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抱抱就好眠 > 70-77
    🔒71  ? If …


    ◎你怎么都不看人眼睛啊?◎-


    【我前面还有五个人, 快了!】


    姜来低头看了眼手机,宋唯栀在聊天框里实时播报她的位置,顺带配上一张照片, 金碧辉煌的卫生间门口的照片。


    她扫了一眼照片,没有点开, 动动手指敲屏幕-


    【不急】


    空气有一些黏腻,在喧闹的声浪中愈发潮热,厚重的隔音门被推开又关上, 走廊里偶尔传来其它包间里的歌声。


    蓝调光充斥在包间里, 忽明忽暗。


    姜来坐在沙发角落,捧着椅背柠檬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四面屏像立体环绕一般, 在好听和难听中反复横跳, 期间还混杂着一些笑声。


    周围的人忙着社交, 不停地走动,随处挤到别人旁边。唯独姜来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 和旁人有屏障一般。手机屏幕熄灭, 又被她摁开,看了眼时间。


    九点五十五分。


    等宋唯栀上完厕所回来, 她就找个借口开溜。


    班长上午在群里说聚餐的事, 她想推脱, 又怕别人觉得她不合群, 毕竟当初军训的时候,她就没有参加, 更没有参加军训期间的集体活动。


    本来想着, 吃个饭而已, 就当脸熟一下同班同学了, 别到时候毕业了,都不知道几个人名。但谁能想到,在小馆里吃完饭,他们又跑来KTV续摊了!


    更要命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要回学校。


    “姜来,你怎么不点歌啊?”班里的一个男生坐了过来,语气熟稔,“他们那些麦霸确实太过分了,都不给别人一点参与感。你想唱什么?我帮你点。”


    陌生的气息忽而靠近,姜来别扭了一下,婉拒:“不用了,谢谢。我不喜欢唱歌。”


    “就图个热闹,你看咱团支书,唱《最炫民族风》都能跑调,没事儿的。”


    “谢谢,真的不用。”


    救命啊,这人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腹诽一声,姜来并不好看的脸色被隐匿在晦暗的灯光中。


    见她神色淡淡,兴致不高的样子,男生没再提唱歌的事,只是拿出手机,十分自然地开启了下一步:“那你通过一下我的微信好友呗,是不是加你的人太多了,你都不看啊?”


    姜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飞快地给宋唯栀发了一条消息——【救我!】


    她转而把手机反扣在腿上,“不好翻,下次吧。”


    男生立马去班级群里找到姜来的微信:“没事,我这会儿重新给你发一个好友验证。”


    “……”


    姜来抿唇,绷了绷嘴角。


    这好友就非加不可吗?


    额角突突两下,她有些头疼。心想算了,加就加吧,顶多在她的列表里占据一个坑位躺尸。


    正要拿起手机,包间的隔音门被推开了。


    “姜来!快快快,有事找你!”


    宋唯栀一进门就直直朝姜来冲过去,动作飞快,快到人影几乎要变成残影,姜来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握着手腕拉了出去。


    对于包间里的其他人来说,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小插曲,但刚刚和姜来搭讪的男生懵了,抬起手,欲言又止。


    出了包间,姜来松了一口气,语气平平:“爱你。”


    这两个字被她说的毫无感情,没有半分爱意可言。


    “你别,我不要你这虚无的爱。”宋唯栀做了一个拒绝的手势,拉着她往楼下走,“我厕所都没来得及上,膀胱要炸掉了,你得对我负责啊,陪我找个厕所。”


    正是周六最热闹的夜晚,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金碧辉煌的卫生间门庭若市,根本看不出来是排队上厕所的。


    看了眼一楼的卫生间长队,宋唯栀欲言又止,最后绷着嘴角点头:“来来,过了今晚,咱俩可就是过命的交情了,过我的命。”


    当然不能过她的命。


    姜来站在昏暗的大厅里,借着玻璃门外的霓虹看到街对面的奶茶店,双层门店,应该有卫生间。


    “去对面。”姜来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对面全是店铺,总有一家有卫生间的。”


    宋唯栀借奶茶店的卫生间时,姜来就站在吧台跟前,盯着台子上放着的菜单看。这个牌子的奶茶她偶尔会喝,它们家主要以果茶为主,前段时间新出了一款夏日限定,青葡萄和青柠。


    简直是顶级搭配,绿了吧唧的,看得让人发慌。


    能好喝吗?


    一旁的店员见她盯着菜单出神,便跟她介绍起来新品。


    姜来摆摆手:“谢谢,我不喝。”


    过了几秒,又觉得来借人家的卫生间,在这儿干站着不买一杯,好像不太好。再者,她确实有点渴。KTV里的柠檬水不够喝,班里的人几乎都在喝酒,她也不好意思越过重重人群,去拿装柠檬水的玻璃壶。


    斟酌半晌,她开口:“那个……要一杯鸳鸯奶茶,半糖,热的。”


    街道边上霓虹闪烁,行人来往。门口忽而被带进来一阵风,在她说话的期间,有人走了进来。


    姜来付完款,就低头靠在一边玩手机。


    视线内是一双白灰色的板鞋,鞋子侧面是很夸张的拼贴字母。这双鞋她很眼熟,她有一双,只不过是□□色的。


    男生站在她旁边,点单时的声音很好听,个子也很高。他戴着蓝牙耳机,同耳机那端的人讲话,语调散漫,在问对方要喝什么。


    大概是对方要求太多又纠结,男生稍有不耐的“啧”了一声,沉声:“有完没完。”


    “鸳鸯奶茶。”


    店员将奶茶放在吧台,姜来伸手去拿,刚触碰到杯身,顿了下。


    有点凉。


    又或许是常温,反正不是热的。


    欲言又止,最后她握住杯身正要收手,杯子上端被一只漂亮的手扣住。骨节分明,离她的手有一点距离,头顶灯光落下的影子,让他的手完全盖住她的。


    “你好。”男生叫住已经转身去做下一杯的店员,“她要的是热的。”


    完全把她的心声说了出来。


    姜来平缓地眨了眨眼睛,在店员过来看单子的时候,同他一起收了手。


    店员:“不好意思,我给你重做一杯。”


    说着拿走那杯鸳鸯奶茶,转身去重做。


    能这么干脆直接地说出来,好酷。


    姜来这才瞄了眼男生,轻声说了句:“谢谢。”


    她声音很轻,也很快飘散在空中,在略微喧闹的店内,不仔细听不一定听得清。


    男生垂眸看她,摇了摇头,语气随意:“没事儿。”


    转而笑骂着对耳机那端的人说,“你有病啊?我不去。”


    虽然只是瞄了一眼,但她总觉得他有点眼熟,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毛病,帅哥都是相似的,长得眼熟可能只是她觉得他长得好看而已。


    店员把重做的那杯鸳鸯奶茶拿过来,姜来道了声谢,转身见宋唯栀走过来,一副得救的表情。


    “我差点死掉。”她随手从吧台上扯了一张印着奶茶店图案的纸巾,擦了擦手,“我们还回对面吗?”


    姜来立马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了,干嘛要再过去,回学校吧,我困得要死。”


    说的也是。


    点了点头,宋唯栀看了眼她手里的奶茶,正想说她也买一杯,抬眼间看到她身后的男生,倏然愣住。


    下一秒,她拉上姜来,飞快走出奶茶店。


    姜来:“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招呼也不打一声,她差点被奶茶里的珍珠呛到。


    宋唯栀瞄了眼身后的男生:“刚刚那个男生,就是我开学的时候跟你说过的。咱们学校法学院新生,于未。”


    她咂咂嘴感慨,“不愧是扛得住咱们学校官网视频死亡滤镜的男人,真他妈好看。”


    “啊。”


    恍然大悟,难怪她刚刚觉得那个男生有点眼熟,原来是一开学就声名大噪的那位。


    她没有参加军训,借口生病在家窝了两个星期,正式上课的前一天晚上才到宿舍的,她唯一的室友宋唯栀也是那时候才到宿舍。


    不过她们在宿舍分配结束之后,就已经加上微信聊了很久了,而且宋唯栀性格活泼,她们见面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感觉。


    指腹感受到隔着奶茶杯的温暖,姜来在心里想,刚刚就是这样。


    就像和宋唯栀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她站在那个叫于未的男生旁边,感受到他周身的气息,还有他意料之外帮她,她竟然一点也没有觉得慌乱。


    没有不自在,也没有紧张,胸腔里平静得像是一汪清泉。


    而且,他身上是什么味道啊?


    好好闻.


    姜来难得早起,去图书馆写没写完的普心作业。


    阴晴不定的天气开始飘小雨,她从卫生间出来,边朝接热水的地方走,边给宋唯栀发消息。


    社科图书馆三楼接水的地方被矮墙隔开,台子和水箱上放了很多水杯。


    路过的时候随手放了杯子,她根本不记得她的玉桂狗水杯放在哪里,但好在杯子好认。她拿着杯子接了半杯热水,又接了点冷水。


    接水区偶尔有人进出,她靠在一边,回宋唯栀的消息。


    熟悉的白灰色板鞋闯入她的视线,她眉心一跳,捏手机的手莫名紧了一分,低头喝了一口水。


    几秒后,那双鞋换了方向,停在她面前。


    姜来抬眼,撞上一双桃花眼。


    这是第二面,却是她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他的脸。


    她很难形容这双眼睛,说深情不够,说缱绻太少。但相比之下,整张脸更有冲击力,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眉宇间傲然凌厉。


    不笑时,带着几分清冷。


    所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时,她走了几秒神,然后收回视线,垂下。


    于未抬手,掂了掂手里的杯子:“你好像拿错了。”


    看到他手里的玉桂狗杯子,姜来静了几秒。


    不信。


    她把手上的杯子举到眼前,看了眼杯底,脑子倏然梗住。额角突突两下,她咬了咬舌尖,迟疑地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同样看了眼杯底。


    杯底有一个不明显的凹印,是她之前不小心摔的。


    她的确拿错了。


    “……”


    空气里霎时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


    也不知道为什么,接水区这会儿就他们两个人,静得要命。


    两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拿在手里,姜来觉得手心滚烫,她整个人也快要烧起来了,尤其是她看到他的杯口边缘,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口红印。


    要死,她拿错了就算了,甚至当着他的面喝了一口?


    想先把杯口的印记擦掉,但姜来摸了摸口袋,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纸巾,懊恼地闭了闭眼,头一回痛恨自己没有出门带纸巾的习惯。


    察觉到她的意图,于未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姜来飞快拿过来,擦掉口红印,又借着杯子里的温水,洗了又洗。把水到进旁边的桶里,她把杯子还给他,仓促地说了声“对不起”就要开溜。


    “姜来。”


    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姜来猛地怔住。


    他看起来是个好人,应该不至于找她麻烦吧。


    不对,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太奇怪了,姜来回头看于未,疑惑之余带了点警惕。


    于未双臂交叠,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窗外依旧在飘小雨,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来的,这场飘扬的小雨变成了太阳雨。


    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身上。


    他眉眼含笑,直勾勾地看着她:“昨天道谢,今天道歉,你怎么都不看人眼睛啊?”


    她自认为不是主动的人,在社交这件事上也很难有来有往,但一个让她觉得舒服的人向她伸手的时候,她斟酌三秒,是会握住对方的手的。


    比如此刻。


    三秒已经数完了。


    姜来看着他的眼睛,仿佛感受到这个季节源自于夏天的余热。


    “你一个男生为什么要用玉桂狗的杯子啊。”


    她甚至还能为自己挣扎着辩解一句。


    于未闻言,低头轻笑一声:“男生为什么不能用玉桂狗的杯子?”


    “……”姜来神情淡淡,“你说得对。”


    从质疑到肯定只隔了几秒,于未觉得好笑,微微挑眉:“这就被我说服了?”


    姜来摇摇头:“不是被你说服,是我刚好赞同。”


    手机突然振动起来,是宋唯栀给她发的消息,说雨停了,出太阳了,还要不要去图书馆接她。


    姜来低头回消息,转身要走,又被于未叫住。


    在她抬眼迎上他的目光时,他朝一旁的接水机扬了扬下巴:“不喝水了?”


    姜来看了看接水机,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杯子:“不渴了。”


    是有阴影了,估计她下次接水的时候看到这个玉桂狗的杯子,就会想起今天这事儿,换杯子的事需要即刻提上日程。


    看出来她对刚刚的事有芥蒂,于未动身拿走她手里的水杯,在接水机跟前给她接了一杯温水,拧好盖子。觉得拧得太紧了,又稍微松了松。


    姜来站在原地,看他接水和拧杯盖,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和一点侧身。


    下过太阳雨的天气有立马升温的态势,被薄薄云层遮挡的太阳彻底暴露出来,阳光穿透玻璃,洒进半个接水区。


    因为拿错杯子这事儿,她没有注意,直到刚刚他走过来,她又闻到了他身上那股干净又清爽的味道。


    同他这个人一样。


    她猜测是不是橙子味,又不太确定。


    太好奇了,这股正好戳中她取向的味道,到底是什么。


    “于未。”


    他拿着杯子过来时,姜来轻声喊了一声。


    于未扬唇:“知道我名儿?”


    姜来实话实说:“很难不知道。”


    他倒是清楚,自己在学习论坛和表白墙,还有各个群里、朋友圈里有多出名,庆大校园里,路边的蚂蚁可能都对他略有耳闻。


    这些事儿他不太在意,只是做了想做的事,然后被关注了。


    “想说什么?”他问。


    杯子给她,视线落在她泛红的耳朵上,白瓷一样的肌肤,透着粉,在窗外阳光地照射下,仿佛晕染在瓷器上的牡丹。


    脸皮这么薄啊。


    他想,耳朵好红。


    “你……”


    单音节出口,姜来有些难以启齿。只是见过两面,聊了一些不相干话题的陌生关系,她突然问他身上的味道,也太奇怪了吧。


    像个变态。


    于是,她咽了咽喉,“没事。”


    “别咽回去,你说出来。”于未急了,“太吊我胃口了,挠心。”


    “……”好奇心竟然比她还重。


    但她也知道,听别人说话说到一半,确实不太好受。她干脆直截了当,“我就是想问,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


    于未:“青柠柑橘。”


    “香水?”


    “沐浴露。”


    “哦,哪个牌子的?”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自如地追问,于未拎着水杯晃了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知道?”


    在她坦然地点头之后,他弯唇一笑,“不告诉你。”


    姜来:“……”


    作者有话说:


    社恐+社牛=社死


    小姜:听我说……


    ps.今天听到了一个对社恐的另一种解释,“让社会感到恐惧”,笑得想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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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2  ? If …


    ◎那他陪她好了。◎


    姜来的校园卡不见了。


    在她想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 翻遍了宿舍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自己的校园卡。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定律。比如,当你很想找到某样东西的时候, 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找不到,而你无念无想的时候, 那东西就又会出现在你眼前。


    不管是弄丢了,还是暂时找不到,对姜来而言都不重要, 因为她甚至想不起上一次用它是什么时候。这一周没去过图书馆, 几乎每天和宋唯栀同进同出,公寓楼下的闸机,都是她帮她刷的。


    所以, 她的确好久没有见过她的校园卡了。


    宋唯栀说可以去行政楼的信息中心补办, 正好下午没事, 陪她去。


    姜来摇头拒绝了。她想一个人去补办,虽然可能会因为面对陌生的环境和老师, 在门口徘徊十几秒, 但每次完成这样往前跨步的举动,她都觉得有那么一丁点成就感, 继而得到愉悦畅快。


    “我现在唯一欣慰的事, 是那张卡上面的照片还看得过去。”


    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姜来进卫生间洗完手, 随手扯了张纸巾擦手,“就算被谁捡到, 都不会太丢脸。”


    宋唯栀闻言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校园卡, 还好, 她的也看得过去。


    学校这种信息采集, 永远都是你屁股刚挨着凳子,甚至还没坐好,拍照的老师就说“好了,下一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从学生公寓到行政楼,要路过几个球场。不同类型的球场分布在道路两边,用深绿色的铁网围着,篮球场的旁边是石板路和几颗桂花树。


    周五下午,庆大全校都没课,正是各个球场和操场最热闹的时候。


    阳光落下一片明媚,姜来没有打伞。球场上充斥着叫喊声和鞋底摩擦的声音,她穿过球场之间的道路。


    倏地,旁边的篮球场传来一阵低呼,她下意识看过去。


    好巧。


    是于未。


    不意外,又有点意外。


    不意外的是,他经常打球,这个时候出现在球场,是情理之中的事。意外的是,庆大东区和西区各有一片篮球场,他偏偏在这边。


    于未为了接球,倒退起跳拦球,没注意身后,撞在深绿色的铁网上了。


    铁网另一边正巧有一颗桂花树,几簇树枝擦蹭着铁网向上生长,枝繁叶茂,数朵淡黄色的桂花漱漱落下。


    姜来的眼底被这一幕占据,阳光晕染出一道彩虹光圈,伴随着纷纷落下的桂花。


    同伴朝于未小跑过去:“没事吧?”


