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番外·公主囚龙


    龙是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生物, 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蒂娅从小就想拥有一条龙。


    终于,在她登基为皇的那一年,她的梦想成真了。


    她捕获了一条龙。


    又或者说, 她哄骗回了一条龙。


    这条恶龙很傻, 相信着公主与龙的童话。


    她随便向它表露一些爱意,它就被她哄得团团转。


    她将它带回皇宫,囚禁在皇宫地下的暗牢中。


    她以爱为名, 哄骗着它戴上厚重的黄金锁链, 将它禁锢。


    从此,它再也无法离开地牢, 无法伸展翅翼,翱翔于天空。


    它独属于她一人。


    蒂娅举着烛台, 缓步走入地牢。


    幽深黑暗的地牢中,昏黄的烛火跳跃, 将她的影子拉长投映在墙上。


    地牢尽头, 庞大的巨龙被刻有魔法符文的黄金锁链束缚着,锁链的另一端连接在墙壁上。


    听到脚步声, 熟睡中的恶龙抬起头,发出咆哮声。


    但旋即, 它似是嗅到了什么香味, 咆哮声一滞,锐利的竖瞳变得浑圆, 叫声也变得低沉平缓起来,带着独特的韵律。


    蒂娅停下脚步, 借着烛光,看到了地上打翻的烤羊。


    这里离恶龙所在还有一段距离,锁链的长度让它无法到达这里。


    显然, 她派来送食物的侍从没能尽责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或许是处于对恶龙的恐惧,又或许是被恶龙的咆哮声吓到。


    总之,他丢下了食物,落荒而逃。


    蒂娅心中闪过一丝不悦。


    她俯身,将打翻的烤羊捡起,用重力魔法托举着,将它端到恶龙面前。


    她把已经冷掉的烤羊在恶龙面前放下。


    恶龙却看都没看,直接探舌舔向了她。


    若换一个人,被恶龙这样张嘴血盆大口舔舐,早该吓坏了。


    但蒂娅知道他有多听话,又多离不开她。


    它只是一只长着利爪和翅膀的大型犬。


    蒂娅抱住它的脑袋,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脸,手拂过如黑曜石般晶亮的鳞片。


    “好了,饿坏了吧?快吃吧。”


    蒂娅安抚着它,柔声对它道:


    “我很抱歉,我安排的侍从似乎不太称职,你今后不会再看到他了。”


    恶龙不在意什么侍从,也不在意食物,它只想要她。


    它激动地在她身上舔舐着,向她表达它对她的想念。


    地牢中几乎什么都没有,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蒂娅走到它搭放在地面的前爪上坐下。


    仰头抱着它的脑袋,与它接吻。


    她需要做些什么安抚恶龙的情绪。


    所以,尊贵的女皇偶尔会在黑暗的地牢中,与被囚于此的恶龙,做些什么难以与人道来的事情。


    一开始,蒂娅也觉得这太过疯狂。


    但这很舒服。


    这能让她身心舒畅。


    所有的规矩束缚、所有政事上的不愉悦,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沉重的教条被打破,无需在意世俗的眼光,这里只有她和她的龙。


    蒂娅解开衣裙,繁复的宫廷长裙落在她腿上,落在地上,如花瓣般绽开。


    她享受着恶龙的舔舐和服务,舒适得如同醉酒。


    恶龙舔舐过她的身体,喉中不断发出古老神秘的求偶歌声。


    带着硫磺和硝石的吻过于危险刺敫,但其中醉人的香甜气息却足以让人沉迷。


    在恶龙想要更进一步时,蒂娅揪住了它的舌头,对它说:“不行。”


    “吼呜……”


    恶龙喉中顿时发出难过的声音。


    这是一只求偶期的恶龙,它想要与她亲密,与她繁衍。


    但人与龙怎么能够繁衍?


    作为对它执迷不悟的教训,蒂娅用魔法,将一根黄金柱嵌进了它的身体里,在它尾巴根部的位置。


    它发出凄厉的龙鸣,后足努力撑起,却难以支撑,最终倒下,被嵌得更深,几欲死去。


    它被一条条锁链束缚,无法逃离,只能被一直嵌在地上。


    水流了一地。


    蒂娅慢悠悠穿好衣服,用魔法清理好身上和地面的痕迹。


    再去看恶龙,见它瘫软地趴在地上,身体不时抽搐一下,龙瞳泛着白色,已然失神。


    蒂娅将烤羊放到它嘴边,摸了摸它的头,对它道:


    “我明天再来,你乖乖的,我就帮你取出来。”


    不乖会怎么样,蒂娅没说。


    她相信它也能理解。


    龙有着极高的智力。


    即使如此,也依旧会轻信人,被她骗得沦落到这种地步。


    失了身,也失了自由。


    蒂娅离开地牢。


    处置了没能完成任务的侍从,将他放逐出宫。


    现在需要重新安排人给恶龙送食物。


    普通侍从她信不过,他们根本扛不住恶龙的龙尾,会被恶龙的咆哮吓破胆。


    要么交给骑士团去做,要么她自己来。


    可若让骑士团经手,诺拉就必然会得知此事。


    诺拉是个善良的孩子,绝不忍看到她将龙禁锢与地牢。


    她就算碍于对皇帝的忠诚和对姐姐的尊敬,不会对她说什么,心里也肯定会不是滋味。


    那就只能她自己来了。


    蒂娅重新划分时间,每天早晚都得去一趟地牢,给恶龙送食物。


    第二天一早,蒂娅从寝宫床上醒来,换了衣服,便带上提前给恶龙准备的食物,进了地牢。


    大概是昨天被她欺负惨了,她到的时候,恶龙还未醒。


    正疲惫地趴在地上,一副脱力的模样。


    身体也依旧被那根黄金柱深深镶嵌在地面。


    蒂娅本想用魔法将那根黄金柱取出,可在她的魔力包裹住黄金柱的时候,她也随之感受到了一切。


    他紧紧包裹着她,不时有着身体本能的颤动和吸吮,很舒服。


    恶龙的体温很高,他的身体里特别暖和。


    比寝宫的被窝还暖和。


    蒂娅忽然不想动了。


    她站在原地,用魔力操控着黄金柱转了圈,凿得更深了。


    恶龙的身体骤然紧绷,随即猛地颤动起来,他喉中发出一声惊慌求饶般的短促龙鸣,身体涌出大股热浪。


    蒂娅感受到了来自恶龙的洗礼。


    只觉头顶被热泉浇过,身体浸泡进了温泉水中,舒适得她跟着轻叹出声。


    恶龙这才发现她已经到了,慌乱抬头,将脑袋伸向她,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祈求又像是渴望。


    蒂娅抱住它的龙脑袋,亲了亲它。


    “乖,乖龙,你做得很好,我的好龙。”


    恶龙被她亲迷糊了,龙瞳跟着涣散,在一声声夸赞中迷失自我。


    它绞紧了黄金柱,撑起上半身,给她看。


    喉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告诉她,它有好好容纳着她给它的金器,祈求她的夸赞。


    “好,很好。”蒂娅抚摸着它。


    她知道它有多乖。


    那根黄金柱没有雕刻魔纹,只是普通的黄金柱子,它一口火就能给它烧化,但它一直乖乖夹着。


    这也提醒了蒂娅。


    她或许能在黄金柱上也雕刻魔纹,让她在地牢之外也能感受到它对她的讨好和取悦。


    蒂娅是个行动能力很强的皇帝。


    她很快完成了自己的设想,并让他继续容纳着。


    “别总是夹着一动不动,你也要多动动才行。”


    蒂娅对恶龙道:“我会检查的。”


    恶龙乖乖应下。


    当天,在办公室里处理政务的蒂娅,被恶龙夹得头皮发麻。


    晚上她早早去了地牢,狠狠入了它一顿。


    这样的生活过了许久。


    因她每天都会有一段时间消失,前去地牢,身为她的守护骑士的诺拉,还是发现了她豢养囚禁恶龙的事。


    好在她没有发现更多。


    恶龙不接受她之外的人靠近,哪怕诺拉身上有着她的气味。


    又或者说,沾染了她气味的诺拉更加激怒了恶龙,它罕见地发了狂。


    当蒂娅赶到时,她绑在恶龙身上的五根锁链,已经被它扯断了四根,只剩下左后足还被束缚着,随时可能彻底挣脱。


    带有魔法符文的锁链,在恶龙绝对的力量下,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蒂娅清楚地意识到,将恶龙困在这里的从不是这几条锁链,而是她。


    她将它锁住,让它留下,它就任由锁链绑住它的四肢,锁住它的脖子,静默无声地留在黑暗无光的地牢中,日复一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


    墙壁坍塌过半,断掉的锁链挂在它的脖子上,它高抬起脑袋,口中酝酿着火焰。


    “陛下!快走!”


    诺拉冲向她,想要带她离开。


    恶龙口中的火焰悄然熄灭,它远远看着她,口中发出哀哀的龙鸣。


    她回头确认诺拉并未受伤,低声让她先离开。


    诺拉并不同意,想要带她一起走。


    “恶龙太过危险,陛下,您不能留下!”


    拉扯间,蒂娅听到了恶龙越发凄厉的叫声。


    它的龙瞳哀哀注视着,无数次想要爬向她,却都被最后一根锁链所绊住,前进不得。


    其实它能很轻松地将那根锁链挣脱。


    就像其他那几根被扯断的锁链一样。


    但它没有那么做。


    有比锁链更强大的东西禁锢着它,让它不敢离开。


    蒂娅忽地想起,在她刚将它哄骗来这里、给它套上锁链时曾说过,如果它乖乖待这里,她就当它的伴侣。


    这么久过去,恶龙被她所私有,她早就将那句随口说来哄骗它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但恶龙始终记得。


    哪怕能够脱离,它也一直待在这里,不敢离开。


    哪怕没有锁链,它也依旧会为了她的那句承诺,留在地牢中。


    蒂娅说不清楚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思绪是什么。


    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别的。


    “没关系,你先走吧,我能解决这里。”


    蒂娅对诺拉道。


    她清楚地知道,恶龙不会伤害她,哪怕是挣脱束缚的恶龙。


    它宁愿用火焰将自己吞噬,也舍不得伤她分毫。


    诺拉同样不肯离开,守护骑士的使命让她不能让她去独面危险。


    蒂娅只好让她留下,留在原地,而她走向恶龙。


    这同样十分冒险,但诺拉没法拒绝她的命令。


    她手握腰间的长剑,警惕着恶龙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冲过去将陛下带走。


    蒂娅一步步来到恶龙身前。


    恶龙的脑袋立刻伸了过来,用脑袋和脖子将她环住,护在身后。


    它紧贴着她,全身都在颤抖,喉中不住地发出低低的龙鸣。


    它在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将它抛弃。


    “没事的,已经没事了。”


    蒂娅拂过它的头,温声安抚着它。


    恶龙脑袋亲昵与她相贴,轻蹭着她,试图从她身上汲取安全感。


    留在地牢中的骑士让它始终精神紧绷,哪怕她站得够远。


    它用龙翼笼罩住身旁的公主,想要将她藏起来,纳入自己的身体庇护下。


    这样的举动也让诺拉很紧张,拔出了腰间的骑士剑。


    冷凝的拔剑声让地牢中的气氛再度凝滞。


    恶龙赤红的龙瞳凝缩成了狭长的竖瞳,喉中发出威慑性的低沉龙鸣。


    联想起恶龙对她的在意,对公主与龙的童话的迷信,蒂娅能猜到它如此敌视诺拉的原因。


    因为“勇者”。


    在恶龙眼中,勇者会夺走公主。


    这也是为什么,它见到侍从时都没动手过,却在见到一身骑士装身上还有着她气息的诺拉时,发了狂。


    想清楚恶龙发狂的原因,蒂娅掰过它的脑袋,在它嘴边亲了一下。


    一时间,地牢中的所有声音都停了,连呼吸声都凝滞。


    恶龙的竖瞳几乎涣散,又努力被它自己凝聚回来。


    它面临着极为艰难的抉择。


    一边是心爱的公主,一边是需要警惕的骑士勇者。


    最终,它选择两边眼睛各盯各的,各自站岗。


    它缓缓张开嘴,探出舌尖,与公主亲昵。


    蒂娅犹豫了会,还是将它拍开。


    “别得寸进尺。”


    “吼呜……”


    恶龙委屈。


    蒂娅不理它,视线越过它高大的龙身,看向后边的墙壁。


    五根锁链断了四根,墙壁上也有一条条裂缝,某些位置甚至出现了坍塌。


    它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这里。


    地牢有塌陷的可能。


    蒂娅借来诺拉的长剑。


    诺拉从刚才起就已经僵化,对她拿走她的剑也没什么反应。


    她走到恶龙身后,挥刀斩断最后一根锁链。


    刻有魔纹的黄金锁链十分坚韧,哪怕是同样用特殊材料打造的骑士剑,也劈砍了五六下才成功将锁链斩断。


    蒂娅拖着长剑走过来时,恶龙僵硬趴在哪里,哀哀注视着她,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出,僵着脖子,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当她斩向它的锁链,它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发出无比慌乱惊惧的叫声。


    惊慌起身,想要挪走锁链,想要阻止她。


    但它不敢伤她,连碰她一下都舍不得,这样的它又怎么阻止得了她。


    最后一剑劈下,蒂娅成功斩断锁链,连带着沉重的剑一同落在了地上。


    蒂娅脱力喘息着,抬头对它道:


    “你自由了。”


    恶龙发出悲痛的哀鸣。


    它回头对着断裂的锁链喷吐火焰,想要将锁链烧融并重新拼接起来。


    蒂娅不解。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自由了,你可以离开地牢了。”


    恶龙像是被吓坏了,根本听不进任何话,手忙脚乱地拼接着锁链。


    一根拼完,它还慌乱低头去寻其他断裂的锁链拼接。


    见它如此惊慌失措,蒂娅也想起了什么,改口道:


    “我要把你带去其他地方,你乖乖跟我走,我就做你的伴侣。”


    恶龙动作一停,兴奋回头看她,欣喜地探舌在她身上舔舐。


    “好了,够了,你真是……够黏糊的。”


    蒂娅推了它的脑袋一下,俯身想要捡起剑,把他拼接好的锁链再度斩断。


    它却腿一动,就直接将那锁链轻松扯断,然后埋头继续舔她。


    蒂娅:“……”


    她就知道它一直在演她。


    现在演都不演了是吧?


    蒂娅转身要走。


    恶龙忙低头叼起脖子上挂着的半截锁链,递到她手上。


    这锁链还有什么意义吗?


    但看恶龙一副讨好的模样,蒂娅还是伸手接过锁链,牵着它往外走去。


    路过诺拉的时候,她将剑还给她,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回去好好休息。


    锁链有些短,恶龙伏低脑袋,乖巧跟在蒂娅身后。


    蒂娅交还了剑,往前走。


    它就转头,龇着牙,对旁边的骑士露出超凶的表情。


    蒂娅一回头看它,它就立刻吐着舌头,双眼圆溜溜,一副乖巧狗狗脸地跟上。


    诺拉:“……”


    这头恶龙还有两幅面孔!


    走出地牢,站在明媚的阳光下,蒂娅恍惚了一瞬。


    明明在地牢中待的时间并不长,可当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竟给她一种恍若隔日的感觉。


    她回头看向恶龙。


    她记得它很喜欢晒太阳,喜欢在水中玩耍,喜欢在高空翱翔……


    可她将那一切都剥夺了。


    见她停下看它,它又探舌舔了她一下,喉中发出亲密的龙鸣。


    它自愿放弃了那一切。


    对它来说,有比阳光、湖水、自由更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她。


    蒂娅心情复杂。


    怎么会有这样单纯好骗的龙?


    弄得她都心生愧疚、过意不去了。


    她在皇宫主楼的寝宫,并不适合豢养一头龙。


    蒂娅犹豫了会,决定将它带去后宫。


    皇帝陛下牵着一头庞大的恶龙走在皇宫中。


    一路上,所有遇到的侍从侍卫,都流露出极为震惊慌乱的表情,胆小的更是直接软倒在地。


    蒂娅让他们都退下。


    独自带着恶龙来到后宫。


    它安安静静地跟在她身边,不问她要带它去哪,也不问要去做什么。


    仿佛只要是她牵着它,前方哪怕是刀山火海,它也会跟着她去,还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她。


    “想飞吗?”蒂娅问它。


    恶龙闻言,将头垂到她面前。


    意思很明确,如果她愿意骑上它,它就带她飞。


    如果她不骑,它就不飞了。


    蒂娅轻叹一声,又问它:“洗澡吗?”


    前边就是露天温泉池。


    蒂娅没等它回答,先一步走入池中,恶龙也立刻跟了上来,走入水中。


    温泉池很大,足以容纳一条恶龙。


    蒂娅撩起水,给它清洗。


    恶龙在地牢中也有她用魔法给它洗澡,将它打理干净。


    但肯定没有身体泡入温泉水中那么舒服。


    恶龙喉中发出畅快的呼噜声,脑袋一个劲地想往她怀里钻。


    蒂娅的袖衫被蹭得歪斜,她抱住恶龙的脑袋,低头在它面上一下下亲着。


    它被她亲了没两下,就在水中摇晃着尾巴,唱起求偶歌。


    “就这么喜欢?”蒂娅问它。


    它呜呜地回着,声音甜腻得不像是这样一头凶猛庞大的巨龙能发出来的。


    蒂娅享受着恶龙的舔舐,解了衣裙,在水中运转水元素魔法,凝聚成水柱,要了它一次。


    当她从温泉池里走出来,俯身捡起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


    龙也从水里爬了出来,腿还在打着颤。


    爽的。


    它一上岸,就趴在了草地上,腿软得起不来。


    蒂娅伸手推了推它。


    它便翻过身,肚皮朝上地躺着。


    庞大的恶龙肚皮朝上的模样实在滑稽,蒂娅想笑它,视线落在它肚子上,笑容忽地凝滞了。


    那肚子的大小显然不正常。


    在地牢时,恶龙四肢和脖子都被锁链束缚住,翻不了身,只能趴伏在地上,也就看不出肚子的变化。


    直到现在到了外边,它肚子的大小才显露出来。


    这几个月,蒂娅确实发现它的身子沉重了些。


    以前它能夹着黄金柱起伏上几百个来回,这些日子以来却是越来越做不动了。


    食量也增加了许多。


    蒂娅当时并未深想,只以为它是懒了。


    现在才发觉不对。


    “这是什么?”


    蒂娅抚上它隆起的肚子,有些担忧地问。


    “吼呜?!”


    恶龙一惊,忙收起尾巴,罩住起伏明显的肚子。


    蒂娅见它模样心虚,追问:“是什么?”


    恶龙不敢欺骗她,喉中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蒂娅怔然。


    跟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它也学会了一些人类语言的发音。


    它刚刚说的是……蛋。


    这也验证了她刚刚感知到的生命波动和血脉感应。


    它怀了蛋,她的血脉。


    来不及思考一头雄性恶龙怎么会怀蛋。


    它怀着她的血脉的试试已经摆在了她面前。


    “多久了?你怎么从没跟我说过?”


    蒂娅不解,有些生气。


    “吼呜……”


    恶龙委屈地抱着尾巴,遮掩着肚子。


    它怕她不喜欢它的蛋。


    怕她不让它怀。


    它本想偷偷生下来。


    偷偷挖个坑,把蛋放进去,放身体下藏着。


    直到幼龙破壳。


    但现在,被发现了。


    恶龙忐忑看她。


    她似乎确实不喜欢它的蛋。


    蒂娅简直难以想象,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把向往天空和自由的龙囚禁在地牢中,弄得它怀上了蛋。


    它不知道已经在阴暗的地牢中怀着蛋多久,这肚子看起来都快要生了。


    她可真该死啊。


    蒂娅心存愧疚,懊悔不已。


    幼时的她想要拥有龙,真的是这样残忍地拥有吗?


    她要的是最亲密无间的同伴,是彼此信任的伙伴。


    她要的是与它一起翱翔于天空。


    而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将它私有。


    “对不起,”蒂娅向它道歉,“以后不会再关着你的。”


    “吼呜?!!”


    恶龙慌乱翻过身,探出脑袋惊慌而祈求地蹭她。


    蒂娅明白它的意思,她知道它有多爱她。


    哪怕她做得这么过分,它也始终深爱她。


    她不该辜负这份爱意。


    爱意远比禁锢来得可靠。


    她拥住它,安抚地在它脑袋上亲了亲,道: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可以一直跟在我身边。等你生下蛋,我们就结婚,我娶你当我的龙皇后。”


    蒂娅说着,自己就先笑了。


    “一位龙皇后,大臣和民众们会吓坏的吧。”


    但那又如何。


    谁也无法改变她的想法。


    她要和她的伴侣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


    ·


    第二天,蒂娅看着后宫里大着肚子的俊美男青年,她发现被吓坏的是她自己。


    她的视线在男子的头顶的龙角上停留了一秒,又缓缓移动到他的孕肚上,僵硬唤了声:


    “龙?”


    “吼呜~”


    他开心地抱着孕肚扑向她,在她面上舔舐。


    “等等,这太奇怪了……”


    蒂娅只跟龙亲近过,并不适应人类形态下的亲密。


    若非很清楚他是她的龙,她都要对他动手了。


    好吧,他那张脸很帅,是很戳她审美的那种,尤其是他头顶的龙角和身后的尾巴,更是让她特别喜欢。


    蒂娅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审美好像还是龙。


    她按住身上乱舔的“人”,超凶道:


    “给我变回去!”


    “也不看看你肚子都多大了,人形态受得住吗?”


    蒂娅觉得他简直就是胡来。


    龙委委屈屈,“吼呜呜……”


    人形态她才能更好地娶他呀。


    蒂娅明白他的意思。


    “放心,都交给我就好,你不用为此操心,我们会顺利地结婚,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毕竟……你可是皇帝陛下的龙,我们是伴侣。”


    她亲了亲他,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顺带捏了捏他变小的龙角,手感意外地好,十分可爱。


    她越看越喜欢。


    尾巴也可爱,如果揪住他的尾巴,从后边入,肯定很爽。


    但是不能欺负大肚孕夫。


    蒂娅只能遗憾将想法延后。


    第162章 番外·龙骑骑士


    作为一头没有大志向的龙, 蒂娅过着平静惬意的生活,也从未打过邻国公主的主意。


    但当她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从山崖上探出头,看到下方集结的军队。


    她意识到, 她又被讨伐了。


    总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认为勇者的家伙, 想要来讨伐她、征服她。


    这相当无趣。


    跟苍蝇一样烦人。


    或许我该搬家了。


    蒂娅想。


    住得离人类世界太近的坏处很明显,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找到她。


    希望这次能早点完事,不要影响到她晒太阳。


    漂亮的银龙懒洋洋地趴在山崖上, 对下方集结的军队不屑一顾。


    军队中的人类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久久未动。


    半响,为首那个穿着黑金色铠甲的骑士脱离队伍, 独自朝她而来。


    这又是什么新花招吗?


    蒂娅静静等待着。


    骑士独自爬上山崖,来到她身后。


    优雅的银龙伏在山崖上, 每一片龙鳞都在日光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她像一个冰雪凝结而成的神明, 美得惊心动魄。


    她缓缓回过头, 看向他。


    这一刻,伊格忘记了自己准备已久的誓词, 眼里只有这优雅如精灵般的银龙。


    好呆的骑士。


    蒂娅漫不经心地想。


    就他站在她面前的这几秒,足够她杀死他十次。


    每秒十次。


    他确实身强体健, 铠甲下的身躯蕴含着不俗的力量。


    但太缺乏警惕心了。


    “我今天不想动手, 可以饶你一命,你把身上的金币都留下就离开吧。”


    蒂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又道:


    “你这把剑,还有身上的铠甲也不错, 一起留下。”


    伊格愣了愣,看了眼手中的剑,有些犹豫。


    “骑士的剑从不离身……”


    对骑士来说, 剑和生命一样重要。


    甚至许多骑士会把剑和坐骑当做妻子。


    伊格抬眸看了眼漂亮非凡的银龙,面上微红,舌头也有些打结。


    “但、但如果你喜欢……可以送给你。”


    他说着,解下佩剑,也卸下身上的铠甲。


    黑色的短发从头盔下显露,像鸽血红宝石一样的眼睛很是特别。


    他捧着铠甲,看向她,忐忑问:


    “我能靠近你吗?”


