就打算这么献身了?
纪恒凝视着小卷,忽然笑了,“好,听你的,不脱,到时候我里面再穿一层。”
小卷偏头避开他的眼睛,“你爱脱不脱,关我什么事,我就是问问。”
“好,不关你的事。”纪恒捏住她的下颏,把她的头正过来,“我们继续?”
小卷嗯了一声,尽量不去看他,举起手里的剧本看台词。
“卫宣,你放开我!”
纪恒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调,“为什么要放开?公主,你是谁,我是谁,我们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说完,低头打量小卷,笑道:“然后我要脱掉你的衣服。”
小卷答:“你敢!”
要睡觉了,小卷身上就一件衣服,脱了就没了。
“我不敢。跳过。”纪恒微笑了一下,“小卷,我现在要亲你的脖子了。”
他的手找到小卷没拿剧本的那只手,和她十指交缠地握住,按在床上,低头吻上她的脖子。
他没穿上衣,贴近的身体热得灼人,呼吸越吻越乱,小卷也有点透不过气,动了动。
纪恒抬起头,皱了皱眉,“小卷,这里罗烟应该是被卫宣撩拨得动了心,你不应该是这种上刑场的表情。”
纪恒看了看她,自己检讨,“是我的问题,我做得不够好。那我换一种。”
这次他再低下来时,先吮上她的耳垂,用舌尖耐心地勾挑,再沿着耳侧一连串吻下来,滑上她的锁骨,眷恋地流连。
过了好半天,纪恒出声提醒,“小卷,该你的词了。”
“什么词?”小卷睁开眼睛,偏头去找不知到哪里去了的剧本。
纪恒笑了一声,“我记错了,没有了。”
纪恒伸手按住她的后腰,这次用了真力,把她整个人都紧压得贴向他的身体,重新去吻她的嘴唇。
这一次吻得热烈迷乱,忘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都在喘。
“宝贝,到我上面来。”纪恒哑声说,也不知道是在真的对小卷说话,还是在念台词。
他扶着小卷的腰让她坐在他身上,自己向后倒了下去。
小卷低头俯视着他,他的耳根和脖子都浮出一层浅淡的红,连胸膛都在烧,呼吸起伏着,躺在那里,仿佛予取予求,看起来和平时的纪恒很不一样。
他双手握着小卷的腰,喉结滚动,像是很不甘心一样,又把自己半撑起来,伸手拉低小卷,热情地吻住她。
小卷忍不住搂住他的脖子。
好像被她的动作刺激到了,纪恒抱着她一翻,两个人又重新一起滚回床上。
纪恒的手顺着小卷衣服的下摆滑了进去,向上探索。
电流一样的感觉窜过,他指腹和掌心的粗砺让小卷瞬间清醒了,这个绝对不在剧本上。
她躲开他的嘴唇,叫了声:“纪恒。”
纪恒感觉到她的异样,他的吻停了,他撑起身,望着小卷,眼角都是烧红的。
小卷咬咬嘴唇,小声说,“这时候,早就应该喊卡了吧?”
纪恒凝视了她好半天,忽然笑了,“好。卡。”
他抽出手,从她身上下来,转身就走。
小卷莫名其妙,“你去哪?”
纪恒转过身,用大拇指指了一下洗手间的方向,半笑不笑的,“你打算过去帮我?”
小卷有点尴尬,看了眼墙上的钟,“可是已经过了十一点了。”
过了十一点,无论他要去哪,去做什么,小卷都得被迫跟着。
纪恒也扫了一眼钟,脸上全是幸灾乐祸。
“你就不能冲个冷水澡吗?”小卷痛苦地小声说。
“好,”纪恒妥协了,“我去冲冷水澡。可你也得跟我一起过来吧。”
小卷没别的办法,只好爬下床,跟在他身后,和他一起拿了衣服,进了卫生间。
纪恒一言不发地开始脱衣服,小卷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水声响起来,淅淅沥沥的。
从小卷醒过来到现在,这些天因为两个人时间安排得好,一直都没再有过洗澡时必须在一起的尴尬局面了。
他默默地洗澡,没跟小卷说话,小卷就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
水声一直响个不停,不知过了多久,小卷忽然下意识地觉得面前有人。
嘴唇突然被人堵住。
小卷猛地睁开眼,看到他用单手撑住墙,俯下身,正偏头吻着她,水珠顺着他的头发滚落下来,滑过脖子,汇聚在锁骨上能养鱼的深窝里。
他湿淋淋的,身上还淌着水。
小卷没敢再往下看,又把眼睛火速闭上了。
背后是墙,没处可躲,小卷犹豫了片刻要不要揍他,又觉得他现在这样,实在有点没处下手。
反正刚刚已经亲成那样了。
好在他和她保持着距离,只深深地吻住她。
他吻得热切又放肆,透着焦躁,急促的呼吸和小卷的交缠在一起,过了好久才终于放开小卷,低低地长吁了一口气。
“谁让你非要来拍这种戏,活该。”他低声说。
一阵拉门的声音和哗啦啦的水声,他又去冲水了,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他悉悉索索了半天,不知在收拾什么,最后终于拍拍小卷的头,“睁眼。”
小卷睁开眼睛,看到他已经穿好了衣服,一身清爽,神情也很坦然。
纪恒吹好头发走出卫生间时,忽然问:“你要不要也去冲个冷水澡?”
