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番外·废帝为妃2
巫太医来了他宫中。
随之送来的, 还有一只五彩缤纷的鹦鹉。
是新帝怕他一个人待在宫中无趣,送与他解闷。
殿中众人都退下。
巫太医给他诊脉。
“如何?”楚白珩忐忑问。
他的体质自己知道。
楚朝皇帝都有孕育龙胎的能力。
只是他曾经也并未亲身经历过这种事,不知道究竟怎样才会怀上。
这些天他隐有所感, 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思来想去, 终究不放心。
这才借着新帝给的机会,将世代服侍楚氏皇族的巫太医要到身边。
“主子……”
巫太医颤颤收回手,神情沉重。
“这确实是孕育龙胎之象。”
若放在以前, 皇帝孕育龙胎, 是绝对的大喜事。
可如今,皇朝覆灭, 所余之人都成了新帝的阶下囚,朝不保夕。
陛下也被新帝纳入后宫, 备受折辱……
这种情况下怀上龙胎,是祸非福。
楚白珩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听巫太医确诊他怀上了龙胎, 他便白了脸。
“怎么会……竟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楚白珩抚上尚且平坦的腹部, 心慌意乱。
“主子,这胎儿……还请主子早做决断。”
巫太医当然说不出将龙胎打了的话, 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哪怕有此念头,都是犯了大忌。
但此时, 陛下被困宫中, 就在新帝眼皮底下。
这怀上孩子之事,若被人得知, 怕是会牵连到陛下本人。
楚白珩无法决断。
他怎么可能杀死他自己的孩子?
“不……我要把它生下来,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楚白珩护住肚子, 连带着看向巫太医的目光都透着几分警惕。
“可新帝会同意吗?”巫太医发愁。
新帝掌握着他们的生杀予夺。
也包括陛下腹中胎儿的生命。
楚白珩心乱如麻,快速思索着办法。
也别指望他这般慌乱下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她……不常来我宫中,以后可能会来得更少, 我可以躲过去。”
楚白珩道。
巫太医:“就算新帝不来,这殿中宫人也都是她的耳目,待月份大了,总会被看出来。”
“我不让他们近身伺候。等月份大了,天也冷了,我再穿厚实些,躲在内殿不出。常人也不会想到男子怀孕之事,能避过去的。”
楚白珩心慌地抓着身上的衣服。
说着说着,竟越来越觉得有可行性。
“分娩时,我咬着棉布,不发出声音,不会惊动外边值守的宫人。到时候,你再把孩子裹好,藏在药箱里,带出宫去。”
巫太医不知该不该说陛下的异想天开。
但陛下心意已决,他也只能竭力去办。
就算拼上自己性命,也要为皇嗣谋一条生路。
“那么,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巫太医转头,看向殿内鸟架上的鹦鹉。
楚白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那五颜六色的大红鹦鹉正歪头梳理着羽毛,似是感受到注视,它也侧过头,看向他们,室内一时寂静。
“我用药将这鹦鹉弄哑。”
巫太医低声请示。
楚白珩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新帝命人送来的这只鹦鹉,很可能成为出卖他们的口舌,让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但……
她送他这样颜色亮丽的鸟儿的本意是陪伴他,解他寂寞,给他寻开心。
“不。”
楚白珩注视着那鹦鹉,手指微微蜷缩,还是道:
“鹦鹉学舌哪有这么快的?无需多此一举。若是一只鸟儿出不了声,反而惹人生疑。”
巫太医虽觉得不保险,但还是只能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
楚白珩本就不出殿门,怀上孩子后,就更不出门的。
他在内殿静静养胎,偶尔喝上一碗巫太医送来的安胎药。
对外只说安神的。
这日子并未如他所期望的那样平静过下去。
才过了五日,新帝就来了。
听到外边响起的请安声,楚白珩心慌不已,掐了掐自己手心,强做镇定出门迎接。
在殿门口遇见了入门的新帝。
秦明镜诧异看他。
她来过这里几次,他什么时候专程出门迎过她?