    蒂娅沉默了会,道:


    “拿过来吧。”


    她有些后悔了。


    她应该让他把眼睛留下。


    那双眼睛才是最美的宝石,是他身上最具价值的珍宝。


    他捧着铠甲和剑,缓步走向她。


    他明明很紧张,却还是来到了她面前。


    蒂娅忍不住想,他知不知道,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龙能一口咬断他的脖子,将他撕成两半。


    蒂娅低头看去,看到他的铠甲上还放着一袋金币。


    见她看来,他似乎有些局促。


    “抱歉,我没想到你喜欢这个,带得有些少……如果、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的话,我可以把我宫中所有金币都给你。”


    他期待地看向她。


    哦,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蒂娅心中嗤笑。


    想用许诺的金币把她骗回去,对她设下陷阱,将她捕获。


    狡猾的人类。


    她可不会上当。


    “奸诈的人类,我改变主意了。”


    银龙忽地伸出爪子,将他压倒在地。


    伊格慌乱回头,却被强有力的龙爪镇压,动弹不得。


    “我不准备放你离开,你跟你的铠甲一起,成为我的珍藏吧。”


    蒂娅说着,爪子一抓,将他和他的铠甲宝剑一起,带回龙巢。


    变故发生得太快,山崖下的军队还没反应过来,他们的王子就被恶龙抓入了龙巢。


    龙巢位于崖壁上的洞穴中。


    悬崖峭壁,无路通行,易守难攻。


    就算爬上去,也会被恶龙的火焰吞噬。


    想要救回王子极为困难。


    军队乱作一团。


    而龙巢之中,银龙将骑士丢在自己的金币温床上,看着他那双惊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心中满意。


    这才是她今天获得的最好的宝物。


    多么漂亮的眼睛,多么闪亮的宝石。


    从此属于她。


    骑士慌乱从金币堆上爬起来,伸手想抓起宝剑。


    却被蒂娅用爪子再度压下。


    “你的宝剑已经送给我了,你忘了吗?”


    蒂娅本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句话一出,竟真让骑士放弃去拿那柄宝剑。


    他抓着她压住他的爪子,想要将她推开,脸上带着羞愤的红色,像是在恼她对他动手。


    “龙,我信守承诺将身上的财物、佩剑、铠甲都给了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他居然真的相信恶龙的承诺。


    蒂娅觉得好笑。


    如此正直单纯的骑士,会被骗得失去底裤。


    蒂娅笑着,故意道:


    “分明是你心不诚,你想把我哄骗去你的国家,然后呢?然后会对我做什么?”


    伊格红了脸,确实因她的话感到几分羞愧。


    “我只是想让你当我的伙伴,我的龙……”


    “伙伴?”蒂娅嗤笑了声,“你是想说坐骑吧?哦,又是一个想当龙骑士的自大狂。”


    伊格并不觉得这是自大,这只是他一直以来的渴求罢了。


    尤其是在看到她以后,他的心脏因她而跳动。


    从此,只为她而跳动。


    他渴望着与她建立亲密的关系。


    哪怕只是能每天看到她都好。


    “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你愿意接受我?”他问。


    “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财物,我愿意带领军队为你征伐,为你带回无尽的珍宝。”


    蒂娅当然喜欢财物和宝藏,贪婪是龙的本性,追求自由也是。


    如果为了一些财物牺牲自己的自由,为他人所奴役,那就本末倒置了。


    不管他如何巧舌如簧,蒂娅都不会答应他。


    但她不介意逗逗他。


    “不如……你给我唱首歌。若是唱得好了,我可以考虑考虑。”


    她道。


    “唱歌?”这个要求让伊格微愣。


    他想过许多,以为要奉上全世界的金银,又或者需要用武力战胜她,却没想到她要他唱歌。


    他并不擅长这个,但如果是她想听的话……


    伊格缓缓启唇,轻缓悠扬的歌声从他口中流淌而出。


    这是王国的民众给战士们的送行歌,也是一首情歌。


    蒂娅静静听着,爪尖微动,勾开了他的腰带。


    伊格歌声一滞,惊愕睁着眼,愣愣看着她撩开他衣服的爪子,骤然红了脸,伸手想将衣服拢起。


    却被她的龙爪压制住手。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眸子中盛开着瑰丽的紫罗兰。


    “继续唱。”


    她对他道。


    “可是,可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衣裳大开的胸膛,彻底展露的结实肌肉,还有落在他身上的银白龙爪,总觉得这样不太合适。


    “你不是想要我接受你吗?那就继续唱,别停。”


    强大美丽的银龙对他道。


    伊格只好纠结着继续唱下去。


    歌声在龙巢中回荡,讲述着女子对出征的爱人的担忧、盼望、思念和爱意,甜蜜而哀怨。


    她盼望他勇猛无双,盼望他英勇杀敌,百战百胜,攻无不克。


    银龙的爪子打开他的腿,白玉般的爪尖试探着挤入其中,叩开紧闭的城门。


    伊格哑了声,愕然睁大眼,惊恐地看向下方。


    这显然很不对,一切太过让人无法理解,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让他不知该怎么反应。


    但,那么长那么大的爪子,怎么可能做到?


    他会被她戳死的。


    “不,”他蹬着腿试图挣扎,“不行,不可能,会死的,我会坏掉的。”


    “放心,我不会把你弄坏,谁舍得让这么美的眼睛黯淡呢?”


    蒂娅低头,银龙的吻部从他身上轻轻蹭过,透着亲昵。


    伊格一时怔然,愣愣看着她。


    强大美丽的银龙离他如此之近,瑰丽的龙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她是那么美,美得蛊惑人心。


    她的亲昵宛如引诱天使坠入地狱的银白毒蛇蛇。


    原本暴露在空气中泛凉意的身体,在被她同样微凉的鳞片触碰摩擦过后,升腾起火一般的热意。


    热浪烧过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的理智也一同燃尽。


    她对他道:“继续唱吧,我喜欢你的歌声。”


    于是,他不可自抑地张开嘴,喉中飘出悠扬缠绵的歌声。


    一曲已经到达巅峰,曲中是渴望,是思念,是奋不顾身的爱意。


    银龙的爪尖动作着,缓慢而坚定地深入他,将他彻底打开。


    他的内脏仿佛都被她所触摸。


    他浑身都在颤栗。


    腿本能地抬起,缠住了她的爪子。


    比起挣扎推拒,似乎更像是迎合。


    他的歌声已经不成调,双眼茫然空洞地睁着,嘴张开着喘息。


    他想要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恍惚地注视着身上的龙。


    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目光有多么依恋渴求。


    银龙忽地底下头,寻觅上他的唇,探出了舌头。


    鲜红炽热的舌头探入他口中,逼迫得他不得不大张开嘴。


    那舌头太长了。


    尺寸骇人的龙舌轻松探到了他的喉口,他几乎要窒息而亡。


    龙舌还在继续深入,伊格甚至产生了一种会被她从上下一起贯穿的错觉。


    他几乎要落下生理性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伊格才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双眼朦胧。


    银龙俯首凑在他的耳边,刚与他交缠过的舌尖擦过他的耳廓,带来阵阵颤栗。


    “听到了吗?”蒂娅低声对他道。


    什么?


    伊格双目茫然。


    他只听得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违背他的意志,落入龙的嘴里。


    龙似乎在笑,那声音格外动听,让他的耳朵和腹部一起发着烫,仿佛要怀孕。


    “外边是你的士兵,他们正在想办法爬上山崖,进入龙巢营救你。”


    龙双目含笑,对他道。


    伊格愕然说不出话来。


    他的士兵正在努力营救他,而他却在龙巢中,对龙大张着腿,被她将内脏都摸了个遍。


    “如果他们看到这样的你,会是什么反应?”


    龙轻笑着问他。


    伊格羞愧不已,本能地想往龙身体下藏匿。


    这也让他将她的爪子吃得更深。


    他的身体紧绷颤栗,一度被刺敫到失声。


    银龙怜爱地低头亲了亲他,展开翅膀将他笼罩住。


    “乖乖留在我的龙巢中吧,哪也别去。”


    蒂娅很喜欢新获得的小骑士,她玩了他一整晚,让他浑身都染上了她的气息。


    最终,他精疲力尽地在金币堆上昏睡过去。


    浑身狼狈不堪,一丝也不挂。


    蒂娅并没有找东西给他遮盖的意思。


    就这样就很好,小骑士被弄得乱糟糟的模样也很好看。


    至于底下试图爬山崖的士兵们……


    蒂娅懒洋洋来到洞口,往下喷吐一口龙焰,给他们吓清醒了。


    士兵们慌乱撤离,退出百里。


    蒂娅回到巢穴,躺在金币堆上,环绕着她的小骑士,跟他一起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伊格醒来时浑身酸痛。


    肚子很饿,又似乎很撑,胃部都在痉挛。


    他捂着疼痛的腹部坐起身,看到了一身的赤果青紫。


    他懵了一瞬,才在头疼欲裂中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被龙给侵犯占有了。


    他还对她唱了很久的情歌。


    这简直是疯了。


    伊格用力晃了晃疼痛的脑袋。


    他怎么会任由一头龙对他做那种事,即使她再强大漂亮也不……


    伊格的视线蓦然一凝,他看到了枕着前爪睡在他身边的龙。


    强大优雅,静谧美丽。


    她连每一片鳞片都是美的,让人目眩神迷,移不开目光。


    也不……不是不行。


    银龙动了动脑袋,幽幽转醒,瑰丽的紫色龙瞳看向他。


    伊格这才想起自己还裸着,身上还一丝不挂。


    他连忙抬手,想要遮掩。


    但他的衣服早不知道去哪了,连铠甲都滚落远处,似乎只能捞起一堆金币遮掩。


    蒂娅见他的动作,轻笑了声,缓缓抬起头,问:


    “你也喜欢金币?”


    “不……”


    他对金币并没有太多感觉。


    但看了看自己光着的身体,他又改口应下,假装自己喜欢金币。


    抱着一堆金币也很奇怪,但至少比完全光着好。


    尤其是龙的视线正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被她扫视过的皮肤发着烫,都快要立起来了。


    伊格惊恐地在金币堆里掐自己。


    他一定是疯了。


    他怎么会对一头龙有这样的反应。


    骑士自以为隐秘的动作,在龙眼中纤毫毕露。


    蒂娅知道她的小骑士有多喜欢她、迷恋她。


    龙只会被最真挚的求偶歌所打动。


    当她觉得他的歌声好听时,其实是他向她捧上了一颗真心。


    这很奇妙。


    蒂娅原以为他和那些自大的勇者一样,只是想要征伐她、掠夺她的宝藏、驯化她、奴役她。


    可他躺在她的身下,向她展露最柔软的内脏,唱着歌,向她求偶。


    蒂娅看了他一会,忽地道:


    “我想要骑你。”


    “什、什么?”


    伊格愕然抬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


    蒂娅更加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要骑你。”


    伊格几乎呆滞。


    “这……这不行的,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他看了看龙美丽高大强健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在人类中称得上健壮、但在龙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的身躯。


    根本想象不出自己该如何承受一头龙。


    他只是吃下她的爪子就很费劲了。


    如果被她骑上来,他一定会死的。


    蒂娅可不管这些。


    “你不是要当龙骑士吗?我这是在满足你。”


    被龙骑算什么满足?


    伊格几乎想要吼出声。


    “龙,”蒂娅用爪子指了指自己,又道:“骑。”


    接着指了指他,“士。”


    龙,骑,骑士。


    伊格意识到她的意思,目瞪口呆,慌忙解释:


    “不,龙骑士不是这个意思,是我骑你……你……”


    伊格声音越来越小,说不下去。


    尤其是在他们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他再说骑她,像是冒犯了一位女士。


    伊格痛苦抱头,自暴自弃。


    “还是你骑我吧。”


    蒂娅惊讶看他一眼,诧异他这么快就接受。


    但他都答应了,她可没有不骑的道理。


    她撑起身,向他靠近。


    知道被龙的影子所笼罩,伊格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


    他愣愣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银龙,嘴唇动了动,反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肯定是当不了龙骑士了。


    被龙所俘获的他,也没法离开龙巢。


    他……也舍不得离开她。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死在她的身下。


    伊格最后看了眼他心心念念的龙,将她的模样烙印进眼底,铭刻于心。


    他缓缓转过身,趴伏在金币上,等待着她骑上来。


    蒂娅的视线滑过他的身体,欣赏着他的身躯,漂亮的肌肉线条,最后落在他臀部。


    还挺翘。


    她轻笑了声,让他把腿再岔开些。


    伊格只觉浑身都要烧了起来。


    她的视线让他心乱如麻,躁动不安。


    不是说骑他吗?


    为什么还要岔开腿?


    他咬着牙照办。


    昨日的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他的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龙的身躯覆下。


    沉重的压迫感几乎将他压塌,他勉励咬牙支撑,不肯倒下。


    蒂娅不再逗他,松了力道。


    伊格察觉到不同。


    她还在他身上,他能明显感受到她。


    但是,变轻了。


    他甚至感受不到多少压迫感,可他背后的分明是一头巨龙啊。


    伊格诧异回头。


    蒂娅跟他解释:“重力魔法,你真该好好学学这个,不然怎么被我骑。”


    伊格:“……”


    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龙骑士会被龙骑啊。


    “我之后会学的。”


    他还是道。


    如果学了这个就能跟她亲近,他很乐意去学。


    不过他是骑士武者,魔法天赋并不好,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学会。


    希望她不会嫌他蠢笨。


    伊格忐忑地想着,忽地感觉自己背后抵上了什么。


    等等?!


    伊格愕然回头去看,却被银龙固定住,覆盖了身体,什么都看不到。


    “那、那是什么?”


    伊格慌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她是一头雌龙。


    她有着修长漂亮的龙角,十分精致美丽。


    她昨日也只是用爪子打开他。


    而现在她的所有前爪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那抵着他的究竟是什么?


    “是我以前换下的龙角,打磨得光滑美丽,你会喜欢的。”蒂娅道。


    龙的鳞片和头顶的角都会固定更换,每隔几年就会换一次,长出更加坚硬的全新鳞片和龙角来。


    这根就是蒂娅上次换下的龙角。


    像这样的龙角,她还有很多根。


    不。


    伊格慌乱想要逃离。


    他见过她头顶的龙角。


    那角十分漂亮,相对雄龙的角来说,它更加修长美丽,但那尺寸对人类来说也极为骇人。


    比龙爪大上许多,更长上许多。


    龙爪对他来说就已经是极限,他怎么可能容纳得下她的角。


    他会被她贯穿的。


    五脏六腑都被挤开得移位,肠子都被穿透,或许会扎到他的心脏,再从他喉咙里刺出来。


    想象中的画面太过恐怖,伊格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龙轻易压制了住,固定在原地。


    “乖一点,我的骑士。你足够坚韧,你能承受住所有。”蒂娅对他道。


    她叫他“我的骑士”。


    伊格忽地不动了。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成为龙的骑士。


    伊格哽咽了声,彻底放弃抵抗,接纳她的一切。


    如果这就是她想要的话。


    骑士本就该接纳龙的一切。


    包括她的龙角,她的谷欠望,她的玩弄。


    龙首轻蹭着他的肩颈。


    他回头,与她拥口勿,接纳她的龙舌。


    银白的雌龙骑在骑士身上,与他在运动中交颈亲密。


    蒂娅当然不会弄坏她的骑士。


    如她所说,她的骑士有着坚韧强悍的身体,并不容易坏。


    而且,她还共享给他了龙类强盛的生命力。


    她与一个渺小的人类结为了伴侣。


    这简直是一件荒谬的事情。


    但蒂娅喜欢他。


    这就够了。


    她要将他留在身边,长长久久。


    让他给她生龙蛋,孵龙宝宝。


    人类的身躯一次承受不了太多蛋。


    但没事,他们可以慢慢来。


    当伊格从昏睡中醒来,睁开迷蒙的眼,就看到银白长发的美丽女子撑着下巴看他。


    她离他极近,身上冰雪般的冷香飘入他鼻中,让他神魂恍惚。


    伊格忽地惊醒,猛然后退,与她拉开距离,慌乱看向周边,寻找龙的身影。


    可什么都没有。


    龙巢中无数珍宝闪烁着璀璨金光,唯独不见那强大美丽的银白身影。


    伊格蓦然白了脸。


    龙不见了。


    反而多了个如冰雪精灵般的银发女子,她身上有着强大的魔法气息。


    她是接受委托来救他的魔法师吗?


    她杀了龙???


    伊格面色惨白,几欲疯狂。


    但旋即,他意识到什么不对。


    他僵硬回过头,看向身边的银发女子。


    视线落在她头顶银白精致的龙角上,随后又缓缓转移到她身上。


    她穿着银白的衣裳,那衣服材质极为独特,仿佛一颗颗紧密排列的龙鳞。


    “龙?”他试探着唤了声。


    蒂娅笑他终于反应过来。


    她轻笑道:


    “我的骑士,你可以叫我蒂娅。”


    “蒂娅……”


    他呆呆唤着,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补充道:


    “我、我叫伊格。”


    “你好,伊格。”蒂娅含笑唤他。


    他红了脸,视线一时不知该往哪看。


    银龙强大而美丽,化成人形后,同样具有极强的冲击力,让人心神不稳,心脏乱跳。


    不过……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伊格疑惑问。


    他可不觉得银龙是为了照顾他的体型和种族才这么变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让她改变的能力。


    她几乎将他捅穿,将他做到昏迷。


    现在腹中都残留着她留下的饱胀感,仿佛她的角还留在里面。


    蒂娅:“你不是说要把你宫中的金银珍宝都给我吗?我要去看看属于我的宝物,顺便……养胎。”


    “养、养胎?!”


    伊格震惊地瞪大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视线下意识看向她平坦的小腹,被她狠刮了一眼,又怯怯收回视线,正好落在自己身上。


    ……嗯???


    伊格瞪着自己微隆起的腹部,表情震惊到怀疑人生。


    他这几天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只吃过龙的涎液,肚子怎么会鼓起来?


    是被龙把内脏挤得移位了吗?


    伊格心中恐慌,下意识抬手按压,却隐隐隔着肚皮碰到了什么圆润的硬物。


    “你怀了我的龙蛋,要好好把它生下来并孵化哦,这是一个合格的龙骑士该做的事情。”


    蒂娅道。


    伊格呆滞。


    他,怀了,龙蛋?!!


    他恍惚之余,听到了她的后半句话,她称呼他为“龙骑士”。


    “你接受我成为你的骑士了吗?”


    他满眼忐忑而期待地问她。


    “是的。”被龙骑的骑士。


    蒂娅含笑。


    他这个骑士能做什么,该做什么,都由她来定。


    伊格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反而满心欢喜。


    他抱着微隆起的孕肚道:


    “好的,我懂了,我明白了,骑士的职责是给龙生蛋孵蛋。”


    第八卷 【古代·把皇帝酱酱酱后我跑了】


    第163章 把皇帝酱酱酱后我跑了


    “大将军归京!”


    来自边疆的快马从盛京城中掠过, 飞跃过京城的花红柳绿、繁华盛景,直奔皇宫而去。


    秦明镜在宫门前勒住缰绳。


    紧急收到消息的大太监匆匆赶来。


    “大将军!您可回来了,陛下对您甚是挂念。”


    秦明镜心说, 她带着几十万兵力在外, 皇帝能不挂念吗?


    她一天不回来,他一天睡不着觉。


    尤其是经此一役,她一举攻破漠南王庭, 再往前一步就是灭国之功。


    皇帝大概急死了。


    这也不怪他。


    她已经是一品大将军, 再往上封无可封,任哪个帝王都会忌惮她功高震主。


    军师无数次劝她低调些, 该让出去的功劳让别人去拿。


    她也不是没试着让过,那帮酒囊饭袋不中用啊, 平白死伤了军中将士。


    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 每一刻都有人死去, 哪里还能还能顾得了这些?


    军师说,她这一次回京, 是祸非福,但祸难中又有一线生机, 需要她自己把握住。


    云里雾里的话, 听得她头大。


    什么生机不生机的,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秦明镜跟着大太监入宫。


    她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只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也不觉得皇帝会脑子不清醒,这时候就对她动手。


    她那三十万大军还在外呢。


    皇帝如果真把她怎么了, 他这江山也坐不稳了。


    所以,摔杯为号之事几乎可以排除了。


    剩下的就只有……杯酒释兵权。


    秦明镜站在御阶下,心中发愁。


    她酒量不好啊。


    如果皇帝让她喝酒, 她喝还是不喝呢?


    大太监入内禀报。


    “陛下,大将军到了。”


    整个大楚,只有一个大将军。


    “秦明镜?!”


    手中的奏折落在桌上,楚白珩素来内敛的眸中满眼开喜色。


    他匆匆起身,绕过书案,快步往殿外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退回来,整了整衣裳,问身旁垂首跟着的大太监:


    “朕这身衣裳还可以吗?”


    大太监被问住,担心说错话,斟酌着道:


    “陛下的衣裳自然是好的,陛下穿什么都好。”


    “会不会不够郑重?”


    他想了想,对宫人道:


    “去把朕的冕服拿来,十二旒冕那套。”


    十二旒冕服,是皇帝登位、纳后、册拜王公时才穿的冕服。


    大太监诚惶诚恐去取,震惊于陛下对大将军的重视。


    另一边,秦明镜立在御阶下看天看地看云。


    惊讶于皇帝居然用这种故意冷落她、让她久候的方法来煞她威风。


    实在小家子气。


    正想着,秦明镜感知到什么,抬眸看去,见御阶之上正立着个人影。


    身穿冕服的天子。


    他背光而立,身形修长,面容在旒冕的遮挡下看不清晰,只能感受到周身的通体贵气。


    秦明镜失望地收回目光。


    有些遗憾没看能看到皇帝那张漂亮的脸。


    这可是她赶回京城的为数不多的动力。


    真该立法让漂亮男人不得遮挡脸。


    就由皇帝带头,起引领作用。


    秦明镜垂眸收敛心绪,正欲拜下,天子却已降阶相迎,亲自将她扶起。


    “大将军不必多礼。”


    楚白珩将她扶起,就克制着收回手。


    到底男女有别,不适合举止亲密地握手相谈。


    他在心中轻叹,头一次不喜起这些条条框框的规矩。


    他注视着她,视线拂过她发丝面容、身上的一分一寸,心中有万千感慨。


    她似乎变了很多,更加英姿飒爽,更加耀眼夺目。


    又似什么都没变,坚定的目光一如往昔。


    种种思绪,最终只化作一句轻问:


    “信上不是说还有半月行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明镜淡笑,“万寿节将近,就想着快些赶回来为陛下贺寿,好在赶上了。”


    今天正好是万寿节,皇帝寿辰。


    她说得轻松,但楚白珩知道其中不易。


    从边境到京城,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要跑上近半月。


    她为了提前赶回来,必定日夜兼程,不得歇息。


    他心中动容。


    “将军一路奔波,必然辛苦,随我入殿,让我为将军接风洗尘。”


    秦明镜随皇帝入了紫宸殿。


    说接风洗尘就是真接风洗尘,皇帝见她一身甲胄未卸,风尘仆仆,竟真把自己的寝殿给了她,让她沐浴更衣。


    秦明镜也是第一次享受皇帝的九龙池。


    泡在温暖的池水中,被貌美手巧宫女服侍沐浴,不得不感叹还是皇帝会享受。


    衣服也为她准备了两套。


    一套是寻常的武将朝服,一套是艳丽的女子衣裙。


    秦明镜只当这是皇帝对她的试探。


    只是这个试探方法着实不怎么让人喜欢。


    她选了武将朝服穿上。


    就算想要她交兵权,也不该用一套衣服来试。


    当她穿着朝服从内殿走出,皇帝怔然看了她几息,视线从她浴后红润的面上扫过,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邀她一同赴宴。


    皇帝在麟德殿大宴群臣,将自己的寿辰和给秦明镜的庆功宴放在了一起。


    文武百官早已到齐,人多得诺大的正殿都坐不下,官职低的只能去偏殿,更低的就只能去外边走廊上。


    而御座之下的首座,是专门留给秦明镜的位置,足见她的地位。


    秦明镜头皮发麻,倒是有些理解了军师说的功高震主。


    好在,就算皇帝想要她交兵权,也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进行,今天这顿饭暂且还是安全的。


    她悄然松了一口气。


    她反正心大,心不大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干脆走一步算一步,这会全将事情抛到脑后,权当是来吃饭的。


    这路上一路奔波,就没吃过几顿好的,她早就饿坏了。


    “这一杯,敬将军,贺将军攻破漠南王庭,立不世之功。”


    秦明镜正准备吃着,就听到这么一句。


    她愕然抬头,看到皇帝向她举杯。


    皇帝要你喝酒你喝不喝?


    这会能说自己不善饮酒吗?


    众臣都看着呢。


    秦明镜只能端起桌案盛得满满的酒杯,说着谢恩的话饮下。


    灼烈的酒水进入喉中,秦明镜勉力才崩住面色不变,悄悄调动内力,想将酒劲散出去。


    结果皇帝刚祝完酒,群臣又来。


    “贺将军得胜归来,将军英勇无双,驱逐北狄,护我大楚山河无恙。”


    “贺将军……”


    “愿将军……”


    “……”


    秦明镜默默喝了两杯,一开始还小声让旁边的倒酒的宫女给她少倒点,后边干脆让她偷偷给她换成茶水。


    她用内力悄悄将酒力散出去,这方法好倒是好用,散酒力散得很快,就是容易上头,一会就脸红得不成样子。


    倒也正方便了她装醉。


    宫宴之上,只能装醉,不能真醉。


    不然保不齐她酒后会做出什么不敬的事。


    “好了,别再灌大将军,喝你们自己的。”


    楚白珩微凝眉,视线扫过群臣,有些不悦。


    他祝酒是给将军祝贺,他们把人灌醉了算怎么回事?