    他没有一丁点狼狈,头发微湿,汗珠滑过下颌线,滴落在地面。双手撑着膝盖缓了一口气,他利落地拍了拍落到身上的桂花。


    “没事儿,光顾着拦球了。”于未笑得明媚张扬,比头顶的太阳热烈更多。


    下一秒抬头,隔着铁网,他撞上姜来笔直的视线。愣怔不足一秒,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抬了抬下巴,挑眉示意。


    明明只是打招呼,姜来却跟触电似的,仓促收回视线,转身往前走。


    好险,差点就看入迷了。


    其实已经入迷了。


    怎么会有这么热烈的人,身体里仿佛有无数盛开的花、纷飞的蝴蝶和一个太阳。


    她很少能这么直勾勾地和人对视,除非似乎最亲密的家人朋友。


    很奇怪,在看向他的时候,她挪不开眼,撞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原本因为要独自去见陌生老师而略微紧张的心情,倏然平静,然后,愉悦感提前涌了上来。


    静下来的时候,她习惯观察别人,也在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她就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扯住了。


    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冲动,想要靠近他.


    算了。


    刚涌上来一股无名冲动,就因为又一次社死,斩断了这个念头。


    周三的校史馆活动,姜来是和宋唯栀一起去的,本来想趁人多,半路溜掉。结果因为心虚,加上宋唯栀过于敏捷,拉着她跑得飞快,她成功在校史馆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摔了个屁股墩,一路滑了下去。


    宋唯栀另一只手抓着栏杆,稳住了,没有她惨。


    人几乎都在五楼,这里理应没人,只要她跑得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件糗事不会有除了宋唯栀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


    在她被摔懵了,像个小孩儿一样伸腿坐在台阶上,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台阶下、她面前的于未。


    动作比脑子反应快,姜来下意识按住了裙摆。


    于未倏然收回视线:“没走光。”


    “……”要不让她死了算了。


    而且她的屁股,真的好痛。


    于未提步上了两节台阶,想扶她起来。


    料到他要干什么,姜来垂眸:“你别过来,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从我身边走过去。”


    不要让她反复社死。


    本来就觉得丢人,他要是过来扶她,那就是往她心口上插刀子。


    脚步顿了下,于未低眸看她,两秒后,听她的话照做,往上走。


    但踩上和她同一层的台阶,他停下,转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伸开,摆着和她大差不差的姿势。


    姜来蹙眉,偏头看他,疑惑:“你干嘛?”


    双手垂在腿间,于未语气平稳:“我也摔了。”


    恍然间,撞上他坦然的视线,姜来顿住。


    原来朝她心口过来的,不是刀子,是小木锤。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下。


    “屁股还疼吗?”于未问。


    姜来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有点儿。”


    疼意逐渐缓和,开始有点发麻了。


    于未随手薅了下头发,朝她伸手:“先起来吧。”


    说实话,刚刚上楼的时候给何乾江发消息,问大部队现在在几楼,他低头看手机,没想到转角就遇到这么一幕,而且当事人还是姜来。


    她肯定觉得丢脸,觉得社死。事实证明,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无所谓,那他陪她好了。


    “谢谢。”拍了拍裙摆,姜来随口道谢。


    于未俯身,双手撑着膝盖,将视线同她齐平,直直看着她。


    感受到逼近的气息和好闻的青柠柑橘味,姜来脊背一僵,下意识往后一靠,贴在了墙上。


    于未扬唇,开着玩笑:“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就算没有踩在你的审美点上,也不至于丑得不入你眼吧?”


    姜来这才想起来,他上次说过的话。


    怎么不看人眼睛。


    主要是刚才经历了那一幕,他这会儿离她这么近,她多少还是有点觉得丢脸,虽然……他做了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


    而且她的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哪里是长得还行啊?他是踩在她的审美点上的。


    她抬眼,撞入一片春幕银河中,轻声再次说了遍:“谢谢。”


    一声谢谢,莫名被她说得荡漾。


    从校史馆溜掉去食堂吃饭,流行的音乐在食堂里回荡,校史馆楼梯间那一幕也在姜来的脑子里回荡。


    宋唯栀仰头看着窗口上端的菜单:“生姜炖鱼。”


    “嗯?”听到她说话,姜来回神,跟着仰头,“有这道菜吗?”


    宋唯栀摇头:“不知道。”


    转而看向她,表情揶揄,“但姜作为配料,也不是不能炖鱼,对吧?”


    姜来:“……”


    她好像不是在说菜名。


    姜来索性闭嘴,不搭腔,免得她瞎起哄。


    结果下一秒,宋唯栀又咂嘴感慨:“姜来,于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般配的两个名字,就像西红柿炒鸡蛋,简直绝配。”


    有那么一瞬间,姜来的脑子里竟然在想,谁是西红柿,谁是鸡蛋。


    宋唯栀自顾自地说完,干脆地朝窗口的阿姨笑道:“阿姨,我要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盖在饭上。”


    姜来:“……”.


    自从宋唯栀说了西红柿炒鸡蛋,姜来每次看到这道菜,都觉得怪异。尤其是周末回到家后,满桌子的菜,她唯独没有碰西红柿炒鸡蛋。


    窝在沙发上,她给宋唯栀发消息,下次不管举什么例子,都别拿吃的举例。


    秦优做完课件,出来倒水喝,越过客厅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气真好。”


    听到这种开场白,姜来瞬间警惕,因为通常她的下一句话就是——“你出去走走,别老窝在家里,你都快长毛了。”


    果然,心里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姜来抿了下唇,煞有介事地往窗外看了眼,迅速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太阳好大啊,我晚点出去吧。”


    对她而言,晚点出去,就是不会出去的意思。


    养她这么大,秦女士摸得透透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继续推拉:“就是要出去晒晒太阳,见见光。”


    “……”大人怎么永远都有一套适用于任何反驳的说辞。


    最终还是姜来败下阵来,磨磨蹭蹭地在门口换鞋,纯浪费时间。


    “太阳没下班,你就别回来。”秦优拎着一袋垃圾过来,“顺便把垃圾丢了。”


    姜来:“……”哪有这样的?


    抿着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咽了回去。


    算了,她都已经站在门外了。


    把垃圾丢进楼下的分类垃圾桶里,姜来看了眼手机。


    很好,太阳大概六点四十下班,她需要在外面晃悠三个小时。


    不想走得太远,这会儿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姜来在小区里缓步走着。


    小区里有很多小狗,跟小孩儿一起奔跑,欢腾地跳跃。她是不太喜欢接触人的,但小动物,她最喜欢。


    视线停留在一只又一只小狗身上,她都不知道此刻欣喜的心情是因为明媚的好天气,还是这些可爱的小狗。


    突然,一只金毛从她身边“咻”的一下跑过去,几乎是擦着她的腿边飞驰而过。猝不及防,姜来吓了一跳,反射地往旁边撤开一步。


    “没事儿吧?”


    熟悉的味道又席卷而来,还有熟悉的声音。


    姜来抬头。


    不是吧,这都能遇到?庆岭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于未却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刚刚走在后面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但该问的话还是得问一句:“你也住这儿?”


    也。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姜来想。


    所以他也住在这儿。


    她嗯了一声。


    于未:“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才是他好奇的。


    按理说,这小区里他不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不认识他的也没几个。但他在这儿住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姜来。


    姜来随口道:“可能因为我不爱出门。”


    于未:“阁楼公主?”


    姜来抬眼:“讽刺我啊?”


    于未笑着摇摇头:“这词儿挺符合你的气质。”


    “什么气质?”


    “公主的气质。”


    他的眼睛里卷着这个季节的风和云,她几近陷进去。


    很奇怪,明明没见过几面,却总觉得在他身边好安心。就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过多思考,可以坦坦荡荡、不计后果。


    太习惯逃避了,身体里也有冲破禁锢的欲望偶尔翻涌,而他,似乎是使她翻涌的引子。


    想不管不顾,想冒进一次。


    于是,她低头看向叼着飞盘跑过来,乖巧坐在于未腿边的金毛,问道:“这是你的狗吗?”


    于未揉了揉金毛的脑袋:“不是,我家楼下一个叔叔养的,他今天忙工作,我陪它玩儿。”


    说着,他看到姜来直勾勾盯着金毛,垂眸含笑,眼底在逗它。


    与她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全然不同。


    他看着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把飞盘递给她:“要陪小狗玩儿吗?”


    数不清多少次如此笔直的视线相撞,周围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耳畔却在这一堆杂乱的声音中,仿佛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然后,她被击中。


    头顶的阳光让人目眩神迷。


    她好像,遇到了她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要陪小狗玩儿吗?”——“要玩儿小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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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3  ? If …


    ◎他愿意臣服。◎


    和小狗玩是一件很治愈的事, 尤其是和温顺热情的金毛。其实这只成年金毛的体型算不上是“小狗”,但好像有的名词前面加一个“小”字,都显得格外可爱。


    和叠词一样, 唇齿间夹杂着黏腻的爱意。


    姜来扔飞盘陪金毛玩的时候,于未就在旁边看她。明媚的阳光在云层的流动中变得柔和起来, 光影时有时无地落在她的脸上。


    金毛站立起来,两条前腿搭在姜来的腿上,姜来蹲下胡乱揉揉它。转头把飞盘递给于未, 再次撞上他的视线。


    ……他是不是老看她?


    于未倒也没有躲闪, 也没抬手接飞盘,只看着她问:“干嘛?”


    姜来:“我扔累了,它还想玩, 你来。”


    于未歪头笑着:“这才几分钟, 你不行啊。”


    姜来敷衍地点点头:“你行, 你最行了。”


    “那当然。”


    “……”他还真是有点都不客气。


    小狗的精力总是很旺盛,她不是, 除了学校每周的体育课, 她没有什么运动方面的爱好。


    坐在小区广场边的长椅上,姜来盯着手机, 看到宋唯栀几分钟前给她发的消息, 说自己大周末的, 居然被邵丞安这个黑心店长扣在理发店了。


    弯了弯唇角, 姜来随手回她。


    于未陪金毛又玩了几个回合,看了眼坐在长椅上的人, 蹲下身揉揉金毛的脑袋, 沉声低语:“不玩飞盘了, 去找漂亮姐姐。”


    金毛听懂了, 撒欢朝姜来跑过去。然后贴着她的腿坐下,脑袋懒洋洋地搭在她的膝盖上,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姜来,盛满了小心思。


    姜来低头看它,它毛茸茸的尾巴慢悠悠地晃动。


    “是要我陪你玩吗?”


    姜来收起手机,俯身凑近,“你想玩什么?”


    金毛闻言起身,前腿又搭上了姜来的腿,往她面前蹭。


    “要我摸摸你?”


    “汪!”


    小狗开心的时候,都会咧着嘴笑。


    于未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你养过狗吗?”


    姜来摇头:“没有。”


    “狗语十级啊。”双肘搭在腿上,于未拿着飞盘,在金毛把目光投向他的时候,敷衍地看了它一眼,直直落在姜来脸上,“真厉害。”


    金毛:“……”


    姜来闻言笑着看向他:“又讽刺我?”


    “我在夸你啊,我明明夸得这么明显。”懒洋洋地往后一靠,于未转着手里的飞盘,“我从来不搞讽刺那一套。”


    姜来正想问真的吗,就听到他下一句话,“我都直接骂的。”


    “……”心口一噎,姜来无话可说。


    转念一想,好像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骂他的朋友有病,虽然只是开玩笑。


    她甚至觉得,他这会儿这句话也是玩笑。他这样坦荡的人,好像没有什么真的能让他耿耿于怀的事。能包罗万象,又能什么都不在他那里留下痕迹。


    和风拂过,姜来眼看着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下意识伸出手,又在即将触碰到他的头发时,他突然抬头,毛茸茸的脑袋撞进了她的手心。


    他头发好软啊。


    念头在心间闪过,姜来垂眼,猛地收回手,攥紧。


    尽管只是一瞬,于未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她掌心的温度。以为是她抬手时,恰好他撞到她的手了,于未正要道歉,便听到她说。


    “你头发乱了。”


    “哦。”于未应下一声,没动作。指尖在飞盘上滑过,他侧身,低头,“我看不到,你帮我弄一下吧。”


    风已经停了,云层飘过,阳光再度洒落人间。


    视线内出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姜来平缓地眨了眨眼睛,莫名觉得他和她腿边的金毛好像。


    垂着脑袋凑近她,渴求她的触碰、抚摸,甚至是揉捏。


    手心再次落上去,姜来缓慢地帮他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颇有私心地、像摸小狗一样,轻轻摸了摸。


    发根连着头皮,触动所有神经,于未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在他脑袋上的每一个动作。


    是有一些紧张的,怕她觉得自己奇怪又有病,却也有希冀,要她帮自己弄头发。


    其实是乞求。


    像一只缺失爱的流浪小狗,乞求她摸摸他。


    姜来的手真的落在他的头顶时,胸腔里宛如在开派对,还是重金属摇滚风,轰烈吵闹,震得他耳朵发麻。


    她的动作很轻,反而将他的心脏拉紧,酥酥麻麻的。没想到,姜来会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霎时,于未的脑子里在炸烟花。


    愣怔片刻,他弯唇。


    事情似乎朝着他无法预估的方向发展了。


    没关系,他愿意臣服.


    于未知道姜来,是在正式上课的当天下午,当时刚上完一节法理学的课,何乾江正和他说周末去网吧通宵的事。


    然后,他就听到了身后一群人在讨论照片,声音很大,直接盖过了身边何乾江的身影,吸引了他们俩的注意。说是理学院有个没有参加军训的新生,特别漂亮,人也是冷冷清清,不怎么说话。


    他没什么好奇,何乾江兴致勃勃地翻出论坛的照片,给他看。


    这个世界上好像有些东西本就存在未知的因果关系、一些难以名状的感觉,和无法解释的致命吸引。


    旁人说的那张在庆大论坛疯传的绝美糊照,是有人在图书馆自拍的时候,无意间拍到了身后的姜来,因为隔得太远,放大之后很糊,却也不难看出来,她很漂亮。


    图书馆一角,阳光是最好的滤镜,落在她身上,是锦上添花。


    发帖的人说,是在社科馆三楼遇到的。


    社科馆,三楼。


    他记住了。


    从第二天开始,于未连续三天去图书馆,碰了三次。


    运气不好,没有碰到。


    却没想到,在后来周六的晚上,他偶然遇见了她。


    那天晚上他和整个宿舍的人去学校附近的网吧,本来说买点喝的,他顺便出来透气。


    网吧楼下有很多商店,他看了眼街对面商店的冰柜,没过去。鬼使神差地拐了弯,走到另一条街。


    何乾江打来电话,跟他说不想喝冰可乐了,想喝冰雪碧。


    于未慢悠悠地应和,路过一家奶茶店,看到店里的人,视线猛地顿住。然后,他难得打断何乾江的话,说,喝奶茶吧。


    听到姜来说要热奶茶,结果店员给了她一杯常温的。他没忍住,上手了。后来坐在网吧里,他脑子重播一遍又一遍当时的场景,谴责自己真该收收这社牛脾气,是不是把人给吓着了。


    却又在第二天一早,在图书馆看到她的时候,还是没忍住。


    克制这词儿,似乎在面对她的时候,一点也不管用。


    尤其在他看到她盯着手机、随手把杯子放在接水区的台子上时,他所有的自制全然瓦解。


    因为巧了,他的杯子跟她的一模一样。


    玉桂狗杯子是朱妍女士在家附近的超市给他买的,为了凑满减,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这种用处。


    他自认为是有点卑劣的,但塞在他手里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在这个世界上,有的巧合是人为,而有的巧合,是天意。


    顺从天意吧于未。


    你很乐意.