小卷瞬间脸红,“我要冲什么冷水澡,你少胡说八道。”
两人熄灯上床,小卷偏头看了他一眼。他在黑暗中平静地阖着眼睛,好像真的要睡了。
“睡不着?要我抱着你吗?”他忽然出声。
小卷呵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
第二天,所有的戏全都按部就班,小卷却一直惴惴不安,紧张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
忐忑到下午,终于要拍那段和纪恒的床戏了。
寝殿的光做成温暖幽暗的暗黄色,纪恒先进去,躺在重重帘幕遮掩的床上。
小卷进来时,只看到他在垂帘后模糊的人影,就抑制不住地发慌。
“卫宣?”小卷努力镇定情绪。
“我在。公主殿下,烦劳你走过来。”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卷掀开垂帘,走到床边。
纪恒斜靠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小卷,忽然眼梢一挑,伸手攥住小卷的胳膊,把她拉到床上。
他拉人的动作和昨天试戏时一样,小卷有思想准备,没有太慌乱,可是他的动作又和昨天不太一样,没有真的压在小卷身上,而是微侧着,力气都吃在自己撑着的胳膊上,拢着小卷。
摄影师就在旁边,镜头都快贴到小卷脸上了,比昨天还尴尬一百倍,小卷赶紧念台词。
“你要干什么?”
“真有意思,为什么这种时候总要问‘你要干什么’。我要干什么,不是很明显么?公主殿下,我已经来公主府好几天了,你把我忘了?”
他低下来,吻住小卷。
这吻看上去很重,却很浅,他只压住小卷的嘴唇,停了几秒就分开了,随手剥掉身上的外衣。
他今天里面还真加了一件素白滚边的内袍,什么都没露。
“卫宣,你放开我!”
“为什么要放开?公主,你是谁,我是谁,我们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他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去解小卷的衣服。
小卷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纪恒看出来了,偏过头,长发垂下来挡住脸,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给了小卷一个微笑。
他的眼神干净,让人安心。
小卷由着他解开衣带,剥了外面雍容华贵的外袍。他把它扔到床边地上,没再继续动小卷里面的衣服。
纪恒像昨天那样,找到了小卷的手,十指交缠地握住。
小卷做好了思想准备,他要来亲耳朵了。
然而他没有。
纪恒握着小卷的手,凝视着她,重新把她压回床上。
袁导喊了卡。
小卷:???
小卷坐起来,无比纳闷,冲口而出,“就这样?这就算完了?”
纪恒用一根手指压在唇边,对她比了个嘘的动作,压低声音,“别这么说。让别人听见了,还以为你有多想拍这种戏。”
小卷莫名其妙地被他拉出一层层帘幔。
出来了,他才解释:“我跟袁导商量了一下,这场戏拍成这样就可以了。怎么了,你不愿意?”
小卷无语了好半天,怀疑地问:“你是今天才跟袁导商量的?”
“那当然。”纪恒流畅地回答,“否则呢?难道我昨天改了不告诉你,故意要占你便宜?”
袁导过来了,把小卷拎回去拍下一场。
下一场在这部剧的中段,不过因为是同一个场景,所以今天顺手一起拍完。
还是在这个寝殿,是小卷一个人的戏。
戏里,罗烟的原身有个闺蜜,是大将军的女儿。
罗烟穿书后,这个闺蜜仍然时不时来找罗烟玩,在公主府小住几天,罗烟不太想得罪她,就一切顺其自然。
结果有一次罗烟来找卫宣时,无意中瞥见卫宣正在和将军的女儿滚床单。
卫宣为了复国不择手段,没费什么劲就把她拐到了他床上,让她变成了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这场戏拍的就是罗烟撞破时的场景。
“加油。”纪恒优好整以暇地站在袁导旁边,拍了拍小卷的后背以示鼓励。
打板开始。
小卷推开门,脚步轻快地往里走,才走了没几步,忽然慢了下来。
层层低垂的帘幔里,床上并没有人,小卷却像真的看到了交缠的人影,听到了男女调笑的声音一样,停下脚步。
她攥了攥手,鼓起勇气,稍微掀起一点纱帘,看向里面,眼圈渐渐地红了。
定定地发了一会儿呆,小卷终于松开纱帘,无声无息地退了出去。
拍完之后,小卷若无其事地去袁导那里看效果。
袁导笑道:“这个特写的表情真不错。”
等袁导去指挥大家换下一场的机位,纪恒才偏过头盯着小卷的眼睛,“真哭了?什么时候演技这么好了?”
小卷怼他,“这算什么,上次演狗死了我哭得比这个真多了好吗?”
接下来,就要拍罗烟刚刚隔着帷帘看到的情形——卫宣跟将军女儿在里面床上。
小卷跑过去找到袁导,诚恳地问:“今天后面都没有我的戏了,我能先回酒店了吗?明天戏挺重的,我想回去好好背一遍台词。”
袁导连忙答:“当然可以,夏老师这几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纪恒跟着优哉游哉地晃过来,接口道:“夏老师,走,我跟你一起回去。”
哈?
小卷诧异地看着他:他也要走?他不是要拍跟人滚床单的戏吗?
38、第 38 章
演将军女儿的演员已经画好了妆,拎着纱裙跑过来, 高高兴兴打招呼:“纪哥, 小卷姐, 你们要走啦?”
跟着她的, 是一个身量和纪恒差不多高的男演员,身上的戏服和纪恒穿的一模一样, 头发也一模一样,脸庞隐约和纪恒有几分相似。
纪恒跟他们打过招呼,推着小卷去卸妆。
“不是什么重要的戏,不过就是隔着纱帘拍几个远景, 我让袁导帮我找了个替身。”
他笑了笑, “拍过这么多戏, 无论文戏武戏,还从来没用过替身, 今天也体会一下坐享其成的感觉。”又问小卷,“咱们真的要回去, 不留下来看看?”