    他低声询问倚在桌上的秦明镜。


    “将军可要先下去休息。”


    “多谢陛下,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秦明镜借机溜了,在宫女的搀扶下离开。


    等远离了设宴地,到了外边凉亭处,被风一吹,她立刻醉意消了,转身对身旁宫女道:


    “姐姐,你帮我弄点吃的来吧,我快饿死了。”


    刚刚那宫宴,她都没能正经吃上两口。


    给她饿坏了。


    宫女是知道她喝的酒里掺了多少水分的。


    她刚刚就是一口一个“姐姐”,哄着她把她的酒换成了茶水。


    听她要吃的,她也不问什么,直接下去准备。


    秦明镜坐在凉亭中等候着,等着等着,睡意朦胧,小眯了会。


    当她闻到食物的香气醒来时,看到的不止有满座的佳肴,还有对面落座的皇帝。


    等等?什么情况?


    秦明镜猛地坐直了,正要匆忙起身行礼,就听皇帝道:


    “坐着吧,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秦明镜只好又坐下,不动声色地快速环视四周,打量周边环境。


    四下无人,宫人侍从似是都接到吩咐,离得极远。


    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凉亭上放下挡风的竹帘。灯火之下,半遮半掩,影影绰绰。


    在心里憋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问:


    “陛下,您怎么会在这?”


    楚白珩笑道:“将军都已离席,那宫宴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与将军一起,另设一私宴。”


    秦明镜:“……”


    这可是你的寿礼,这么抛下一宫给你祝寿的宾客合适吗?


    他是皇帝,他任性。


    秦明镜不与他争辩。


    “将军尝尝这菜肴。”


    楚白珩道:“这些是我从青州找来的御厨做的,来自将军的老家,快试试合不合口味。”


    当然是合口味的。


    就连旁边的甜饮,都像是她记忆深处的味道。


    秦明镜没想到他会特意做这些,一个皇帝为了臣子做到这一步,倒真让人不知该怎么办。


    秦明镜一时心情复杂。


    她并非恋慕权势之人,若她只是孑然一身,皇帝要收兵权她就直接交了,正好回来养老。


    就她的战功和声望,只要不犯株连九族的大罪,皇帝得供她一辈子。


    她自己退了没事,但追随她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那些她一手组建的女兵。


    那些信任她,景仰她,追随她的人。


    为了她们,她也不能就这样退了。


    秦明镜心情复杂地喝着甜饮,就听对面的皇帝道:


    “将军不胜酒力,就少喝些酒吧。”


    “啊?这不是甜饮吗?”秦明镜呆滞。


    “是,是米酿。”


    楚白珩含笑道:“寻常人喝倒也醉不着,但……”


    秦明镜手中的碗落在桌上。


    不用说了,她能醉。


    她眼前晕乎乎,想要用内力逼出酒劲,但已经晚了,她连内力该怎么运行都忘了。


    “将军?将军?”


    身前似是有人在唤她,伴随着浅淡而独特的香味,特别好闻。


    秦明镜伸手将他揽入怀中,在他衣襟间嗅了嗅。


    他身上很好闻,不知是用了什么熏香,不像是停留在衣服上,倒像是与身体肌肤融为一体,由内而外地散发着。


    让人想要往内探究。


    “将军,你醉了。”


    似乎有人在她耳边道。


    她没醉,她只是饿了。


    她将他推到在美人靠上。


    凉亭周围靠栏的长凳,有着很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靠。


    大概是很适合美人凭栏倚靠。


    “大将军?!”


    他低声惊呼着,被推得歪倒在美人靠上,十二旒冕歪斜向一旁,露出底下惊慌俊美的脸来。


    果然是美人。


    她总算看到了这张脸,比她想象中更加好看。


    不同于边关人的黝黑粗矿,他一看就是生在锦绣堆里的,皮肤光滑细嫩,就连腰身上的劲痩肌肉都透着独有的美感。


    山明水秀,繁花似锦。


    得用金玉才能温养出这样的美人。


    她低头在他殷红的唇上浅尝了下,十分甜美,很好吃。


    就是越吃越饿。


    还不够。


    在他身上寻觅着香味来源,轻解开他的衣裳,埋头啃咬。


    他瞪大了眼,面上喷薄着薄红,恼得想要将她推开,咬牙切齿地唤她:


    “秦明镜!你放肆!”


    秦明镜不太喜欢他吵嚷的声音,便又将他的唇堵了住。


    她一手扣着他劲痩的腰身,一手在他身上摸索。


    他习君子六艺,会骑马,会射箭,身上有着很美观的肌肉。


    但在秦明镜手下,他翻腾不出任何浪来。


    所有的挣扎都被轻易压制住,反抗更像是欲迎还拒的拉扯。


    在真正习武打仗的秦明镜眼里,他就像是一个特别漂亮的花架子。


    秦明镜拉开他的腿,让他架在她的腰身上。


    他慌乱得想要踢她,但那腿发着颤,软得没有任何力气。


    秦明镜取下了腰间挂着的玉。


    她不爱佩戴这些东西,这玉似乎还是她在他寝宫沐浴梳洗后,他给她准备的衣服里。


    是极好的温润美玉。


    秦明镜埋头继续在他身上啃着,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殷红的咬痕,将他胸膛重点照顾。


    他原本还会挣扎喝止她,在他的衣服全部散开后,他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就连偶尔泄出的一声,都压得极低。


    楚白珩一边想要唤醒身上的人,一边慌乱看向凉亭外。


    宫人侍从离得极远,又有凉亭上垂挂的竹帘遮掩,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亭中发生的事。


    但凉亭并非紧闭,下方空旷,若有宫人听到动静或察觉异样细观,未必不会发现亭中正在进行的事。


    堂堂天子,衣不蔽体,被出征回来的大将军压在身下,肆意亵玩。


    “秦明镜,你现在停下,朕可以不追究你。”


    楚白珩咬牙低声道。


    秦明镜将他掰开,把手中的玉坠挤了进去。


    美人就该用金玉来温养。


    楚白珩失了声。


    好半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已思绪混乱到理智全无。


    “快,快拿出去,你居然敢对朕做这样的事情?!朕绝不会饶过你!”


    秦明镜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他太紧了,进入得特别艰难。


    她在他臀部拍了一掌,让他放松。


    楚白珩惊愕瞪她。


    想要说些什么,却舌头震撼到打结,说不出话来。


    她一定是疯了。


    楚白珩不想再试图唤醒疯子,他手忙脚乱地拢起散乱的衣袍,转身抓住美人靠的栏杆,挣扎着想要逃离。


    却被秦明镜拽着脚腕轻易拖了回来。


    玉怼得更深,几乎将他撑裂。


    楚白珩既恼又羞,还有更多的是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慌乱。


    他惊慌得面红耳热,胸膛下的心脏飞快跳动,腿软得不成样,只能努力紧绷着身体。


    似是见他实在干涩得吃不下,她难得地饶过了他。


    楚白珩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手指却探进了他嘴里,让他舔舐。


    楚白珩爆红了脸,不肯动。


    她的手指就在他嘴里动了起来,捏玩他的舌头,叉他的喉咙。


    她的手指太长,力气也太大,几乎将他喉咙捅破。


    他咳都咳不出声,濒死的恐慌笼罩着他,只能努力讨好地舔舐她的手指,这才渐渐被放过。


    她的手指退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被她进入了。


    楚白珩顿时呼吸一滞,噎得喘不上气来。


    一想到那是她的手,腰腿发软,几乎要沉下去。


    他拼命紧绷着身体肌肉,才能阻止自己的坠落。


    她低下头来亲他。


    他没能及时躲避,被她贴上了唇。


    他睁大眼睛,看到了她低垂的眼睫,底下泄露浅淡的眸光,在烛火摇曳下,透着幻梦般的温柔。


    她从未离他这么近过。


    她也从未这样注视过他。


    她总是离他很远。


    她肆意张扬,会呼朋引伴,纵马游街,春山射猎。


    她身旁总围满了人,热闹非凡。


    但只要来到他面前,她就收敛了所有情绪,嘴里永远只有那几句疏离的话。


    他静静承受着,感受到了她舌尖的温度。


    他在她的亲口勿下渐渐软化。


    “秦明镜,你看清楚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在她退离时,他忽地抬眸问她。


    秦明镜注视着他,目光缓缓从他的面上扫过。


    就在楚白珩几乎要不抱希望时,听到她唤了声:“陛下,楚白珩。”


    楚白珩短促哽咽了声,所有抵抗的力道都在这一声下卸了下来。


    “你最好记住了。”他抓着她身前的衣裳道。


    秦明镜未答,埋头啃咬着他。


    她不知轻重,弄得他很疼。


    他短促抽气着,却没再躲避,身体如一滩春水般化在她怀里,只偶尔低声求她轻些。


    他一声声唤着她,声音像是连绵的春雨。


    “秦明镜,轻些,我疼……”


    当秦明镜从宿醉的昏沉中醒来,看到的就是散乱一地的衣物,她还伏在某个人身上,那人是……皇帝?!!


    秦明镜蓦然起身,只觉得脑袋更疼了。


    她惊恐地看向身下的人。


    那人有着跟当今天子一摸一样的脸。


    身上衣服散乱,衣不蔽体,满身红紫咬痕,无一处完好。


    在这微凉的秋日,他唇色被冻得发白,面上却带着低烧般的醇红。


    秦明镜身体好,露天睡一晚没事,换其他人大概要冻坏。


    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下意识捡起散落的衣服,给他披上。


    她还在地上看到了天子的旒冕……


    好了,现在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长得跟皇帝相似的人都不行了。


    昨夜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


    她想起了自己是怎样抱着皇帝啃,又是怎样顶着皇帝的怒斥将他打开占有,逼着他容纳,将他弄到颤抖哽咽。


    总之,她把皇帝强睡了。


    她仿佛看到了九族在天上飘。


    哦,她没有九族。


    她生于乱世,无父母亲族,带着一群同伴占山为王,庇护一方,身边渐渐聚拢来许多追随她的人。


    后来,乱世结束,朝廷剿匪,年轻的皇帝亲至,劝她归服,她还差点把皇帝抢回来当压寨夫人。


    还是军师劝住了她,她才没犯下大错。


    当年没犯的错,现在犯回来了。


    还犯了个更大的。


    靠!军师没跟她说如果把皇帝强睡了该怎么挽救啊!


    秦明镜一边匆匆整理穿戴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小心将地上的皇帝抱起来,放到美人靠上。


    又想起自己昨晚是怎么在这上面把皇帝要了又要,弄得他低泣求饶。


    秦明镜狠狠拍了一下脑袋,让自己清醒。


    皇宫现在肯定是待不了了。


    必须在皇帝醒来大发雷霆之前离开。


    她虽然没有九族,但她自己还想活命呢。


    溜了溜了,这京城待不了一点。


    军师还说什么灾祸中有一线生机,去他的生机,这分明就是个死局。


    干脆回边关当她的土皇帝去。


    秦明镜不敢直接走出去,怕被人拦下问她皇帝的事,干脆运起轻功遁了。


    皇宫戒备森严,但秦明镜轻功当世第一。


    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她悄然离开了皇宫,找到了跟自己回京的亲兵。


    “将军,您怎么才回来?”


    亲兵一见她就迎了上来,神情急迫。


    秦明镜想,她睡皇帝的事应该还没传出来,她们这一副着急得要跑路的模样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未卜先知吧?


    “你们慌什么?出什么事了?”秦明镜问。


    “边关急报,北狄得知您离开的消息,趁机南下劫掠。”


    原本被秦明镜打到丢了漠南王庭,退回漠北腹地的北狄,在得知她回京的消息后,竟然趁机南下。


    秦明镜当真被他们大胆的做法和不要脸的行为所震撼。


    这就是游牧民族高机动性的好处。


    正好秋日又是北狄马肥人闲的时候,搜刮掳掠一波就走,几乎没什么成本。


    秦明镜被气笑。


    看来还是没把他们打怕。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是个好机会。


    正好给她送来了离京的理由。


    “收拾东西,我们回边关。”秦明镜下令。


    “啊?”亲兵不解,“您不先进宫跟陛下商讨吗?”


    秦明镜这会哪里敢去见皇帝。


    她板着脸吩咐:


    “军情紧急,岂容耽误?快些收拾东西动身!我们天亮前出城!”


    另一边,楚白珩浑身酸痛地醒来,下意识唤了她一声。


    但身旁空无一人。


    他身上盖着他自己的衣服,除此之外,再无另一个人的痕迹。


    楚白珩愣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什么,骤然沉下脸。


    “秦明镜!!!”


    第164章 皇帝孕育龙胎


    楚白珩恨不能立刻去把某个把他吃抹干净就溜走的人抓回来。


    但在这之前, 他身上的痕迹还需要处理。


    他不能就这样出去。


    天色已亮,幸好万寿节有三天休沐,不用上朝, 不然宫人早该找来了。


    楚白珩阴沉着脸穿戴好衣物。


    身上的酸痛和晨风带来的冷意让他心凉如水。


    她将他弄成这般模样, 竟直接抛下他走了。


    她把他当什么了?


    用来寻欢作乐的青楼小倌吗?


    还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身上的痕迹还能勉强用衣物遮挡,衣服上的脏污就难办了。


    她明明弄得他那么疼,他居然还是在她的作弄下泄了好几次。


    楚白珩面色半红半白, 抿唇取出手帕, 将那些沾染在衣袍上的浊液细细擦拭掉。


    弄脏的手帕不好丢弃,只能先揣进怀里。


    楚白珩起身, 整理仪容,一如往常地走出凉亭。


    在迈开步伐时, 脚步僵滞了一瞬。


    他咬着牙,齿间泄出一声低骂。


    “秦明镜!”


    “阿嚏!”


    快马出城二十余里的的秦明镜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 低声嘀咕。


    “谁在骂我?”


    现在问这个,显然是没自知之明了。


    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谁在骂她。


    皇帝大概已经醒来, 这会想必正大发雷霆,怕是恨不得将她抓回去大卸八块。


    还好她跑得快。


    她回头看了眼, 身后重峦叠嶂, 已经看不到京城的城墙。


    想到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竟有那么一丝的不舍和伤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舍什么。


    她在京城并无什么要好的亲朋, 就连皇帝赐给她的将军府,她也没住过几天。


    大概是京城的美食美景美人, 总会让人心生眷恋吧。


    等到了边关,就没有这么精细的食物和繁华秀美的景色,人也只剩下黑黝黝的边关汉子, 那皮肤糙得跟城墙一样。


    对比起来,跟吃糠咽菜似的。


    好生凄惨。


    “将军,怎么了?可是落下了什么?”


    亲兵见她回首,便也跟上来问她。


    “没,最要紧的已经带上了。”


    栓裤腰带上的脑袋已经带上了,别的就不要紧了。


    秦明镜:“走吧,抓紧回去。”


    这里离京城还是太近了,得抓紧离开。


    亲兵想说真不用这么急,就算将军不在,大军还在呢。


    北狄的游骑也就能打打秋风,翻不出什么浪来。


    但见将军眉头紧凝,神色匆匆,料想是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大事要发生,便也不敢耽搁,快马跟上。


    ·


    楚白珩没让任何人近身,独自沐浴更衣,身上的红肿也只随意抹了些药膏。


    他简单收拾好,冷着脸坐在坐榻上,等着宫人回禀。


    “禀皇上,前线有紧急军情,北狄游骑南下,大将军已连夜启程赶回边关坐镇。”


    侍卫俯首禀报。


    楚白珩气得一拍桌子。


    “好你个秦明镜!”


    居然直接跑回边关了!


    早没有军情晚没有军情,她一把他睡了,军情就来了!


    什么军情还需要她一个大将军亲自回去处理?


    她留在边关的那几十万大军都是吃干饭的吗?!


    楚白珩恼得砸了茶盏。


    一殿的宫人都垂首诺诺不敢言。


    哪怕是服侍皇帝已久的大太监都吓得一缩脖子。


    小心转溜眼睛去瞧皇帝的神色。


    心道,这都怎么一回事啊。


    昨日陛下还对大将军恩礼有加,十分敬重。今日就恼得直呼其名,恨不能将其剥皮拆骨。


    想想也是,就算有军情,大将军也该跟陛下商议啊,怎么能自作主张、自己走了呢?


    话说,大将军是什么时候走的来着?他也没见她出宫啊。


    想到这,大太监再度把脖子缩了回去。


    大将军是在宫里走的,却没有一个宫人知道此事。


    若陛下怪罪下来,所有人的脑袋都保不住。


    楚白珩发了一通的火,倒也没怪值守的宫人。


    昨日是他想跟秦明镜私下相处,刻意吩咐他们退远了。


    况且秦明镜的功夫他是知道的,称一句独步当世也不为过。


    她当初能在一众禁军的护卫下把他擒了,带回山寨,差点就成了亲、拜了堂,让他成了压寨夫人。


    现在又怎么能指望宫里这群人能看住秦明镜?


    想到这,楚白珩就觉头疼。


    她现在离了京,返回边关,就更如游龙入海,再也逮不住了。


    她那性子,吃软不吃硬,他若派人强行拿她回来,她能直接给他反了。


    她骨子里就是不驯的。


    当初带着几千人,就敢占山为王。


    现在带着三十万大军,未必不会占了边关称王。


    思来想去,他轻易动不了她,还得哄着她。


    楚白珩越想越气,身上还火辣辣地疼,当天就发起了高烧,传了太医。


    “陛下,您这、这是……”


    太医抖着手,脑袋几乎埋进地下,不敢看那尊贵手腕上的青紫痕迹。


    “你只管开药就行,别的一句也别多说,管好你的嘴。”


    楚白珩躺在床上,单手覆盖在额头上,眼前烧得模糊,更加对那无情无义的女人恨得牙牙痒痒。


    呼吸之间,竟隐觉得几分酸涩委屈。


    “是……”


    太医伏首退下去开方子。


    万寿节休沐三天,楚白珩就烧得昏沉,躺了三天。


    三日后,他醒来,喝了口热茶压下嗓子口的干涩,让侍从备纸笔,给秦明镜写信。


    “大将军亲启……”


    ·


    秦明镜自从到了边关后,就天天带着一队骑兵出去拉练。


    北狄仗着游骑的机动性,不断分成一小波的骑兵队骚扰边境附近的村镇,跟老鼠一样抓不完。


    对付这种老鼠,出动大军就是杀鸡用牛刀。


    他们还跑得快,大军到之前就望风而逃了。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不能贸然攻了他们老巢,秦明镜又受不了这群老鼠总在她眼前晃。


    干脆将骑兵也分成一个个百十来人的小队,让他们出去巡视兼训练,若是撞见了北狄的游骑,就是送上门的军功。


    在这样的模式下,倒真解决了北狄游骑骚扰周边村庄问题,还让手下骑兵分散作战水平大大提高。


    秦明镜自己也时常带一队轻骑深入草原,有时三五日就回来,有时十天半个月才回来。


    后勤补给方式也学了北狄人,走到哪抢到哪。


    北狄游骑烧杀抢掠他们的村庄,那他们就专抢掠这些北狄游骑。


    当秦明镜出去半月回来,不仅人一个没少,战马膘肥体壮,还带回来了不少北狄的战马物资。


    更重要的是,她将草原的路线跑了个熟,亲手绘制了一张更为细致全面的草原地图。


    她正要带着地图去找军师,就收到消息,京中来信了。


    “来信就来信,又不是来圣旨,慌什么?”


    秦明镜浑不在意。


    “是皇帝的来信。”


    秦明镜:“……”


    啊这,确实跟圣旨没什么两样。


    算算时间,皇帝的消息也是该到了。


    不过居然是写信过来,而不是直接下旨意或让人捉拿她,倒让她有些惊讶。


    秦明镜走进中军大帐。


    军师和一众将领已经在等着了。


    “这么多人?皇帝信上说了什么?”


    秦明镜问。


    “还没拆,信封写了‘大将军亲启’。”


    军师静坐一旁,悠悠扇着鹅毛扇。


    秦明镜走向首座,一边拿起桌案上的信拆开,一边随口说了句:


    “你身子不好,大冷天的,就别扇你那把破扇子了。”


    军师表情一僵。


    “……你懂什么?这叫风度!叫羽扇纶巾!运筹帷幄!”


    秦明镜确实不懂,只觉得她脑子有病。


    她拆开信封,将里边的信纸取出展开。


    大帐内一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她。


    秦明镜快速浏览了一遍,又带着些怀疑地看了第二遍,然后是第三遍。


    众人不明所以。


    军师先忍不住了。


    “信上到底都写了什么?你看不懂我来!”


    她说着起身上前,伸手要夺她的手中的信。


    秦明镜赶紧将信纸往身后一藏,飞快折叠着塞进袖子里。


    “没写什么。”她板着脸说,耳尖有些红。


    “没写你藏什么?”


    军师目光怀疑,视线落在她赤红的耳尖上,更加不明所以。


    秦明镜不好跟她说,皇帝好像写了首闺怨诗。


    就是那种哀哀怨怨、寂寞冷清、盼夫归的诗。


    好像有一些臣子也会给君王写这种诗。


    但没听说君王给臣子写这些的啊。


    好一个深闺怨夫,啊不,深宫怨夫。


    这要是给别人看了,皇帝的形象可能会不保。


    也可能是皇帝恼羞成怒,把她跟看过这封信的人全部砍了。


    总之,这种堪比炸药包的信,还是她自己留着吧,不要给别人看为好。


    “这帐中的火烧太旺了吗?都要给将军热上火了。”某军师阴阳怪气。


    秦明镜厚脸皮,直接顺着她的话道:


    “是啊是啊,太热了,我出去逛逛吹吹风。”


    她嗖地溜了。


    她在外晃了圈,钻回自己的寝帐。


    确认四下无人,悄悄取出信纸,展开来看。


    哎呀呀,皇帝怎么这么会写?


    自比兰花渴雨露,自喻离燕盼夫归。


    独守空房,衣裳半解,孤枕夜难眠,惊梦泪痕湿。


    缠绵凄凉,情怨交织,遐想无限。


    好诗,好诗。


    连信纸都隐隐透着香味。


    光是想象一下皇帝做出信中情态,就让人心痒痒。


    心痒痒是一回事,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任谁都知道这里边有大坑。


    她把皇帝睡了,还不是普通的睡,把他折腾得很惨,身上没一处好肤,指不定都把人给弄哭了。


    这种情况下,皇帝肯定都恨死她了,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怎么可能对她好声好气?


    他越是对她温声软欲、越是伏低做小,背后就酝酿着越毒的计谋。


    她带着大军在外,皇帝才会百般哄着她。


    她要是真回去了,皇帝第一个把她剥了。


    话是这么说,皇帝的温声软语可真好听。


    秦明镜捧着信欣赏了半夜,兴冲冲地铺纸提笔回信。


    然后写出来一坨……嗯……


    要不,找军师给润色一下?


    秦明镜咬着笔杆想。


    不行不行。


    她猛地摇摇头。


    若是军师看了,指不定会猜测出什么,她也会被她严加拷问。


    她睡皇帝的事,还瞒着军师呢。


    她倒也不是不想说出来,让军师给她出出主意。


    但这种事情,怎么和盘托出啊?


    这就跟犯罪自首一样。


    那就只能绞尽脑汁、自己给自己润色了。


    皇帝那种哀哀怨怨、画面感十足的诗词她肯定写不来。


    就只能尽量写得通俗易懂,把字写好看点。


    秦明镜绞尽脑汁磨了两天,还耐着性子练了一天字,才把信寄出去。


    皇帝在半个多月后收到了信。


    展开一看,差点被气笑。


    总结就是:不回,要钱,要粮,要打北狄。


    关于他们那晚的事,她是一个字都不提,像是生怕留下了把柄。


    楚白珩将信重重拍在桌上,心口一阵烦闷,最后竟干呕了起来。


    “陛下?!”


    候立在旁的大太监连忙上前。


    “您这是怎么了?太医!快传太医!”


    他慌乱对外喊着。


    “慌什么?”楚白珩呵斥了声。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距离秦明镜离开后生的那场大病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他的身体也渐渐恢复,并无不适。


    只近日有些食欲下降,也就更不可能吃下什么有害的东西,无需大惊小怪。


    楚白珩想到什么,忽地凝起眉,神情有几分犹疑。


    片刻后,他思虑着改口:


    “去把太医院令请来。”


    每一代的太医院令都出自巫家,世代侍奉皇室。


    少顷,太医院令赶到。


    楚白珩让殿内的人都退下,留下太医院令诊脉。


    “如何?”他问太医。


    心中有那么几分难言的忐忑。


    巫太医收回手,垂首回禀:


    “禀陛下,正是龙胎孕育之象,您已有孕一月有余。”


    龙胎……有孕……


    楚白珩恍惚抚上腹部。


    每一代楚氏皇族的君王,都有孕育子嗣的能力,无论男女。


    这才是真龙天子。


    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皇帝往往会亲自孕育继承者。


    别的后妃甚至皇后生的,都只能算是皇嗣。


    只有皇帝亲生的,才是储君。


    皇帝亦会竭尽全力培养亲自生下的孩子,将其带在身边照顾。


    这是别的皇嗣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的爱护和重视。


    这也大大确保了皇位继承的稳定。


    其他皇嗣也根本没法争,谁能争得过皇帝怀胎十月亲自生下的孩子?