    “三食堂开了一家新窗口,有你爱吃的虾。”下课铃响,宋唯栀飞快收好书,捏着手机,看了眼朋友圈,对姜来说。


    姜来和她一起顺着人流走出教室:“带壳吗?”


    宋唯栀愣了下,疑惑:“有不带壳的虾吗?没有壳的话是软体动物吧。”


    电梯处一如既往堆着很多人,姜来和宋唯栀挽着手臂,默契转身,朝楼梯间走去。


    姜来:“我的意思是,这个虾,吃的时候需不需要自己剥壳。”


    这几天气温骤降,出了教学楼就能明显感觉到风里夹杂的凉意,哪怕正是临近正午,阳光最炽热的时候。


    姜来随手拢了下外套。


    “不知道,我看朋友圈有人说新开了一家干锅。”宋唯栀点开照片看了眼,“开背虾,好像还是得剥壳。”


    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姜来抬头看着远处的桂花树,呢喃般埋怨:“为什么最喜欢的食物要和最不喜欢的事结合在一起,虾为什么要长壳。”


    “……”宋唯栀无语。


    这就过分了啊,怎么还管人家长不长壳啊,虾没有壳还是虾吗?


    各个学院下课的时间是一样的,偌大的庆大交通拥堵。


    从法学院出来于未扯住何乾江,随手指了下:“走那边。”


    何乾江霎时眼睛瞪得像铜铃:“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不是去食堂吃饭吗为什么要绕远路?去晚了就没饭吃了。”


    于未指的那条路,要穿过文学院,到整个庆大上下课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法学院离食堂近一点,他这个路线,绕到哪儿去了。


    虽然不情不愿,但何乾江还是跟着走,想起之前打球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劲:“不是,于未,你在干嘛?”


    于未答得坦然:“走路啊。”


    没毛病。


    何乾江点了下头:“我是个傻子,看不出来你在走路。”


    他噔噔两步迈到于未旁边,“上次打球就是,西区有球场,你非要去东区,那边离我们宿舍多远啊。”


    最后,他总结得出,“你有问题。”


    眼神坚定,笃定了于未有问题。


    而且这些迷惑行为,落在他和宿舍另外两个人眼里,跟孔雀开屏似的,但总要有个开屏对象吧?


    艺术学院那个叫崔锦桐的漂亮妹妹他都干脆地拒绝了,这入他眼的得是什么神仙啊?


    于未瞥他一眼:“我有问题?”


    何乾江点头。


    于未:“举证。”


    “……”没必要兄弟,真没必要。


    何乾江举手投降,算了,他认输,他也举不出证据。


    几个学院交错的十字路口,姜来恍然看到人群中的于未,凝眸蹙眉。


    奇怪,他不是法学院的吗?怎么从文学院那边过来的。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继而同她的视线在人群中相撞。


    宋唯栀拽了拽她:“你看这个,我们去做姐妹美甲吧?这组颜色太适合秋冬了。”


    姜来仓促收回视线,低头看宋唯栀的手机。


    随着汹涌有序的人群往食堂走,路边偶尔有学校的摆渡车经过,因为通常挤不上去,她们俩从来都不参与这些争抢。


    感觉到有人走在了身侧,姜来下意识偏头。


    青柠柑橘味同时在她的周围散开。


    在这个瞬间,她确定了,他就是一直在看她,所以每一次她看向他时,都能捕捉到他的视线。


    “这么巧?”


    不是感慨,是疑问。


    无论是心理学视角,还是她本身直觉,都在清楚地告诉她,不是巧合,是他故意的。


    文学院斜对角是法学院,去食堂不用走这边,他是绕路过来的。


    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样子,于未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他懒洋洋地仰了仰头,笑道:“不巧,我过来碰运气。”


    偏偏她会惯性追问。


    “什么运气?”


    问出口后,姜来自己都愣了一秒,她应该是知道原因的。


    于未的眼底意味不明,又夹杂着暗涌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和她想的一样。


    “会不会见到你的运气。”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都在生死时速,所以更新时间基本都在九点半之后QAQ


    大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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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4  ? If …


    ◎小狗最喜欢它的主人。◎


    姜来看着他, 平缓地眨了眨眼睛。


    和心里的答案重合,她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回应。


    于未没有收回视线:“运气不错,见到了。”


    他说话的时候喜欢看人眼睛, 因为他足够坦荡足够真诚。物欲横流千变万化的时代,真心假意很难辨别, 她竟然真的遇到了一个赤忱又坦荡的人。


    哪怕他的意图被她看穿之后,他的耳朵泛红,像被太阳晒得滚烫, 也会直截了当地承认。


    听到他俩的对话, 宋唯栀已经松开了挽着姜来的手,低头看着手机,步频都比他俩低多了。然后在后面扯了下何乾江, 眼神示意他走慢点, 给人家留点空间。


    何乾江人都懵了, 从刚刚跟着于未过来,看到姜来的那个瞬间, 他傻眼。


    不是, 于未什么时候认识姜来的?


    这理学院的清冷院花,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男生加她微信, 她都不看的吗?


    虽然他知道于未这小子的社交圈广泛, 但对方是姜来啊。


    满脑子疑问, 何乾江跟宋唯栀一起走在后面,鬼鬼祟祟的:“他们认识?”


    宋唯栀递给他一个关爱的眼神:“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谁专门绕路过来碰运气, 谁又跟不认识的人聊这么开心啊, 闲的?


    何乾江盯着前面两个人的背影, 蹙眉。


    什么时候的事?这么大的事, 都没跟他们宿舍说一声?这可是姜来啊!于未这个狗!


    “你们是不是每天都有早八啊?”


    人潮涌动,去食堂的路变得漫长,姜来随口问了句。


    何乾江和宋唯栀放慢步子走到后面的时候,于未就绕了半圈,不动声色地走在姜来的外侧。


    于未摇头:“周一没有。”


    说着,他垂眸盯着她看了几秒,“今天有早八,所以没化妆?”


    她自然的唇色偏粉,睫毛纤长,五官精致。清透的淡颜,看起来的确像一朵小白花,不过生长在雪山之巅。能让人滋生出无限的保护欲和征服欲,却又不敢轻易靠近。


    姜来嗯了一声,说到化妆,想起宋唯栀前几天给她分享了几条论坛里的东西,说是别的学院的女生化全妆去法学院蹭早八课,为了看于未。


    别的不说,早起化全妆真的很厉害。


    “我听说,别的学院有女生去你们学院蹭课看你。”


    本意是为了调侃,也带了些许试探。


    于未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事儿。”


    他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上课坐前排,只看前面不回头。但何乾江八卦的不得了,老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他对此表示认可,“我知道我挺帅的,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姜来垂眸飞快嘀咕一句:“是自恋吧。”


    于未:“什么?”


    摇了摇头,姜来看向他,满脸无辜:“我没有说话啊。”


    漂亮的干净太澄澈,看起来像真的。


    哦了一声,于未歪头,笑着问她:“你刚是不是在骂我?”


    “……”


    内心飘过一串省略号,姜来面上毫无波澜,镇静又肯定,直勾勾同他对视,坦然的不得了。


    结果下一秒,于未收了视线,绷着嘴角,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看来是在骂我。”


    略微错愕,姜来疑惑,她这么轻易被识破了吗?不应该啊。


    她从小到大在装病卖惨装无辜这种事上,从未失手过。


    这是遇到对手了?


    不愿意被这么板上钉钉,也怕被他误解,她抿了抿唇,有商有量地轻声道:“说你自恋,也不算是在骂你吧?”


    于未弯唇,偏头看她:“果然。”


    “……”


    撞见他眼里的狡黠,姜来欲言又止,最后无语又微恼,“你诈我。”


    小狗虽然可爱,但也不是没有坏心思,小狗的坏心思多着呢。


    于未不置可否:“兵不厌诈啊,何况是公主。”


    干嘛叫她公主。


    姜来腹诽。


    这种俯首臣称的感觉,惹得她心口痒痒的。仿佛在幽闭的城堡之上,看到穿越荆棘驰骋而来的骑士,丢盔卸甲,臣服于她。


    哦,还是小狗骑士。


    快要走到食堂的区域,人流变得分散。


    姜来抬眸看了眼折射在玻璃门窗上的光线。


    她是喜欢小狗的,没有缘由,本就是对她永远有吸引,永远能让她主动的存在。


    所以,在踩上门口的一阶台阶后,她转头看向他,问道:“一起吃饭吗?”


    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于未微怔,连忙点头:“好。”


    阳光下,小狗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三食堂二楼人满为患,宋唯栀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占领了沙发区的最后一桌。


    姜来忍不住为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庆大最快的女人。


    尽管不想剥虾,但太想吃新开的干锅了,加上宋唯栀的撺掇,姜来还是常了鲜。戴上手套的那一刻,她开始后悔。


    等会儿又得粘得满手是油。


    宋唯栀端着两杯果茶过来的时候,瞄了眼于未,又看了看姜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她手边,坐下后鞋尖轻轻碰了碰她。


    姜来偏头。


    宋唯栀瞥向对面,眼神示意。


    ——剥壳的人这不是有了?


    这不好吧?


    姜来总觉得,帮别人剥壳这种事,是有界线的,这事儿有点亲密,也有点暧昧。


    除非他是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一闪而过的想法被拉扯回来,姜来低眸,盯着干锅里的虾,像电脑卡顿一样,光标一圈又一圈地转着,不断重复。


    如果他是她的男朋友。


    任何一句话前面加了假设的限定词,就意味着念想和期望出现,也意味着需要对症下药。


    可是小狗会喜欢什么呢?


    晒太阳、奔跑、玩具,还是好吃的?


    念及此,姜来抬眼,停顿须臾:“你怎么又在看我?”


    于未的视线从她的脸上,落到她的手上:“看你苦大仇深的,不像在剥虾,像在杀生。”


    姜来撇了下嘴角:“太麻烦了。”


    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于未伸手:“要我帮你剥吗?”


    他顿了顿,怕她拒绝似的,语气像乞求,“我帮你剥吧。”


    怎么会把剥虾这种事问出一种,不可言说的氛围。姜来噎了噎,觉得她但凡说一个不字,都有点不是个人。


    摘掉一次性手套,姜来把碗推过去,看着他戴上新的手套。


    他的手好好看。


    干净修长,骨节分明。如果戴一些饰品,一定很欲。


    目光落在他手腕的红绳上,细细的红绳磨着他的腕骨,已经生出几分诱。


    旁边的宋唯栀和何乾江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他好看的手,套着透明的手套,并不熟练地剥虾,姜来的心里莫名冒出一个念头。


    她不喜欢剥虾这事儿表现得太明显,被他发现了。他问她要不要剥虾,是出于什么动机。毕竟,他明明并不擅长剥虾,不是什么剥虾高手。


    如果是别人呢?


    太阳普照大地,但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他似乎不像是什么都管的人,听宋唯栀说,他主动社交的都是男生。也不是来者不拒的性格,而是礼貌拒绝再拒绝。


    吃完饭,四个人下楼。


    姜来慢吞吞地走在最后,很明显有心事。于未察觉到了,没问,不动声色地走在前面,但走得散漫,在等她。


    “于未。”


    突然,身后的人开口了。


    于未转头回望,看她站在台阶上。


    姜来凝眸,喉咙发紧。他们身前的几步台阶,宛如某道界线。正午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来,在这个临近拐角的楼梯上,只有一半被照亮。


    风里有桂花的味道。


    分不清是风在翻涌,还是眼底的情绪在翻涌。


    要开口。


    有的事想知道答案,就要开口。


    “如果是别人呢?”她问。


    这话问得唐突,听起来没头没尾,没有明确的旨意。


    于未却清楚她在问什么,他回答:“我会跟她说,下次不要点没剥壳的虾。”


    姜来:“所以如果是我……”


    她声音很轻,半句问话堪堪停住。


    双手插在兜里,于未闻言,稍微正了正身子,仰头看着台阶上的她,眼底映着她身后投射而来的阳光。


    “我甘之如饴。”


    望进他眼底,姜来竟然觉得这个季节的阳光滚烫。


    有风经过,似乎都带着热意。


    原来,太阳、草地、玩具、零食,都不重要。


    小狗最喜欢它的主人.


    “你搞什么啊?”


    这话何乾江已经问第四遍了,他想不通,已经三天了,他还是想不通。于未认识姜来就算了,还给人家剥虾。


    还真是孔雀开屏啊?开屏对象是姜来?


    于未把书塞进书架的空格里,遮住对面何乾江的脸。何乾江干脆快步绕过来,凑他跟前。


    反手别开他的脑袋,于未取下一本书:“看不出来吗?”


    何乾江定定看着他。


    看出来什么。


    于未:“我在追她。”


    “追……”何乾江懵住,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同一件事,“谁?追谁?”


    于未坐回椅子上,瞥他一眼:“姜来。”


    怕他逮着半句话就跑,又曲解他的意思,他干脆重复了一遍,“我在追姜来。”


    “?”何乾江的脑袋上升起来一个巨大的问号,消化了会儿,“牛啊于未,你小子癞——”


    声音陡然转弯,看了看对面的人,他也不是癞蛤蟆啊,怎么说也得是青蛙王子,转而改口,“——挺不赖。”


    社科图书馆三楼今天没什么人,靠窗角落那张桌子空空荡荡,姜来说她今天会来社科馆,但这会儿已经过了三点,还没有来。


    于未翻过一页书,随手转着笔。


    反正没什么人,何乾江忍不住趴在桌上小声说:“于未,你好歹是明年的招生简章,犯不着当舔狗吧。当舔狗就能追到姜来?”


    雄性动物生来就有征服欲,他以为于未和其他人一样,说追姜来,只是因为她难追,继而被激发出一些与生俱来的秉性。


    当然,大多数人会有自知之明选择放弃、选择远观。但像于未和季淮颂这样的天之骄子,更容易被激起来,并且非要得到一个结果。


    “啧,舔什么狗?”于未又翻过一页,语气随意,“她站在台阶上面,我站在台阶下面,我就是舔狗?”


    那不然是什么。


    腹诽一句,何乾江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好手段啊你小子,原来追不爱搭理人的女神,要用这种招数。”


    你明白个屁。


    于未闻言蹙眉,反思他说的话:“我不真诚?”


    他太过坦然,也太过赤忱。不管是对待朋友,还是对待对手。他确实不是搞那些乱七八糟没有真心的套路。


    何乾江哑然两秒:“那倒不是,你这……太突然了。”


    他抓了抓头发,解释,“太突然了,显得不像认真的,尤其你们这些长得特别好看的,本来就是恋爱高危选手。”


    于未缓缓抬眼。


    何乾江:“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于未轻笑一声:“以貌取人了啊。”


    “真不怪我,你看看季学长,我能不往那方面想吗?”


    闻言,于未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等会儿,我和季淮颂关系好,不代表我和他在这件事上是同一类人。”


    何乾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是哪一类?”


    于未想了想,往后一靠:“如果说这是一场博弈,那我是第一秒缴械投降那一类。”


    “……我靠。”何乾江难以置信,都想重新认识于未了,“你居然是个恋爱脑。”


    于未扬唇:“荣幸之至。”


    何乾江:“……”


    作者有话说:


    小狗骄傲。


    何乾江:没人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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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5  ? If …


    ◎多过分都可以。◎


    姜来去了一趟辅导员的办公室, 耽误了点时间,回宿舍拿了东西,才往图书馆走。


    这会儿正是上课的点, 宽阔的道路没什么人,只有不远处操场方向传来忽高忽低的喧闹声音。


    手机振动一下, 她低头看了眼,上端通知栏弹出来一条消息,是新增的好友申请。


    对方的微信昵称有点眼熟, 好像在昨天的时候, 就出现过。


    随手划掉这条消息,她自动忽略。


    上了社科馆的双层长楼梯,姜来刚踏进门口的阴影处, 身前出现一道人影, 她往旁边让开一点, 对方跟着她挪动。


    她这才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远处斜射的阳光太刺眼, 还是这人本身就心情不好, 皱眉看着她,表情不耐。


    正疑惑, 对方开口了:“姜来, 我加你微信十来次了, 你点个同意很难吗?”