小卷抬头望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看。我怕我会忍不住进去替罗烟暴揍他一顿。”
纪恒弯弯嘴角。
回去的路上, 小卷还在不平,“这种古早人设已经不流行了,再有理由,他也不折不扣是个渣男,要是这两年的小说, 罗烟穿进去,分分钟和男二HE。”
纪恒偏头想了想,“这个男二也不是什么好鸟吧?”
想想好像也是。小卷叹了口气。
“拍戏而已,用不着那么真情实感,你又不是罗烟。”纪恒顿了顿,“我也不是卫宣。这两个人一直利字当头,自作自受,犯不着为了他们心情不好。”
他说得对。这两个人一个一心想着江山,一个一心想着完成任务,说他们自作自受并不为过。
纪恒伸手顺顺小卷脑袋上的呆毛:“难得这么早,别急着回去看剧本了,你想去哪?”
来了影视城,一直都在两点一线日以继夜地拍戏。
难得小卷没去拍掉他的手,顶着他的手掌抬头问,“上次回酒店时我看见路上有家奶茶店,咱们去喝奶茶吧?”
米粒痛苦,“小卷姐,我才刚戒奶茶戒了不到一星期啊!”
李天在后面搭茬:“那你别喝呗。小卷姐,我去买就行了,你不会是想自己去排队吧?”
纪恒答:“让她去吧,你小卷姐快憋疯了。”
奶茶店在热闹的商业街,车开到地方,找了个路边停下来,纪恒戴上墨镜外加帽子,全副武装。
小卷拒绝戴帽子,“反正我这种十八线,根本没人认识。”
纪恒笑笑,跟在小卷身后,“好像大小姐出游,带着个保镖。”
他说得对。他人高马大,戴着墨镜和一顶平顶军帽跟在小卷身后晃,怎么看都像保镖。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找奶茶喝。
天刚擦黑,路上还很热闹,到处都是来影视城玩的游客。
小卷和纪恒真的去排队点了奶茶,手里的红茶玛奇朵才喝了一口,就被人认出来了。
一群也来买奶茶的小姑娘忽然叫起来。
“那是纪恒吗?”
“真的是纪恒!”
“绝对是纪恒,不会错的,”一个姑娘推理,“你看那个是夏小卷,和夏小卷在一起的不是纪恒还能是谁?”
小卷:“……”
所以她变成指着纪恒位置的那个红箭头了?
小姑娘们瞬间围上来了,兴奋地七嘴八舌。
“请问你是纪恒吗?”“可不可以拍张合影?”“能不能签个名?”
李天训练有素,立刻冲上去,“对不起纪哥不合影,不过可以签名。”
人越来越多,纪恒耐心地一一在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上签名,小卷百无聊赖地等着,忽然看见一个妈妈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突破重围,好不容易挤了进来。
小卷心想:居然有这么小的粉,纪恒还真是老幼通吃。
却看见那个妈妈带着孩子,终于挤到小卷面前,小男孩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怯生生地问:“请问你是蔬菜姐姐吗?”
小卷震惊得吸管都掉了。
居然是找她的!而且并不是因为纪恒才认识她的!
小卷连忙答:“没错,我是。”
小男孩甜甜地笑了,“阿卡拉比卜巴呦——”
虽然有点羞耻,小卷还是蹲下来,笑道:“健康值升升升!”
男孩妈妈连忙说:“我儿子特别喜欢你,原来吃饭特别不好,就喜欢吃肉,都是因为蔬菜姐姐才开始好好吃菜,请问能让他跟您拍张合影吗?”
“当然可以。”小卷半蹲着,伸手搂住小男孩,甜甜一笑,让男孩妈妈拍了一张照。
纪恒一直在旁边忙着签名,这时忽然腾出手,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要听蔬菜姐姐的话,乖乖吃菜噢,我就是听蔬菜姐姐的话,才长到这么高的。”
周围一片笑声。
纪恒签了一会儿,让李天开路往外走,自己顺手把小卷护在身前。
身后那群小姑娘里,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夏季赛高!”
不少人都笑了。
小卷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意思?
终于回到保姆车上,小卷问米粒:“她们说什么夏季赛高?”
米粒一脸做贼被抓了个现行的尴尬,“可能说的是cp吧。”
“什么cp?”小卷想想,问米粒,“我和纪恒?”
这年头同性cp当道,异性cp很难炒得热,一炒就撕,纪恒居然逆流而上,终于弄出点动静来了?
米粒求救似地看看李天,又看看纪恒,只好交代,“好像现在挺多人嗑的,还有个应援会……”
纪恒干脆把手机拿出来,翻了翻,递给小卷,“告诉你也没什么。”
还真有个夏纪cp的应援会。
做得挺正式,还有个Logo,一朵小小的梅花一样的图案上压着长长斜飞的一道,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卷仔细看了看,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土豪应援会?
开博抽奖,直接抽了几十台新款手机和大几百份大牌唇膏和香水,自产周边各种发,文手画手剪刀手一看就是专业级的,图美得不像话。
里面全都是小卷和纪恒的各种互动。
而且动不动就抽奖,出手阔绰,没多久就攒了不少粉,也不知道都是为了cp来的,还是为了抽奖来的。
小卷研究了好半天,抬起头,眯眼看着纪恒,“我赌一毛钱是你搞的鬼。”
纪恒无辜地举手发誓,“真不是我。我顶多就是比你早知道几天。”
他不像在说谎,小卷纳闷,“除了你,还能有谁这么无聊,外加有钱没处花?”
难道是聂长风?也不像。
小卷搞不清楚,就一直闷头鼓捣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纪恒忍不住偏头过来,“你忙什么呢?”