    储君身后站着的是皇帝本人。


    谁敢动心思,会被皇帝先一步处置。


    楚白珩就是这样在他父皇的庇佑下长大。


    而如今,他也怀上了孩子。


    真正的龙胎。


    楚白珩神情恍惚地抚上腹部,心中划过万千纷杂的思绪。


    一月有余,正好是她与他的那晚。


    她那般作弄他,残忍弃他而去,他却怀上了她的孩子。


    楚白珩心中酸涩。


    可在酸涩之余,竟又有那么几分庆幸。


    他是皇帝,总要有继承人的。


    比起他独自孕育或其他不明来路的孩子,他当然更希望怀上的是她的孩子。


    只是……她弃他而去,远赴边关,与他生了嫌隙,不肯见他,他只能独自孕育孩子。


    楚白珩神情落寞,不知该不该与她提这孩子之事。


    就算提了,她也未必相信。


    皇帝孕育龙胎之事,虽说是皇室秘辛,但大部分皇帝其实未刻意隐瞒。


    除了极个别皇帝不在意这些,会把自己生下来的孩子记在皇后名下,或者干脆传做是某个不知名的宫女所生,再亲自带在身边抚养。


    大部分皇帝都对自己亲生的孩子有着极强的占有欲。


    恨不得昭告天下这是自己亲自生的孩子。


    族谱上,父母之位都要写自己,以证明这是纯正的龙胎,绝对的真龙血脉。


    只是真正见过皇帝孕育龙胎的人少之又少,民间之人大多不信此事。


    哪怕皇帝昭告天下,皇储是他亲自所生。


    自喻聪明的读书人也会认为这是皇帝想隐藏皇储生母,或者是为了更好地扶持自己喜欢的孩子,才以此给皇储造势。


    而话语权又是掌握在读书人手中。


    这往往能将那些在意名位身份的皇帝气得够呛。


    再这样的大环境下,他就算告诉秦明镜,他怀了她的孩子,她大概也是不信的。


    可若是什么也不说,以她如今对他的避之不及,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她。


    楚白珩思虑数天,又举行了几次朝会,最后才将一卷圣旨连带着一封书信送去边关。


    抵达边关的传令官先宣读了圣旨。


    圣旨上说的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给予了秦明镜极大的自主权,让她能够自行领兵出征北狄。


    除此之外,钱粮辎重也在运来的路上。


    收到圣旨的秦明镜都是恍惚的。


    一时怀疑这里面有诈,一时又想皇帝是不是疯了?


    为了稳住她,居然做出这么大的让步,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圣旨都送来了。


    他知不知道,她拿着这份圣旨,直接带兵回京,可以一路通行无阻。


    等她围了皇宫,他就乖乖退位,给她当皇后吧。


    秦明镜还是觉得其中有诈,肯定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迷惑于她。


    跟着圣旨来的,还有一封书信。


    这是单独给她一个人的。


    依旧写着“大将军亲启”,是他的字迹。


    很漂亮的字。


    哪怕秦明镜不懂字,也能看出其中的清隽风骨。


    有了上回的经验,秦明镜还是等到四下无人时,才偷偷拆开看。


    毕竟,如果皇帝又给她写情诗怎么办?


    秦明镜满怀期待地看去。


    信上却不是她所期待的香艳情诗,而是一则……故事?


    秦明镜看不懂,只能猜测这是个传说故事吧。


    这还是个皇帝怀孕产子的故事,写的还是大楚的历代先皇。


    秦明镜看得额角经脉直跳。


    如果这不是当朝天子本人寄来的书信,她都要怀疑是哪个不要命的文人写的侮辱皇室的禁书。


    然后,在这魔幻故事般的书信最后,皇帝对她说,他怀孕了。


    他怀孕了。


    他,怀孕,了。


    秦明镜脑袋嗡嗡直响,猛地盖住书信,站起身来踱步。


    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破口骂了声。


    皇帝当她是傻子吗?


    写这种三岁小孩都不信的故事来哄骗她?


    她以为他前面颁发一份给她极高自主权的圣旨,让她松懈。


    后面再编一个志怪故事,说自己怀孕了,怀了她的孩子,就能骗得她孤身回京?


    骂归骂,皇帝好处给她给足了也是真的。


    自主权给了,她要的钱粮也给了。


    有了这些,她还真能带兵远征,深入漠北腹地,把北狄的主力一举歼灭,让他们再也无力南渡。


    她能带兵打仗,但后勤却必须皇帝出力。


    行军作战,后勤补给极为重要,没有这些,她还真远征不了。


    看在这些的份上,就算皇帝说着再离谱的故事,她都该顺着他,哄着他。


    可该怎么哄呢?


    这可是一个自称自己怀孕的皇帝啊!


    这可该怎么哄?


    秦明镜完全没有相关经验。


    为此,她只能去找其他人请教。


    她看了眼家中有夫郎的军师……


    她夫郎显然不会怀孕,排除。


    她看了眼几个打光棍的将领。


    排除排除。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妻子远在家乡、妻子还在他走后诊断出身孕的部将。


    虚心向他请教,该怎么哄家中孕妻。


    “啊?”那将领不明所以又尴尬挠头,黝黑的脸爆红。


    “大将军,您怎么好奇这种私房事?”


    咦,粗矿汉子害羞实在辣眼睛。


    秦明镜受不了给了他一拳。


    “让你说你就说,别磨磨叽叽。”


    那将领差点被她砸吐血,捂着胸口和盘托出,什么私房话都说了。


    “噢,要这么说啊,咦……懂了懂了。”


    秦明镜取得真经,回去写信。


    提笔,先问候陛下的身体健康,然后询问孩子相关,孩子有没有折腾陛下,若是有,等她回来,定好好教训那孩子。


    秦明镜虽然根本没打算回去,但不影响她这么写来哄皇帝。


    反正皇帝也是在哄骗她,他们心知肚明地互相哄骗罢了。


    秦明镜继续写。


    接下来就要诉说对皇帝的思念,这部分可以写一些私密的内容。


    秦明镜想了想,她和皇帝就那一晚,也没别的经历,于是只能在那一晚里挑些写了。


    她夸赞了皇帝的脸、胸、腰、腿和屁股。


    用直白的话语诉说着对他的爱意和思念。


    ——下次见面干死你。


    ——让你爽飞。


    这样写真的没问题吗?


    秦明镜停笔思索了一下。


    但那将领说,这是夫妻间的私密情话,就要粗俗直白,才能直截了当地体现爱意。


    她想了想皇帝给她写的那封既含蓄又露骨的闺怨诗,认为皇帝应该是吃这口的,于是自信地继续写下去。


    诉说完思念和爱意后,还要最后交代皇帝,照顾好自己的身子,照顾好孩子,给她生一个大胖……女儿。


    然后还要照顾好家中老母……母……母马!


    她家里没有父母长辈,皇帝也没有。


    想来想去,也只有她在皇帝生辰时送他的那匹骏马能写上去。


    嗯,希望他能照顾好那匹年轻矫健、青春靓丽的“老母马”。


    秦明镜写完整封信,将其拿起抖了抖,仔细浏览了一遍。


    只觉文采斐然,写得特别好。


    她十分满意,认真将信封好,交给皇帝派来的传令官,让他带回去。


    第165章 留宿皇帝寝殿


    “陛下还没出来呢。”


    御书房外, 两太监凑在一起,低声说着话。


    “自从晌午收到大将军的来信,陛下就一直留在御书房里, 闭门不出, 这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


    “一定是很要紧的军情奏报吧。”


    “前线又要打仗了,局势怕是不容乐观。”


    另一个太监悄悄在袖中伸出两根手指,压低声音道:


    “刚已经摔了两套茶盏了。”


    正说着, 里间又是一道瓷器破碎声乍响, 吓得两人一缩脖子。


    “滚进来收拾!”


    皇帝的声音从里边传出。


    两人忙诺诺进屋,低伏着脑袋降低存在感, 快速将地上的瓷器碎片收拾了。


    待他们离开,御书房内再度静了下来。


    楚白珩坐在御案后, 看眼案上摊着的书信,还是气到胸膛起伏。


    气得心口疼。


    “秦明镜, 你竟如此羞辱我!”


    他低声咬牙, 羞恼得面上半红半白。


    他给她写的是什么?


    是典雅诗词,是美人思念夫君, 是情意绵绵。


    她回他的是什么?


    粗鄙不堪!


    尽是些下流混账话!


    她写他腰、写他腿、写他臀,就这些话, 便足够他砍她一万次。


    她竟然还敢说要干死他……


    他可是天子!


    她以为她是在跟谁说话?


    跟青楼小倌调情?还是说是跟婢妾私语?


    哪怕是对明媒正娶的正妻有一点尊重, 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楚白珩白了脸。


    他确实跟她没有正式的婚姻关系。


    或许对她来说,他连婢妾都算不上, 顶多算个外室,或在宫中一夜风流的露水情人。


    所以, 她才这般辱没他。


    更让楚白珩难以接受的是,被她用这般粗鄙的词语羞辱,他下方竟变得炽热难耐, 仿佛有热流涌动。


    楚白珩羞恼不已,胸膛起伏间,腹部传来一阵绞痛,他忙传了太医。


    太医诊脉过后,道:


    “陛下龙体并无大碍,只是情绪起伏过大,险些动了胎气,微臣给陛下开一些安神降火的方子就好。”


    “嗯。”楚白珩应着,头疼地捏了捏额角。


    见太医还在,似乎有什么想说。


    他道:“还有什么,直说就好。”


    太医犹豫着道:“孕期前三月确实不宜行房事,三月后胎象稳定,陛下倒也不必太压抑着自己。”


    楚白珩一噎。


    好啊,泻的火是这个火是吧?


    可那个负心女人抛下他就直接走了,根本不肯回来,他跟谁同房去?


    他只好摆摆手让太医下去。


    让他守口如瓶,莫再提此事。


    ·


    有了皇帝送来的钱粮辎重,秦明镜决定在今年秋冬对北狄发起总攻,赶在开春前将战争彻底结束,还能赶上明年的春耕。


    她兵分两路,深入漠北腹地。一路交由军师统领,自己则带领另一路大军走了更险要的路线,直取漠北王庭。


    这一仗,激战三月。


    秦明镜领兵所到之处,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四天灭了五个部族,斩杀五位北狄王族将领,歼敌六万,彻底击溃北狄的主力部队,十万北狄人归降。


    最后,秦明镜与军师所领大军顺利会师,彻底歼灭北狄王及其残部。


    这是彻彻底底的大胜,自此,北疆平定。


    土地肥沃、水草丰美的漠南草原,纳入大楚版图。


    二月初,秦明镜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军师,你再帮我算算,这一次回去是福是祸。”


    秦明镜策马走在马车边。


    军师身子骨弱,强撑过漠北一战后,就猛地病倒,也不扇她那把破扇子了,这会正在马车里抱着暖壶裹成球。


    听了她的话,军师冷哼一声,冷酷道:


    “不算。”


    “啊,别啊,这性命攸关的事。”


    秦明镜焦急。


    “你把皇帝给你的那几封书信拿来,我就给你算。”


    军师悠悠道。


    秦明镜下意识一捂胸口,确认衣襟中书信完好。


    皇帝写的那些东西,哪能给别人看?


    不管是那既隐晦又露骨的闺怨诗,还是那历代先皇怀孕生子的志怪故事,亦或者是皇帝最新给她寄的那封……额……孕期杂谈。


    总之,这都是禁书中的禁书,绝不能让他人瞧见。


    秦明镜都只能贴身携带着。


    不得不说,皇帝是会编故事的。


    那孕期反应写得特别像那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秦明镜打仗还没把脑子打掉,还真要以为皇帝怀了她的孩子。


    “不给书信免谈。”军师冷声道。


    秦明镜:“咱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军师轻哼一声,但还是道:


    “放心,死不了。你这一次是实实在在的灭国之功,护佑北疆数百年安宁,皇帝但凡脑子清醒点,都不会轻易对你动手,这可都是要上史书的。更何况……”


    军师说到一半,瞥她一眼,息了声。


    “更何况什么?”秦明镜追问。


    “没什么,”她揣着暖手炉不再说下去,只道:“你这次回去,大概是要封王的。”


    封王。


    秦明镜确实从未想过此事,闻言有片刻怔愣。


    大楚从未有过异姓封王的先例,若真封了王,那可是独一等的殊荣。


    可她跟皇帝那一烂摊子事,皇帝真会给她封王吗?


    就算封了,也是步步捧杀之兆。


    军师见她神情思虑甚深,难得提醒了句:


    “若是封王,你可以答应。但若是封别的……你万万不能答应!”


    “别的什么?”秦明镜不解。


    见她是真不懂,军师气得咬牙,从牙缝里逼出一个词:


    “皇后!”


    “他若是许你皇后之位,许你后代的江山社稷,让你入宫,你千万不能答应!”


    军师掀开车帷,环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对她道:


    “他若真给出如此荒唐的许诺……你直接联络我们这帮姐妹弟兄,我们随你反了他!”


    秦明镜呆滞。


    虽然她知道来追随她这帮人,大多都是离经叛道之辈,就没一个是真正守规矩的。


    但真从看起来最文雅的军师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秦明镜忙安抚她。


    “皇帝怎么可能让我当皇后,他、他……”


    秦明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说皇帝还在她跟前装孕夫?


    还是说她把皇帝强睡了?


    亦或者是说她当年把皇帝强抢回山寨,那场未完成的亲事?


    见她这模样,军师恨铁不成钢。


    “知道你贪念他的美色,但你可别在这上边犯糊涂。


    “天下美男那么多,没必要选一个最给自己找不自在的。


    “实在不行,你去宗室里挑挑。


    “你不就是喜欢他那张脸吗?皇帝那帮同处一脉的兄弟宗亲,不比他差到哪去。”


    就秦明镜如今的权势地位,只要不跟皇帝扯上关系,其他那群宗室子弟,无论她看上哪个,都只能任她拿捏,她能过得逍遥自在。


    跟皇帝有什么好的?


    入了宫,那是自断手足。


    把一切给了皇帝做嫁衣。


    说一句敲骨吸髓都不为过。


    所以,军师才偏激地会说出,如果皇帝让她入宫,就召集姐妹弟兄,直接反了的话来。


    秦明镜知道她是为她考虑,连让她去宗室里挑人的话都说了出来。


    “放心,我不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这些年来,她一手组建女兵,多少女子因她而投奔而来,或寻一条出路,或施展一番抱负。


    现在正是一切最好的时候,统领天下兵马,守北疆安定,灭国之功,封拜王侯。


    她当然不能在这时候退了。


    她需要一直站在最前方,让追随她的所有人看到希望。


    若她这时候为了个所谓许诺放弃一切,那是对所有人的背叛。


    更何况,她和皇帝的关系……并非如军师所想那般融洽。


    他们之间很复杂,随时会要命的那种。


    秦明镜想了许多。


    京城那边,也在商讨着此次的封赏。


    大将军平定大漠南北,彻底歼灭北狄的消息传来,朝野上下一片沸腾。


    欣喜过后,难的就是对此次平定漠北的功臣的封赏了。


    其他人还好多,有明确的军功晋升制度,按照功劳来就好了。


    大将军秦明镜可该怎么封赏?


    平定漠南漠北,她都是首功。


    上一回的封赏因大将军突然离京搁置了。


    这一回两件大功并存,若处理不好,轻则朝野震荡,重则江山社稷不稳。


    朝臣们一边担心封不好惹恼了大将军,一边又担心封“太好”惹恼了上边的皇帝,两相为难。


    几个阁老你看我,我看你,几个老狐狸互相推让,谁也不率先出来趟这浑水。


    丞相偷瞧着皇帝的神色,心中思虑着,也不吭声。


    底下的小官谨慎地提了几个方案,又全被上边的皇帝否了。


    眼看着皇帝的神色越来越难看。


    还是丞相走了出来。


    “大将军平定北疆,荡平北狄,立不世之功,当封王!”


    丞相这一声,将所有人都吓着了,一时间朝堂之上鸦雀无声,都怕上边皇帝发怒。


    丞相低垂着头,神情并无波澜。


    他这是以进为退,先提封王,被皇帝驳回后,他再提册封国公,镇国公。


    这样一来,既让皇帝赢了一筹,又示好了大将军,两不得罪。


    丞相静静等待着。


    没想到上边的皇帝颔首道:“可。”


    丞相:“??!”


    所有人:“!!!”


    下了朝,朝臣们聚拢过来,围绕着丞相奉承,都说他最懂圣心,怪不得能深受皇帝信任。


    丞相:“……”


    ·


    时年三月,春回大地,草木萌生,一片生机景象。


    秦明镜班师回朝,皇帝亲自出城迎接。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天气,皇帝却穿得很厚,没说几句,就回了御辇中。


    秦明镜回想了下,只觉皇帝身体臃肿了许多。


    当初纤细的窄腰,如今竟发福了。


    身子肉眼可见地变沉。


    当年他来她山寨下劝她归服时,还是骑着马。


    她直接将他在马上掳了。


    如今,他竟然身体弱到只能乘坐车辇。


    秦明镜在心中轻叹,有那么几分怜惜和不是滋味。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皇帝让她过去。


    秦明镜骑马走在皇帝的车驾旁。


    她不语,里边的人也没说话。


    一时气氛有些僵滞。


    楚白珩抚着肚子,问:


    “一别六月,大将军就不想说些什么?”


    居然过去了这么久吗?


    秦明镜想了想,确实过去了挺久。


    她是九月初离的京,这会都次年三月了。


    但真要她说些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为她那晚的酒后孟浪道歉,可现在周边都是人,说出来不知谣言要传成什么样。


    也不能像信中一样,顺着他的话,关怀他孕期的身子,让他给她生个大胖女儿。


    想到这,秦明镜忽地明悟了什么,猛地转头,隔着被风吹起的窗帷,看向皇帝隆起的肚子。


    等等,皇帝这不会是在装孕夫给她看吧?


    哇啊——


    原来如此!


    这孕肚做得还挺像,也不知道是塞的棉花还是塞的衣服。


    更重要的是,举止神态都很像那么一回事。


    皇帝演技卓绝啊!


    皇帝为了跟她演戏,都做到了这地步,秦明镜哪能不奉陪。


    “我出征在外,很是牵挂着陛下,担心陛下的身子,如今见陛下和……都安好,我就放心了。”


    秦明镜用目光示意了下他的“孕肚”,满眼的爱怜。


    楚白珩被她赤果的目光看得面上微红。


    心中却又有那么一丝甜蜜。


    她终究还是回京了,也记挂着他和孩子。


    他放轻了声音,目光柔和。


    “我和孩子,也很想念将军。”


    她当初将他抛下,信中也对他甚是无情和羞辱,说不生气是假的。


    但她出征北狄,危险重重。


    她深入漠北腹地了无音讯那些天,他几乎夜不能寐。


    就算睡着了,也会时常午夜被噩梦惊醒。


    每天都提心吊胆,等候着她的消息。


    直到得知她得胜平安归来的消息,他提着的心才骤然落回去。


    在生死面前,什么都是小事。


    他很难再生她的气,尤其是看到她站在他面前后,他只想抱抱她,也被她抱住。


    众目睽睽之下,不方便如此行事。


    她眼中对他也透着疏离,缺乏情意,他才只能带许酸涩回到车中。


    但如今,她温声说她想他,满眼爱怜。


    他的心也就跟着软了。


    秦明镜看他那面带红霞的羞涩模样,简直被他所震惊。


    皇帝那张脸,美是真的美。


    尤其是那俊眉朗目却含羞带怯的柔和模样,实在动人心弦。


    想抱他。


    秦明镜咽了咽口水。


    醒悟过来,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


    之前犯下大错还不够,又动色心了。


    没办法,她就是抵不住美色。


    要不当初在山寨外见他来劝降,也不会起了色心,当着大军的面把他劫了,绑回山寨。


    长这么好看,谁能不心动啊?


    怎么偏偏就是皇帝呢。


    就如军师所说,他但凡是个宗室子弟,她就能将他带回去成亲了,睡了也就睡了,谁也管不了她。


    楚白珩将她看他出神,问她:


    “将军在想什么?”


    “想宗室……啊不,没什么。”


    秦明镜掩嘴咽下后边的话。


    就算她再粗神经,也知道不该在跟她扮演恩爱的皇帝面前说这些。


    当着皇帝的面问他,你的宗室子弟哪个最帅,赐给我呗。


    那不管皇帝心里乐不乐意,都会惹到皇帝。


    楚白珩的神色果然冷了下去。


    “宗室……”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他多了解她,知她爱美色。


    她眼珠一转,他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有了他还不够,她还要去找跟他有血缘关系、长得跟他相似的宗室子弟。


    “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只能在朕身边!”


    楚白珩怒道。


    秦明镜真想问一句,他们是什么关系,要她留在他身边?


    但看他捂着肚子、神色难看的模样,她还是咽下了这带刺的话。


    他都为了哄住她装孕夫了,她多哄哄他怎么了?


    “陛下莫恼,臣知错了。臣只忠于陛下,绝无二心。”


    这是借着表忠诚进行的表白。


    其他人听了,只会以为她在想皇帝表忠心。


    只有皇帝和她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


    秦明镜静静注视着车中的皇帝。


    这半真半假的表白,未必不是她的真心。


    她是真的喜欢。


    楚白珩顿住,升起的气焰没法再上涨,又落不下去。


    他信她的情意,却又不信她的情意。


    她贪恋美色,会爱他,自然也会爱其他人。


    默然良久,他最终只道:


    “今夜留宿紫宸殿。”


    他要她睡他。


    秦明镜读懂了他的邀请。


    这当然可能是陷阱。


    但她想,她才刚大胜归来,他不至于在这紧要关头要她的命。


    以她的武艺,宫中那些人也根本奈何不了她。


    于是,秦明镜应了下来。


    “好。”


    这其实很冒险,但她很难拒绝。


    秦明镜想,如果哪天她真的栽了,也一定是栽在他的美色下。


    她随他回了宫。


    依旧是在他的寝宫卸甲沐浴。


    再度泡在皇帝的九龙池里,秦明镜居然有一种回家般的亲切。


    皇帝的大池子就是爽啊,宫女姐姐人美手巧,又甜又温柔,他真会享受。


    秦明镜感叹了句。


    宫女们却道:“陛下从不让人近前伺候,大将军来了,才有我们的用武之地。”


    秦明镜这倒有些惊讶。


    他那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对,是锦绣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居然不让人近身伺候?


    “那陛下小时候呢?”


    秦明镜问:“小时候总要让人照顾吧?”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低声在她耳边道:


    “是先帝亲为。”


    秦明镜大受震撼。


    天家父子情这么深的吗?


    哪怕是民间,都少有做爹的亲力亲为地照顾孩子吧?


    秦明镜忽地想起皇帝给她的信里提到的故事。


    他说,他父皇十月怀胎生下了他,将他带在身边照顾,衣食住行,从不假手于他人。


    嗯……皇帝这编的,倒也不全是假的。


    秦明镜现在有些怀疑,是不是先皇跟楚白珩说了些什么,让他以为男人就是要怀孕生子的,所以他才会写出那么荒谬的故事,并在她面前装孕。


    这还挺有意思的。


    想到皇帝今晚让她留宿,她也不准备揭穿他。


    他既然爱怀,就怀着吧。


    多怀几个月才好。


    最后藏不住了,不管他是随便抱个孩子出来,还是说流产了,她都信他。


    前提是那孩子别真是他亲生的。


    他若敢这么对她,别怪她翻脸。


    今夜还有一场极为盛大的庆功宴。


    不知是否是皇帝事先交代,她桌上的酒竟然换成了寻常的茶水。


    再有朝臣向她敬酒,她也以茶代酒地敬了回去。


    最后殿内喝趴一群人,她还精神抖擞。


    喝茶就是爽啊。


    秦明镜姿态嚣张地放话:


    “一个个的,没一个能喝的。”


    上首的皇帝轻笑。


    他算是这殿中唯二还清醒着的。


    因在孕期,他没敢碰酒,哪怕是秦明镜敬他,他也只敢浅抿了一口。


    殿内只剩一群醉鬼了,皇帝带着秦明镜悄然离席。


    回了紫宸殿。


    第一次要跟秦明镜同寝,皇帝也有些忐忑,独自先去沐浴梳洗了番。


    秦明镜倒是先躺上了他的龙床,呼呼睡了。


    楚白珩回来,看到在他床上睡得酣甜的人,心中既无奈又有几分甜意。


    他挥退候立的宫人,轻手轻脚地上床。


    退到外边的宫人内心十万个震惊。


    大将军大胜归朝,庆功宴后,皇帝将大将军留下同寝。


    若大将军是男子,这未必不是一段君臣佳话。


    但大将军是女子啊,这合适吗?


    不管怎么样,大将军是自愿来的,皇帝看起来也很高兴。


    应该没事……吧?


    “陛下后宫空置,至今无一后妃,陛下莫不是想把大将军……”


    小太监低声说着,被大太监一浮尘敲在脑袋上,狠狠揍了一顿。


    “你不要命了,咱家还想要命,这是能说的话吗?”