    兴师问罪的态度。


    因为没有通过微信好友, 所以当她的面来质问她,的确是头一个。


    很难。


    她在心里说。


    默了两秒, 她说:“我不认识你。”


    不咸不淡, 仅仅是阐述事实。


    男生不依不饶:“加微信不就是让我们彼此认识吗?”


    有的人好像真的没有边界, 在面对陌生人的时候, 不知道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委婉的拒绝可能并非适合所有人。


    再开口,姜来的声音很轻,四平八稳:“我不想认识你。”


    这话落地之后,男生的情绪变化很明显,显示摆脸色,明晃晃的不高兴,然后舔了舔后槽牙,笑道:“说你是高岭之花,你还真装上了啊。加个微信跟要你命似的,没必要吧?别口是心非了。”


    她其实有点搞不懂,所谓“女生说不要其实是想要”的标准和范围到底是什么,又或者在一些碳基生物的脑子里,是不存在思考,不存在反省的。


    他们默认一切有利于他们的标准,然后肆无忌惮地开阔疆土,占领别人的地盘。


    触碰到别人逆鳞的时候,又嬉皮笑脸的丢出一句,真玩儿不起。


    很糟糕,也很难以理解。


    不要就是不要,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尊重这两个字,很难吗?


    社科馆内,于未站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手里拎着一罐可乐,易拉罐的拉环刚刚扣开,挂在他的食指。


    视线越过阅览区,看到门口的人。


    他看不到男生的脸,只能看到姜来。


    皱了下眉,正要提步过去,看到姜来接下来的举动,他止步了。


    好像用不着他。


    何乾江弯腰拿出饮料,见于未在看什么,凑他旁边,抬眼看过去。


    “姜来啊。”他仰头喝了一口雪碧,“你不去英雄救美吗?这么好的机会。”


    门外的姜来,清冷的脸上难得露出厌恶的情绪,不明显。她好像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哪怕身体里已经翻起巨浪,可能表现在脸上的,只是冰山一角。


    她拿出手机,低头开微信好友申请的列表,问男生:“哪一个是你?”


    男生看了眼:“第一个。”


    竟然是刚才在路上,她收到的那条验证消息。


    姜来什么也没说,当着男生的面,干脆利落地点了拒绝,然后把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抬脚从他身边走过。


    男生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进馆里了。


    馆内一楼阅览区有人,门口的值班老师都在。感受到了羞辱,他却不好再做什么,只能咬牙吃瘪。


    姜来身姿挺拔,跨步很大,裙摆被她扬起来,随她的动作晃动。


    目睹全程,于未愣怔一秒,低头笑开。


    差点忘了,她可不是什么小怂包,也不是路边任人采摘的小野花。她是玻璃珠,即便是摔碎了,也只会折射出更多的光。


    公主能捧花,亦能挥剑。


    于未摇了摇头,这才回应何乾江刚才那句英雄救美的话,声音含笑:“我高一尺,她高一丈。”


    顿了两秒,又道,“高我一丈。”


    姜来走进来,才看到于未,刚才紧绷的傲然瞬间化成灰烬。


    她看过来时,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好像不只可乐。于未没挪开视线,丝毫没有被撞见偷看这事儿的尴尬。


    而且尴尬的人,似乎不是他,他反而更加没皮没脸地坦荡。


    何乾江在两个人之间来回看了一圈,小声对于未说了句“我先撤了”,抱着两本书,仓促地朝姜来抬了抬手,往门外走去。


    姜来抿唇,沉吟两秒:“看到了?”


    肯定看到了,根本不用她问的。


    于未笑着,好整以暇:“你希望我说看到了,还是说没看到?”


    “……”姜来无语,“你这么问不就暴露你看到了吗?”


    于未不置可否:“可你好像不希望我看到。这个事实改变不了,我只能想想别的办法,让你心里舒服点儿。”


    姜来顺势说道:“那不如请我喝可乐。”


    于未:“敲诈啊?”


    “是合理诉求。”姜来无辜眨眼,“我可不敢在法律人面前兴风作浪。”


    末了,她盯着他,故意问了一遍,“不合理吗?”


    摇了摇头,于未笑着转身,给她买可乐:“太合理了。”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在他这里永远都合理.


    今天这个点,图书馆三楼的人少得可怜。姜来是来做英语课的小组作业的,她负责弄ppt。因为习惯角落位置的安全感,她上楼后直奔老地方。


    于未把自己的东西一点点搬过去。


    桌角有插座,姜来插好插头,将电脑的充电线从电脑背后绕过来,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杯子,她下意识伸手扶住,看到熟悉的玉桂狗杯子,愣了两秒。


    她好像没有拿杯子。


    “你没有换杯子啊?”抬眼看向拿着书走过来的于未,姜来问。


    于未放下书,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没急着坐,双手撑着桌面,似笑非笑:“我为什么要换杯子?”


    “……”问得好。


    姜来噎住,瞄了眼玉桂狗杯子,收手。她总不能说,因为这个杯子被她不小心喝过,当时还留了点印记,虽然洗干净了,但有点奇怪。


    她闭嘴了,干脆坐下。


    电脑自动连接校园网,她握着鼠标,点开微信登陆,一副要开始搞学习的样子。


    “舍不得。”于未说完,欲盖弥彰,又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玉桂狗这么可爱,我舍不得换。”


    语气不紧不慢,每一个音节又像是落在雪地里,发出踩雪的声响,留下清晰深刻的痕迹。仿佛他说的根本就不是玉桂狗,而是别的。


    他当然说的不是玉桂狗。


    杯子有过她的唇印,舍不得换。每次想到这事儿,就宛如有一颗烧红的铁球滚过他的心脏,又重又烫。


    心里像是被蚂蚁啃食般,细细密密的酥麻感不断蔓延,于未看着她,半晌,问道:“你换杯子了?”


    指尖落在键盘上,敲错一连串,姜来没想到他会突然再开口,而且还这么直击要害,反将一军。


    她喉咙干涩一瞬,清了下嗓子,听起来有点心虚:“没有。”


    于未:“哦。”


    哦,就没了?


    余光越过电脑屏幕瞄向对面的人,姜来整个人都快拧巴了。他是不是故意的,抛出一个敏感话题,然后戛然而止,害得她被动接收、被动发散。


    于是,她没有看他,对照着小组成员发在群里的资料,新建幻灯片,理直气壮:“我的杯子又没有被谁喝过,我为什么要换杯子啊。”


    其实是忘了。


    美色误人和色令智昏这两个词还是宋唯栀之前跟她说的,她现在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其中含义。当时想着要换杯子,结果在接水区和他说了几句话,她转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再后来,不光懒得再换,也觉得没有必要。


    犯错的是她,又不是她的玉桂狗杯子,干嘛要把人家换掉,多无辜啊。


    而且她还挺喜欢那个杯子的。


    静谧的三楼,偶尔有楼梯间传来的说话声,光线换了角度,从玻璃窗外斜射进来。


    气温似乎又往上升了点,偶尔起风。宽阔的桌面将两个人隔开,桌下空荡却因为面对面坐着,稍显拥挤。


    他腿太长了。


    姜来盯着电脑走神的几秒,脑子里都在想,他肯定至少一米八五。不光个子高,比例还好。


    因为一次又一次若有似无地触碰,她的坐姿乖巧得不能再乖巧了,从来没有这么板正过。


    习惯性想跷二郎腿,刚有动作,不小心踢到他的鞋尖,硬生生憋了回去。


    于未一条腿曲着,一条腿伸着。姜来的裙摆垂下,时不时随风和她的动作晃动,轻蹭过他的裤腿。


    光线有些晃眼,姜来沉吟两秒,看向于未:“我们可以换个位置吗?”


    迎上对方的视线,她指了指显眼的一束光线,“太阳光太亮了,我看不清屏幕。”


    于未屈指,敲了敲旁边的桌面:“你要是不嫌挤,直接坐过来。”


    社科馆的桌子都是四人桌,巨大的深色木桌,被他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墨色的瞳仁里丝毫没有掩饰内心的意图,生怕她不明白似的,十分直白地、坦然地展露给她。却又在这些赤忱中,因为没有胜券在握,所以添了些乞求。


    她根本不用细想,一眼看过去,就能直接读懂——“坐我旁边吧,求你了。”


    好像小狗。


    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眼巴巴地看着她、渴望她往前一步、实现他的愿望的小狗。


    算了。


    姜来起身。


    她投降.


    座位这个东西,哪里都不合适。坐对面,桌子底下太微妙了。坐旁边,桌面上太微妙了。


    第三次碰到于未的胳膊,姜来都想问他是不是故意的,桌子明明这么大。但她不能这么问,因为答案显而易见,他会笑着点头,说他就是故意的。


    小组作业最后一个板块的资料还没有发给她,姜来捧着手机,往后靠了靠,才看到宋唯栀给她发的消息,问她现在还在不在图书馆,在的话回去的时候帮她借本书。


    姜来随手回她,等小组资料的间隙,一时兴起,翻起了庆大论坛。


    说是论坛,其实是信工学院的学生做的一个小程序,功能很多,谁都可以在里面发东西。用宋唯栀的话来说,这是她的快乐老家。


    桌上的半罐可乐还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气泡,隔着易拉罐,和金属相互触碰,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论坛里的人没有夸大其词,于未这张脸上面就写了“招生简章”四个大字,她也完全能理解别院女生早八去法学院看他。


    盯着他,姜来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上往下移,一寸一寸,描摹似的,细致而缓慢。


    “在看什么?”


    耳畔响起于未的声音。


    姜来身形一顿。


    “……”被抓到了。


    仓促收回视线,她张口就来,“观察人体。”


    于未差点笑出声,蹙眉,音调略扬:“什么玩意儿?”


    姜来脑子转得很快,眼睛都不眨一下,开始胡说八道:“我高中学的文科,然后我们专业要学人体基础解剖,因为心理学和生理学是分不开的。我们这学期有一门课就叫《人体解剖与神经生理学》,特别难,我刚刚就是——”


    本来情绪到位,她编得自己都快信了,结果转头迎上于未的视线,所有措辞被冲散了一般,戛然而止。


    他一副“我倒要听听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的表情。


    是笑着的,是不信的。


    “……”编不下去了。


    她说得倒是真话,但这些跟她盯着他看有个屁的关系。


    “好吧。”姜来瞬间泄气,抿唇,嘟囔道,“我要是说我在看你的身体部位,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吧?”


    身、体、部、位。


    捕捉到关键词,于未下意识低头,往胯间看去。


    姜来的视线跟随他移动,瞥见他看的地方,她倒吸一口气:“不是!”


    脱口而出后反应过来没控制住音量,立马捂嘴,环顾一圈,没人,继而压低声音解释,“我看的是喉结,喉结。”


    怕他多想,还强调了一遍。


    她这副样子有点儿像炸毛小猫,他没见过。眼底升出笑意,他侧身,单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语气重音非常故意:“喉结就喉结,你耳朵红什么?”


    “……”姜来摸了摸耳朵,“太阳晒的。”


    于未看了眼桌上的光线,又看向她所处方寸的阴凉,点了点头:“知道了,太阳晒的。”


    话落,空气安静了几秒,没人说话。


    于未就这么看着姜来。


    手机弹出微信消息,电脑同时响了一声,姜来收到了小组成员的资料,正要继续做ppt,却感觉到于未过分强烈的视线。


    敲了两个单词,她像是信息滞后一样,恍然想起来反驳的话,偏头:“我说身体部位,你往下看什么,你只有下半身吗?上半身不算?”


    她突然来了这么直接的一句,表情都坦然的不得了,仿佛在说“多么正常普通的四个字啊怎么能被你想得乱七八糟”。


    错愕稍许,于未低头闷笑两声,随手薅了下头发,嘴角也压不下去。


    好像那个“指指点点”的小猫表情包,好可爱。


    垂着脑袋点了点头,于未顺着她的话说:“公主教训的对,是我脑子里废料太多。”


    闻言,姜来莫名觉得得意,翘着嘴角,伸手想拿可乐,顿了下,抻着脖子看了眼,确定手边那罐有一个浅淡的口红印,才拿起来。


    于未见状挑了下眉:“怕拿错啊?”


    姜来点头:“怕得要死。”


    她就是这样,跟熟络的人聊天,整个人放松下来,也是会满嘴跑火车的。


    小组作业很快就弄完了,姜来发到群里,关了电脑,没忘记帮宋唯栀借书的事。


    宋唯栀在官网上查好了,给她发来了一个图书馆提供的非常直观的书架图,刚好在社科馆三楼。


    找到书架的位置,姜来俯身从下往上扫视了一圈,抬眼间,看到于未撑在书架上的手。她随口道:“于未,你的手好好看啊。”


    于未瞄了眼:“朱女士养的好,我在外形上确实挺完美的。”


    “……”夸不得,一夸就上头。


    姜来闭嘴了,看到宋唯栀想借的书,但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她随手取下一本,翻了翻扉页,不是宋唯栀要的那个版本,想放回去,发现这一层书架排布的太挤了。


    压着一侧的书,她试了两下,没塞进去。


    于未伸手,大掌落在那几本书上,帮她往旁边又压出一点空隙:“手劲儿这么小?”


    姜来小心翼翼地把书的两端边角掖进去:“是书架放的太紧了。”


    不合理,非常不合理。有的书架空空荡荡,有的书架挤得不能呼吸。


    边角掖进去之后,也没有办法直接推进去,姜来只能轻轻拍着书脊,一点一点塞进去。


    书架受到力,带动整个书架轻轻震动。上端没有放好的书,在一次又一次的震动中,摇摇欲坠。


    于未瞄了眼,在那本书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手臂距离她的头顶不到十厘米,外套袖子若有似无地蹭过她头顶蓬松的发丝。


    感受到一阵风,姜来下意识抬头,见他缓缓收手:“谢谢。”


    “你总在跟我说谢谢。”于未掂了掂手里的书,“还有对不起。”


    姜来不置可否,好像是这样,从第一次见,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谢谢。第二次见,第二句话,就是对不起。


    于未把手里书随手放回书架,顺手帮她把书塞进去:“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勾到手指了,他帮她塞书的时候。


    指骨缠绵,手心抵着她的手背,那股温温热热又迅速传导。


    这个夏天的余温怎么这么漫长,日历已经过了秋分,气温却总是忽高忽低。比如此刻,又变成了滚烫热烈的高温。


    收了手,余韵犹存,手指间几乎还能感受到刚才的触碰。


    心里再翻涌,再妄图冒进,却又因为习惯,总会说这些客客气气的话。


    她也不想,不想太客气,对他。


    于是,姜来接了句:“那要多不客气?”


    于未没有丝毫犹豫:“放肆都行。”


    放肆,这个词的程度挺重的。


    至少在姜来的理解中是这样,肆无忌惮,有人兜底。


    所以,他已经单方面决定了,要做那个给她兜底的人吗?


    不管天有多黑都没有关系,太阳总会升起来。


    不管对他做什么,多过分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狗(摇尾巴版):快来快来,多过分都可以!


    公主(指指点点):你守点男德


    宝贝们新年快乐!祝大家新的一年诸事皆宜,万事胜意,健康开心!这章评论随机掉落几个新年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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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  ? If …


    ◎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重新拿书的时候, 姜来倏然无语:“刚刚应该先把另外一本拿出来,再把那本放回去,就不用塞得那么费劲了。”


    拿出来也挺费劲儿的。


    话落, 她偏头看着他,意有所指。


    微微瘪嘴的表情, 有请求的意味,但他更想把这个词换成需要。


    他被她需要。


    或者,差遣他、指使他。


    念及此, 于未心情愉悦, 笑着点点头:“我来拿我来拿。”


    姜来要去心理协会,正好宋唯栀在理发店,可以直接把书给她。


    傍晚时分, 半个悬日还挂在天际。


    从图书馆出来, 于未不动声色地走在她身边, 默认送她去南巷,打着反正他也要去那边的球场的幌子, 更加心安理得。


    看她捧着手机给宋唯栀发消息, 他便伸手,朝她勾勾手。


    瞥见他的手, 姜来抬眼:“干嘛?”