惊得她回头看了眼日光,确认太阳没从西边出来。
“陛、陛下……”
他僵硬唤了她一声,身子僵在那里,像是想要行礼,又不知该怎么做。
秦明镜哪指望他给她行礼。
她伸手揽住他,带他往殿内走,柔声道:
“外边风大,爱妃身子不好,就不用专程出来了,免得着凉。”
听她说他身子不好,楚白珩的手下意识落到腹部,提起了心。
慢了好几拍,才注意到她对他的称呼是“爱妃”。
楚白珩诧异看向她。
她这样唤他,倒像是……很喜爱他似的。
她先前可还是一口一个“废帝”的叫着。
大概是现在心情好吧。
从她眉眼间的笑意,楚白珩也能看出她这会心情极佳。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么开心。
是朝中之事,还是宫里的其他后妃侍奉得好……
他就总做不好。
她从他这里离开时,总是不太高兴。
“爱妃怎么又郁郁寡欢?”
秦明镜抚上他的脸问。
“你问朕要前太医院令,朕可都给你了。”
将一个只效忠于他的太医院令给他,这其中危险自不用说。
她的武功独步当世,但若太医神不知鬼不觉用些什么药,她未必防得住。
他们之前可是隔着国仇家恨。
她将他强留在身边,给他太医,如今还要歇在他这。
秦明镜都觉得自己是昏了头。
“我、我只是身子不适,今晚恐不能侍奉陛下。”
楚白珩低声说着,睫毛隐隐颤动,落在腹上的手指绞在一起。
“哦?哪里不适?病了?”
秦明镜拉着他上下查看。
巫太医给他诊断开药之事她也知道。
开的都是些安神的方子。
虽然有几味药材在安神方里不太常见,但每个医者的药方本就不同,那几味药也并无对人体有害之处。
太医院上禀她后,她还是随他去了。并不想为了这种事再跟楚白珩弄得不愉快。
“是……我精力不济,今早还有些头晕,许是生了风寒,怕染着陛下。”
楚白珩小声,眸光颤动。
只说精力不济,太像是托词。
加上风寒确实多了说服力。
但巫太医给他的药里并没有风寒相关。
秦明镜注视了他一会,道:“我叫几个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楚白珩匆匆道:“有巫太医就够了。”
气氛一时僵持了住。
他不想被她宠幸。
秦明镜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竟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拒绝她,还是让她感到诧异。
她一时既气恼,又想笑。
她给他送宠物,把他点名要的太医也给了他,还以为能讨得他欢心。
结果竟是她多想了。
他对她的态度不仅没半分软化,还更加推拒她。
“好啊,好啊。”
秦明镜恼得几乎想要转身就走。
却又觉得这太便宜了他。
她硬生生转了回来,大步往内殿走去。
“朕今晚就宿在这,不走了!”
但到了榻上,看着身体瑟缩、面色全白了、一副怕得要命的样子的废帝,她终究是没能下得了手。
只沉声留下一句“睡吧”,就背过身去躺着,眼不见心不烦。
秦明镜一夜未眠。
她也能感受到身旁的人精神紧绷了半晚,直到后半夜,他才渐渐松懈睡去。
他睡着后,脑袋缓缓歪向她,抵在了她的肩背上。
秦明镜:“……”
当真是麻烦。
她放轻动作转过身,注视他轻抵在她肩头的睡颜。
良久,她缓缓伸手揽住他。
他睡着后,倒比醒着时顺眼很多,也更让人顺心。
秦明镜刚要闭上眼,就听到床头不远处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转动脑袋看去,借着殿内昏黄的烛光,看到一只颜色亮丽的大红鹦鹉单脚站立在床头的鸟架上,另一只爪子抓着个坚果在那啃。
见被她发现,还侧头看了她一眼,停滞片刻后继续啃。
秦明镜:“……”
什么毛病,把鸟放在床边养?