    这种事情,皇帝都不敢提。


    寝殿内。


    楚白珩静静躺在她身旁,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另一个人,她的呼吸,她的体温,还有他们挨在一起的衣料,只觉满足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他悄悄侧过头,将脸贴在她肩头,轻轻嗅了一口她身上的体香。


    秦明镜觉浅,加上身为武者,本就警觉。


    在皇帝走向龙床时,她就醒了过来。


    一直没睁眼,只是想看看他会做什么。


    结果……他在闻她????


    简直不明所以。


    秦明镜没法再装睡下去,睁开眼,顺势轻揽住他。


    这将他吓了一跳,错愕抬头看她。


    “你、你醒了?”


    楚白珩略有些羞赧和心虚,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腰身,问:


    “是我吵着你了吗?”


    “没有。”


    他的动作确实很轻,是她太警觉了,怪不到他去。


    秦明镜的手落在他腰侧,略有些惊疑地动了动。


    他都穿着寝衣了,肚子居然还没卸下来。


    这也演得太敬业了吧?


    居然摸起来也挺像那么一回事。


    楚白珩感受到她手下的动作,有些羞怯。


    “已经有六月有余,有时会有胎动,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楚白珩握着衣角,小声道:


    “太医说,可能是双胎。”


    “……”


    这也准备得太齐全了吧?


    秦明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干巴巴说了句:


    “辛苦你了。”


    楚白珩轻轻摇摇头。


    怀孩子确实很辛苦,但被她这么一说,他就觉不辛苦了。


    见她只抱着他不动,他有些忍耐不住,咬了咬唇,还是低声对她道:


    “太医说,胎儿已经稳定,能行房事。”


    想到她上次的粗暴,他又忙补了句:


    “不过得轻一点。我怀着孕,孩子会受不住的。”


    秦明镜再度哑口无言。


    他居然真的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跟她睡。


    并且只求她轻一点。


    想起上次的事,秦明镜也心怀愧疚,满眼自责和心疼。


    “上次是我不好,我酒后失矩,欺辱了陛下,弄伤了您。”


    “是很疼……”


    楚白珩低声。


    但他气的,从来不是她弄疼他,而是她弃他而去。


    好在,现在她已经回来了。


    回到他身边。


    楚白珩吸了吸酸涩的鼻子,用力抱住她,将自己贴上去。


    在她耳边低声道:


    “快些要我吧,我很想你。”


    她可以像她信中说的那样粗鄙对他。


    只要不伤着孩子。


    第166章 “我就爱孕夫。”


    美人在怀求欢, 这谁能忍得住?


    秦明镜反正忍不住。


    只是她的手落在他腰间,她反倒犹豫了。


    如果解开来,会露馅的吧?


    到时候面对一个布包, 她装看不见呢?还是装看不见呢?


    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啊。


    她其实很喜欢皇帝为稳住她做的种种。


    不管是给她写闺怨诗也好, 还是装孕也好,亦或者是他此时身子贴着她,轻蹭着向她求欢。


    她, 并不想拆穿他。


    如果解了他的衣裳, 看到他的孕肚只是个布包,这戏就演不下去了。


    秦明镜一时犹豫。


    楚白珩见她停下未动, 抬眸看她神色,从她的目光中看到了她的犹豫踟躇。


    他顺着她的视线, 看向自己早已显怀、隆起明显的孕肚,霎时白了脸色。


    他怀着孕, 腰身走形, 身子不便,她不愿要他。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孕期大着肚子,确实很难挑起人的兴致。


    楚白珩身子往后缩了缩, 抓过被褥, 将孕肚遮盖住,低声道:


    “你若不愿, 那就算了吧。”


    即使他强装平静,他的声音里还是带着颤音。


    有那么一瞬, 他几乎想逃离这寝宫,免受这份难堪。


    他怎么能在孕期大着肚子,还去向她求欢?


    当真是被见她的喜悦冲昏了头。


    竟忘了她最爱美色, 又怎会受得了他现在的身子。


    楚白珩待不下去,不敢对上她的目光,转身掩着肚子想要逃离,却再度被她揽了住。


    “陛下,您别生气啊,我没说不要,我这不是怕伤着您和……孩子嘛。”


    秦明镜瞥眼他的肚子,现在竟然都能无障碍地对着他隆起的肚子说出“孩子”一词了,也算是大有进益。


    楚白珩不信她。


    他知道她想要时的目光是怎样的。


    那晚她虽醉了酒,双目朦胧,但看向他的目光很热,很专注,让他酥了半边身子。


    可她刚刚,分明是犹豫和抵触的,眼里是冷漠的思索,权衡利弊。


    他想要留住她,却又不希望她只是迫于利益睡他。


    他想要离开,但她揽在他身上的手臂让他挣脱不开。


    她在他背后,唇贴着他的后颈,细细密密的口勿落下,让他再也提不起半点力气。


    “陛下。”


    秦明镜轻唤着他,隔着寝衣抚慰着他的身子,轻柔的吻落在他颈间。


    她的手缓缓往下,褪了他的寝裤,没动他上身的衣物。


    楚白珩紧咬着唇,竭力不让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眼眶微红。


    她终究还是要了他。


    不同于那晚的粗野热烈,她的动作很克制,像是生怕伤了他。


    楚白珩心口酸涩,却又没法抗拒。


    任由她把他占用,在她的抚慰下,一次又一次丢盔弃甲。


    最后声音也止不住了。


    从一开始低低唤她“将军”“秦明镜”。


    到最后在恍惚中唤她“明镜”“阿镜”。


    她并不是每次都会回应他。


    偶尔回应他一次,就让他觉得自己有了依凭。


    楚白珩最后沉沉睡去。


    秦明镜揽着他,只觉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


    上回弄伤了他,这次她尽量小心克制地要他,想要他也舒服。


    他应该是舒服的吧?


    秦明镜不太确定地想。


    因为一直是侧躺着要他的,秦明镜看不到他的脸。


    只记得他叫的那几声,将人骨头都叫酥了。


    让她恨不能狠狠把他入开,让他发出更多声音,让他哭着求饶。


    最终还是克制了住,给了他一个温柔的体验。


    再度醒来,已是清晨。


    秦明镜是武者,平日里有早起练武的习惯。


    不过身旁还睡着个人,还是皇帝,她便压制着自己,没有乱动。


    难以想象自己有一天会跟皇帝这样近距离地躺在一张床上。


    可若真细究起来,这其实是她几年前就想过的事。


    让他当她的压寨夫人,每日同榻而眠,日出而作,日落也做。


    让美人在她身下绽放,在狂风骤雨中唤着她的名字,在风雨停歇后依偎在她怀里。


    她会好好疼爱他。


    不让他受苦受累,不让他干粗活,把他娇养着。


    可他偏偏是皇帝。


    秦明镜的手拂过他的眉眼。


    他在昨晚的睡梦中不自觉翻转过来,面朝着她而睡,脑袋轻抵着她肩头,嗅着着她身上的气息。


    只那腰身肚子下意识后撤,离她远远的。


    皇帝要早朝,同样醒得早。


    哪怕昨晚被她弄得沉沉睡去,时辰一到,他也有了转醒的迹象。


    秦明镜收回手,安分躺着,等着他醒来。


    那秀美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双有些迷蒙的眼睛,像水墨一般。


    他瞧见了她,神情有些呆怔,唇瓣微动,下意识唤了声“阿镜”。


    秦明镜喜欢听他这样唤她。


    就像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情人,他是她的小夫郎。


    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还是克制着心中的想法,垂眸回了声“陛下”。


    他似是清醒了过来,下意识揽着肚子,后撤了些,确认没有碰到她后,他轻舒了一口气。


    再对上她的目光,楚白珩心中思绪万千,却都无法开口。


    她昨晚要了他,要得很勉强……


    她的触碰也确实让他很舒服。


    那颗空落的心像是满足了。


    又像是更空了。


    “陛下,该早朝了。”


    外边传来大太监的轻声提醒。


    楚白珩收敛情绪,起身梳洗。


    秦明镜也跟他一同起身梳洗。


    倒真像是寻常夫妻。


    在更衣时,楚白珩抚着肚子,回头看一眼秦明镜,默默转去屏风后。


    秦明镜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但并未往那边窥探,甚至刻意背过了身。


    隔着屏风的朦胧剪影,楚白珩看到她刻意背过身的模样,他嘴角泛起些微苦意。


    她不爱看他怀孕后的模样。


    是他操之过急,应该等孩子生下来,身子修养好了,再让她入宫的。


    这下平白在她心里留下了糟糕的印象,让她对他失了兴致。


    楚白珩紧紧揪住寝衣。


    怀上她的孩子有多甜蜜,这会就有多急迫。


    只想赶紧将孩子生下来,去挽回她。


    孩子才六月有余,不到七月。


    若是多胎,会降生的早一些,那也还要两月左右。


    产后恢复亦需要时间。


    这几月的时间,足够她身边美人如云。


    楚白珩心口苦涩,如有心火在烧。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抱别人,他会疯的。


    可若他出言阻止她,又冷了他们的关系。


    他堂堂帝王,面对她,竟然没有任何法子。


    楚白珩强忍着心中焦乱,换了上朝的衣物。


    秦明镜也换上武将朝服。


    两人一同出门,秦明镜在殿外向皇帝告退,走了不同的方向去上朝。


    作为朝臣,她需要先去午门外等候,跟文武百官一起等候早朝开始。


    不然跟皇帝一起出现,也太招摇了。


    楚白珩在秦明镜离开后,就彻底沉了神色。


    她不希望任何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他就如她养在外边见不得人的外室。


    “陛下……”


    大太监忐忑唤了声。


    陛下不是跟大将军恩爱了半宿吗?


    怎么一早起来,脸色更差了?


    莫不是将军服侍不周?


    可大将军那是什么人?


    那是大楚百战百胜的战神,也是在北狄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


    陛下总不能指望着大将军温情蜜意吧?


    陛下为了江山社稷,自卖美色,以龙体稳住大将军,属实可敬。


    但这就注定了不是皇帝宠幸后妃,而是……


    说句不敬的,这是大将军临幸陛下。


    大太监悄然抹了把额上的冷汗。


    很担心皇帝发怒。


    更担心皇帝跟大将军闹僵。


    要知道,大将军虽已归朝,但那兵权还是握在她手中。


    征伐北狄的那几十万大军,都只认她。


    “无事。”楚白珩回了声,淡淡道:“上朝吧。”


    大太监这才松了口气。


    躬身跟上皇帝的脚步,伸手搀扶着他。


    “陛下您慢些,当心龙体。”


    楚白珩脚步微顿。


    她昨晚弄得很克制,他竟没什么不适,只是隐隐能感受到一些她残留触感,仿佛还将她容纳着,但并不明显。


    他竟有些怀念起她最初对他的粗暴。


    至少,那些印记留得很深,能让他真切感受到她对他的喜爱和谷欠望。


    朝会上,皇帝命人宣读了对秦明镜的册封。


    封,镇北王,位居超品。


    这也是大楚建国以来第一位异姓王,一时风头无两。


    朝中众人心思涌动。


    而秦明镜的关注点则完全在其他东西上面。


    皇帝居然真的是大着肚子上的朝!


    虽然现在现在天气还有些凉,皇帝又怕冷,穿得厚,“孕肚”并没有那么明显。


    但他是真把那副装备带到了朝会上啊!


    他就不怕被朝臣窥见些什么,影响了声名威望吗?


    秦明镜恍惚地下了朝。


    出了殿门,就有许多朝臣往她身边凑。


    除了恭贺之外,话语间还隐隐提及家中第几子,长相尤为俊朗,尚未婚配,有入赘意愿。


    就连谨慎矜持些的,也再以更隐秘的方式向她卖好。


    秦明镜没心思想这些,她还正跟皇帝纠缠不清呢。


    再说了,再俊能有皇帝俊吗?


    她告别同僚,回了趟大将军府。


    以后该叫镇北王府了。


    府中都是她从边关带回来的亲兵部卒,人看着挺多,却无端让人觉得冷清。


    接下来几天,各家的礼物络绎不绝,她也没心思看,想把回家歇息的军师抓来处理。


    军师把门一关,将她赶了出去。


    “我自己也忙着呢,没时间管你那些事。”


    秦明镜趴在院墙上往里一看。


    得,军师家中也堆满了各家的礼物。


    她至少还有个细心的夫郎帮着她管,秦明镜身边全是武夫,在这方面格外不顶用。


    秦明镜突发奇想,去找皇帝要人。


    皇帝竟还真从宫中专门给她调派了几个人过来。


    镇北王府的繁杂事务被她们一接收,立刻打理得井井有条。


    秦明镜顿时一身轻,还跑去军师家里炫耀了一番。


    听了她描述的军师:“……”


    “那是管宫中事务的女官!是给皇后准备的班底!你就这么收下了?!”


    秦明镜一呆,搓着手忐忑问:


    “这、不行吗?反正他也没皇后,先给我用着,到时候再还回去。”


    军师:“……”


    这玩意是能说还回去就还回去的吗?


    还有,她是怎么放心把自己府中的事务交给皇帝的人的啊?


    别人都怕功高震主,被皇帝猜疑。


    她倒好,反向操作,直接把自己府中的账务都交给皇帝的人去管了,这跟直接交给皇帝有什么区别?


    军师一时都说不清她是傻还是聪明。


    这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智者千算,也最多只能赢得九成天机。


    能赢得十成的,还偏偏是秦明镜这类人,莽夫,勇者。


    “算了,只要你别脑子拎不清进宫去给当皇后,我就当你是把皇帝娶回来给你管家了。”


    军师挥挥手,懒得再管她的事。


    被她这么一说,秦明镜还真有那么一瞬的心虚。


    毕竟她才把皇帝睡了,跟皇帝纠缠得不清不楚。


    皇帝只让她昨晚留宿紫宸殿,之后怎么样并没说。


    秦明镜也不好主动进宫去找皇帝睡觉,当晚就歇在了自己府中。


    没过多久,她就从身边人口中得到消息:皇帝给许多家的适婚男子赐婚了。


    尤其是皇室宗亲里的那些个。


    长得俊朗好看的更是优先赐婚,并勒令尽快完婚。


    皇帝什么时候喜欢做媒了?


    秦明镜疑惑了一瞬,隐约觉得这事可能跟她也有些关系。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进了趟宫,去见皇帝。


    她觉得这是皇帝生气不满的征兆。


    再加上他送来的人帮了她大忙,她该去道谢。


    于是,她翻出皇帝给她的可以随时入宫觐见的腰牌,进了宫。


    皇帝忙碌,在御书房接见了她。


    他坐在御案后,桌案和堆起的奏折将孕肚遮挡近半。


    “又想要什么?”


    他提笔批改着奏折,头也不抬地问她。


    似乎她只有想要什么东西,才会来找他一样。


    “没,臣就是想谢陛下给我府里派来的宫中女官,还有……”


    秦明镜的目光停留在他隐有疲惫之色的脸上,道:


    “还有,想来见见陛下。”


    楚白珩提着御笔手微顿,手指微微蜷缩。


    半响,还是冷淡道:


    “我身子不便,你来见我,我也陪不了你。”


    听他说身子不便,秦明镜还以为他病了,随后才意识到,他指的是“身怀六甲”。


    她觉得他这样说话很有意思,像是真怀着孩子一样。


    于是,她顺着他的话问:


    “是孩子折腾陛下了吗?我们的孩子。”


    她眼中有几分笑意,话语中也是。


    楚白珩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她明明不喜他怀孕的身子。


    但她想必是喜欢孩子的。


    只要不行房事,她或许愿意与他相处。


    于是,他轻轻“嗯”了声,犹豫着说了些。


    “月份已经大了,胎儿比较活跃,你一走,孩子就闹腾……”


    楚白珩说着,手指微微蜷缩,捏着袖口,担心她觉得他在用孩子来博取她的关注。


    秦明镜只觉得他的话、他的神情、他的动作都可爱极了,就连小心思都是可爱的。


    哪怕知道皇帝是在哄骗她,她也心甘情愿让他哄骗,陪着他演。


    “想必这孩子也是个爱玩爱闹的,随了我。”


    秦明镜故意说着,绕过御案,来到皇帝身边,抚上他的肚子。


    然后被踢了一脚。???


    秦明镜迷惑地看向手底下。


    什么东西踢她?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孕肚”上,双眼不解地瞪大。


    皇帝在这底下,还藏了什么机关吗?


    不至于做这么真吧?


    楚白珩轻吸了口凉气,孩子这一脚踹得实在用力,像是努力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疼得他面色发白。


    “陛下?”


    秦明镜也注意到他惨白的面色,忙揽住他,惊慌唤他。


    “您怎么了?身体不适吗?可要传太医?”


    “无事……”


    楚白珩轻吸着气,倚在她怀里,感受到她对他的在意,因疼痛而拧起的眉都柔和了。


    他低声道:


    “只是寻常胎动罢了,不妨事。”


    秦明镜:“……”


    不是???


    要不要这么逼真?


    再这样下去,她真要信了。


    “陛下怀孕辛苦了。”秦明镜干巴巴道,问他:“可要休息一会?”


    楚白珩的目光在桌案奏折上停留一瞬,又看向她揽着他的手,还是点了点头。


    秦明镜将他扶到后边的坐榻上躺下。


    见他平躺后隆起的肚子,她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这样的孕肚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应该是怪异的。


    但在皇帝身上,却不知为何格外和谐,很融洽,甚至是美的,像是本该如此。


    秦明镜居然觉得他这样很好看。


    哪怕他一直装孕下去,她也是乐意的。


    也愿意把他当孕夫照顾。


    “陛下,我在边关学了些推拿手法,我帮您按按吧,会舒服一些。”


    秦明镜提议。


    楚白珩倒也没抗拒,应了下来,只眼睛有些紧张地眨着。


    秦明镜侧坐在坐榻边,伸手帮他揉按。


    皇帝细皮嫩肉,碰一下就伤了,她当然不能像是武者那是疏通筋骨的推拿法。


    她尽可能地放轻了力度,以近乎抚摸的方式,帮他揉按。


    手掌谨慎地拂过皇帝的肩颈,他似是有些怕痒,缩了下脖子,夹住了她的手。


    “陛下,放松些。”


    她低声对他道。


    “相信我,我不会伤着您。”


    对任何人来说,肩颈都是很紧要的部位,更何况九五至尊的皇帝。


    但皇帝总是案牍劳神,偏偏就这里最需要按。


    楚白珩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面上有些红。


    他倒不是怕她伤他,而是这样的相处,像极了她要他时的模样。


    抚弄他的身子,让他放松,将他占有。


    楚白珩面上越来越红。


    她留宿那晚,是从背后要的她,他都没能看到她的脸。


    而现在,她俯身在他身上,垂眸专注地看他,那眼中像是只容得下他一人。


    他身子不自觉就全酥了。


    感受着她的手从他身上抚过,带来电流般的触感和火一样的热意,他几乎要呻口今出声。


    秦明镜也注意到皇帝的脸红得不像话,殷红地唇微张,小口喘着,在要发出声音时,又忙咬住下唇,特别可爱,很美,格外动人。


    她的手缓缓下移,落在他的腰身,孕肚上。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祈求般地看她。


    “别,别碰肚子。”他小声求她。


    “为什么?”秦明镜故意问。


    “不好看……”


    他的回答让她意外。


    见他低垂着眸,睫毛颤抖,那模样格外惹人心疼。


    秦明镜心知他是不想暴露“孕肚”的端倪,可他这般低落自卑的模样,惹得她心疼,让她本能地想安慰他。


    “谁说不好看,这好看得很,我就爱孕夫。”


    秦明镜说出来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说的话。


    偏这还并不作伪。


    她是真爱极了他为她装孕的模样。


    觉得他的心思可爱至极。


    想要他。


    楚白珩的眼睫轻轻颤抖着,注意到她眸中的火热。


    那是不作伪的爱意和谷欠望。


    他的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酥麻地涌动着热流。


    明知道这不应该,明知他怀孕走形的身子并不惹人喜爱,他却还是抵抗不了,想被她占有。


    他强忍着没有出声求欢,但身体的反应已经暴露了所有。


    秦明镜往下摸索,触碰到了他的热意,见他没有抗拒,她继续下去。


    她轻抚着他,手在他的腰胯揉按着。


    就在这御书房中,青天白日地抚弄着他。


    再告诉他,这只是寻常推拿,让他不必在意。


    这反倒弄得楚白珩羞愧不已,几乎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最终,还是吃到了她的指尖。


    “那里也要按吗?”楚白珩咬着唇问她。


    “是的,”秦明镜笑,“我看陛下痒得很了,当然需要按得陛下满意。”


    楚白珩便不肯再说话了,羞愧得埋下头。


    秦明镜解下腰间的玉哨,让他吹一吹。


    楚白珩红了脸,“这怎么吹?”


    “陛下会的,含住就好。”


    秦明镜告诉他,“这是驯马的哨子,陛下若是吹得够响,或许能让我那在宫城外的马驹听到。”


    楚白珩哪里敢把哨子吹响。


    但还是依着她的话,乖乖把哨子含进嘴里。


    秦明镜的手指轻戳着他,他偶尔会发出一阵短音,口水打濕了玉哨。


    御书房外值守的宫人,也偶尔能听到几声短促的哨声。


    听起来像是鸟鸣,又像是别的。


    楚白珩含着玉哨,忍出了泪。


    秦明镜不再折腾他,取出他口中润过的玉哨,给他塞了进去。


    楚白珩震惊地瞪大眼。


    她并非没给他用过玉,但这哨子可是她驯马的,怎么能放那种地方?还全塞了进去。


    “这哨子,你还用不用?”


    他纠结着问她。


    秦明镜笑,“不用了,送给陛下。”


    她在他耳边道:“陛下若是饿了,就可以吃着解解馋。”


    楚白珩羞恼地瞪了她一眼。


    但这个,他又确实很喜欢。


    那玉哨,雕刻成翠嫩的玉竹,有着一段段竹节,特别精致漂亮。


    又是她常年随身带着的。


    他没法不爱。


    第167章 叫妻主


    一个时辰后, 楚白珩穿戴好衣物,坐在御案前,面上还有着灼热的热度。


    环视着御书房的庄重雅静摆设, 只觉得刚刚的一切无比荒唐。


    他怎么能青天白日之下, 跟大将军在御书房这种地方银乱?


    这要是传出去,人人都知大将军在御书房里狎玩他。


    都知他怀着孕、大着肚子,还不知廉耻的引诱大将军。


    “陛下的脸怎么还这么烫?可是这御书房中太热了?”


    秦明镜问他。


    楚白珩瞥了她一眼, 羞恼得并不言语, 只悄然调整了下坐姿。


    他还夹带着她的玉哨。


    大抵是她刚刚的亲近给了他勇气,他实在受不了她不在时的冷寂, 竟然鼓起勇气提起:


    “快到晚膳时间了,大将军今晚留宿宫中吧。”


    “好啊。”秦明镜没什么心理压力地应下。


    别的不说, 皇帝这里的菜色是真合她口味。


    他专门为她从青州找来的厨子,每道菜都是她喜欢的。


    就是有了上次醉酒的事, 皇帝再不让她碰酒了, 就连甜酒饮他都收了起来。


    秦明镜还挺馋那味道。


    有了她留宿的承诺,楚白珩尽快处理了奏章, 将时间都留出来陪她。


    秦明镜在皇帝宫中吃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美人美食,相得益彰。


    尤其是那御厨做的青州驴肉, 更是浓香四溢。


    瘦而不柴, 烂而不松,格外好吃。


    皇帝见她胃口好也开心, 竟也跟着多吃了半碗饭。


    要知道他自怀孕以来,就一直胃口缺缺。尤其是荤腥更是沾不了一点, 闻到就想吐。


    现在她在他面前,他胸腔间郁气散去,倒也能跟着吃上一些。


    秦明镜见他吃的少, 吃的菜色也怪。


    蜜桃煎饼是什么东西?还有各种烤水果蘸辣酱,都是什么古怪的食物?


    她给他夹了些肉,他吃了。


    再给他夹,他就不要了。


    还劝她:“这菜虽好,将军也该克制着些。尤其是这驴肉,虽补气养血、滋阴补肾、强筋健骨,但也不宜多用。”


    秦明镜听他说的,好像全是好处啊。


    既然是好处,为什么不能吃?


    作为武将,就要大口吃肉,大口喝……茶。


    皇帝便也不再劝,反正她今夜会留宿他这里。


    他给她泄火就是。


    夜里,楚白珩仔细清洗过自身,让殿内的宫人都退下。


    想了想,又让大太监去把他先前命人打造的玉拿来。


    他端着装玉的紫檀木盒来到龙榻旁,心中有些担心自己怀孕的身子受不住。


    而且,她究竟喜不喜他这怀孕的身子,他至今也不敢确定。


    那夜她睡他睡得勉强,可今日她在御书房中,看他的目光又分明火热。


    一个人的喜好会在短时间内变化如此之大吗?