    于未:“帮你拿东西。”


    她双手打字, 电脑包被她挂在手腕。是有些沉, 姜来没有拒绝, 直直把手伸过去,等他拿走挂在她手腕的电脑包。


    动作挺不客气的, 却在低头敲了两个字后, 又象征性地问他:“我需要跟你说谢谢吗?”


    于未看她, 歪头笑道:“啧, 怎么有点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意思?”


    姜来顺着他的话故意问:“惹人烦?”


    于未摇摇头:“挺可爱。”


    好像在他的领地里,她身上不存在任何负面词语。仿佛蒙上了一层滤镜,怎么样都可爱。


    很少有人这样形容她。大多数人站在她划定的一米距离之外,她听得最多的就是“看起来不好相处”。


    看起来。


    外表往往具有欺骗性,人也是多面的,她也只是惯性自保,所以看起来不好相处而已。


    但可爱这个词,挺宽泛的。别人怎么给这个词下定义她不清楚,在她这里,这个词多少带了些宠溺。


    是任何形容词都太过片面,无法表达当事人的情感和认知,只有可爱能够囊括所有美好的形容,只有可爱能够诉说呼之欲出的情绪。


    是最高级的形容词。


    姜来凝眸,问他:“于未,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滤镜啊?”


    “没有。”于未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本来就是这样。”


    “哪样?”


    “公主。”


    是名词,也可以是形容词。


    听他抛出来这样简短的一个词,姜来愈发感到好奇。之前在小区里,他顺口玩笑的说她是阁楼公主,然后公主这个词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


    “为什么是这个词。”她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于未懒洋洋地走着,每一步都踩着风,秋日傍晚的凉风似乎因为在她身边,而变成了和煦春风。


    他想了想,在寻求一个适当的诠释:“你知道迪士尼公主有什么共同特质吗?”


    蓦地,姜来有种被老师抽问,总结概括的感觉,她沉吟两秒,小心翼翼的开口:“漂亮?”


    于未嗯了一声:“漂亮、聪明、善良、可爱,最重要的是勇敢。”


    无论是打破禁锢的勇敢,还是为爱冲锋的勇敢。


    他顿了两秒,又说,“我眼里的公主就是这样。”


    恍然间,姜来分不清他是在说他原本对“公主”的认知,还是在说他眼里的她。


    纤长的睫毛在风中轻颤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一点也不勇敢。”


    于未:“你下午那会儿不挺勇的吗?”


    还调侃她。


    姜来撇了下嘴角:“那算什么勇敢。我们班又要搞聚餐,我不想去。对我来说,拒绝其实很容易,但我会担心对方对我的看法,毕竟是要相处四年的同班同学。一旦要社交,我就很退缩。”


    上次她和宋唯栀中途溜走,后来上课还被团支书问,是不是吃饭唱歌这种活动没意思,下回换个好玩的。


    人挺热情,出发点是好的,但又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乌泱泱闹哄哄的大聚会,她是那种高中同学聚会都不会去的人。


    无法游刃有余,非常怕尴尬,并且讨厌硬着头皮做什么事。


    “抗拒不喜欢的事,是很正常的反应吧,怎么能说是不勇敢啊?”


    于未声音含笑,语气哄着,跟教小朋友的老师一样。姜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小学生。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不算吗?”


    试图在他这里找到一些说服自己的证词。


    “当然不算。”于未说,“你不用非要合群,一个人也挺好的。安静或者热闹,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群体生活必不可免存在一些迫不得已,选择大众的道路固然安全,但你不舒服,也不开心。反正人生就一次,不要勉强自己。”


    “这世界鱼龙混杂,能直接果断的说‘不’,维护想维护的原则,就很勇敢。”


    他的语气轻缓,比他平时说话的语速慢多了,挺适合哄人睡觉的。


    姜来定定地看着他,夕阳的光晕落在他脸上,她看到他墨色的瞳眸盛满了光。


    真好,他不会以朋友的名义干涉她,说些类似于“大家都去就你不去别扫兴啊”的话,也不会站在某些制高点,说她这样不好,要广交朋友,免得以后在社会中畏手畏脚。


    人是渺小的,世界也是海纳百川的。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所以她从来不去评判好坏,只分析成因。


    他分明是站在与她相对的世界,拥有热烈的性格、和谁都能聊得来、不怯场也不怕生、生性热闹和喜欢热闹。


    可偏偏,他在认真凝视她的宇宙。


    虔诚地、坦然地,想要与她共生.


    宋唯栀盯着站在饮水器跟前的姜来,拿着挫甲片,眼睁睁看着她咕噜咕噜干完一杯水,鼓着双颊,把矿泉水喝出了酒的感觉。


    “你喝这么多水干什么?”她问。


    姜来把水咽下去:“燥。”


    “干吗?”宋唯栀转身看了看镜子,“今天天气也不干燥吧,我脸都快出油了。”


    姜来:“……”


    她俩说的不是一个燥。


    没再说什么,姜来把纸杯丢掉,转身进了咨询室。开完今天的小会,陪万絮佳做完咨询记录,已经过了九点。


    这会儿这天气倒是像个秋天,风吹起来萧瑟寒凉。


    姜来站在门口,没忍住打了个颤。


    不燥了,本来燥了一晚上,整个人心里火急火燎的,被迎面的风吹得一干二净。


    宋唯栀在斜对面的水果摊买葡萄,非要她等两分钟。


    因为宋唯栀决定重色轻友,今晚要蹲理发店等邵丞安,这会儿不和她一块儿回宿舍,给她买葡萄以示关爱,延续她们时有时无的室友之情。


    秉承着不蹭白不蹭的理念,姜来等她买葡萄,被风吹得凌乱不已。


    宋唯栀把葡萄塞她怀里,瞄了眼店里的邵丞安,笑嘻嘻的说:“记得给我留门。”


    姜来抬着下巴,轻哼一声,故意道:“不留。”


    “我有一种预感。”她看了眼天际的月亮,今晚的月亮交接无暇,看起来离地球很近。


    宋唯栀:“什么?”


    姜来愉悦地挑了下眉,笑道:“我可能比你先脱单。”


    那些看似无端的情绪,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真心难交付,她之前不承认。


    这话略显唐突,宋唯栀看她:“于未?”


    “怎么是疑问句?”姜来不满,“我可不像某些人,见一个爱一个。”


    宋唯栀:“……”


    怎么还阴阳她一句,她作势把姜来推出理发店,“带着我给你买的葡萄圆润的离开,别耽误我的姻缘。”


    “哦。”


    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姜来走出南巷,顺着宽阔的道路往前走。


    昏暗的路灯还不如头顶的月光,落在这条通往球场的路上。周围人来人往,是最热闹的时段,各种声音闯入耳朵,又迅速飘远。


    快到球场了,灯火才亮了起来,但靠近教学楼这侧,仍旧相对晦暗。


    白光打在球场,篮球落地、撞筐和鞋底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球场区域外围,偶尔还有小电驴经过。


    于未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腿间有一颗篮球,手肘抵着大腿,上身微弓,时不时拍拍篮球,再从腿下绕过去。


    看到他,姜来的脑子里闪过自己几分钟前,跟宋唯栀说的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胸腔里轰轰隆隆,打鼓似的,气势磅礴,声音越来越大。


    下一秒,她就撞上了于未看过来的视线。他先是凝眸顿住,继而笑起来。


    没从自我情绪出来,姜来拎着葡萄走过去,脑子突然一抽,朝他伸手:“吃葡萄吗?”


    于未看了眼:“我洗?”


    “……”她在干嘛,请人家吃葡萄还要人家帮她洗?没事儿吧姜来?


    回神后试图挽回点颜面,姜来缓缓收手,“那下次——”


    “我洗。”手里的塑料袋被拿走,又一次勾蹭到她的手指。于未把篮球放在长椅下,朝旁边的教学楼走去。


    伫立在原地,姜来看着他走进教学楼,视线垂下,落在那颗篮球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背的血管清晰可见,刚才游刃有余地玩着篮球,她的脑子里竟然莫名冒出一些带着体温的画面。


    一双手,是可以把色.欲发挥得淋漓尽致的。


    热意由内到外漫延,她清楚地感觉到脸颊和耳朵烧起来,滚烫热烈。


    移开视线,姜来轻呼一口气。


    这风怎么回事,一点儿也不凉快。


    冰凉的水从指缝中滑过,于未甩了甩手,汇成水珠再顺着指骨往下滴落。这个季节的葡萄成色很好,晶莹剔透,挂着水珠。


    看了眼自己的手,于未搓了搓指骨,憋不住了,低头闷笑。


    球场的人换了好几批,他那群人早走了,他坐在路边等她,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太差,结果真等到了。


    她应该知道他的意图,她那么聪明,他这么明显.


    姜来的确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坐在学校路边的长椅上、和可能是她未来男朋友的人,一块儿吃葡萄。


    还真是在她寡淡的生活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来来往往都是人,旁边的路灯隔了点儿距离,光晕恰好只找到长椅一角,没人注意这边。


    葡萄挺甜的,就是麻烦。除了像是香蕉橘子之类皮好剥的水果,其他需要剥皮的水果一律被她关进小黑屋的。


    见她对着葡萄皱眉,于未差不多知道原因:“嫌麻烦?”


    她这个表情,不知道的以为这葡萄酸的要死。


    姜来:“嗯。”


    于未:“那为什么买它?”


    “栀栀买的。”


    “这种葡萄的皮好剥,可以不用手。”


    “那怎么剥?”好不容易剥完一颗,姜来扔进嘴里,看向于未,“用嘴吗?在嘴里翻炒一遍再把皮吐出来?”


    她哪儿来这么多有意思的形容,仿佛在他的脑子里窃取了信息一样,说着像是他会说的话。


    于未拿起一颗饱满的葡萄,教她:“这种葡萄,可以轻轻咬一下,然后它就会裂开一个小口。”说着,他给姜来看,“你看,像这样。你再捏住尾端,给它点儿力就能把它吸出来。完美的质壁分离。”


    虽然不知道质壁分离这玩意儿能不能这样形容,但很形象。


    “像嗑瓜子。”姜来拿起一颗葡萄,照做。


    于未轻笑:“是挺像。”


    见她拿了颗葡萄,塞进嘴里,轻轻咬住一半。饱满的葡萄被她轻咬着,留一半在外面,红唇抵着。


    眸色微沉,于未的视线全被勾住。


    偏偏她还抬眼看他,囫囵问了句:“这样吗?”


    “……嗯。”大脑有些不听使唤,发散地绘制着,构成他的幻想。


    墨色的眸子里翻涌着,路灯的光亮照不到的地方,成了他心安理得的栖身之地。


    这灯下黑,真适合做点儿什么。


    “然后呢?”姜来问。


    于未沉声:“咬一下,轻点儿。”


    她没注意,他的声音在短短几秒,莫名低哑了几分。


    姜来用了点寸劲儿,听到微弱的“嘭”的一声,葡萄皮在她的嘴里爆开了一道小口。


    清甜的汁水瞬间散开在她的口腔里,她捏住尾端,将果肉吸出来。


    “真的可以诶。”随手把葡萄皮丢掉,姜来又拿了一颗葡萄,“还挺方便的,我有点体会到吃葡萄的快乐了。”


    见她重复着刚才的动作,把葡萄塞进嘴里,于未顶了顶腮,倏然收回视线,抬手薅了下头发。


    于未啊于未,你可真会给自己的找事儿。


    但下一秒,他偏头,视线重新落在她的脸上。伴随着胸腔里强有力的震动,他伸手,指腹滑过她的脸颊,轻轻勾走她的发丝。


    “沾到头发了。”


    是被风吹到脸颊的,差点儿就要吃到嘴里去了。


    姜来微微抬眼,上目线柔和。


    于未的指尖顿在她耳侧。


    桃花眼天生柔情,向来是被认为最勾人心魄的眼型,风与云一同缱绻。他却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她这双澄澈清冷、像盛了一汪清泉一样的眼睛,又纯又欲,比他的桃花眼,更加摄人心魂。


    咽了咽喉,他在心里问自己。


    如果亲下去,她会不会给他一巴掌?.


    给不给巴掌他不知道,但这种事他也就在脑子里想想。没名没分的,他要真做了,就真的该死。不用她动手,他自己给自己两巴掌。


    所以,在她给他递葡萄的时候,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他哪还有心思吃葡萄,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打预防针,提前跟她道歉了。


    他今晚很有可能要做一些梦。


    女主角是她。


    “送你回宿舍。”


    把消灭干净的葡萄皮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于未看着洗完手从教学楼里出来的姜来。


    出现在这儿等她,本意就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中途发生了一些、他意料之外,但并不糟糕的事。


    姜来甩了甩手上的水,应了一声。


    下午那会儿拎着电脑包去了咨询室,这会儿电脑包回宿舍,她觉得自己就是个搬运工。


    实在是有点不想拎了。


    念头冒出来,她拿起靠在长椅椅背的电脑包,递给于未:“可不可以帮我拿呀?”


    她是不会找不熟的人帮忙的,就算实在没办法需要找个人帮忙,她也不会是这种语气。


    声音含笑的、语调上扬的、带着撒娇味道的语气。


    所以说,他和她的关系的确早就比他想象中往前太多了。


    于未伸手,故意调侃:“姜来,社恐?”


    “不是你说的吗?跟你不用这么客气。”姜来低头看了眼有些松了,但还没有彻底散开的鞋带,“我系个鞋带。”


    穿了裙子,裙摆前短后长,不方便直接蹲下。她坐回长椅上,俯身,扯开松松垮垮的鞋带。


    于未的视线随着她移动,无意间瞥见,眉心一跳。放下电脑包,他提醒一句:“领口。”


    顺势蹲下,给她系鞋带。


    手指绕过鞋带,干脆利落地系成蝴蝶结。


    他蹲在地上,没起来。单膝跪地,膝盖没有完全落在地面,隔着点儿距离。胳膊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问她:“另一只要重新系吗?”


    单手压着衣领,姜来没有直起上身,离他不过咫尺。


    路过的风都有他身上的味道。


    她像是听到他的心声一般,却也带着自己的私心:“要。”


    于未和她系鞋带的方式不一样,她之前还被宋唯栀说,像小学生一样。别人是两根绳交叉一拉,系成一个完整的蝴蝶结,她是一根绳系半个蝴蝶结,再系另一半。


    虽然麻烦了点,但这样系出来的蝴蝶结对称又漂亮。


    九点过,时间很早,不管是球场还是远处的操场,都充斥着鼎沸人声,还有音乐声,庆大校园从早到晚的活动都很丰富。


    姜来其实没有那么想回宿舍,她一个人的话,的确会在无事可做的时候选择回宿舍,然后点开某部当下热门的综艺和影视剧看一看。


    但今天她不太想。


    于未在跟她分享他们学院的事,还提到了她们学院的讲座活动。姜来的脑子里钻出无数个念头,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比较好,甚至想跟他摊牌。


    所以,在他声音落下的时候,她顺嘴说了句:“你学长还挺厉害。”


    “姜来。”于未顿了下,有点儿气笑了,捏了捏眼角,无奈,“没听啊?”


    姜来当然不会承认,她的耳朵在听,但脑子没有,她理直气壮:“听了啊,不是你学长的事儿吗?那你刚刚在说什么?”


    于未:“我的将来啊。”


    因为一模一样的发音,心跳不可遏制,猛地一颤。


    路灯昏暗却又聚光,姜来看着他,有些恍然。


    在这一刹那,她真想问问秦女士和姜主任,给她取这个名字的缘由。


    于未状似随意,仿佛没有想到她想到的这一层:“下次你要走神,先跟我说一声吧。等你走完神了,我再跟你讲,我怕有什么重要的话,你没听到。”


    姜来:“比如什么话?”