小卷头也不抬,“注册个小号转发抽奖啊。这中奖率也太高了吧?”
纪恒:“……”
隔了一会儿,小卷还在忙。
“你又在干什么?”纪恒靠过来看小卷的手机,发现她还在看应援会的微博。
“嗑糖。”小卷答,“要是只这么看图说话的话,还真的挺好嗑。”
后座的米粒和李天笑出声,纪恒无语到极点,想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看她到底在看什么。
小卷躲着他的手,一张张往下翻。
应援会发的糖不止是两个人最近的各种互动,还有很多前两年小卷跟着纪恒到处跑剧组时的照片。
里面的小卷和现在打扮的风格不太一样,多数是可爱款,常背着毛茸茸的双肩包,和纪恒走在一起,好像大哥哥带着小妹妹。
小卷发现,那个时候纪恒就毫不避讳。
伞永远在她头上,包永远在他手里,还一直动手动脚搂搂抱抱。
小卷边翻边说:“这妥妥的就是这些年你占我便宜的罪证。”
纪恒弯了一下唇角,忽然伸手去揽小卷肩膀。
小卷躲开他,“你干什么?”
纪恒不动声色,“再多产点糖给你嗑?”
难得回来得早,不用吃剧组的盒饭,大家一起找了家店好好吃了一顿才回酒店。
“累坏了?今天早点睡。”纪恒说,“拍戏不好玩吧?”
“挺好玩的啊。”小卷坐在床上,一脸感慨,“纪恒,我现在终于明白当演员的意义了。”
纪恒路过小卷,漫不经心地顺口问:“是什么?”
小卷自信满满地说:“因为我接了蔬菜姐姐那部戏,很认真地演完,那些看的小朋友就会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我,然后乖乖地吃菜,演这个角色时的辛苦就不算白费。”
纪恒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顺着她的话推理,“所以你这次接了这部床戏吻戏这么多的戏,很认真地演完,那些看的男生就会在睡觉的时候想起你,然后……”
不等他说完,小卷抄起枕头,朝他劈头盖脸地砸过去。
纪恒笑着抓住枕头,把她连人带枕头一起按回床上。
小卷埋在雪白的被子里,小脸粉扑扑的,纪恒俯视着她,“这么不乖,当心我再跟你对一场床戏。”
小卷板起脸,“谁要跟你对?找揍呢?你放开。”
“不放。”纪恒依旧按着她。
小卷毫不犹豫地一拳怼在他肚子上。
“你还真打?”纪恒挨了一拳,松开她下了床,又补了一句,“不过小卷,我发现你现在打我,比以前下手轻多了。”
小卷也爬下床,路过他时,一言不发,对着他的脚狠狠一跺。
纪恒痛得闷哼出来,皱着眉,“好,算我没说。”
小卷板着脸神情肃穆地进了卫生间,一直到关上门,才对着镜子扬起嘴角。
接下来几天,小卷的生活就是每天拍戏,晚上回来和纪恒对戏,忙得一点空都没有。
就像纪恒说的,小卷真要憋疯了。
中午纪恒请客,要去影视城一家有名的港式茶餐厅给全剧组订午饭,小卷一直到晚上才有戏,还没做造型,死活要跟李天他们一起去。
纪恒有戏要拍,嘱咐了一遍小卷,让她不要托大,戴好口罩墨镜再出去。
小卷就像放飞的小鸟一样,被撒出了笼。
小卷和李天米粒一起,坐的是纪恒的保姆车,车没开多远,李天就对小卷说:“小卷姐,好像有辆车一直跟着我们。”
还真有辆黑车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小卷有点纳闷,“这是影视城,都是来拍戏的,狗仔跟这个干什么?闲的没事来探班吗?”
李天又回头看了看,“不是狗仔,哪家狗仔会开迈巴赫?”
到了茶餐厅,车停在附近的路上,小卷下了车,发现那辆迈巴赫也跟着停了。
小卷摸不清门道,没有理它,跟着李天进了茶餐厅,好不容易才把大家要的猪扒饭烧鹅饭等等都点好了,说好让餐厅直接送到剧组。
米粒也好久没出来了,已经忘了减肥的事,撺掇小卷,“小卷姐,咱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小卷今天有了上次的经验,墨镜帽子口罩一应俱全,包得很严实,比较放心,就真的坐下,和米粒他们一起从服务员的小推车上搬下来一堆小碟子。
才咬了一口水晶虾饺,就看到有人推开餐厅的门进来了。
是一个女的,穿了件低调的深色小西装和九分西裤,头发简单地盘在脑后,戴着墨镜,看起来也和小卷一样,不想显得太显眼。
可是实在低调不起来。
她身上的衣服做工精致,剪裁精良,虽然戴着墨镜,遮住半张脸,也能看出气质不俗,是个大美女。
39、第 39 章
餐厅里吃饭的人全都在看她。
她找了个斜对着小卷的座位坐下,也从服务员推过来的小推车上随便拣了几样吃的东西, 却没有动筷, 一直默默地坐着。
虽然看不见, 但是小卷凭直觉感觉到, 那副墨镜下的目光一直都停在自己身上。
米粒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了,悄悄对小卷说:“那是哪个明星吧?”
小卷偷瞄了一眼, 实在看不出来。不过影视城向来明星多,这家店又很有名,一整面墙上都贴满了老板和各种大牌的合影,来个把明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卷吃完, 给纪恒袁导他们打包了几杯丝袜奶茶, 出门时, 余光瞥到那个女人也站了起来。
回程的路上,那辆迈巴赫依然执着地跟着。
回到片场, 纪恒正在休息,小卷把他的奶茶递给他, 在他旁边坐下。
“纪恒啊……”小卷托着腮,若有所思地望着纪恒。
纪恒立刻把手里的奶茶送到小卷面前,“你要喝?”