    楚白珩想不明白。


    他带着木盒上了龙榻,秦明镜见了,好奇问他,这是何物。


    “玉器。”楚白珩垂眸答道。


    “将军送我玉哨,我自然也该回礼。”


    送她的啊。


    秦明镜倒也不觉得多么惊讶。


    这些年来,皇帝给她的赏赐数不胜数,送她的金银珠宝都能堆满库房。


    就之前她入宫,皇帝给她接风洗尘,她沐浴后换的朝服上就配了上好的玉。


    那晚,酒醉不清的她,将那玉用在了皇帝身上。


    有了那样的经历,皇帝居然还会送她玉,这到让她惊讶。


    秦明镜接过木盒,打开一看,顿时更惊讶了。


    这玉可真是……好东西。


    皇帝似是不想面对,已经先一步背过了身。


    自己护着身前隆起的肚子,只将后背留给她。


    “陛下想要我用?”


    秦明镜不肯放过他,轻声逼问。


    “你想用就用,问我做什么。”


    楚白珩将脸埋进身前的被褥里,耳尖发着烫,心如雷鸣。


    秦明镜把玩着玉器,淡淡道:


    “陛下可真是冷漠,想要我服侍您,却连一句真心话都不肯说。”


    楚白珩既恼又酸涩。


    他什么真心话没跟她说过?他连那样露骨的情诗都给她写了。


    就算其中有着半真半假哄她的意思,其中的情意也是真的。


    “你还想要我说什么?要我求着你入我吗?”


    楚白珩气愤。


    “陛下不开口,做臣子的,哪敢冒犯?”


    秦明镜注视着他。


    “我开口有用吗?若你不想要,我求了,反倒显得我孕期邀欢、不知羞耻,还平白惹了你不喜。”


    楚白珩低落垂眸,心中酸涩。


    秦明镜真没想到他心中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就想听他说一句“想要”“想要你”罢了。


    “陛下,您可真是……”


    秦明镜轻叹了声。


    楚白珩抓紧了身前的被褥,背对着她,身体紧绷着,害怕从她口中听到鄙夷他的话。


    可最后,却只有轻软的口勿落在他耳后。


    她的身体贴了上来,带着将人烫到心颤的暖意。


    “我爱极了陛下。”


    她在他耳后轻叹。


    楚白珩僵硬的身体,因她这一叹而酥软。


    一颗心乱跳着,杂乱的心绪更加理不清。


    她只是在说好听的话哄他。


    理智这样告诉他。


    可身心都不听他的使唤,在她的怀里化作春水,只想被她所占有。


    “五年前,我不知您是皇帝,就想将您抢回去,做我的夫郎。”


    她低声说着,手轻抚着他,摸得他腿软得打颤。


    楚白珩轻咬着唇。


    她那时候就是个土匪。


    仗着武艺高超,直接把他掳上马,带回山寨。


    给他披上喜服,当晚就要跟他拜堂成亲。


    弄得他心慌意乱。


    后来,她被她身旁人劝住,得知了他的身份,就不跟他成亲了。


    那时他身上还穿着喜服,堂都拜到了一半。


    她将他放归,要他不同她计较,他做到承诺后,她也如约带着一帮人马归顺朝廷。


    倒也成了一段君臣佳话。


    自那以后,她在他面前循规蹈矩,恪尽职守,不越雷池半步,再也没流露过半分情意。


    像是彻底忘了她当年对他的轻薄和示爱。


    他也守着那君臣之道,跟她做了一对明君贤臣。


    他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会看着她成为一代名将,看着她成亲成家,看着她驻守边关,看着她在回京述职时躬身唤他一声陛下。


    或许百年之后,史书中也会称他们一句君臣相得,两不相负。


    可,是她先打破了那个界限。


    是她在醉意朦胧中唤着他的名字,与他行云雨。


    她既要了他,又怎么能再负他?


    楚白珩扣住她的手,问她这五年来,她为何对他再无情意,为何不肯同他成亲。


    “因为您是陛下。”秦明镜轻叹着。


    但凡他不是皇帝,她早把他要了。


    “就因为我是皇帝,你就不同我好了?”


    楚白珩天生贵胄,从未想过有一天,皇帝的身份竟会成为他的阻碍。


    秦明镜能怎么说呢?


    她不可能入宫,皇帝也不可能给她入赘吧?


    “我这不是同您好着吗?”


    秦明镜只能哄着他。


    将他翻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亲。


    楚白珩就知道,她还是把他当一个外室养着。


    无名无分,甚至都不能对外说起。


    将来的某一天,她还是会跟别人成亲。


    楚白珩心里酸得不行。


    想跟她索要更多,又怕一旦开口,连这不清不楚的外室都没得当。


    秦明镜知道皇帝心里憋着气。


    以往抱一抱他,跟他说几句好话,他自己就软下来了。


    现在身子虽被她弄软了,但心底还跟她较着劲。


    秦明镜知道皇帝想要什么,要跟她成亲,不就是想要她入宫吗?


    她又怎么可能同意?


    就算皇帝给她依旧让她在外领兵的许诺也不行。


    一步退,步步退。


    入了宫,就是往自己身上套了锁链。


    后宫不得干政。


    皇帝总能找到由头,慢慢将她手里的兵权磨去,把她禁锢在宫里。


    那时他们的关系才是真的完了。


    只能想办法让皇帝打消这个念头了。


    秦明镜停下动作,垂眸注视了他一会。


    在楚白珩被她看到心慌时,她忽地道:


    “叫我妻主。”


    “什么?”楚白珩错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秦明镜覆在他身上,扣住他行动不便的腰身,逼迫道:


    “叫我妻主。”


    “你疯了?朕可是皇帝,天下共主!可不是你府里的小奴,怎么能……怎么能叫这种称呼!”


    楚白珩恼得涨红了脸。


    真不知她从哪里学来这种称呼。


    她竟想当他的主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陛下不是想跟我成亲吗?”


    秦明镜捏着他的下巴,勾起嘴角笑着,故意道:


    “唤我妻主,我便娶了您。”


    楚白珩当然不肯叫。


    她能是他的妻,不能是他的主。


    床榻之间,他可以任她狎玩,她不跟他成亲,只把他当个外室也没事。


    但他不能自甘下贱,在她面前摇尾乞怜,眼巴巴地去叫她主人。


    “你滚出去!”


    楚白珩气道:“朕不想再看到你,秦明镜,朕不是你府里的小奴,你走!”


    秦明镜被赶下了床,有些尴尬。


    她是想让皇帝打消让她入宫的念头,但现在打消的似乎太过彻底。


    连床都不让她上了。


    秦明镜往外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转过身。


    却只见皇帝撑身坐在床边,倾身看向她的方向,身体探出床沿半截,一双水墨般的眸子里透着惶然,神情有几分死寂。


    见她转身看来,他抿唇收敛了情绪,手紧握住被褥。


    像是想说些什么,那唇动了动,却终未发出一言。


    秦明镜朝他走去,来到他身边。


    “你还回来做什么?”


    他声音干哑,低垂眸,双目空洞,什么也没看。


    “……您送我的那盒玉,忘拿了。”


    秦明镜瞎编了个理由。


    楚白珩紧咬着牙,过了会才道:


    “反正也用不上了,还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也不一定,说不定以后还能用上呢……”


    秦明镜尴尬挠头。


    “你!”


    楚白珩差点被她气死。


    她还想将那玉用在谁身上?


    “那玉朕不送了,你滚,你滚!”


    楚白珩胸膛起伏,看起来似乎要背过气去。


    他还大着肚子。


    即使秦明镜知道那是假的,也看得让人心惊胆颤。


    她不自觉上前,拥住他给他顺气,放柔声音道:


    “陛下莫气,那玉我不拿走了就是。”


    “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既说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可不能反悔。


    “我就将那玉存放在陛下这,需要的时候再取用。”


    楚白珩还要骂她,却被她低头堵住了嘴。


    “别气了,动气伤身。”


    她以吻封缄,扶着他躺下,顺便道:


    “这大晚上的,天寒地冻,我也不好出宫,陛下再收留我一晚。”


    说着,就跟着上了床。


    楚白珩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想赶她走,又舍不得。确实夜深了,她回去艰难。


    可若任她留下,嗅着她身上暖热的气息,他眼睛酸得想要落泪。


    秦明镜拥着他哄着,亲了又亲。


    他也就刚刚赶她走时硬气一点,之后全是软的,被她拥着,就更软了,只余一处硬。


    他似是反应过来,腰身往后退了些,想要躲避。


    秦明镜将他揽回来,一边低头亲着他,安抚着他,一边低声道:


    “陛下,你知我心悦你。”


    他不知道。


    楚白珩睁着泛红的眼睛想。


    她对他见色起意,又总欺负他,什么承诺都不给他。


    可他终究拒绝不了她,也狠不下心再赶她走。


    他其实,想要她留下。


    他轻轻伸手,环抱住身上的人。


    像是想要凭此,寻个依凭。


    那玉到底还是用在了他身上。


    想着自己若是不用,或许会被她用在其他人身上去。


    楚白珩咬牙吃了许多。


    最后精疲力尽,几乎是昏睡过去。


    秦明镜见他即使睡过去,也捏着她的衣角不放,根本没法对他狠下心。


    她若是真的狠心,就不该进宫,不该再见他。


    最好是一早就不要回京,找个理由继续在外待着。


    可她没办法。


    他三封书信,一个假的孕肚,就能把她哄回来。


    她隔着寝衣摸了摸他逼真的孕肚,不管怎样,都觉得可爱。


    秦明镜拥着他睡去。


    第二日楚白珩醒来时,脸色极为难看。


    他昨夜吃了太多种玉器,到最后几乎思绪混乱,只会攀附着她,一声声唤她,低声求饶。


    他也不记得,在那些混乱的称呼里,他究竟有没有唤她“妻主”。


    “陛下?”秦明镜轻声唤他,问:“要起身吗?”


    楚白珩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与往常无二,并无轻蔑之色,他微抿唇,还是道:


    “昨日的事,你都忘掉吧。”


    秦明镜故作不解,问:“是将陛下赶我走的事忘掉,还是……”


    楚白珩轻吸了下鼻子,鼻翼翕动。


    他比她更听不得他赶她走这话。


    秦明镜先道歉:“昨日是臣不好,不该一再刺激陛下。”


    她最初其实只是想听他唤她一声,别只背对着她不言不语,让她觉得自己只是伺候他用玩具的。


    最后他倒是面对着她了,唤了她很多声。


    他那拼尽全力痴缠着她的模样,仿佛是将这当做了最后一次,竭尽全力挽留。


    只是当他清醒过来,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样子。


    秦明镜也时常看不懂他的心。


    楚白珩没有答话。


    他沉默良久,还是问了出来:


    “你……会跟其他人成亲吗?”


    秦明镜没想到他最后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


    她也知道他想要什么答案。


    作为皇帝,他不能容忍镇北王府壮大,希望将一切结束在她这一代。


    所以,他才会想出说自己怀了她的孩子这样的法子吧。


    她可以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会,我并无成婚的打算。”


    楚白珩诧异看她。


    不敢相信她的话。


    “我听闻,丞相想将幼子入赘你府中……他那小儿子,生得很是貌美。”


    楚白珩低声说着,手指微微蜷缩。


    “不如陛下。”秦明镜笃定道。


    说着,似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太过直白,她又补充道:


    “还是一个人更自在些,我若是无趣了,还可以进宫找陛下,不是吗?”


    秦明镜其实也不敢肯定,皇帝还会不会让她进宫。


    昨日是真将他气着了。


    现在这么一说,其实也是想试试他的想法,向他要个承诺。


    她都许诺不跟其他人成婚了,他总不至于还跟她生气,不让她进宫吧?


    楚白珩确实再也说不出冷硬的话来。


    他嘴唇颤动,低声道:


    “好,只要你还没成亲,就可以随时入宫来,我……我私下里唤你妻主。”


    楚白珩紧紧闭上眼。


    既觉难堪,又没有任何办法。


    他甚至都不认为她会一直不成亲。


    或许要不了多少年,就会改变主意。


    就算几年不变,那十几年、二三十年呢?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但只要她还没成亲,他就愿意一直跟她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过日子。


    他可以在私下里,放下九五至尊、天下共主的身份,当她的小奴。


    听了他的话,秦明镜呆了好一会。


    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


    昨夜,为了让他放弃跟她成亲的想法,故意让他叫她妻主,他气得跟她翻脸。


    后来,虽然他在迷迷糊糊中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当真。


    可现在,他是真的在清醒的状态下告诉她,他愿意叫她妻主。


    啊?


    啊???


    “陛下,您现在清醒吗?要不要给您叫太医?”


    秦明镜惊慌起身,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你就当我是昏了头吧。”


    楚白珩说着,伸手拥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唤了声。


    秦明镜只觉半边身子都被他叫酥了,头皮发麻。


    完了,皇帝被蛊惑人心的妖邪附身了。


    虽然他一直就长着副很能蛊惑人心的脸。


    现在居然还段位更高、杀伤力更强了。


    秦明镜简直想要逃跑。


    再不逃,她怕她忍不住对皇帝这样这样那样,彻底沦陷了。


    她刚将皇帝推开,就听到外边太监催上朝,她当即借机溜了。


    ·


    秦明镜在宫外躲了几天,连镇北王府都不敢回,直接住进了军师家里。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在外边欠债了?”


    军师不解。


    “欠什么债让你堂堂大将军怕成这样?直接带兵出去晃一圈,谁还敢惹你镇北王大将军?”


    秦明镜抱头,“如果真是欠债就好了。”


    就算是欠债,她欠的也不是普通的债,那是皇帝的债啊。


    “到底怎么了?”


    军师戳了戳她,宛如在戳一个摇摇晃晃的不倒翁。


    “你躲我这也不是个事啊,找你的人那么多,都快把我门槛都踏破了。皇宫那边都差人来问过三回了,怕我们密谋造反呢。”


    如果是以前,秦明镜也会跟她一个想法。


    但现在,她莫名觉得,皇帝或许不是怕她造反,是怕她偷吃。


    毕竟她才刚答应过皇帝不成亲。


    偷腥肯定也不行。


    再躲下去,皇宫里那位怕是真要急了。


    秦明镜收拾收拾,进了宫。


    皇帝见了她,倒没什么意外的样子,情绪也很平静,只跟她说还有些奏折要看,让她稍等片刻。


    大太监给她搬来椅子,还奉上了茶点。


    秦明镜真就坐着等。


    皇帝认真评阅奏折的样子很好看,提笔凝眉间,都有说不出的风度和韵味。


    她就从来都坐不住。


    让她吃个茶点等着,她都能一刻钟换十多个姿势。


    顾忌着是在宫里、皇帝面前,她才没太过放肆,勉强收敛了些。


    皇帝批完奏章,来到她面前。


    秦明镜正要起身行礼,就听皇帝柔柔唤了她一声“妻主”。


    秦明镜差点没站稳。


    “不是,陛下,臣、臣那日只是开玩笑的,您别当真。”


    秦明镜忙解释。


    她只能庆幸自己九族都不在了,不然皇帝这一声,能让他们又飞天上去。


    听了她的话,楚白珩立刻横眉冷目,厉声质问:


    “你要成亲?”


    “不是,没有。”


    秦明镜举手做投降状态。


    楚白珩眉眼柔和下来,声音也放软了。


    “那就好。”


    秦明镜:“……”


    “妻主渴吗?可要喝茶。”


    楚白珩捧起桌案上的茶盏,还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面前。


    秦明镜不敢动。


    他又问她:“或者说,妻主想去骑会马?你嘱托我照顾的马驹我有好好养着,就在御马厩。”


    他说着,垂眸看眼孕肚,犹豫着道:


    “只是我腹中胎儿月份大了,实在行动不便,没法陪同前行。”


    “太医说,预计下月中旬就会临盆,届时……妻主会来吗?”


    他问这话时,神情有些忐忑,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点救助的意味。


    秦明镜人都麻了。


    一边想着皇帝或许真的被妖邪附身,性情大变。


    一边又觉得,他都屈尊做到这地步,自己若是拒绝,就真该天打雷劈了。


    有皇帝这一声“妻主”,前边就算是龙潭虎穴,她要闯一闯。


    “我来,我当然来,不,从今天起我就住宫里伺候陛下,不走了。”


    话说,皇帝这临盆……会生出个什么东西来?


    秦明镜犹疑地看向皇帝的孕肚。


    第168章 皇帝生产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 秦明镜守在皇帝身边,完全把皇帝当孕夫照顾。


    皇帝也叫她妻主叫得越发顺畅。


    秦明镜一开始还不自在,求着皇帝别叫了。


    皇帝倒像是得了乐趣, 偏就要这样叫她。


    尤其是在床榻间, 一声声妻主叫得她恨不得将他吃了。


    秦明镜被这样叫得多了,竟也渐渐习惯了。


    随着临盆日期将近,宫里也郑重布置起了产房, 有经验的稳婆宫人齐齐就位, 巫太医更是带着弟子全天在紫宸殿偏殿候着。


    “要不要这么郑重其事?”


    弄得像是皇帝真怀着龙胎一样。


    秦明镜在心中嘀咕。


    宫里的气氛太过郑重,连带着她都跟着紧张起来。


    皇帝的肚子确实越来越大, 平时走路秦明镜都得注意扶着他。


    肚子虽大了,人却瘦削了下去。


    越是临近临盆, 他胃口更差,什么也吃不下。


    还嫌肉腥, 一口都不肯吃。


    秦明镜记着他之前喜欢吃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 各种甜口辣口的,还有水果煎饼。


    她试着用水果来腌制肉, 去除肉的腥味,留下水果的清香, 也让肉变得更嫩, 再将肉烤制喂他。


    楚白珩试了试,倒是喜欢上了, 胃口大开,吃了许多。


    就这样, 到了临盆当日。


    楚白珩刚用了早膳,就发动了。


    宫人连忙将皇帝送去产房。


    秦明镜愣愣想跟着进去,却被拦在了产房外。


    不是?要不要弄得这么逼真?


    秦明镜在产房外踱步。


    明明男子怀孕本就是荒谬之事, 明明皇帝产子是不可能的事,她竟然真的担心了起来。


    他刚刚脸色很差。


    抱着肚子,脸一下子就白了。


    若那是装的,得有怎样的演技才能装得如此逼真?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去看他,只想看到他平安。


    可产房的门紧闭着,大太监带人守在外边,像是怕她闯入。


    产房内不时传出声音,有他痛苦的低哼,也有太医叫他保存力气,还有宫人走来走去布置着什么的声音。


    后来痛苦的呻吟声变得更大了,太医叫他用力,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当秦明镜闻到血腥气时,脑袋直接懵了,下意识上前,就要闯进去。


    大太监连忙拦住她。


    “大将军!您不能进去,产房血腥之地,当心冲煞了您。”


    秦明镜只觉可笑,她一个沙场征战的将军,见过的血不知凡几。


    如果对方说怕她身上凶煞气太重,冲撞了皇帝,她倒要犹豫一下。


    说怕她被冲煞?


    哈,谁煞得过她一个战场杀神?


    “滚开!嗲们唧唧的,闺阁女子见过的血都比你们多!”


    秦明镜一脚将人踹开,闯了进去。


    产房内,皇帝脱力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见了她,那双雾气氤氲的眸子中泛起些许水来。


    “阿镜……”


    他哑声唤她,落在被褥上的手努力抬起。


    “我在,我在。”


    秦明镜快步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见他手上无力,额发凌乱,面色极差,秦明镜心慌意乱,沉声质问太医:


    “这是怎么回事?”


    巫太医也急得满头是汗。


    “禀将军,陛下胎位不正,生不出来……”


    “怎么会胎位不正?该如何救治?”


    秦明镜都顾不得男子能不能怀孕之事了,满屋的血腥气急得她想砍人。


    若非看皇帝还意识清醒,她早拔剑了。


    “胎儿腿先出来,是逆产,陛下怀的又是双胎,更加艰难,这种情况……大人和小孩通常只能保住一个……”


    太医的声音越来越低。


    这种情况,肯定是要优先保大人的,更何况生产者还是九五至尊的皇帝。


    只是这担负上皇嗣性命的决定不能他来做,只能交给皇帝和大将军抉择。


    “需早做决断,若是时间长了,胎儿有窒息的风险。”太医垂首道。


    秦明镜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遇见保大保小这种问题。


    简直荒谬!


    她的手被轻握了下,是皇帝。


    她忙低头看向皇帝。


    “陛下?”


    “阿镜,我去后,你扶我们的孩子即位,由你辅国摄政。”


    皇帝握着她的手,不舍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是想最后再看她一眼。


    “若是……若是这孩子不好,不听话,就将其废黜吧,你……登基称帝。”


    皇帝虚弱的声音在安静得落针可闻的产房内清楚无比。


    所有人都低垂下头,心中惊骇万分。


    皇帝让大将军辅佐幼主登基、辅国摄政且不说,竟然连废立新帝、让大将军自己登基的旨意都给出来了。


    “你说什么呢?!还没到那一步!”


    秦明镜气恼。


    她若想登基,直接反了就行了,哪还有皇帝什么事?


    “不就是孩子腿先出来么,塞回去给它转过来,若实在不行……”


    秦明镜看了眼旁边反着光的银剪刀一眼,没再说下去,只道:


    “总能给取出来,陛下也要好好的。”


    她说着,将手在热水中洗净,来到皇帝腿间。


    还真是腿先出来。


    皇帝还真是……怀着孕。


    这孩子在皇帝肚子里,就喜欢踢腿,现在要出生了也是先将腿踢出来,造成了此时的难产。


    秦明镜伸手,试着将孩子推回去。


    这显然很难做到,皇帝怀的是多胎,里边的空间像是被挤满了,容纳不下一个胎儿塞回去调转方向。


    但多胎其实也就代表着单个胎儿的个头并不大。


    也还未到足月。这才七月半,不到八月。


    或许能尝试着直接伸进去将孩子取出来。


    秦明镜比对了下自己的手。


    有些勉强,但可以一试。


    产房中的太医稳婆犹犹豫豫,许久没想出个法子,其实主要原因是这是皇帝,以至于他们这也不敢,那也不敢。


    连一些民间妇人难产时能用的法子,都不敢在皇帝身上试。


    只怕行差踏错一步,九族尽灭。


    但秦明镜必须要冒险去试。


    皇帝唤她一声妻主,他就是她的家人,连带着他着腹中的婴儿也是。


    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要去赌。


    “陛下,您信我吗?”


    她问皇帝。


    皇帝用最后虚弱的力气点点头。


    “当然,阿镜,我信你,但,若是最后不成,你也别自责……”


    皇帝又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


    秦明镜不想再让他说下去,只对皇帝道:


    “待会会有些疼,您忍着些。”


    皇帝咬着牙,点点头。


    秦明镜在手上抹了些油,将手伸进去。


    楚白珩疼得唇色惨白,额角只冒汗。


    但想到那是秦明镜的手,他倒也没抵抗,就如平常一般,竭尽可能地放松,将她容纳。


    一声啼哭响起,原本产房中紧绷沉重的气氛骤然一松。


    众人各归各位,宫女将秦明镜手中僵硬捧着的胎儿接过去,抱去清洗,裹上襁褓,给皇帝看。


    “是个小皇女。”


    皇帝怜爱的目光扫过大皇女那憋得红彤彤皱巴巴的脸,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转头看向秦明镜,唇瓣微动,用气音说出一个词。


    皇帝累得没有力气,声音低不可闻,但秦明镜还是看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的是“像你”。


    秦明镜人麻了,一点都不想去想那个红彤彤的丑团子哪里像她。


    这才第一个,皇帝怀的是多胎,里边还有。


    皇帝早就没了力气,不能指望他自己生出来,秦明镜只能继续动手。


    好在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个孩子也很顺利。


    又是一声哇地啼哭。


    秦明镜把孩子交给宫人,却并未离开。


    “还有一个。”她道。


    皇帝怀的是三胎。


    根本不是什么双胎。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太医和稳婆,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皇帝已经快要脱力昏厥,秦明镜只能速战速决,将最后一个胎儿取出来。


    当第三声啼哭响起时,皇帝也闭上了眼。


    “陛下?!”


    秦明镜看到他在她面前阖上的眼,心中一慌,忙赶到他身前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害怕得在发颤,几乎握不出他的脉搏。


    还是太医上前诊断,才道:


    “陛下只是疲惫交加,脱力昏睡过去,就让陛下安稳睡一觉吧。”


    秦明镜又握了握他的手,确认他体温尚可,这才长松一口气。


    她低头轻抵住他的额头,听到了他虽然极浅但绵长的呼吸,让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这才有空转动大脑去想别的事情。


    皇帝居然真怀着孕,还一次生下了三个孩子。


    这般玄奇的事,若非发生在她眼前,她是决计不肯信的。


    但它就是发生了。


    所以说,皇帝之前信中写给她的那些故事是真的。


    世间真有真龙太子。


    楚氏皇族历代由皇帝亲自孕育继承者。


    这么说,皇帝说这是她的孩子,这也是真的?