    “比如……”


    于未微微拖着嗓音,像是在想,却又早有答案,“姜来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小朋友。”


    这话听着突兀,姜来迎上他的眼眸,在一片晕开的光线中,清晰地看到他眼底荡漾的水波。


    他解释,“你们学院新搞的活动我听说了,你提了新的研究方向,被老师看中打算带你做课题,很厉害嘛。”


    他从不吝啬夸奖,不管对方是谁。偏偏对方是姜来的时候,他瞬间觉得所有现存的夸奖词汇都不足以称赞她。


    姜来有点哭笑不得,莫名觉得他这个态度和语气很可爱,她笑道:“你好像小学老师啊。”


    于未随口说道:“那要老师摸摸脑袋以示鼓励吗?”


    “不该是奖励小红花嘛……”嘀咕一声,姜来停下来,站在路边的台阶上,看着他,“摸吧。”


    于未微顿,紧张地吞咽一下:“这不好……”


    “我的脑袋是老虎脑袋吗?摸不得?”姜来一口气提上来,干脆豁出去,“谁被奖励被鼓励不开心啊?没有小红花,摸摸头都不可以吗?而且是你先说的。”


    太难得了,噼里啪啦一大堆话,生怕自己的论据站不住脚。


    于未盯她两秒,轻笑开来:“是屁股。”


    “……什么?”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心口一噎,姜来抿了下唇,“公主的事你少管。”


    散漫地点点头,于未笑意更甚:“好,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是歇后语有问题。”


    被这么打断,一时上头的冲劲儿没了,摸头的事被略过去,姜来犹豫半晌,觉得她不太好再开一次口。


    正要往前走,头顶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度,姜来心头一颤。于未的大掌落在她头上,轻轻摸了摸。


    轻柔的力度和温热的掌心,伴随他低沉的声音,一同涌入她的心底。


    “姜来小朋友,全世界最厉害。”.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煎熬,庆大明明很大,怎么感觉今天没走多久,学生公寓就快要到了?


    学生公寓前人来人往,还有不少进进出出的人,好像是操场那边有什么好玩的活动。


    姜来从于未手里拿过电脑包,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有人喊她。


    “姜来!”从公寓楼里走出来的女生看到姜来,蹦蹦跳跳下楼梯,“操场有音乐社的活动,你要不要和我——”


    在看到姜来身边的男生后,话音戛然而止。


    这个女生住在姜来对门,她们是因为宋唯栀认识的,还没有特别熟悉。


    嘴边的话陡然转弯,女生直勾勾地看着于未,问姜来:“你什么时候谈恋爱的?我前两天还和宋唯栀说把我社团的学长介绍给你认识一下,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快的。”


    “我没……”


    “这帅哥比我学长帅多了,幸好没给你介绍。不说了,我去看活动了。”女生语速很快,跟于未打了声招呼,走得飞快。


    姜来默然几秒,看向于未:“我刚刚没长嘴。”


    于未哦了一声,他一点也不介意,甚至心里的小狗已经在撒欢地奔跑里,嘴上故意说:“你在我这儿不是挺能说的吗?”


    姜来有理有据:“你又不是我的社交圈。”


    不需要她一句话反复斟酌再发送,也不需要在脑子里过无数遍再说出口。


    很放松。


    跟他待在一起,非常放松。


    于未笑着点点头:“那我是你的什么?”


    这话听起来好奇怪。


    腹诽一句,姜来沉默了。


    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说什么都违心。


    “朋友。”还是说了安全词。


    虽然是陈述语气,是肯定句,可她说的一点儿也不肯定,心里已经把句号改成了问号,甚至打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叉。


    于未挑了下眉,一副撇开关系的模样:“我没说要和你做朋友啊。”


    声音含笑,像玩笑,却根本不是玩笑。


    到此刻的临界线,除了她最开始想的那个身份,也没有其他能够替换的。


    没说要和她做朋友,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图谋不轨。


    那她又什么时候说过,要和他做朋友?


    偏偏他说完这话掉头就走,完全不给姜来任何反应的时间,走出几步又转回身倒退着,在风里朝她挥挥手。


    “晚安!”


    风是最好的造型师,将他的头发吹乱一些,眉眼间的凌厉半遮半掩,最是风华正茂。


    谁看了他这样子,听他说晚安,还睡得着?


    他总是这样,不管是甘之如饴,还是放肆都行。他往前一步,又立马暂停。是耍赖的游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最后一次暂停之后,就能攻入她的城堡。


    于未,太明显了。


    他好像在找所谓合适的时机,但是“下次”“下下次”,都不如现在。


    姜来看着他缓步倒退,一点也不着急,收了视线,不紧不慢地拿起手机,低头敲字。


    可惜了,她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在聊天框里敲完一行字,发送。


    姜来抬头看向已经走到阴暗处的人,看到他掏出手机,明显顿住的身形。


    大概四五米,她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会因为被她揭穿,而感到窘迫紧张吗?会一如既往地坦然说是,还是会非要犯蠢放弃这次好的机会说不是?


    于未看着聊天框里的文字,无声咽了咽喉。


    ——【于未,你是不是喜欢我?】


    宛如黑白棋盘格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推动和步骤,直截了当地攻城略池。


    抵住他的王,将军。然而他无法应将,被将死。


    不可能说出违心的话。


    动动指尖,他干脆利落地敲下一个字。


    ——【是。】


    是预料之中的答案,但在得到如此直白坦然的回答时,姜来仍是一阵心悸。飙升的心率在呼喊叫嚣,她料到他应该不只这样简单的回答。


    一定会补充很多很多,恨不得把所有想说的都告诉她。


    果然,她看到聊天框上端,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反反复复,断断续续。


    姜来蹙眉,先发制人。


    【于未】


    【你在写论文吗】


    聊天框的动静彻底停下了。


    十几秒后,树影下的人走进光里。他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但光照下隐约可见耳朵微红,暴露了他紧张的心情。


    于未停在接近一米的距离,声音紧绷、干涩,又沉闷:“我要是说我喜欢你,问你我能不能做你的男朋友,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病?”


    “我其实想过很多种表白方式,又觉得那些复杂的形式主义你可能都不喜欢,但我没想到你会直接问我,我刚有点儿懵,所以我直接说了。”


    “我是喜欢你,也的确居心叵测。我没办法拒绝你,也没办法对你说违心的话,你不要有负担。”


    顿了两秒,他看向姜来,见她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心情瞬间坠入谷底。


    夜里的风像凌迟一般,落在他身上。


    那股故作镇定的肆意与洒脱荡然无存,像遭到遗弃、得不到回应的小狗一样,声音低弱下去,较着劲儿的。


    “但你也不能当我没说过,或者没这回事儿。我喜欢你,是既定的事实,不会因为任何条件改变。哪怕你不喜欢我,给我发好人卡,我也不会点头答应你,说‘好,我们做朋友,我争取不再喜欢你’,想都别想。”


    好长,好多话。


    姜来凝视着他,蹙了下眉,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还有状似狗狗一样湿漉漉的眼睛,无端生出想要让他闭嘴、想要亲吻他的想法。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啊,她当然知道。


    在无数次对望中,她就感觉到了,他眼底所有呼之欲出的爱意。


    可是她也想要拥抱、想要亲吻,想要和他没完没了的有肢体接触。


    也想在此刻,他话音落下的几秒,空气中出现空白间奏,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然后在咫尺对望中,溺死在他的眼睛里。


    “于未。”


    姜来轻声开口,风掠过她的裙摆,“南巷的花店十点半关门,这会儿应该没有新鲜的花了,但是……”


    话没说完,于未脱掉身上的外套,往前几步,披在她身上。捏着衣角往里收紧,拢住。


    “十分钟。”


    姜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跑掉了。


    “……”这么急吗?


    他的外套有他身上的味道,被风吹起来,包裹着她。


    青柠柑橘。


    她仿佛不是身处秋天,而是尚未结束的夏天。


    松了一口气,姜来在路灯下徘徊,泛起一股后知后觉。


    好勇,她居然就这么直接问出来了.


    于未是一路跑回来的,胸口起伏,喘着气。硕大的花束被他护着,没有遭受半点奔跑时的摧残。


    看着眼前的花束,姜来伸手,把几分钟前从学生公寓大厅的自动贩卖机里买来的水递给他,她还把电脑包放在了宿管阿姨那里。


    “不是玫瑰吗?”她问。


    漂亮的花束里什么花都有,除了玫瑰,还有洋桔梗、小苍兰、向日葵,以及一些她不太能分辨的花。


    “有玫瑰,但我怕你觉得玫瑰太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所以差不多都买了一两支。”于未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语气微恼,“该问你一句的,我有点儿急。”


    怕花店关门,怕她反悔。


    急什么啊,她又不会跑了。


    念及此,姜来顿了下,反应过来,问他:“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跑路吧?”


    于未没说话,心虚地移开视线。


    果然。


    姜来佯装生气,蹙眉:“人与人基本的信任呢?”


    她把花塞回他怀里,微微仰头,铿锵有力,“不要了。”


    作势要走,被他伸手拽住。


    “我错了。”


    捉着她的手腕,于未垂头,委屈巴巴的,“但你不能把我衣服顺走啊,好冷。”


    奔跑后的热意散去,深夜的风拂过,感受到凉。


    姜来:“……”


    她低头看了眼穿在自己身上,他的外套,“你都不相信我,我顺你一件衣服怎么了?”


    “我没有不相信你。”好苍白的解释,他的确担心她临阵脱逃。舔了舔唇,他没松手,“那你顺走吧。”


    末了,抬头看她,“能不能把我也顺走啊?”


    “……?”缓缓扬眉,姜来的脑袋上挂着一个巨大的问号,继而绷不住笑起来,“于未,你没事儿吧?”


    “我有事。”于未闷声,“你先把审判结果告诉我,我这会儿脑袋还架在断头台上。”


    姜来:“我都让你去买花了,我也收——”


    看了眼他怀里的花,她重新拿回来,“我也收下了。你这聪明的脑袋瓜转不动了吗?”


    “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她说,“我只有特别喜欢的人。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我喜欢的人。”


    所以送什么花都可以,玫瑰也行,向日葵也罢,重要的是送花的人。


    于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脑子太乱了,一瞬间丧失了语言功能。


    “于未,你别激动……”


    “我没激动。”


    姜来无语,抬起被他捉着的那只手腕:“那你别抓这么紧,疼。”


    于未倏然松开手:“对不起。”


    默了两秒,他又说,“我想抱抱你。”


    抛出自己的企图,然后原地不动,仿佛被训练的很好的狗狗,等待主人给它指令。


    有点哭笑不得,姜来抱着花,站在公寓楼旁边的台阶上,路灯的光落在他们之间。她清了清嗓子:“于未。”


    于未:“在。”


    她伸手:“抱抱。”


    秋日的晚风残存的一丁点凉意都被挤压掉,青柠柑橘的味道混合着她身上的清冽,交互、缠绕。


    隔着薄薄的短袖,感受到他的体温,热烈的、滚烫的。


    于未抱着她,收紧手臂:“我还想亲——”


    “下次。”


    玩心大发,姜来故意说道。


    顿时,于未像一只巨型犬,埋在她的颈窝,呜咽一声,发泄不满和委屈。


    感受到他的头发蹭着她的下巴,姜来笑着说:“解题都有步骤,你别想省略。”


    “哪有这样的。”


    “我说的话算不了数?”


    “哪能啊,天大地大,公主最大。”


    “知道啦知道啦,你别抱这么紧,压到花了!”.


    国庆假期,姜来要跟着秦女士回一趟临时老家。接到于未的电话时,她正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愁眉苦脸。


    离她离开庆岭还有两个小时。


    “你想约我直接说就可以啊,干嘛还要把它当借口。”下了楼,姜来看着等在楼前台阶上的一人一狗。


    金毛吐着舌头哈着气,看到她立马又热情地跳起来。


    于未歪头,盯着她脸上的口罩看了会儿:“你感冒了?”


    说起这个,姜来摘下口罩,郁闷地指了指脸颊:“我生理期,长了一颗痘,好明显。我等会儿要和秦女士回老家,化妆的心情都没有了。”


    于未声音含笑,张口就来:“这哪是痘痘啊,是你漂亮得冒泡。”


    “……”揉狗头的手顿住,姜来抬眼看他,面露无语,“你少看点土味情话,这就是痘痘。”


    于未啊了一声,微微拖着嗓音:“痘痘都要亲你的脸,我好吃醋啊,我都没亲过。”


    没忍住,姜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未,你好幼稚啊。”


    好幼稚,好像一只争风吃醋的大狗狗,但凡她摸了别的狗狗,他就会赌气撇头不让她摸的那种,却又偷偷瞄她,渴望她再哄一哄。


    一时无言,清风袭来,有些冷。


    姜来眨了眨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我这个痘痘真的特别瞩目吗?”


    于未笑着摇了摇头,目光又沉又灼:“我想干点坏事。”


    话落,他推开了她身后的玻璃门,拉着她进了楼里,然后让金毛坐下,把牵引绳拴在旁边的栏杆上。


    等姜来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被抵在安全通道的墙角了。


    被禁锢在方寸时间,隐约猜到他想干什么,她抬头看他,还有心思跟他看玩笑:“于未,你好狗啊。”


    于未:“?”


    一上来就骂他,有点儿没想到。


    姜来:“你把狗骗出来,又把人家拴在外面,太不是人了。”


    于未哦了一声:“我还能干点儿更不是人的事。”


    “比如?”


    “比如……”视线往下,落在她的唇上,于未低头凑近,停顿须臾,捧着她的脸,亲了下来。


    说好今天去散步,怎么就发展成这样的?


    但他好像蓄谋已久,急不可耐,温柔的落点没有维持多久,汹涌深重的吻如同他过往看她的每一眼情绪,排山倒海般。


    手从脸颊下滑,摸到颈侧,再搂住她的腰。


    热意像是他身上传来的,又像是她由内到外散发的。


    毫无章法的吻,却因为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坦然直接,反而处处戳她神经,热切又带有侵略性。


    在呼吸和喘息交错的时分,她以为亲吻结束了,但他依旧低着头,歪头看她,描摹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纹理。指骨轻轻蹭过她那颗透着粉的痘痘,在她白皙的脸上的确明显。


    有点痒。


    脸颊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咫尺距离,他垂眸盯着她绯色唇瓣,又亲了过来。


    停不下来,呼吸急促,亲得她想要逃。身子往后靠,却又无路可退。


    他搂着她的手臂用了点力,让她动弹不得,只能乖乖被亲。


    抬手无意间蹭过他的侧颈,听到轻喘一声,微微躲开,捉住她的手。姜来顿了下,迎上他墨色的眼眸。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的脖子怕痒。


    而且不只有她,他的耳朵也很红。


    “其实我很想试试,如果把你亲到腿软,你会不会主动抱我。”于未的声音有些低哑,沾染了明显的委屈,“你都快把我衣服抓皱了,也不抱我。”


    “……”怎么莫名其妙就给她扣上了这么大一口锅,她也要有能发挥的空间才行啊?


    “你把我抵这么死,我哪里能抽出空隙抱你?”


    看了眼自己和她的距离,于未稍微退开一点:“那现在呢?”


    姜来刚伸手抱住他,又立马被他抵得死死的,甚至一条腿抵开了她的膝盖,比刚才贴得更紧。


    清醒时,羞耻席卷而来,她控诉:“于未,你故意的。”


    循循善诱,故意引她上钩。


    “嗯,我承认。”他好像怎么都无法满足,想做更多更多事,“我是在勾引你。”


    每次用湿漉漉的眼睛,像淋了雨的狗狗一样,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在老家呆了三天,姜来和秦女士回了庆岭。在外公外婆家吃完晚饭才出发,到家已经有点晚了。


    洗完澡吹完头发,姜来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手机,于未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一张路灯下的影子照片。


    【公主有时间下楼遛狗吗?】


    照片里可没有狗的影子。


    姜来回了他消息,跟秦女士说了声,溜出家门。


    于未站在路边等她。


    姜来刻意看了一圈,明知故问:“狗呢?”


    于未:“不是在你面前吗?”