“不是。”小卷摇摇头, “你除了跟我假结了个婚,是不是和别人也有婚约什么的?”
纪恒怔了怔。
小卷继续脑补,“比如当初为了演艺圈的事业发展,认识了一个家里特别有钱有势的妞,把人家哄着宠着, 其实根本就是为了人家的资源,虚情假意,骗得人家团团转?”
小卷想想,“要不就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孩,然而命运弄人,你因为诅咒,每天晚上都得和我保持五步之内,没法和人家在一起,却又藕断丝连,舍不得分开?”
“夏小卷,”纪恒无语,“我看你别演戏了,去当编剧吧,专编狗血剧的那种。你是听到什么闲话了?”
纪恒又仔细看了看小卷的眼睛,“还是你刚刚出去遇到谁了?”
他猜得真准,不过小卷断然否认:“没有。”
纪恒想了想,居然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我当初红得很快,连自己家里的资源都没用过,怎么可能去卖身给别人?至于你说的第二种情况……”
纪恒做了个狞笑的表情,压低声音。
“我要是喜欢谁,关也要把她关在身边,诅咒的事根本就不算回事,”纪恒好像认真琢磨了一下,“可以在我床边打个壁橱,把你关在里面嘛。既不影响我们,又能和你保持五步之内。”
小卷怒视着他。
纪恒偏头戏谑地望着她,改口:“不喜欢?不然你也睡到床上来?三个人其实也不错,热闹。”
他的小腿立刻挨了一脚。
纪恒按住小腿,“好好好,不要别人,只让你一个人睡我的床,总行了吧?”
小卷刚想给他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就意识的不对。
纪恒已经笑了,站起来,随手摸了一把她脑袋上的呆毛。
“我知道为什么你喝奶茶也不胖了,胡思乱想消耗能量。你继续编你的狗血剧吧,到我的戏了。”
然而小卷的狗血剧却有了新进展。
下午的时候,小卷的手机收到一条来历不明的消息。
【请问你是夏小卷对不对?我们上午在茶餐厅见过。能不能请你有空时到景区外的停车场来一次?】
小卷心想:狗血剧女主找上门来了。可是这是什么人?神通广大,居然弄到了她的手机号码。
普通人动起手来根本不是小卷的对手,小卷一点也不担心,一个人找机会悄悄溜出了景区。
一到外面的停车场,小卷就一眼看到了中午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小卷才走近,迈巴赫的司机就下车绕到后面,打开车门。
一个女人从车后座下来,就是中午在茶餐厅遇到过的那个。
她快步迎上来,走到小卷面前,却好像犹豫了,半天才开口,语调有点试试探探。
“请问是小卷吧?”
客气的“请问”和亲昵的“小卷”放在一起,说不出的奇怪。
小卷警惕地问,“请问您哪位?”
女人才想起来,摘掉了脸上的墨镜。
小卷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狗血剧全编错了。
她已经上了点年纪,尽管保养得宜,身材和皮肤状态都很好,但是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一双经历过很多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她和纪恒长得实在太像了。
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眼睛,只不过比纪恒多了几分秀美,少了很多凌厉。
“你是……纪恒的姐姐吗?”小卷问。
女人微笑了一下,“小卷真会说话,我是纪恒的妈妈。”
小卷望着她,实在没法问,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所以这是纪恒在天上的妈妈,还是他在人间的妈妈?
不管是哪个,都没听纪恒说过。
纪恒是白虎王的儿子,人人都说他是白虎王抚养长大的,他妈妈在他小时候就跟别人走了。
至于他在人间的父母,上次他提过,也说只有一个从小就见不到人影的空中飞人爸爸。
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妈妈来?
不过又不像假的,因为长得这么像又这么好看,实在很少见。
“小卷,你上次和小恒结婚的时候,我刚好有事,没能过来,这次路过,想来看看你们。”
小卷心想,听起来像是纪恒在人间的妈。这妈也挺强的,儿子结婚都不来,偶尔路过才来看一眼?
纪恒妈妈上下打量一遍小卷,“真好,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小不点。你们两个好吗?”顿一顿,才又问,“小恒最近好吗?”
小卷突然明白了,这才是她真正想问的。
小卷答:“纪恒最近都挺好的,吃得好,睡得香。”
怼人也特别流畅,可见他的身心都挺健康。
纪恒妈妈点点头,“小卷,你现在有空吗?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总不能一直在这儿站着。”
两个人已经在停车场站了半天了。
小卷虽然七八分信了她是纪恒妈妈,不过毕竟摸不清底细。
小卷拿出手机,“我有空,不过我得先跟导演打个招呼。”
小卷直接发消息给纪恒:【你妈妈来了,正跟我在外面停车场,她想约我出去找个地方聊天。】
只过了片刻,就收到纪恒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别动,等我。】
小卷歉意地对纪恒妈妈说,“稍等一会儿。”
纪恒妈妈叫司机把放在车里的手袋拿出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小卷。
“上次你们结婚我没能过来,这是本来就应该给你的见面礼。”
纪恒不在,小卷并不想接这个,纪恒妈妈就硬往小卷手里塞,两个人推来推去。
忽然有人拉住小卷胳膊,把她往后一带。
小卷回过头,看见纪恒铁青着脸,站在身后。
他来得奇快,还穿着戏里的卫宣的戏服,连件外套都没遮,惹得路过的人全都在看他。
纪恒从小卷手里拿走那只小盒子,往他妈妈怀里随便一扔,一言不发,拉起小卷,转身就走。
奇怪的是,纪恒妈妈也没出声,任由他这么把小卷拉走了。
他大步流星,小卷被他扯着胳膊,一路小跑地跟着他,忍不住回头看看纪恒妈妈。
她孤零零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停在纪恒身上,一动都没动。
“你妈妈啊?”