    秦明镜视线移动,看到了三个红彤彤皱巴巴看不清面目的小团子。


    “……”


    秦明镜默默移开视线。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他生的就好,别的不重要。


    之前还想着,如果皇帝真抱出个亲生的孩子,她一定跟他翻脸。


    却没想到,此“亲生”非彼“亲生”。


    这是亲自生的。


    别说翻脸了,秦明镜只期盼着皇帝能早些醒来,快些恢复,能如先前一般陪伴在她身边。


    太医已经下去备药,宫人照看着孩子,秦明镜接过宫女手中的布巾,亲自给皇帝擦洗。


    又见他嘴唇干裂,用茶匙沾着些温水,为他润唇,缓缓喂给他。


    中途,她还给他喂了两次药。


    直到天色尽黑,皇帝才缓缓转醒。


    秦明镜一直守在他身旁,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苏醒。


    “陛下?”她轻声唤着他。


    楚白珩朦胧涣散的视线凝聚在她脸上,先是模糊唤了声“妻主”,然后才渐渐清醒过来,看向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在呢,陛下。”


    秦明镜柔声安抚他。


    “已经没事了,三个小皇女都平安降生,您也没事,太医说只要好好修养,很快就能恢复。”


    “嗯。”楚白珩轻声应着,看向她的目光是绝对的信任,还有深深的眷恋。


    从前秦明镜只觉得,皇帝是为了局势,为了稳住她,才对她虚与委蛇,委身于她,甚至装出怀孕的假象来哄骗她。


    现在她只想狠狠抽自己几巴掌。


    皇帝对她的真心毋庸置疑。


    不管是怀孕生子,还是在产房说的那些话。


    他是真想过,一旦他自己出事,就由她辅国摄政,扶持他们的孩子即位。


    甚至连如果孩子不听话,就让她把孩子废黜,自己登基的话他都说了出来。


    这可不止是托孤之词。


    在他心中,她甚至排在孩子之前。


    秦明镜偏过头去,忍下眼眶的热意,再回头笑着,低声问他:


    “陛下饿了吗?要喝些粥吗?”


    楚白珩感受了下,点点头。


    秦明镜让宫人把备着的粥端过来,亲自喂他。


    大概是生产消耗了太多体力,楚白珩胃口大开,吃了许多。


    怀着孩子时还食欲不佳,也不爱荤腥,肉都要用水果腌制过再烤的才肯吃,现在倒是都能吃了,素粥肉粥都吃得津津有味。


    直到吃饱喝足,楚白珩才想起孩子。


    “孩子呢?”


    秦明镜让宫人把孩子抱过来给他看。


    三个孩子倒没刚出生时那么皱了,五官展开了些。


    自己生的孩子,怎么看都好看。


    楚白珩满眼爱怜,挨个抱着亲近。


    秦明镜看他刚生完孩子,让他少受些累,他都不肯。


    看起来甚至恨不得拨开衣襟,亲自给孩子哺乳。


    “居然有三个。”


    楚白珩一直以为太医说的多胎是指两个。


    这也确实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双胎就足够罕见,更何况是三胎。


    皇帝亲自诞育三胎,是大大的吉兆。


    但想起差点一尸四命的结局,秦明镜就觉后怕。


    “太危险了。”


    楚白珩诧异抬眸看她,难得见她这般模样。


    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居然也有怕的时候。


    “妻主是在担心我吗?”他轻声问。


    秦明镜忙侧头看眼殿内远远候立的宫人,回头轻瞪了他一眼。


    殿内还有人,他居然这么叫她,也真是……都不加遮掩了。


    楚白珩轻笑,“我知道,阿镜在乎我。”


    他牵着她的手,又低声补了句:“妻主疼我。”


    秦明镜回握住他的手。


    没什么比他在她的身边、还能笑着跟她说着话,更让她安心。


    正相互依偎着,勾着手指,就听到一声啼哭。


    一个哭了后,另外两个也跟着哭。


    楚白珩手忙脚乱。


    “是不是饿了啊?”


    他下意识要解开衣襟,想起什么,又停了住,求助般地看向秦明镜。


    秦明镜:“……”


    看我有什么用?我也没有啊!


    秦明镜把孩子抱给乳母,让她们去喂。


    楚白珩眼巴巴看着孩子被抱走,落寞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胸膛。


    “阿镜,让太医给我准备些下乳的药吧。”


    他想了想道。


    秦明镜:“???”


    没必要吧?


    “有乳娘照顾呢,孩子饿不着。”


    她劝道。


    楚白珩却凝着眉,“不行,我不放心,我自己生的孩子,当然要自己抚育。”


    秦明镜想到他写给她信中的内容,大概先皇就是这么把他带在身边这么抚育过来的。


    但这可是三个孩子,他照顾得过来吗?


    皇帝心意已决,谁也劝不住。


    当晚,皇帝就喝上了催乳的药。


    秦明镜想着,这药对男子或许没什么作用,男子能产什么奶。


    没过几天,她就被打脸了。


    先是皇帝觉得胸口涨得慌,让她帮忙揉。


    她一揉,竟发现皇帝的胸膛比之前饱满了些。


    都能从她指缝里溢出来了。


    揉了没多久,他又喊疼,里边涨得疼。


    抱着孩子来吸。


    皇女们吃得饱饱的,敷衍地咬了咬,根本吸不出来。


    奶水不通,皇帝疼得满头是汗。


    最后还是秦明镜给他吮了出来。


    嘴中残留的香甜让秦明镜神情恍惚,难以相信皇帝竟真的产乳了。


    那之后,皇帝每天都要亲自哺乳孩子。


    但他奶水本就少,一个孩子都喂不饱,更别提三个。


    他只能给每个孩子喂两口,再看着她们被乳娘抱走。


    难过得眼睛都快红了。


    委屈地倚在秦明镜怀里,哪里还有那副九五至尊的模样。


    秦明镜只觉他对孩子太过在意,生个孩子生得性情大变。


    一跟孩子相关的事情,他就脑子不清醒。


    一切只要孩子好,损了自身都无关紧要。


    可在孩子之外的地方,他又一如往昔。


    秦明镜一开始都要怀疑孩子给他下了降头。


    后来听宫人说,天下母亲都是这样的,她又渐渐能理解了。


    ——全天下的孩子都给母亲都下了降头。


    皇帝产后精力不济,身体也待恢复,早朝是没办法了,奏折也都是秦明镜给他念,再根据他的意思批复。


    秦明镜的字,可跟他的字相差甚远。


    于是,接下来的几月里,朝中众臣都能看到大将军批的那手龙飞凤舞的字。


    说好听点是龙飞凤舞,说难听点是狗爬的字。


    但这会,朝臣们可管不得那字是难看还是好看。


    皇帝罢朝,大将军批阅奏折,这其中透出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尤其是宫中还传来了皇帝产子的消息。


    什么皇帝产子,分明是大将军掌控了皇帝,还弄出了孩子。


    信的人,知道是皇帝产子。


    不信的人,只认为是大将军另有谋划。


    不管怎么样,有一点认知是相通的,朝政已经落入大将军手里。


    这大楚,要变天了。


    各种猜测纷纷,暗流涌动。


    连军师都想办法找上了秦明镜,问她是不是要反了?


    还是说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也跟反没什么两样了。


    每天批奏折批得头都大了的秦明镜:“……”


    “没反!谁反了?这皇帝谁爱当谁当去!每天看那么多折子累死了!”


    秦明镜暴躁。


    军师果然如此的眼神看她。


    那目光像是在说“都这样了,你还说你没反”。


    “真没有,那些都是皇帝口述的,我也写不出那种话啊。”


    秦明镜解释。


    军师当然知道她写不出来。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到底把皇帝怎么了?咱们之后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就跟以前一样就行。哦,如果有不安分的,你给我看着点,等我腾出手来揍他们。”


    “至于皇帝……”


    秦明镜顿了顿,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跟她说。


    神情既是忐忑,又是雀跃,还带着些许炫耀。


    她凑到军师身旁,悄悄伸出手指比划了个数字,激动道:


    “他给我生了三个孩子,三个女儿!”


    “滚!”


    军师把胡言乱语的人推开。


    秦明镜:“你别不信啊,我女儿可好看了。”


    虽然刚生出来红彤彤的有些丑,但这段时间过去,皮肤退去红色,变得雪白,跟三个雪团子似的。


    五官也展开了,能够睁开眼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圆溜溜的,特别可爱。


    而且长得跟她很像,像她跟皇帝的结合体。


    这绝对是亲生女儿!


    若不是孩子还没断奶,且太小了,受不得风,秦明镜真想把她们抱出来,在军师面前好好炫耀炫耀,再跟所有人都炫耀一圈。


    军师瞧着她的神色,半信半疑,最终问:


    “当真是三个女儿,三个皇女?”


    秦明镜点头。


    “你觉得皇帝会立储吗?”军师轻声问。


    “难说。”秦明镜。


    “难说?”军师喜色降下。


    秦明镜道:“他三个都喜欢得不行,恨不得多长出一只手来抱。别说让他挑一个立储了,他要是昏庸点,能把国家一分为三。”


    “这、这……这你跟我说难说?!”


    军师恼得想揍她。


    看了看她的“钢筋铁骨”,再看了看自己的拳头,怕打疼了自己的手,只能放弃。


    “立谁为储确实难说嘛。”秦明镜小声。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皇女里选。”


    军师倒不觉得皇帝会把国家一分为三,最多是立两个藩王。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做我们所能做的。”


    军师道。


    秦明镜没问什么是她们所能做的,她还得回去帮皇帝带孩子。


    回到宫里。


    皇帝坐在榻边,一手抱着一个小婴儿,腿上还放着一个,看着真恨不得多长出一只手来。


    见她回来,皇帝满眼欣喜。


    “阿镜,你快帮我,孩子又饿了,我腾不出手来。”


    秦明镜只得上前,给他接过一个,熟练地抱怀里哄着。


    皇帝已经练就了同时哺乳两个孩子的技能。


    他努力在三个孩子之间端水,喂她们相等数量的父乳,但如果有孩子撒娇多吃,他就没办法了,只能想别的方法补偿另外两个。


    只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秦明镜都能想象出他以后宠孩子能宠成什么样。


    他的身子已经大好,为了不让他把时间精力都放在孩子身上。


    今晚第一次,秦明镜让宫人将孩子抱去偏殿。


    楚白珩不解,以往孩子都是跟他们睡一起的,至少在一个殿里,他夜里也能随时照看孩子。


    秦明镜揽住他,在他脸侧亲了亲,道:


    “我们今晚做点不适合孩子在场的东西。”


    楚白珩顿时软了腰。


    他早就想要了。


    只是怕她嫌弃他产后的身子,一直不敢提。


    只能将时间精力都用在孩子身上,弄得自己没心思去想。


    他想她想得很了。


    “妻主……”


    他轻轻唤她,声音柔得能滴出蜜来。


    第169章 做她的夫郎(完)


    秦明镜很好地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皇帝不再只专注于孩子, 将更多的心思用在别的方面。


    包括且不限于丈量手指,丈量玉器,拉伸康复训练, 御书房里戴着玉哨批阅奏折。


    秦明镜等天气好了, 还带着他去骑了一趟马。


    皇帝回来时腿都是软的,得依靠着她才站得稳。


    自那以后,身心都得到满足、过得十分充盈的皇帝, 终于肯放心将孩子交给宫人照顾, 只每日自己亲自关怀上一两次。


    皇女们还小,依旧住在偏殿, 并未搬离。


    方便皇帝时刻知晓皇女们的情况。


    每日的朝会也照旧进行。


    消失多时的皇帝和大将军再度出现,众人心中猜测纷纷。


    皇帝正式宣布大楚有了三位皇女。


    后宫空悬的皇帝, 有了三位皇女。


    问就是自己亲自生的。


    这已经是大楚皇室的老操作了,朝臣们也已见怪不怪。


    皇帝说是自己生的, 大将军也说是皇帝亲自生的。


    甚至宫中还有详细记录, 相关人员和记录一律齐全。


    往更甚点说,皇帝在此之前还大着肚子来上过朝。


    这种情况下谁能说孩子不是皇帝亲自生的?


    那必定是真龙血脉。


    纯正得不能再纯正的大楚皇女。


    大将军依旧歇在皇宫里, 甚至就在皇帝的紫宸殿里。


    也没人敢跳出来说不合规矩。


    现在这情形,就算大将军想住进他们的祖宗祠堂, 他们也得扫榻相迎。


    更别提是皇帝默认、甚至亲自邀请的住皇宫了。


    先前想将家中后辈入赘大将军府中的官员, 也默默收起了心思。


    尤其是被皇帝赐婚了的那批人,都抓紧时间结了婚。


    现在的形势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还是稳着不动,保平安为上策。


    ·


    皇女们牙牙学语。


    第一个学会叫的词是“阿娘”。


    大将军应了。


    皇帝也应了。


    秦明镜:“……”


    皇帝对自己亲自生的三个孩子在意得紧。


    若非另一方是她, 他怕是要把“阿娘”这个称呼抢过去独占。


    随着皇女们渐渐长大,有些事情也不得不早做考虑。


    立储还为时尚早,但更多的东西需要布置起来。


    朝中有人上书, 要求遣散女兵。


    说现在战事已消,天下安定,百废待兴,应让士兵归家,恢复生产。


    更提及这些年里,大量女子参军,民间农人难求一妇,人丁不兴,应裁撤遣散女兵。


    秦明镜看着这封折子觉得好笑。


    战后裁军是极易引起哗变之事。


    在大战结束后这一年里,秦明镜已经用温和的手段放归了大部分士兵,让他们解甲归田。


    她根据士兵的个人意愿与功绩,让他们带着嘉奖和封赏归田。


    有田产的恢复故地田产,无田产的授以隙地,真正做到了有田可归。


    而这些自愿解甲归田者,绝大部分都是男兵。


    女兵则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更多地选择留了下来。


    会来参军的女子,本就大多是走投无路之人。


    军中辛苦,她们却宁愿留在军中,也不愿归乡。可想而知那家乡于她们而言都是怎样的地方。


    秦明镜的裁军本就进行得差不多了。


    这人却在这时候跳出来,要求遣散女兵,其心可诛。


    这一刀砍向的不仅是她,也是天下女子。


    秦明镜看了眼折子上的名字。


    一个今年刚入朝新人。


    朝中那帮老臣可真不要脸,一个个都不出声,推了这么一个小虾米出来吸引火力。


    秦明镜看向皇帝,见他正眉头紧蹙思索着什么。


    “陛下?”她唤了声。


    皇帝恍然回神,将另一份折子递给她。


    “安远侯提出开设女学女科,让女子参加科举,朝中也该再多些女官,朕觉得很有道理。”


    楚白珩道。


    他也该给女儿准备些班底。


    直接立女储君或将来女帝即位,朝中肯定会有不小的阻力。


    但如果朝中半数以上的臣子都是女子呢?


    许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安远侯……”


    秦明镜看着折子上的内容,笑了声。


    “军师想得果然比我长远。”


    安远侯,这是军师的封号。


    寓意安定远方,有镇守边疆之功。


    以军功封侯,才得获此封号。


    若军师所说真能做成,倒也不愁之后的事了。


    “至于遣散女兵……”秦明镜看向皇帝。


    楚白珩不甚在意,“哦,那个驳了就是。”


    军中之事,一直都是秦明镜在管。


    他都小心谨慎地没插手,一个小官倒是将手伸得挺长。


    动女兵,就是动秦明镜,是动他女儿将来的助力。


    当真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活腻了。


    寻个由头,发配去苦寒之地吧,不值得上心。


    秦明镜看了他一会,笑道:


    “陛下不愧是陛下。”


    很多事情,还是他做起来才得心应手。


    其他人做事或许需要思前顾后,皇帝不需要,他一个不顺心,就理所当然将人处置了。


    整个天下,需要皇帝思前顾后的,可能也就她一人了。


    “妻主是在夸我吗?”


    楚白珩放下折子,坐在椅子上含笑问她。


    秦明镜回头看眼御书房紧闭的门扉,对他道:


    “别乱喊,待会你受不住。”


    她不说还好,一说皇帝就热了。


    楚白珩伸手,勾住秦明镜的腰封,贴进她,低声唤她:


    “阿镜,妻主,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


    听他这么一说,秦明镜忙按住腰封,阻止他的手,怒目瞪他。


    “你疯了?!”


    生头胎时难产的情形都忘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


    鬼门关前九死一生,都没能让他警醒?


    非得死在产床上是吧?


    被她这么一瞪,楚白珩也有片刻心虚。


    生产时的经历他自然没忘,也记得她对他的在意和呵护。


    现在回想起来,竟然并非全是痛的。


    准确的说,痛感都被时间模糊了。


    明明最开始产床上下来,从昏睡中醒来,他也是后怕的。


    害怕再也见不到她。


    也想着再也不生了,就守着几个皇女和她就好。


    可随着时间过去,看着皇女们牙牙学语,渐渐长大,看着她陪伴在他身边,那些疼痛和恐惧都渐渐模糊。


    再回忆起来,全是甜的。


    他甚至生出了再跟她生一胎孩子的想法。


    “那回只是运气不好,总不会每次都这么倒霉。”


    楚白珩小声道。


    他说着,竟然越发坚信。


    “我是真龙天子,有上天庇佑。还有阿镜你守在我身边。之前那般艰险,不也顺利度过来了?下次肯定也没问题。”


    秦明镜:“……”


    完了,孩子给他下的降头还没结束。


    过了段时间又发作了,还发作得更加厉害。


    秦明镜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再生。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怀上的,只能警告他不许偷偷怀,不准偷偷生。


    为此,她还要每天将他打开检查一遍,确认他没有偷偷怀孩子。


    楚白珩一开始很是落寞。


    但她每晚的检查实在让他羞赧,久而久之就没心思想了,只管缠上她,共赴极乐。


    ·


    皇女们渐渐长大,到了上学堂的年纪,性子也随之沉稳了些。


    对皇帝的称呼也从一开始含糊的“阿娘”,变成了更正式的“陛下”。


    这让皇帝很是遗憾,悄悄缠着秦明镜抱怨。


    秦明镜:“……”


    皇女们叫她大将军和太傅,她都没说什么呢。


    不过私下里倒还是叫她阿娘。


    皇帝惨一点,不管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只是“陛下”。


    这可不是她教的,是她们的其他老师教的。


    “那陛下想让皇女们叫你什么?”


    秦明镜问他。


    “阿爹还是阿娘?”


    皇帝哼哼了几声没有回话。


    过了会才道:“阿爹这称呼不好,听起来像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


    他还年轻着呢。


    楚白珩这样想着,又忽然有些焦虑起来。


    他再年轻,也年轻不过外边那一茬茬冒出来的少年才俊。


    秦明镜是常住在宫中,歇在他殿里,回镇北王府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但工作之时总会接触到许多出色的少年人。


    本届新科状元和榜眼皆是女子,但那探花可是生得极好。


    还有那些投入她帐下的少年郎君,也一个赛一个俊,身材体魄也是极好的。


    虽然秦明镜答应过他,不会成亲。


    但并不表示不会再有其他人。


    外边那些莺莺燕燕,今天给她守军帐,明天就能入她寝帐。


    他容颜再好,也比不过新人的年轻靓丽。


    更何况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容颜长盛不衰,哪怕是身为天子的皇帝也不能。


    他终有一天会老去,容颜衰退,那时,她的目光还会停留在他身上吗?


    楚白珩心中忧虑,手不自觉抚上肚子。


    这么多年了,他的肚子还是毫无反应。


    或许生孩子这种事,不是他一个人想生就能生的。


    她不想跟他再有孩子,不想让他怀上,他就怎么也怀不上。


    楚白珩焦虑地掉了好几根头发。


    第二日醒来,看到枕边落下的发丝,更愁了。


    秦明镜不知他心中所想。


    教导完皇女们武艺后,她悄悄将她们留下。


    说是教导武艺,其实就是寻常的强身健体。


    皇女们都还小呢,不用急,一步步来就好。


    她将皇女们留下,告诉她们,私下跟陛下相处时,可以不用那么正式。


    尤其是跟陛下撒娇的时候,可以用一些别的更亲近的称呼,就像幼时一样。


    “您是说……叫阿娘吗?”


    大皇女皱着小脸,艰难说出那个称呼。


    年幼时不懂事,三姐妹都是阿娘阿娘地叫。


    入了皇家学堂,学了四书五经,夫子也教授了她们各种知识,她们才知道每个称呼所对应的人,君臣父母又该如何称呼。


    三姐妹曾因为称呼的事混乱了好一会,很努力才改过来。


    但现在,她们真正的阿娘让她们继续那么叫皇帝陛下,叫她们的另一个“阿娘”。


    秦明镜颔首,并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道:


    “陛下会喜欢你们那么称呼他的。”


    “好吧……”


    出于对她的信任,大皇女和二皇女艰难应下来。


    三皇女则抬头,好奇地看向她。


    “可阿娘,您也一直叫的是‘陛下’啊。”


    哪怕是私下里,她叫的也是陛下。


    秦明镜怔愣片刻,有些恍然。


    确实,她一直叫的是“陛下”。


    即使已经与皇帝极尽亲密,将他睡了许多次,让他一次次软倒在她怀里,甚至已经与他有了三个孩子……


    却还在称呼上守着君臣之道。


    连皇帝都会在私下里叫她“妻主”,叫她“阿镜”,她却还是唤的“陛下”。


    既然皇帝想要孩子们叫他更亲密的称呼,会不会也会想要她在称呼上与他不那么疏远。


    秦明镜难得早早下职,去寻皇帝。


    这个时间,皇帝应该在御书房才对。


    可她统管的禁卫却说,皇帝在紫宸殿。


    居然在寝宫里。


    秦明镜回了皇帝寝宫。


    她有无需通报入殿的资格,殿外的太监自然不会不长眼拦她,只安静行礼。


    秦明镜直接入了内殿。


    然后,看到了撑着腰挺着大肚子的皇帝。


    四目相对间,楚白珩短促“啊”了声,忙护住肚子,一脸惊慌。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明镜瞪大眼睛,惊到顾不上尊称。


    “阿镜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楚白珩忙宽衣解带。


    虽然他们不乏白日云雨,但青天白日做这种时,他还大着肚子,终究不好。


    秦明镜上前伸手想要拦他。


    但楚白珩已经先一步解开衣裳,露出了底下的……布包。


    秦明镜:“???”


    “咳,是假的,没有怀上……”


    楚白珩说到这时,还有些遗憾。


    他这肚子不争气,一直没能再次怀上。


    也是想起她某日夜里搂着他说私房话时,提起过,她曾一直以为他怀孕是假的,是伪造孕肚、假装怀孕,哄骗她,直到亲眼见到他分娩,才知道他是真怀了。


    楚白珩这才想出了这么个主意。


    想要再体验一次怀着她孩子的感受。


    本只想着自己偷偷穿戴,没想到她在这时回来。


    “我这就取了,你别生气。”


    楚白珩抬手想要取下。


    却被她按住了。


    秦明镜给他拢起衣服,系好衣带,看着他逼真的“孕肚”,她含笑道:


    “不用,就这样就挺好。陛下既然喜欢,就穿戴着吧,很好看。”


    皇帝总想着再怀一胎,既然打消不了他的想法,就让他这样自娱自乐吧。


    假孕总比真孕好。


    不用进产房,也不会难产,不用过鬼门关。


    而且,她确实也有些想念皇帝“装孕”的感觉。


    她将他往龙榻上带。


    “陛下,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撑身覆在他身上,抚上他俊美的脸,目光柔和,又换了称呼:


    “白珩,阿珩。”


    白珩,白色的美玉。


    他很适配这个名字。


    楚白珩双眸眨动,愕然看她。


    “阿镜,你叫我什么?”


    “白珩。”


    秦明镜笑,俯首在他唇上亲了亲,又唤道:


    “夫郎。”


    楚白珩几乎醉得晕眩,面上泛起绯霞,腰肢和声音都跟着软了,双目荡开盈盈波光。


    “妻主……”


    秦明镜与他相拥纠缠,细心呵护着他的“孕肚”。


    天色还早。


    自那天以后,楚白珩就越发爱带着“孕肚”出门。


    这将宫人们吓了一跳,更是让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不明所以。


    楚白珩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只简单跟巫太医说了声。


    太医不敢问缘由,其他人就更不敢问了。


    不管是真是假,都是皇帝的计划,无人敢质疑。


    就是在面对皇女们时有些尴尬。


    楚白珩抚着隆起肚子,求助地看向秦明镜。


    秦明镜知道他对肚子上那包布有多认真。


    既然是认真装孕,当然不希望在别人面前被拆穿。


    于是,秦明镜牵着皇女们出去,私下跟她们说了真相。


    ——没有怀孕。


    ——只是想念怀上你们时的经历,才用这种方式来体验。


    皇女们大为震惊,很是被皇帝阿娘的思念和爱意感动。


    并追着她问了许多关于皇帝怀她们时的事情。


    秦明镜都一一说了。


    突然得到三个加倍黏人的女儿的楚白珩猝不及防。


    一边抱着“孕肚”,一边揽着女儿们,一边看向旁边含笑注视着他们的秦明镜。


    只觉世间最幸福的事也不过如此。


    几个月后,太医例行请平安脉。


    然后……


    在军中的秦明镜被宫中来的消息叫了回去。


    皇帝坐在紫宸殿中,那充当孕肚布包已经被解了下来,放在桌上。


    皇帝抚着并不明显的肚子看向她,双目闪闪发光,既有些忐忑,又满含欣喜和期待。


    “阿镜,我怀孕了。”


    他说。


    秦明镜差点晕厥过去。


    假孕变真孕了!


    她找太医院令再三确认。


    没错,就是怀孕,怀了龙胎。


    已经怀孕三月有余。


    算算时间,还真是在假孕期间怀上的。


    这究竟是怎么怀的啊?