    忽然就没话说了。


    她似乎有点明白,对喜欢的人和重要的人,一定要学会表达爱意,像他一样,没有任何顾虑,也不在乎任何付出是否得到同等的回应。


    爱意是很有力量的东西,可以给人极大的勇气。所以应该是知道他坦然浩荡的爱意,她才能在那个夜晚,那样直白的问他。


    不要堆砌太多复杂的情绪,也不要口是心非,哪怕对于传统含蓄的东方人而言,直白地表达爱意是一件天崩地裂的事,所以总有借自然界的万物生灵,掩藏爱意。


    他的爱是炽热坦荡的,她也应该如此。


    “于未。”


    “嗯?”


    “我好想你啊。”


    虽然只是三天,她竟然真的感觉度日如年。


    于未抬手:“那你不抱我等什么呢?不想抱我吗?”


    她想,她当然会一而再再而三,不顾一切地奔向他。


    ——“想。”


    —【IF线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if线完结啦!还剩两章宋唯栀×邵丞安、崔锦桐×高三弟弟的番外,这几天写完就发上来,谢谢大家喜欢我们小姜小于,晚安~-


    感谢在2023-01-24 22:06:48~2023-01-28 22:3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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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7  ? 宋唯栀×邵丞安


    ◎跟我谈恋爱呀。◎


    “啪”的一声, 银色的剪刀被拍在桌上,掠过一道白光,桌上放着的瓶瓶罐罐跟着震动一下。


    宋唯栀单手撑着梳妆台, 满脸怨气地看着理发师:“你剪头发能不能好好剪,在这儿跳舞呢?飞得到处都是。”


    被吓了一跳, 理发师举着剪刀,缓了一口气,摆摆手:“不要压抑我创作的天性。”


    戴了一只的蓝牙耳机里, 正放着强劲的音乐, 节奏感很强,他的身体随着音乐晃荡,脚下也在打着节拍。


    坐在椅子上的客人已经睡着了。


    宋唯栀看了眼理发师脑袋上的发型, 欲言又止。


    这天性, 跟孙悟空灭的那个火焰山似的。


    最后, 她瞥了眼他手里的剪刀,随手把压在桌上的那把剪刀丢进盒子里, 语气平平:“你剪歪了。”


    下一秒。


    理发师:“啊啊啊!我的作品!”


    客人被他一嗓门喊醒, 吓得一个激灵。


    真不靠谱,这理发店的人。


    腹诽一句, 宋唯栀拿了杯子接水, 看向紧闭的咨询室隔间。


    要不是为了里面那个男人, 她才不会卑躬屈膝, 在这儿当什么扫地小妹。男性荷尔蒙冲破云霄的篮球场才是她的归宿。


    咕噜咕噜喝完一杯水,宋唯栀把纸杯扔进垃圾桶里, 勾起放在一旁的包就走。


    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人, 不太忙, 地扫得挺干净的, 除了理发师那块儿。


    她等会儿再来。


    几分钟后,咨询室的门从里面打开,邵丞安靠在门框,看了眼店里,问的随意:“她人呢?”


    知道他问的是谁,理发师优雅地挥舞着手里的梳子和剪刀:“走了啊。”


    邵丞安轻嗤一声:“就这点耐心。”


    理发师盯着自己的作品:“我说老板,人小姑娘追你,你也别太摆谱了啊,吊着人家干嘛呢?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太渣了。”


    “你信不信,她去篮球场看帅哥了。”


    迎上理发师的视线,邵丞安停顿两秒,反问,“谁渣?”


    喉咙倏然堵住,理发师无语半晌,优雅地晃了晃手里的剪刀:“Nonono,小栀子只是爱美,拥有一双欣赏美的眼睛。这有什么错?人家要是渣,都不可能来在这里给你扫地,她又不缺那两百块钱。”


    放下剪刀和梳子,他解开客人身上的罩子,抖了两下。


    “再说了,她都坚持一个多月了,还不够有耐心啊?邵老板,别太苛刻,当心小栀子跑了。”


    跑了?


    她会吗?


    云层飘过,室外的阳光斜照在白瓷地板上,邵丞安被反光晃得眯了眯眼。


    现在看来,好像随时都有可能。


    教学楼旁边的长椅上,宋唯栀捧着一杯奶茶,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坐着,盯着对面的篮球场。


    奇怪。


    今天球场的观赏性不强啊。


    怎么回事,帅哥今天都不来打球吗?


    没劲儿。


    宽阔的道路上人来人往,偶尔有车辆驶过。宋唯栀无精打采地靠着椅背,慢吞吞地嚼着珍珠。她掏出手机,刷了下庆大论坛,映入眼帘的就是置顶的篮球友谊赛消息。


    唰的一下坐直。


    她来劲儿了。


    社团联合会发的通知,连每个学院的比赛人员名字都发了出来。


    光是于未和季淮颂,就够有看点了。


    两页通知,她看得津津有味,翻专业课的书都没这么认真。


    什么理发店什么邵丞安,去什么去啊,她不去了!.


    失策了。


    本来以为她旷工几天不见邵丞安就不会有事,没想到万絮佳说要聚餐,把她这个心理协会编外人员也算了进去。


    她头一回体会到了什么叫椅子烫屁股。


    进了包间之后,一群人无形之间就形成了一圈位子的排列组合。巧死了,邵丞安坐在她的正对面。


    每一次抬头夹菜,要么余光瞄到他,要么直接撞上他的视线。宋唯栀如坐针毡,胃口都变差了许多。


    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他们之间顶多是追与被追的关系,而且被追的那个人还躲她跟躲什么似的。


    为什么氛围这么莫名其妙?就好像……谈过,但分了。


    心思不在饭桌上,一口辣油呛到喉咙,宋唯栀轻轻碰了碰姜来,指着离自己有点远的纸巾盒:“来来,帮我拿一下——”


    话没说完,姜来的手也还没来得伸出去。对面的人已经起身,纸巾盒放在圆桌的转盘上,给她转了过来。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纸巾盒,宋唯栀突然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呛了。


    搞什么啊?


    因为她这两天没去骚扰他,他不习惯了?


    扯出两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宋唯栀抠开椰汁的易拉罐拉环,插上吸管,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缓了缓。


    桌上热火朝天,没有她的参与,其他人都有些不习惯。


    大二的学姐突然提到专业课老师,宋唯栀对这个话题产生强烈共鸣,立马加入群聊。


    整个包间里,就姜来和邵丞安最安静。


    邵丞安也就在其他人偶尔向他求证的时候,回应那么一两句。


    “我记得我们去年的时候,校园十佳歌手,你是不是还参加了?”


    万絮佳托着下巴,看向隔着一个位置的大二学弟。


    他旁边的女生笑着调侃:“何止啊,他还拿了个亚军呢。”


    万絮佳:“这么厉害?”


    男生放下筷子,正了正嗓子:“别的不说,唱歌我绝对是咱们理学院的第一歌姬。”


    姜来正低头和拔丝地瓜缠绵,冷不丁冒出一句:“歌姬不是形容女歌星的吗?”


    “……”


    “歌王。”


    男生改口。


    宋唯栀着急说话,差点咬到舌头:“学长,你已经大二了,歌王歌姬该更新换代了。今年要是还有十佳歌手,我肯定拿冠军。”


    “你少来,你先参加了再说。”


    “KTV走一遭?”


    “不信邪是吧?”男生爽快得点点头,“走啊,吃完饭就去,让你看看什么叫‘理学院第一歌姬’。”


    这个决定临时又草率,附近的KTV早就被订满了。一群人去了距离学校几公里以外的一家KTV。


    本来只是为了争夺“庆大理学院第一歌姬”的头衔,但在KTV包间了待了会儿,宋唯栀上头了,酒也喝了不少。


    “不行,你不能喝。”宋唯栀拿走姜来手里的杯子,看向旁边的大二学长,“不许欺负我们妹妹,她没成年。”


    转头靠在姜来耳边小声道,“你得醒着,不然我俩今晚就回不去啦。”


    另一张沙发上,邵丞安双肘搭在腿上,看了眼桌上剩下的几瓶酒,还没开。宋唯栀面前那瓶,还剩一半。


    他伸手,刚碰到瓶身,被宋唯栀拦住。她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背,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手心滚烫。


    “你要喝自己再开,这是我的。”说着,她蹙眉嘀咕一句,“你手怎么这么凉啊,你很虚吗?”


    邵丞安:“……”


    眸色沉了下去,他捉着她的手腕,拿走酒瓶,“喝多了没人送你回去。”


    这话一点也威胁不到她,宋唯栀晃了晃脑袋:“我有来来。”


    邵丞安轻嗤一声:“她背不动你。”


    宋唯栀:“……”


    脑子卡顿几秒,稍微反应了会儿,她转头看向嗑着瓜子、事不关己的姜来,指了指邵丞安,又指了指自己,“他是不是在人身攻击我?说我重?”


    姜来摇摇头:“应该不是。”


    末了,她一本正经地说,“我确实背不动你。”


    “……”


    微微抿唇,宋唯栀一时无言,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她摆摆手,也不太在意这事儿,拿着空空的酒杯。杯底轻轻敲了敲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的酒。”


    邵丞安没动,盯着她看了会儿:“这么能喝?”


    宋唯栀仰了仰头:“开玩笑,我从小在酒罐子里长大的。”


    哦了一声,邵丞安神情淡淡,依旧没动作。


    他这副不痛不痒的样子,惹得宋唯栀心烦,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还是那种能回弹的棉花。


    她吹了吹气,转头看向去了一趟卫生间,推开包间门、走进来的大二学长:“学长,不是我不跟你喝,你们副主席太不是人了。”


    这位学长已经晕头转向,迷迷瞪瞪地拍了拍脑袋:“嗯?他干嘛了?”


    宋唯栀控诉:“他抢我酒。”


    包间里的四面屏幕放着画面,已经没有人唱歌,开了原唱,两行歌词从白色字体变成蓝色字体,反反复复。


    学长啧了一声,撑着沙发靠背,对邵丞安说:“邵主席,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欺负学妹啊?虽然小宋妹妹不是我们协会的,但她早就是咱们默认的编外人员了。人家帮你打理理发店,把那些慕名而来看热闹的学弟学妹安排得特别好,咱们店门口的秩序都好了不少。”


    邵丞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是没给工资?”


    “好无情一男的。”学长打了个酒嗝,吞吞吐吐,“你怎么跟那个郭东先生一样啊,太过分了。”


    满屋子酒气,宋唯栀盯着对面的大屏,脑袋空空:“是东郭先生吧?”


    “嗯?”学长挠了挠脸,“是吗?”


    机械般点了点头,宋唯栀扭头看着邵丞安:“农夫与蛇。”


    邵丞安:“你救我命了?”


    宋唯栀:“你怎么油盐不进?”


    “不喜欢油盐。”


    “……”噎了下,宋唯栀的脑袋快要彻底卡壳了,她有些不耐烦,“酒给我,不要浪费,还剩半瓶呢!”


    酒瓶放在身侧,邵丞安的掌心压着瓶口,眼神和表情的意思都很明显。


    别做梦。


    坐在三个人中间,姜来的鼻腔里全是酒味,她都觉得自己没喝酒都快要被熏晕了。真想说要不她给他们俩腾个地方,别让她坐中间,太折磨她了。


    万絮佳回来拿手机,步子凌乱,脑子还残存一丝意识,让邵丞安帮忙把学弟学妹送上车,她扶不动。


    包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只剩下宋唯栀和姜来,以及回荡的原唱歌声。


    邵丞安把人都弄上车,回来的时候,看到宋唯栀已经躺在姜来的腿上睡过去了。


    这副样子太恬静,跟她平时不一样,跟刚刚那个骂骂咧咧要拿酒的样子更是不一样。


    他盯着看了会儿,嗤笑一声。


    酒品还行。


    ——还行个屁。


    在路边等车的时候,宋唯栀就开始了,又是没骨头,又是要吐的,最后什么也没干,尽折腾人。


    遇到于未一群人,在邵丞安的意料之外,不过也不重要,他身边有个小麻烦,没法把分半点精力给其他人。


    树皮干燥,还凉。宋唯栀靠在树干上,脸碰到翘起的树皮,轻哼一声,又凶又委屈:“靠,谁打我?”


    邵丞安:“……”


    一只手拽着她的衣领,他闭了闭眼,无奈至极。


    车怎么还没来。


    “呜呜呜,好冷。”凉风四起,宋唯栀呜咽一声,摇摇晃晃,寻找着温暖源。脑子早就没法思考什么了,只依稀有点意识,刚刚她抱了个人来着。


    想重新寻求刚才的温暖,她动作幅度很大,猝不及防转身。


    邵丞安拽着她衣领的手被她挣脱,怕她摔到,连忙伸手扶住她。掌心扣到她的腰,顺其自然的下意识动作,他把人揽进了怀里。


    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口,灼热沉重的呼吸落下,隔着薄薄的衣衫,落在他的胸口。


    夜里的风开始肆虐,后背有些凉,宋唯栀觉得不够暖和,十分自主地往他怀里钻了钻,又蹭了蹭,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整个人窝在他的怀里。


    周身的凉风和怀里的一团温暖交错在一起,邵丞安的大脑短路一瞬,任由宋唯栀窝在他的怀里。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单手揽着她的腰,开始担心另一件事。


    她别等会儿吐他身上。


    幸好,她没有。


    还挺乖.


    宋唯栀头疼。


    宿醉之后一大早起来还要上课,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四分五裂、现场表演裂开这个动词了。


    喝了姜来带的蜂蜜水,宋唯栀缓了整整一节课。神色恹恹地吃完饭,她仿佛行尸走肉一般,脑子转不动,眼睛也睁不开,像是大病了一场。


    她决定等会儿回了宿舍,立马爬上床,接着睡他个天昏地暗。


    把餐具放回食堂角落的回收处,宋唯栀挽着姜来的胳膊,斜斜靠着,无精打采,跟没骨头似的。


    楼梯间上上下下的人,十分吵闹。


    “你快点,去晚了体育馆就没位置了,我可不想站着看!”


    “今天下午都谁啊?”


    “于未和季淮颂!”


    “法学院和商学院打比赛啊?那快快快,还走什么啊,跑起来。”


    大脑本来很困顿,仿佛运作太久的齿轮,突然被打扫清理并且抹上了油,转得飞快。


    宋唯栀幡然醒悟:“下午有篮球比赛。”


    姜来把头从手机里抬起来:“是啊,我刚要跟你说,我得去看,我答应于未了。”


    “那太好了。”宋唯栀兴致勃勃,感觉自己重获新生,头也不疼了,觉也不想睡了,帅哥美女治百病。


    没走出去几步,手机振动两下,她拿起来看,是邵丞安发来的消息,让她下午去店里。


    “……”头又疼了。


    额角突突两下,宋唯栀松开姜来的手,凝眸蹙眉,噼里啪啦地敲着手机。她可是记得,昨天这个人抢她的酒,没让她喝尽兴。


    【我没空。】


    简短地三个字,敲得用力,仿佛是一字一顿的语气,说得铿锵有力。


    邵丞安秒回。


    【篮球赛?】


    靠。


    他怎么知道?


    虽然她喜欢看帅哥美女,是一件显而易见的事,但被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她总有种裸奔的感觉。


    念及此,宋唯栀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刚要正面回应这件事,没想到聊天框里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有空再过来。】


    蓦地,宋唯栀心里咯噔一下,这种感觉,怎么很像职场剧里,上司要找下属秋后算账、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不至于吧,她昨晚也没做什么吧?她酒品一向可以的。


    她……


    她并不能确定她昨晚什么也没做。


    脑子里拉响警报,宋唯栀猛地拉住姜来:“来来,我昨晚喝多了,没有干什么道德沦丧的事吧?”


    姜来想了想:“你指的道德沦丧是在路边吐了吗?”


    宋唯栀:“我吐了?!”


    姜来:“没有。”


    “……”哽了一下,宋唯栀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表情夸张,“宝贝,别大喘气,我现在这颗被酒精包裹的心脏,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


    姜来语气平平,阐述着当时的实情:“你只是软的像是一滩烂泥,差点吐了,歪来倒去最后缩在邵丞安怀里而已。”


    倏地,宋唯栀整个人僵住,消化了一番:“……靠。”


    杀了她吧,就现在。


    不然……她为她的莽撞再自罚一杯?.