回到片场后,小卷问。
纪恒坐到他的椅子上,嗯了一声。
“你在人间的妈妈还是天上的妈妈呀?”
“天上。”纪恒简洁地答。
原来是那个当年跟人跑了的白虎族王妃。
纪恒还是小不点的时候,她就扔下他不管,和别人走了,怪不得他刚刚脸色那么不好。
这里人多嘴杂,小卷不再追问,搬着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安抚地拉起他放在膝上的手。
他的手和以往不同,冰凉一片。
纪恒的目光挪到小卷脸上,神色缓和了一点,用两只手一起把她的手包进掌心里,双肘撑在膝盖上,把头埋下去,握着她的手抵在额前。
这是一个祈祷一样无助的姿势。
小卷忍不住用空着的另一只手顺了顺他的后背。
他倾身坐着,也不抬头,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只大猫。
过了好久,他的手才重新暖和起来了,现场也布好了灯光架好了机器,袁导在叫纪恒。
纪恒抬起头,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望着小卷,把小卷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才站起来去拍下一场戏。
晚上回到酒店时,纪恒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看不出什么异样。
小卷洗漱收拾好,坐在床上,拿出剧本来,一页一页地往下翻。
纪恒一眼就看穿:“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小卷答:“在想明天的戏。”
纪恒过来,俯身撑在床上,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小卷的眼睛,“撒谎。”
小卷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在想,如果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扔下自己走了,长大后又跑回来找我,我也不理她。”
小卷又想起当年雪山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白老虎。
那么可爱的一只小老虎,怎么舍得。
纪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在小卷旁边坐下。
“我还以为你会劝我。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劝过我,说她也有苦衷。”
纪恒靠在床头,自然地把小卷的手拉过来握在手里,玩着她的手指头。
“那时候我还小,她和我爸天天吵架,没完没了地吵。吵架的原因,基本都是为了我。”
纪恒说。
“我是白虎王的长子,未来的继承人,可是出生好几年,都不会说话,更不会化人。不知为什么,我学什么都比别人慢。”
“我爸受不了他的儿子不优秀。可他太忙,基本看不到人影,我还太小,请的先生们教不了,都是我妈妈带着我,我爸就觉得,全都是我妈妈带得不好,她没有尽到培养白虎族未来继承人的责任。只要他出现,就一定是在指责我妈。”
“我妈是个随和的人,开始时只会哭,后来就学会了跟他针锋相对地对吵,两个人吵了好几年,最后已经不会正常地说话了。”
“我还记得,有一天,我爸爸不在,我妈妈陪我去王宫外玩,她平时都小心翼翼,唯恐做错事,只有那天特别不正常,我想吃什么她都给我买,不会说那些东西脏,吃了会肚子疼,我想玩什么都可以,也不像平时那样,生怕我摔跤。”
“我过了生平最无拘无束最快活的一天,晚上睡觉前,她还陪在我床边,给我唱了一首歌。可是那天半夜,我忽然惊醒,就发现她不见了。”
纪恒攥着小卷的手,低头盯着她的指甲,好像指甲上面画着花。
“我在王宫里到处找,怎么都找不到,我把所有人都吵醒了,谁都拦不住我,我又哭又叫,不知怎么就化成人形了,我大声地喊‘妈妈’。”
纪恒自嘲地笑笑,“我终于学会说话了。”
“从此以后,我爸对我无比满意,我什么都能做到最好,我比任何人都优秀,没有人能赶上我一星半点,他们都说,白虎族有我这样的继承人,是举国之幸。”
纪恒又笑了一下,低声重复,“举国之幸。”
他笑着,眼睛里却一点笑的意思都没有。
“那是我生平最难过的一天,”纪恒想了想,又认真纠正,“不对,是第二难过的一天。我不恨我妈妈走,我懂她为什么要走,我恨的是,无论她要去哪,她为什么不带上我。”
他坐在那里,高大,强壮,小卷看到的,却是那只在空旷的王宫里哭喊的小白老虎。
小卷悄悄向他这边挪了挪,贴着他的胳膊。
纪恒偏头看了眼小卷,“同情我?”