    前提条件是什么?


    之前那么多年都没怀,怎么就突然怀了?


    秦明镜不明所以。


    “阿镜,妻主,我怀上你的孩子,你不高兴吗?”


    楚白珩牵着她的衣角,忐忑问。


    秦明镜还能怎么说,只得点头。


    “高兴高兴,但……生孩子如过鬼门关,九死一生。”


    满脑子都是给心爱之人怀孕生子的皇帝当然听不进这些。


    “这次一定不会有事的,哪能次次都碰上呢?”


    秦明镜:“……”


    该死的降头术!


    皇帝执意要生,总不能让他把龙胎打了。


    小产同样伤身,只能生了。


    来年春,皇帝成功诞下二女,父女平安。


    秦明镜悄然松了一口气。


    为了皇帝这次生产,从来不信神佛的她,把漫天神佛都拜遍了。


    在此之前,还以皇帝的名义,大兴医学。


    许多上过战场有经验的女医,也调入宫中,与太医院令一起负责给皇帝接生。


    这是真做好了动刀子的准备。


    好在一切顺利,父女平安。


    秦明镜想着这次总该结束了。


    结果,皇帝奶了小皇女们一年,哺乳期一结束,他又掏出了他的假孕布包。


    秦明镜:“??!”


    她赶紧给他摁回去。


    她现在是怕了这布包了,一不注意就假孕变真孕。


    皇帝也是,都疼了两次了还没长教训,生完还想生。


    降头之术竟恐怖如斯!


    ·


    直到许多年后,皇帝才跟她讲了真相。


    他想用孩子留住她,让她将更多的目光留驻在他身上。


    “当然,也有确实很喜欢孩子的原因,我和阿镜的孩子。”


    楚白珩一提起这个,就眉目温柔。


    他和秦明镜的孩子,有着他们两者的特点。


    不管是外貌上,还是性格上。


    就像是他们某些方面的特征进行的随机组合,诞生出来的孩子格外令人喜爱。


    大皇女像她又像他。


    身体康健,机智果敢,武艺卓绝,还有着极强的政治才能。


    哦,外貌也是风华绝代,气质尊贵,风度翩翩。


    其他几位皇女,也都是各有千秋。


    楚白珩早早处理完朝中诸事,传位于大皇女,与秦明镜生活在一起,做了她的夫郎。


    他们还举行了一个小小的婚礼。


    婚礼是在秦明镜的封地举行。


    也就是在当年那个山寨。


    当年的小小山寨早已被修葺得更加庄严富丽,驻守的也都是追随秦明镜多年的亲兵。


    来参加婚礼的,除了他们的孩子,就是秦明镜多年的好友,还大多都是从这个寨子中出去的。


    这么多年来,关于大将军跟皇帝的关系,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但亲眼看到皇帝——现在已经是太上皇了——跟大将军成婚,还是让人震撼莫名。


    婚后,楚白珩就生活在这重修后的山寨里。


    偶尔会和秦明镜一起去看看壮丽河山,去看看天下百姓,又或是回京一趟看看孩子们。


    秦明镜也逐渐卸了兵权。


    继承她位置的是二皇女。


    她和新帝一母同胞。


    或者说远比一母同胞更加亲密。


    她们加上三皇女,是一起在皇帝肚子里住过八个月的三生子,彼此间的信任与默契无人能及。


    当皇帝跟她说起这事时,两人都已年过四十。


    彼此相伴的时间比未相伴的时间还要长。


    大概是二十多年来的相濡以沫,和先前的婚礼,让皇帝信了她的真心,也终于让他有了安定感,才跟她说起这些年的种种想法。


    他说,他怕她喜欢上更加年轻的俊美少年,想用更多的孩子留住她的关注。


    他说,他心悦她已久。


    他说,他很惋惜当年那场进行到一半就中止的婚礼。


    有时梦里都会梦到他们拜堂成亲,他坐在她布置的婚房中,她来掀他的盖头。


    他说如果有来生,还要跟她成亲,跟她生儿育女,做她的夫郎。


    他又问她,会不会嫌他年老色衰,另爱他人?


    秦明镜捏着他的下巴,看他美貌如初的脸。


    岁月格外厚待美人,未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真不知他哪来的不自信。


    秦明镜垂眸亲他,告诉他不会。


    她会陪他一起,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


    不过按照现在的趋势来看,很可能是她先老,他还光彩如旧。


    她在心中道,如有来生,她也还要做他的妻主,将他占据一生,又一生。


    第170章 番外·废帝为妃1


    秦军攻破皇城之时, 楚白珩本想一根白绫自缢了结,却被一柄飞剑救下。


    他跌坐在地,咳嗽不止。


    秦军统帅来到他面前, 挑起他的下巴, 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旋即肆意笑道:


    “我看废帝也是风韵犹存,就留下当我的后妃吧。”


    因她这一句话, 他连死都成了奢求。


    他被关进了后宫的空置的宫殿中, 她的亲兵寸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边,看守着他, 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月。


    忽地某一天,他的宫殿中多了些侍从宫女。


    他们将他彻底梳洗一番, 给他穿上颜色亮丽的衣裳,说是……新帝要宠幸他。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堂堂大楚天子, 怎么能被人当玩物临幸?


    他宁可一头撞死。


    他被轻易制服, 并被绑了起来,抬到了床上。


    等待的时间格外煎熬。


    楚白珩试过咬舌自尽, 但那太疼了。


    刚咬破皮,他就疼得受不了, 并被宫人发现, 往他嘴里塞了布。


    当新帝到时,看到的就是被五花大绑缚在床上、嘴里还塞着白布的他。


    楚白珩想, 自己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但还是怒目瞪她。


    新帝是一个女子, 也就是先前救下他的秦军统帅,秦明镜。


    他从很早之前就知道她。


    世人说她箭术卓绝,武功独步当世, 说她百战百胜,所向披靡,锐不可当。


    也说她青面獠牙,身似城墙,三头六臂。


    但她其实生了副极好的面貌,英气逼人,眉眼美得极具攻击性,让人不敢多看。


    此时,他们的身份如云泥之别。


    她是新朝皇帝,统御天下。


    他是前朝废帝,是她随口收下的后妃……


    形貌也如云泥之别。


    他被缚在床,狼狈不堪。


    她好整以暇,居高临下。


    楚白珩只觉无比羞辱。


    比国破家亡来得还要令人不堪。


    秦明镜停在床边打量着他,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停留在那捆绑着他的红绸上,嘴角勾起一个笑。


    “还有点意思。但绑成这样不方便享用啊,下回绑个好看点的姿势。”


    她挑起他身上的红绸道。


    “是。”


    隔着屏风,外间传来宫人的应答声。


    楚白珩的脸顿时羞恼得全红了,咬着嘴里的布怒目瞪她。


    “爱妃想说什么?”


    她取下他口中的布,笑着问他。


    她含笑的脸近在眼前,楚白珩一时忘了自己要说的话。


    过了一会,才红着脸咬牙道:


    “我宁死不受此辱!”


    “呵,”秦明镜低笑了声,单手捧起他愤怒的脸,玩笑般地道:“看来废帝还没弄明白情况。”


    “听好了。你的宗族宗亲、追随你的朝臣、服侍你的太监宫人,都在我手上。你安分点,好好当我的后妃,伺候好我,他们还能求一个活路,不然……”


    她没再说下去,但其中意思很明了。


    楚白珩轻咬下唇。


    他没法做到不顾他人死活。


    这或许是他最后能为他的臣民们所做的事了。


    秦明镜没告诉他,他的臣子早就投效了她,太监宫女也尽数归顺。


    前朝的宗室宗亲处理起来麻烦一些,该杀的杀了,剩下的圈养控制起来,了此余生。


    她看着他神情松动软化,伸手解开他身上的红绸,不疾不徐地将手探入他衣袍中。


    他很是吓了一跳,身体紧绷,又抖如筛糠。


    秦明镜觉得有趣,她就爱看他这受辱般的反应。


    这楚朝的末代皇帝,可真是天姿国色。


    静坐不言时清冷尊贵,让人想冒犯他。


    备受屈辱时眼尾泛起一抹红色,更是风情万种,魅惑得颠倒众生。


    乱世美人最为薄命。


    还是上了她的榻,由她庇护着为好。


    她扣住他的劲腰,将他抵在榻上,撕开他的衣袍,大片肌肤果露在空气中。


    大抵是这样的对待对废帝来说太过耻辱,他短促惊呼一声,下意识挣扎反抗。


    秦明镜轻易扣住他的手,将他的手压过头顶。


    她从不惧他反抗。


    只要他好好活着,不寻死就行。


    反抗也别有一番滋味。


    秦明镜打量着他颤巍巍暴露在空气中的两点殷红,轻啧了声。


    “废帝的龙体长这么涩,有没有给人玩过?”


    她捏住一点质问他。


    楚白珩屈辱羞恼,咬唇怒视她。


    她以为人人都跟她一样无法无天吗?


    除了她,谁人还敢这般冒犯他?


    秦明镜迎着他喷薄着火焰的目光轻笑了声。


    “倒也无妨,不管有没有,我今晚都先给你破了身。”


    楚白珩的睫羽悄然一颤,见她跨坐在他腰身上,后知后觉知了些羞意。


    这个女人怎么这样?


    他还没经历过房事。


    第一次竟真要被这灭他家国的新君夺走。


    楚白珩忐忑不安,竟连挣扎都忘了。


    直到被她用捡起的红绸缚住立起,他才隐约反应过来什么。


    他慌张看向她,却被她捏住了下巴。


    秦明镜垂眸对他冷冷道:


    “新朝以凰鸟为尊,龙性银邪,最是污浊,废帝这脏东西给我控制好了,若是沾染了我身,我就只能将其彻底堵住。”


    “不。”楚白珩想说自己并不脏,却没有答话的机会。


    他被翻转过来,她毫不怜惜地侵入了他。


    楚白珩疼得慌乱回眸,却只对上了她微凝的眉。


    他恍然意识到,她其实并不喜欢他,只是羞辱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口传来阵阵绞痛,竟比最初被缚在床等待她的临幸,还让他难受。


    楚白珩紧咬着唇,垂头咽下喉中的哽咽,沉默而酸涩地承受下她的一切。


    秦明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意外他的顺从。


    她的眉头很快又再度凝起。


    他太紧了,即使他没怎么反抗,也紧绷得让她难以寸进。


    宫人的准备并不充分。


    硬来的话,他或许会受伤。


    秦明镜思索了会,将另一只手探到他身前,扣住他的下巴,打开他的嘴,让他舔舐。


    楚白珩的哽咽泄了出来,又很快被手指堵住。


    侵入的手指擒住了他的舌尖,他惊慌得想要咬她,却被身后的戳动弄得泄了力。


    “乖一点。”她警告他。


    楚白珩控制住牙齿,绝望而顺从地任由她的手指占据他的口腔。


    承香殿的烛火亮了一整夜。


    直至天明,里边才传来声音,让宫人送热水。


    楚白珩早已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秦明镜解开他的束缚,他也只在昏迷中不安地弓起身子,断断续续释放,模样很是可怜。


    她简单给他擦洗了下。


    视线掠过他身上的青紫,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如此禽兽。


    享用他时,她根本思考不了太多,只想将他彻底占有,将他的每一处都烙印上她的标记。


    除了沙场上战至酣畅打得热血沸腾外,她第一次这么失控。


    她不明白那股令人烦乱的占有欲从何而来。


    因为占了他的皇位不够,还要占了他的人吗?


    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是她的了。


    她破了他的身,夺了他后边的初次,他今后也只能在她身下承欢。


    秦明镜沐浴更衣,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前去上朝。


    朝会后,已经是她丞相的军师找上她。


    她一直对她留下楚废帝的事极为不赞同。


    听闻她昨夜歇在废帝宫中,就更焦急了。


    “我知道我说不动陛下,陛下硬要留下废帝也可以,但请立刻选秀侍君,充实后宫。”


    丞相道。


    秦明镜现在刚抱完美人,看什么都觉不如他,哪有心思选秀。


    “什么废帝不废帝的,他是我的楚妃。至于选秀之事……稍后再说吧。”


    她想把这件事情略过去,但丞相却意外坚持。


    “不能稍后,陛下!”


    丞相一脸严肃道:


    “女帝的子嗣,自然只认其母,不认其父。但您宫中只有废……楚妃一人。若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了皇嗣,外边那些前朝余孽必定兴风作浪。”


    前朝余孽这种东西,是杀不尽的。


    只要有利可图,随便来个人也能喊一句“反秦复楚”。


    秦明镜不好跟丞相说她是怎么宠幸的废帝,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她也有信心,只要给她十年,就能让天下百姓都忘记楚朝,只认大秦。


    但这同样没法在这时说服丞相。


    双方僵持半响,她只能叹道:


    “行吧,你给朕选一些年轻俊才入宫,正好我宫里堆积成山的文书需要人整理,对外就称是我的后妃吧。”


    秦明镜想着,以后若是这些侍君中有人有了心悦之人,她就将人放出宫去,给一笔遣散费,全当是送的新婚贺礼。


    丞相也不管她究竟睡不睡,只要对外说得过去,把问题解决了就行。


    她动作也快,当天就将一批人送进了宫。


    楚白珩这一觉,昏睡到傍晚才醒。


    身上已被清理干净,青紫处也抹了药。


    连嘴里昨夜咬破的地方都有着药味。


    他不知是哪些宫人在他昏睡时做的,只觉自己一切被赤果地扒开在阳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被新帝凌辱后的不堪场面,所有人都在心中鄙夷着他,让他羞耻难当。


    他埋首在被子中躲避。


    他或许应该自裁了断,但新帝的威胁让他什么都不敢做。


    舌尖苦涩的药味蔓延。


    他在被子中当缩头乌龟躲避了半刻钟,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然后被宫人唤起。


    “楚妃,陛下交代,您必须起来用晚膳。”


    楚白珩知道,自己再躺下去,他们就要用强制措施了。


    他只得穿上衣服起身梳洗用膳。


    他庆幸宫人将衣服放在了他帐中,没让他再备受羞耻一次。


    这日夜里,新帝没来。


    楚白珩从殿外宫人的谈论声中得知,她今日纳了许多新人。


    楚白珩坐在帐中,抱着被褥,只觉心中苦涩难当。


    比醒来时嘴里的药味还苦。


    她对他并无情意,只是拿他当玩物羞辱。


    前朝废帝的身份,让他被她看中,也让他永远都得不到她的真心和宠爱。


    他被困在她的后宫中,直到她彻底对他失去兴致、不在意他的生死的那一天。


    那时,他或许就能解脱了吧。


    楚白珩枯坐一夜,彻夜未眠。


    ·


    新朝刚建立,政务繁忙,数之不尽的琐碎事务要处理。


    秦明镜之前忙了半月,才有时间去看一眼自己收进后宫的美人。


    这次又过了好几天,才抽出身来去他宫中。


    她这回没有提前派人通知,抵达宫门前也让行礼问安的宫人噤声。


    当她走入内殿,看到的就是美人倚在窗边,眉间萦绕着愁绪的模样。


    直到她停在他身边,他才恍然有所觉,回过头来。


    看到她,他面上闪过诧异之色,呆愣在原地。


    作为曾经的天子,他当然没有向人行礼请安的习惯。


    秦明镜也觉得他维持这个样子挺好的。


    他在榻上跪她就够了。


    平日里跪她的人已经够多,不用再加他一个。


    只是视线落在他面上,她眉头微皱,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太高兴地评价:


    “痩了。”


    明明上回来,他还没这般消瘦。


    不过几天过去,竟然肉眼可见地清减了。


    “没好好吃饭?”


    她凝眉问。


    见她似是想唤宫人来责问,楚白珩下意识拉住她的袖口。


    “没,我、我吃了的……”


    有她的吩咐,宫人不可能克扣他的饭食,也会盯着他,不许他绝食。


    只能是他情绪不佳,忧思过重,导致快速痩了下来。


    秦明镜心中有些烦闷,却不知该怎么办。


    曾经的天子只能屈身于她,他当然会不甘屈辱,郁郁寡欢。


    她能禁锢他的身体,命令他不得寻死。


    却无法命令他的心愉悦起来。


    最终她也只能叫宫人备了饭菜,让他跟她一起再吃了些。


    他低着头,小口吃着,吃得很慢,也很少。


    秦明镜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就这样守着他,让他吃了半个吃撑。


    直到看他吃得艰难,似是实在吃不下了,才放过他。


    接过宫人奉上的水漱了口,她带他进了内殿。


    他显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躺在床榻上时身体还是僵硬的,眸光触及她时有些瑟缩。


    显然那晚的经历给他留下了并不怎么好的回忆。


    他害怕她。


    秦明镜轻啧一声,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还有几分懊恼。


    她当时是有些昏了头,但她没想伤他。


    秦明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


    他是前朝皇帝,虽然他即位还不满一年,没有后妃,但作为大家族尤其是皇族的人,肯定早早就有人教导,通晓了人事。


    秦明镜总不能说她在气他没为她守身如玉。


    她绑了他,占了他,给他破身。


    让他从另一种意义上初次、也是彻底属于了她。


    到底做得太过火了点,狠厉得像是要将他弄下一层皮来。


    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怕她。


    秦明镜当然不会跟他道歉,只硬邦邦说了句:


    “我这次轻些,你别怕。”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好在这次她提前让人备了软膏,倒是进得顺利了许多。


    下方的人咬着牙不肯发出声音,偶尔泄出一声,像是呜咽。


    秦明镜倒也没逼他,只浅浅要了他一次,就拥着他睡了。


    睡在与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人身边,其危险性自然不用说。


    但秦明镜艺高人胆大,且直觉认为他不会试图杀她。


    她也说不清这种直觉源于什么。


    大概是觉得他会在意一下曾经追随他的人,不会做这种鱼死网破的事情。


    又或许是他在她身下朦胧中看她的那一眼,给了她奇异的感觉。


    秦明镜倒是安稳睡了。


    楚白珩却是半夜未眠。


    她的两度临幸,终于让他认清了自己如今的身份。


    他成了她的后妃。


    她随时会来幸他,也随时会离开。


    她会有许许多多的后妃。


    他只是其中身份最尴尬,却也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以后还会有皇后。


    身为曾经的皇帝,楚白珩当然清楚,作为帝王,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


    大概是身份的转换让他无从适应。


    不然,心口怎么会这么疼。


    楚白珩直到后半夜才模糊睡去。


    她是武者,体温似乎都比常人高一些,身边特别暖和。


    连带着原本凄冷的床榻都跟着暖了起来。


    那热度让人不愿醒来。


    秦明镜依旧第二日一早就醒了过来。


    令人诧异的是,他也醒得早。


    明明她已经刻意放轻动作,但在她离开床榻后,他还是忽地睁开了眼。


    想到他也曾是需要每日早朝的悲惨皇帝,秦明镜就能理解了。


    不过现在悲惨的只有她。


    他还能继续躺着睡回笼觉。


    想到这,秦明镜有几分不平衡。


    她夺了他的帝位,反倒让他比她轻松了。


    秦明镜气闷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作为报复。


    楚白珩刚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被她捏也只愣愣看她,没敢反抗。


    都说刚睡醒时是一个人最真实的模样。


    秦明镜哪想到废帝本质上是这么一副软软呆呆的包子样,还以为他会有起床气呢。


    秦明镜又揉了把他的脸过了过手瘾。


    砸吧了下,评价道:


    “还是太瘦了,多吃些,我喜欢有肉的。”


    虽然废帝这张脸怎么都好看,但还是多长点肉抱起来更舒服。


    留下这么一句,秦明镜就去上早朝了,也没有让他跟着起身相送的意思。


    楚白珩茫然躺在榻上,确认她离开了后,将下半张脸缩进还留有余温的被子里。


    她不折腾人的时候,其实不难相处。


    想到第一晚时她对他的强迫和羞辱,楚白珩又心中酸涩。


    他的身份注定了她不会好好待他。


    以后的日子或许会更加难熬。


    楚白珩又睡了两个时辰,才起来用早膳。


    只要他不故意不吃东西,宫人就不会来催他。


    哪怕他赖床或多睡几个时辰都没事。


    这还是在他儿时被父皇百般纵容时才能得到的待遇。


    现在居然以这种方式得到了。


    楚白珩一时心中滋味难明。


    新帝虽然说想要他多吃些,却也并没有交代宫人必须盯着他吃多少东西。


    但在用膳时,想到她说她喜欢有肉的,楚白珩抬手碰了碰自己能感受到骨头的脸,还是犹豫着多吃了些。


    她又是一连许多天都没来他宫中。


    楚白珩伏在窗边,看着外边连绵的细雨,轻叹了声。


    她宫中美人如云,她当然想不起他来。


    这大概就是后宫妃子的日常吧,日夜盼望着帝王到来,却又一次次期望落空。


    楚白珩凝眉晃了晃脑袋,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出去。


    他在想什么呢?


    她不来当然是最好。


    这样他也能少受些羞辱。


    他本就不可能得到新帝的宠爱。


    只等她彻底将他忘记,将他遗弃,他也就能以身殉国了。


    “在想什么?”


    一道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白珩愕然回头,看到一身黑红朝服的新帝站在他身后。


    像是刚处理完朝政就来了。


    “陛、陛下……”


    他第一次这样唤她,虽然叫得有些磕绊,但还是让秦明镜另目看了他一眼。


    “窗边凉,别着了风。”


    她说着,牵过他的手,带他去内殿坐下。


    他们见面,要么是直接去榻上,要么是同桌用膳,像这种单纯静坐在桌旁的经历还是第一次。


    楚白珩有些不知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正常的宫妃应该怎么跟皇帝相处。


    他自己没有后妃。


    以往倒也曾在宫宴上见过他父皇的妃子。


    但因为根本不在意,也就没注意过她们是都怎么做的。


    大致的印象便是竭尽所有、才艺尽出地卖弄和讨好。


    难道他要给她表演吗?


    楚白珩的大脑懵了一瞬。


    他的手还被她握着。


    她捏了捏,又看了看他的脸,满意道:


    “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


    没那么清减骨感了。


    这大概算是称赞。


    楚白珩迟缓地想。


    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为此高兴。


    “怎么变得更呆了?”


    秦明镜轻叹一声,对他道:


    “今晚你来侍奉,知道该怎么做吗?”


    本来是不会的,但想起她那两晚对他做的事情,楚白珩犹疑地点了点头。


    于是被带到了榻上。


    她解开朝服,把他的脑袋摁到了身下。


    楚白珩的大脑顿时一空。


    她、她怎么这样啊?


    这个以前没有过啊。


    她从未让他这样伺候过。


    “不会吗?”


    她问。


    像只是单纯的询问。


    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楚白珩的心却提了起来,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她的不悦。


    他的手指微微蜷缩,感觉到手心泛着疼意。


    她难得来他这里一次。


    若是惹得她不快,之后怕是会更少踏足这里。


    按理来说,被她遗忘和厌弃就是他想要的,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他眼睫微颤,试探着贴了上去,凭借着本能连蒙带猜地服侍着她。


    她以前从未要他这样做过,也没人教过他,他不知道自己做得究竟对不对,也不知道她是否满意。


    她从来没有正常地宠幸过他。


    她或许会更喜欢其他人的服侍。


    他们肯定比他更懂得取悦她,讨她欢心。


    不知不觉,眼前就朦胧了。


    头发忽地被拽住,她将他提得抬起了头。


    秦明镜凝眉看着他蕴含水雾的眼睛,伸手用袖口擦去他唇边和下颚的晶莹。


    “真是,只是这种程度,就让废帝您受不住了?”


    她叫着那个称呼。


    配上从她口中说出的尊称,显得格外讽刺。


    “不、不是的……”


    他想要服侍好她,只是做得很糟糕。


    楚白珩绝望地闭上眼。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烫得秦明镜放开了他的下颚。


    失去辖制的他骤然脱力,跌倒在她腿上。


    他慌乱睁眼,抬眸看向她。


    秦明镜垂眸俯视了他一会。


    伸手将他抓起,丢到床榻上,翻身压下,强要了他一次,又一次。


    待到天将明时,楚白珩的嗓子已经哑得发不出声来。


    倒是比初次好一点,没昏厥过去。


    刚养好没几天的身体上,又多了许多痕迹。


    秦明镜穿衣起身。


    他缩在被子中,只露出一双眼睛,安静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就这么抗拒她?


    秦明镜心中烦躁。


    过了半响,她沉声问他:


    “想养什么猫?”


    楚白珩闻言愣了愣,疑惑看她。


    秦明镜一脸不耐烦道:


    “狗也行,或者鸟?还是说……你想要人?”


    说到“人”时,她微眯了下眼,掩下变得锐利的眸光。


    楚白珩知道自己不该提,但他还是大着胆子道:


    “巫太医,可……可以吗?”


    说到最后,他透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祈求看她。


    秦明镜记忆力很好,很快从脑海中找出了这个称呼所对应的人。


    原先的太医院令,来自世代侍奉楚朝皇室的巫家。


    她掌控皇宫后,太医院中大部分人都自发投了她,唯独这姓巫的太医院令冥顽不化。


    秦明镜凝眉注视了他一会,最终在他忐忑的目光下,应了下来。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