    然而邵丞安并没有跟她秋后算账,甚至没有提过那天晚上事。没有什么臆想中的暴风雨,是真的宁静。


    宋唯栀到店里,看了一圈,没有邵丞安的身影,咨询室里也空空荡荡的。她放下包,随手拿起桌角放着的糖盒,掏了一颗糖出来。


    没有客人,店里唯二的理发师只有一个在这儿看店。


    这会儿正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横屏,打游戏。


    “邵丞安呢?”宋唯栀问。


    手机里传来游戏的音效,混着理发师说话的声音:“不知道,老板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有一会儿了。”


    哦了一声,宋唯栀没话讲。把店里的清洁做完,整理了店里和咨询室里的物件摆放,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邵丞安还是没有来。


    他这个人,她其实也不算了解,除了论坛和一些小道消息里可观的资料信息以外,她和他的相处总有一些界线,她越不过去。


    所以她也不知道,平时除了店里,他还会去哪。


    甚至于她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边晒太阳边嗑瓜子,还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之于她的吸引力,是不是因为这些未能解答的神秘感。


    头疼。


    这件事怎么就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呢?她一开始只是好色啊。


    单纯的,好色。


    瓜子皮扔进垃圾桶里,宋唯栀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洗完手,拿上包就走:“我走了。”


    翘着二郎腿的理发师抽空看她一眼:“不等老板回来了?”


    宋唯栀摆摆手:“不等了。”


    等什么等啊,哪次她不是在等她,哪次又等到他了?


    不做亏本生意了,浪费青春。


    没带遮阳伞,一路走回去,宋唯栀沿着道路边阴凉的地方慢吞吞地走着。绕过矮墙,走到教学楼的背面,她盯着手机。


    宿舍对面的女生问她,她昨天眼妆用的单色眼影是哪个牌子的。


    随手回复消息,她低着头,没有看路,差点一脚踩进绿化带。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她正要绕过去,猝不及防看到坐在教学楼侧门出入口台阶上的邵丞安。


    阳光让整栋教学楼半明半暗,像是被一条倾斜线切割成了阴暗和明亮的两部分。


    他恰好坐在台阶阴暗处,明媚的阳光就落在他的手边。


    宋唯栀看着他:“你坐在这儿干什么?”


    这股浑然天成的气质,直直戳进她的心窝,莫名的颓丧感。他明明只是坐在这里,什么也没做,一句话也没有说,连看过来的眼神都不带什么情绪,却像一只丧家犬。


    “乘凉。”他吐出两个字,言简意赅。


    宋唯栀看了看他旁边的光线,又看了看他,真想拍拍手掌说他可真会坐,就这么恰好坐在阴暗的分界线。


    收了手机,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是明媚阳光的那一边。


    邵丞安瞥了一眼:“不嫌晒?”


    宋唯栀:“你懂什么啊,补钙。”


    这个季节,哪怕出太阳也不会特别热,晒一晒后背挺舒服的。


    话落,她想起来,转头控诉,“我刚刚差点栽进绿化带,你看到了都不喊我一声吗?”


    邵丞安:“没来得及。”


    他还没张嘴,她已经意识到差点一脚踩进去了。


    “……”得,又给她堵得没话说了。


    宋唯栀看他转着食指的戒指,陡然想起论坛里那些谣言。


    究竟是不是谣言,她也不能确定。按照她的惯例,遇到这种捉摸不透的男人,她是转头就爱下一个的,反正长得好看的男人又没有灭绝。因此绝对不会有任何的了解欲,去试图走进对方。


    怎么偏偏到他这会儿了,她这么舍不得抽离?


    烦死了。


    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速战速决。


    “邵丞安。”宋唯栀突然起身,站在台阶上,垂眸看着他,“我这个人耐心有限,我喜欢你这件事整个协会都知道。你要吊着我是你的事,我就问一件事。他们说你有一个白月光前女友,因病去世了,所以你整天丧了吧唧,也不和谁谈恋爱,是吗?”


    邵丞安没有丝毫意外,这事儿他听过很多个版本,没想到她那里的版本是这样的。


    见他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目光笔直灼热,像审视一般。宋唯栀坦言:“我先申明,我只想和喜欢的人谈恋爱,不想做什么救世主拯救知足少年,把你从什么白月光的深渊中拉回来,陪你放下。”


    “你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件事,那我这会儿跟你做一个口头辞职,理发店的兼职我不干了。”


    说着,她退下一节台阶,都准备下一秒就跑路了。


    邵丞安垂眸看了眼她的小动作,轻声道:“不是。”


    嗯?


    宋唯栀顿住:“不是什么?”


    “是有前女友,不是白月光,也没去世,出国了。”他的声音四平八稳,情绪也很平,听起来没有什么负面情绪,也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股丧气,“因病去世的是我妹。”


    闻言,宋唯栀愣怔在原地。


    脑子里闪过无数条弹幕,把论坛里那些造谣的人骂了个遍,又因为他最后半句,不知道该表露什么的态度。


    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才至少看起来这样平静。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宋唯栀攒眉蹙额,不知道该说什么。贸然安慰,也并非好事。他一点也不愿意把自己放置在可怜和不幸的位置上。


    “也不是什么失足少年,我家庭幸福,只是没有什么让我特别开心的事。”也不全是,他上周在店里看到她和理发师双排打游戏吵架的时候,闹腾腾的,他挺开心的。


    于是,他补了一句,“我最近挺开心的。”


    静默几秒。


    宋唯栀试图去分析他脸上的表情和细碎的肢体动作,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讲真?”她问。


    邵丞安抬眼看她:“讲真。”


    “那……”宋唯栀看了眼旁边的阳光,玻璃门上反射过来的有点刺眼,她没有眯眼,缓缓移开视线,看向他,“我的存在如果让你觉得开心,你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


    亏本就亏本吧,反正都是五五开。


    “考虑什么?”他明知故问。


    宋唯栀倏地凑近,仿佛要触碰到他的鼻尖。邵丞安没躲,凝眸半晌。


    上扬的尾音像撞进他心里,他听见她说:“跟我谈恋爱呀。”.


    临近期末,店里和咨询室进出的人少了很多。前天下过雪,空气里似乎还残存着雪水的冰凉。


    宋唯栀看了眼姜来发的消息,顺手观赏咨询室的门,转达给邵丞安:“来来让我顺便跟你说一声,她今天下午去图书馆复习,不来这边。”


    嗯了一声,邵丞安坐在椅子上,看她:“你不复习?”


    他面前放着电脑,右侧插着他的U盘。


    宋唯栀立马举手投降:“放过我,我不是学习的料,考上庆大,是我瞎猫撞上死耗子,纯碰瓷。”


    邵丞安倒了杯水,放她手里:“准备直接补考?”


    “那倒也不想。”停顿须臾,宋唯栀坐在长桌另一侧的椅子上,双手握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直勾勾地看着他,蓄谋已久一般,“别人家的男朋友都帮女朋友复习,你呢?”


    意图已经不能再明显,就差直接把书摆在他面前,让他帮自己复习了。


    他们俩是同一个专业,他还比她高两届,她学的东西他早就都学过了,多方便啊。这种她中学时期就想象过的讲题画面,大学给她实现,反馈给她的感觉似乎翻倍。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考完试就忘掉。


    邵丞安拉开里侧的椅子:“过来,坐这儿。”


    宋唯栀坐了过去,刚放下杯子,就被他圈在了身前。他一手扶着椅背,一手握着电脑鼠标。


    敲击鼠标的声音充斥在屋子里,封闭的空间仿佛荡漾着某种气息,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杂。


    因为经常待在店里,各种香氛弥散在空气中,他沾染了不少。偏偏这些味道混合在一起,糅杂在他的身上,并不能分辨出混合香味各自原本的味道,但格外好闻。


    找到之前的课件和资料,邵丞安偏头,撞上宋唯栀的视线。离得近,相触的视线瞬间纠缠在一起。


    像是两道光电在空中碰撞、拉扯,然后融合成了一道光。


    “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宋唯栀的脑子有些放空,视线极其自然地往下移,落在他的嘴唇上,“你的嘴巴看起来好好亲。”


    闻言,邵丞安似有些无奈,她言语中的每一次暗示都算得上是明示,抛出一个钩子,让他愿者上钩。


    他也从来不会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她生起气来,不好哄。


    咫尺距离被缩短为零,邵丞安凑近吻了过去,温软的唇瓣相触,贴合碾磨,短短几秒。


    视线追随着他抽身,宋唯栀舔了舔唇:“就一下?”


    也太浅尝辄止了吧?她还没有进入状态。


    表面摆出一副镇定又欲求不满的模样,心脏却在胸腔里轰隆隆地打着鼓,每一跳都很重。


    他每一次猝不及防亲上来的时候,她都会不可遏制的心动。


    心动的同时,还有些心痒难耐。


    见他没动,宋唯栀凑过去。她往前一点,他就往后撤。故意逗她,不让她亲。


    “先复习。”他敲了敲桌子,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宋唯栀蹙眉:“激励小宋女士的最佳方式,是先给甜头,让她满足。”


    邵丞安偏头轻笑,心说到底是谁要期末考试。在她站起来,拘束于桌椅之间的狭窄,有些没站稳的时候,伸手搂住她的腰,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


    他靠坐在桌子边上,长腿伸展。她站在他的双腿之间,被他按着后颈。


    直到最后,宋唯栀有点喘不上气,勾出了她心底最原始的欲望,抓皱了他胸前的衣服,轻声笑骂:“邵丞安,你闷骚啊。”


    邵丞安不置可否,懒懒散散地靠着桌子,无言笑着。


    几秒后,抬手拂过她的唇角,他沉声问:“现在小宋女士可以好好复习了?”.


    “我们去吃这个吧。”出学校正门的路上,宋唯栀把手机举到邵丞安眼前,从最近收藏的一些庆岭美食探店中挑选了一家,给他看。


    邵丞安就着她的手,微微低头看了眼:“好。”


    宋唯栀嘀咕一声:“这么好说话?”


    邵丞安嗤笑道:“我什么时候不好说话?”


    “刚刚。”总算把话题自然地跳到她想说的地方了,宋唯栀立马来劲儿,瘪嘴不满,控诉道,“我刚刚是不是说了,别亲得太狠。”


    空气里恰到好处地袭来一阵微风,卷过路边的枯枝落叶,一时寂静。


    邵丞安下意识看了眼,她戴着黑色的一次性口罩,从咨询室里拿的。尽管被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他也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怨气很重。


    刚刚在咨询室的时候,她复习完了,又被他按在桌上亲。


    可不是他先动手的。


    她先招惹他,被他欺负狠了,又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她是有前科的。


    “你理解一下我。”邵丞安语气很淡,听起来竟然有种被误解的委屈。


    宋唯栀呆住了,有那么一瞬间,怀疑他是不是在于未那儿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轻哼一声,不可思议:“我理解你什么?”


    邵丞安:“理解我憋太久有点收不住。”


    宋唯栀:“?”


    “别让我提你前女友。”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若无其事坦坦荡荡的?跟没有发生过一样。


    “一个月的前女友。”邵丞安坦然地看着她,“你觉得我会做什么?”


    “一个月?”这个数字对她的冲击不亚于十年,一个是太长了,一个是太短了。宋唯栀皱眉,不耐地啧了一声,“到底是谁在论坛造谣啊,我很难不怀疑是在给你塑造深情人设。”


    有人在论坛说他大一那会儿谈恋爱,对方是对面庆外的校花,那叫一个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还有人调侃是隔了一条马路的异地恋,那马路就跟牛郎织女的桥似的。


    宋唯栀回忆了一下:“那为爱翻墙买夜宵是?”


    邵丞安:“是翻墙去网吧打DOTA。”


    “……”


    倏然噎住,宋唯栀抿唇,无言以对。


    他大一的时候怎么是这种画风,论坛里的胡言乱语也太离谱了吧。果然,谣言就是这么传出来的。原本的事实通过一连串的人主观性的理解和添油加醋,传来传去就变味了。


    手机振动两下,宋唯栀低头看了眼,是姜来给她发的消息。


    她碰了碰邵丞安:“我们等会儿吃完饭可以去看电影,来来说要回家,我晚上不用……”


    恍然抬头,看到前面迎面走过来的男生,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路过的人移动,宋唯栀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注意力也跑偏了。


    哇,这张脸,好看。


    注意到她话说到一半没音了,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到那个男生。邵丞安抬手,把她的头转回来:“宋唯栀。”


    没回神,宋唯栀有些懵:“嗯?”


    “看腻了?”


    “什么?”


    邵丞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眸微垂,空气里有些不易察觉的酸味:“我这张脸。”


    “……没有啊。”


    苍白的辩解,宋唯栀整个人霎时有些干巴巴的。


    她当然没有看腻,怎么可能看腻,只是习惯了。对帅哥美女,她向来雷达灵敏,控制不住。


    隔着口罩,她笑着捧住他的脸,仰头亲了下:“你最好看了,我看不腻的。”


    脑子里突然钻出姜来对于未的形容,她照搬过来,诚诚恳恳,“你是我的审美天花板。”


    哼笑一声,邵丞安碰了碰她的鼻尖:“有本事你把口罩摘下来亲。”


    宋唯栀瞬间松手,收敛了笑容:“想得美。”.


    收到邵丞安的消息,宋唯栀说自己刚下课,在东区的篮球场等他。和姜来分道扬镳,她站在绿色铁网外面,目光扫视着球场上的人。


    高中的时候喜欢打篮球的男高,大学的时候喜欢打篮球的男大,在球场奔跑,肆意盎然的模样,也太青春了。


    有点滤镜,哪怕是普普通通的长相,篮球打得好,都能立马在她的眼睛上开一道滤镜。


    风里有春天的味道,宋唯栀在心里感慨,校园生活真好。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拿起手机,给崔锦桐发消息。说了在球场上看到帅哥的事,顺便录了一小段视频。


    她按着语音键,隔着铁网看着看着球场上的人:“别说我口说无凭啊,我发视频了。穿白t那个真挺好看的……诶不不不,连帽衫那个更好看,有点拽哥气质。你不是说你最近喜欢这款吗?应该是你的菜。”


    话音落下,语音“唰”的一下发了出去。


    耳畔骤然响起熟悉的声音:“看够了没?”


    条件反射,宋唯栀霎时脊背一僵,转身靠在了绿色铁网上。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她吞咽了一下,解释:“我不是特地来看的啊,教学楼出来就是球场,这么大一片呢,我很难看不到。而且我是在帮崔锦桐看。”


    “嗯?”刚刚那条语音,他并没有完全听清,隔着老远就看到她站在这儿,盯着球场上的人,对着手机说什么。


    宋唯栀举着手机:“不信我放给你听?”


    邵丞安没动,泰然自若,一副“你放吧”的表情。宋唯栀真想给自己的嘴一巴掌,太冲动了,她怎么这么容易上套,根本玩不过任何心理战。


    不管是姜来的那套心理理论,还是于未的谁主张谁举证。


    “怕什么?我又不会说什么。”邵丞安伸手,抓着铁网,用力一拉,她后背抵靠着铁网,直接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宋唯栀笑着凑近:“别装了哥哥,我都闻到醋味了。”


    她想了想,找到一个非常公平的解决方法,“邵丞安。”


    “嗯?”


    “要不你看看美女?我们庆大的漂亮妹妹特别多。”


    气笑了,邵丞安捏着她的后颈:“是不是想气死我?”


    宋唯栀:“我没……”


    邵丞安:“好换个男朋友?”


    “……”卡顿几秒,宋唯栀仿佛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然后十分认可地点点头,“也不是不行。”


    邵丞安无奈,哼笑一声,捏了捏她的后颈:“还真敢想。”


    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宋唯栀笑盈盈地问:“今天去哪里呀?”


    清风拂过,云层后的太阳被挡住一半。


    邵丞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线压低,沉了下来,徐徐萦绕在她的耳蜗。


    “去我家。”


    —【宋唯栀×邵丞安番外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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