他伸出一条胳膊,把她揽进怀里抱住。
这动作他做得熟极而流,小卷在记忆里,也看见他对迷糊时的她做过。
纪恒低下头,贴在她的耳朵上吻了吻。
小卷难得的,并没有躲开。
纪恒忽然换了种轻快的语调。
“夏小卷,你傻不傻?以后不要上男人这种当。这是最基本的一招,编一套以前的创伤经历,讲出来让你同情心泛滥,渣男都是这么骗女孩上床的。看,我吻你,你已经不反抗了。”
小卷没说话。
他又开始真真假假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小卷从他虚晃的各种花枪里,穿透重重伪装,确凿无疑地分辨出他真实的感受和想法。
小卷依旧靠在他怀里,反而反手抱住他的胳膊,“借你抱一会儿,你要是打算趁机占我便宜,你就死定了。”
纪恒沉默了。他抱着小卷,在小卷看不到的地方,把头低下来,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里,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小卷就尴尬了。
40、第 40 章
因为一大早醒来时,小卷发现, 两个人居然这么互相抱着睡了一夜。
抱得结结实实密不可分。
小卷扒在他身上, 胳膊搂着他的腰, 腿勾着他的腿, 脑袋扎在纪恒胸前,纪恒紧紧地抱着她, 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还把被子拉得很高,快把她整个人都盖住了,热得小卷一头都是汗。
小卷动了动, 纪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才注意到两人的尴尬状况。
他僵硬沉默了几秒钟, 第一件事就是解释。
“小卷,我们男的每天早晨醒过来都会这样, 每一天都会,这绝对是最正常的状态。”
小卷窝在他怀里, 贴得那么紧,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
小卷捅捅他, “管你正不正常,能不能先把我松开?我都要憋死了。”
两个人起得这么早,是因为要去赶飞机。
纪恒昨天就接到聂长风的电话,说是暗迹剧组其他人的戏都杀青了,只等纪恒和小卷去补拍最后一场戏里的几个镜头。
纪恒跟袁导请了假, 和小卷一起直飞帝都。
连轴转了这么多天,没有周末也没有假期,小卷现在觉得去机场坐飞机都是度假旅游。
起飞后,小卷换上拖鞋,敷上面膜,正准备舒舒服服看部片子时,看见了隔壁纪恒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我这样你害怕啊?”小卷绷着脸,只有嘴唇勉强能动一点。
“那倒不是,我不怕鬼。”纪恒充满同情心地看她一眼,“聂长风把最后一场戏的剧本传过来了,你可能得现在先看一遍。”
敷着面膜不能哭,小卷只能眼神凄凄惨惨戚戚地接过纪恒递过来的几张纸。
纪恒口气客观,“小卷,我发现你演技越来越好了,不用脸,光是眼神就是一出戏。”
暗迹的最后一场戏,本来只是小片警陈乐和高游的男男对手戏,以动作为主,两个人打得都挺惨,最后当然是好人赢了。
可是现在结局的戏里,多加了小卷的部分。
小卷仔细研究了一遍剧本,心中无比纳闷。
“纪恒,这里我完全看不懂。”小卷不动嘴唇含糊地说。
“哪里不懂?”纪恒在小卷对面的脚踏上坐下,倾身过来。
小卷拍拍剧本,“高游这么一个把杀人当乐趣的变态,一个疯子,怎么会对付小音这么特殊?他俩的对手戏一共也没有几场吧?付小音被他吓成那样,又怎么会对他冒出点同情来?编剧是怎么想的?简直莫名其妙。”
纪恒微笑了一下,“那是因为你一直只看了自己的戏,没看过完整的剧本。”
纪恒解释,“高游这个人,你看到的部分,就是高智商,冷血,还变态,但是他并不是那样一个简单的反派角色。他长大得像个孤儿一样,才渐渐变成这种反社会人格。”
纪恒看一眼小卷,“付小音恰恰相反,是他人格的补集,明亮得像太阳,照得他睁不开眼睛,高游对陈乐的极度仇恨,一部分就来源于陈乐是一个正常的人,他可以和付小音这样的人合情合理地在一起,过正常的生活,而高游不能。”
“真是这样的吗?”小卷拿起剧本,重新研究。
“你怀疑我?”纪恒皱皱眉,“我给人说戏,从来没人敢质疑我。”
小卷不抬头,顺溜地答:“所以就把你惯成自大狂了?”
纪恒眯了眯眼,忽然伸手去挠她腋下。
头等舱还有别人,他顶着张人人都认识的脸,动手动脚的,也不怕让人看见。
小卷脸上有面膜,绝对不能笑,缩成一团小声求饶,“好了好了你都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纪恒不松手,放低声音说,“叫‘纪恒哥哥’,叫就饶了你。”
小卷没办法,只好含糊地叫了声“纪恒哥哥”。
他放开手,终于滚回他的座位去了,一脸得意,好像占到了天大的便宜。
回到帝都,两个人下了飞机,直奔片场。
好久不见的韩导看着特别亲切,照例在现场跟大家黑着脸吹胡子瞪眼睛。
可就算他再凶巴巴的,所有工作人员都还是欢欣鼓舞——只要把小卷和纪恒这场的镜头补完,就可以杀青了。
这场戏是高游带着他抓来的付小音,在陈乐的父母家里等陈乐,做最后的了结。
纪恒化好妆出来,依旧穿着他那件黑大衣,走路带风,一边往这边走,一边在手里自在地把玩着一柄道具匕首。
高游的枪在前面一场戏里丢了,不过他是用短匕的高手,最后这场戏,身上藏了好几把。
纪恒像转笔一样,随手让匕首在手指间轻巧地转了几圈。
匕首的寒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绽放成一朵花,晃得人眼花缭乱,剧组的小姑娘们一片“好帅啊”的感叹。
小卷瞥他一眼,评价:“花里胡哨。真打架时这么转一圈,你人没了。”
纪恒高冷的高游式杀手脸瞬间崩掉,变成一脸委屈。
他乖乖地把匕首收进风衣的口袋里,过来跟小卷一起看韩导他们画的分镜。
他最近不像以前那样,总是冷冰冰地板着,活泛了很多,也幼稚了不少。
以前他是肩负一族命运的未来的白虎王,是掌管着宛丘正常运转的大家的师兄,现在是无可挑剔的影帝,是片场里上上下下都信赖的纪老师,他操心太多,总是藏着他的喜怒哀乐。
可是这些天,小卷觉得他变了,更像一只放松了的大猫。
小卷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后颈上的碎毛。
纪恒转过头,对小卷舒服地眯了眯眼,就只差伸出舌头来舔舔她了。
沐天淇也化好妆过来了,跟小卷打过招呼,又说,“纪哥,你怎么转的匕首啊,教教我吧。”
纪恒看一眼小卷,背过身低声答:“以后没人的时候再教你。”
沐天淇机灵,也看看小卷,了然地赶紧点点头。
小卷突然意识到,沐天淇以为纪恒当众耍帅,惹得一群女孩尖叫,小卷不高兴了。
小卷:“……”
拍摄是在棚里,景是搭的,是个充满烟火气的三室一厅。
东西很多,有点乱,就像每个人的爸爸妈妈家。
仿佛灶上还炖着好吃的,会有个围着围裙的老爷子乐颠颠地跑出来,口中唠叨着,“叫多长时间了都不洗手吃饭,就知道天天抱着手机,眼睛都看坏了。”
然而没有人了。
陈乐的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寄住在这里的小侄子死了,养的狗也死了,昔日热闹的家现在空空荡荡。
这是陈乐的复仇之地,戏在这里迎来惩恶扬善的大结局。
韩导带着人,像侦探破案一样,每给小卷拍一个镜头之前,先对着上次拍的内容,把高游和陈乐在打斗过程中撞翻的东西小心地摆得一模一样。
小卷就这样被一点点加进原来拍好的戏里。
陈乐一身是血爬不起来,高游也受了重伤,谁都没比对方好点。
高游勉强拖着付小音,进到里面的卧室,和外面的陈乐隔着一道门。
纪恒仿佛用尽全力一样拖过柜子,堵好了门,抹了一下嘴角的血,靠在柜子上喘气。
小卷的手脚都绑着,嘴上贴着胶带,努力地挣扎。
纪恒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伸出胳膊拽了一把,就把她硬拖了过来。
纪恒的眼窝又加深了,眉形也改了,他一换成高游的妆,小卷就本能地觉得害怕,拼命想往后缩。
戏里,陈乐用最后一点力气在外面拼命踹门,高游抵住柜子。
他刚刚在打斗中挨了陈乐几刀,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你怕什么?”纪恒笑笑,“你不想杀我吗?给你男朋友一家报仇。”
小卷说不了话,定定地瞪着他。
纪恒胸前全是血,呼吸起伏着,好像下一口气就不一定能喘得上来了一样,他的神情却半点都不在乎,懒洋洋靠着柜子,睨着小卷。
“过一会儿就有人来了,我不想落到他们手里,关个一年半载,再毙了我,多没意思。”纪恒摸了摸口袋,“认识一场,我送你一样礼物。”
是一把匕首。
纪恒在手指间轻快地转了一下,匕首柄向外,递到小卷绑着的手里。
“你杀了我。”
小卷双手绑着,握着匕首,惊恐地看着这个疯子。
纪恒更放松了一点,语调悠闲,“你杀了我吧,我更愿意你杀了我。”
“你不敢?”纪恒轻蔑地望向小卷,“杀人很有意思,试一次你就会喜欢上了。”
纪恒自嘲地笑笑,“当初我爸杀我妈的时候,我也吓得半死,后来我想,我不能这么害怕,我就抓来一只鸟,我爸是怎么掐死我妈的,我就怎么掐死了那只鸟,我觉得,也没什么嘛。”
纪恒的目光穿过小卷,看向不知什么地方,“后来我爸被枪毙那天,我去买了只兔子,用钢钎穿了它的头。”
“每次心情不好时,我就随便杀几个人,”纪恒的目光落回小卷脸上,“杀人让人放松,让人愉快,活着这么恶心,我看他们还不如死了的好。”
纪恒握住小卷拿着匕首的手,语气轻柔地说:“来,试试。”
好像在哄人吃糖。
带着她的手,纪恒把匕首随便往自己身上一送。
他的表情痛苦了一瞬,就笑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对不对?”
又带着小卷的手在胸前猛地刺了一刀。
这次太深,他大口地喘着,调整了一会儿,才说:“再来。”
又是一刀。
他这次不太说得出话来了,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人都在抖。
“原来这么冷……”他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没什么力气了,却死死攥着小卷的手,又刺了自己心口一刀。
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了。
“真冷啊……”过了好半天,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一点暗哑的声音。
他费力地把目光聚焦到小卷身上,低声哀求。
“你抱抱我吧……抱我一下……已经很多年没人抱过我了……”
小卷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发现自己哭了。
纪恒瑟缩着,在陈乐父母家温馨的烟火气的房间里,一个人严重地抖着,变成孤零零的模糊的人影。
小卷并不明白自己在哭什么,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手里的匕首掉落在地上,小卷跪着往前挪了两步,用绑住的双手套过他,把他抱在怀里。
纪恒被她紧紧地抱着,渐渐地不动了。
一声声巨响传来,门破了,柜子被踹开,陈乐找来了帮手。
导演喊卡时,小卷还在抱着纪恒,满面泪痕。
纪恒向来出戏极快,今天竟然也没有动。
韩导体贴地把人都清出去了,让他们两个自己慢慢调整。
就这么抱了不知多久,纪恒才抬起头。他从小卷环着的胳膊里出来,帮她解开手脚上的绳子,又小心地撕掉她嘴上贴的胶条。
他一身高游的装扮,动作却很轻柔,唯恐弄疼了她,看起来很违和。
“傻不傻,”纪恒开口,“那是高游,死一百次都嫌少。戏而已,别哭了。”
纪恒把她的手腕握在手里,帮她揉着被绳子勒红的地方。
他的话没什么说服力,因为他自己的眼睛也带着红。
小卷已经明白了,自己想抱的,并不是高游,而是刚刚那个藏在高游皮下的小卷从没见过的纪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