大半夜在那咔哒咔哒,窸窸窣窣,动静宛如老鼠。
秦明镜正不耐烦,却忽地听那鹦鹉叫了声“陛下”。
秦明镜没什么反应。
这鹦鹉被送来的人调教过,会说两句词,分别是“陛下”和“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鸟原本也是先前的人教了,想献给楚帝的。
皇朝更替,最终献到了她这里。
她当时想着,废帝或许会喜欢。
就让人给他送来,给他做个伴。
都能养到床头来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正想着,就又听到那鹦鹉叽里咕噜地说了声“不要”“不要动我的孩子”。
秦明镜:“?”
什么东西?
这谁教的?
秦明镜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他似是睡得不太安稳,眉头紧凝着,手不安地抓着她的衣襟,像是陷在梦魇里,额角渗出汗。
秦明镜犹豫着伸手,不知该不该将他叫醒。
她的手刚伸到他面前,他就猛然惊醒,刷地睁开眼,一双眼睛惊慌看来。
见到了她,他似是更加惊惧,身体抖如筛糠,唇瓣颤抖。
“陛下,求您,不要……不要……”
他的视线渐渐凝聚,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
“不要什么?”秦明镜问他。
“不要、要……”
他僵硬重复着,说不出话来。
“不要动我的孩子!”
床头的鹦鹉高声补充。
说完就歪头看向他们,等待着奖赏。
楚白珩瞬间白了脸,慌乱护住肚子。
“不、不是……”
他心虚的样子是在太过明显。
秦明镜怒火上头,只觉一阵晕眩。
“好,好啊,你居然还藏着个孩子!”
秦明镜被气得几乎想要呕血。
楚末帝没有后妃,自然也没有记载在案的子嗣。
她也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
他可真是给她藏了个大惊喜。
秦明镜几乎咬碎了牙。
“查!给我查!”
她挥开他,翻身越过他下床,强忍怒意快速穿戴衣物,忍得面部狰狞。
就算把这皇城翻个底朝天,她也要找出他藏匿起的孩子!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员,她要全斩了!
秦明镜浑身杀气,被恨意煞红了眼。
“不!求您不要……”
楚白珩惊惧失措,完全乱了心神。
他扑上去抱住她的腿,毫无形象地跪伏在地上求她。
“这也是陛下您的孩子啊!!!”
秦明镜身体一僵,被怒火冲昏的头脑都随之停滞片刻。
她缓缓低头,看向抱着她的腿惊惧哭得不能自已的人,僵硬问:
“你说什么?”
他像是抓住一线生机,含泪抬头看她,满目祈求。
“这也是您的孩子,是您的子嗣,您不能杀它。”
“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楚白珩抚上自己的肚子,泣声道:
“前人的恩怨与它何干?”
秦明镜这才注意到,他一直在护着自己的肚子。
其实早在鹦鹉说出“孩子”一词时,他就下意识这样做的。
人的本能反应骗不得人,在遇到危险时,会下意识护住自己重要的、在意的事物。
只是她当时以为他是怕她动手,才护住了有着大量脆弱内脏的腹部。
但,这似乎还有着另一个含义?
一个离谱到根本没人会往那个方向想的含义。
——他所说的孩子,在他的肚子里!
——他认为他自己怀着孕!
简直荒谬!
秦明镜都要认为,他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故意误导她,才做出这样的举动。
若真是如此,她真该为他的反应速度赞叹。
荒谬,荒谬,荒谬。
这绝不可能!
但她还是请来了太医。
她自己所信任的太医。
楚白珩靠坐在床榻上,由秦明镜找来太医给他诊脉。
秦明镜单手撑着脑袋,在床边踱步,还是觉得自己疯了。
她怎么会信这种话?
不,她不是信。
她是让太医来拆穿他的鬼话。
让他再无可辩驳。
与秦明镜一起上过战场的女医诊了又诊。
眉头时而凝起,时而松开,时而轻咦一声,时而思索探究。
“到底好了没有?”
秦明镜等得不耐烦。
“诊个男人怀没怀孕的事情,用得着这么反反复复地查探吗?”
女医这才克制着收手起身。
“禀陛下,男子怀孕之事实在是太过罕见,我也是初次遇到,难免情不自禁……”
“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明镜打断她,飞快瞥了眼床上的人,压低声音道:
“我让你诊他有没有怀孕!”
“怀了。”
太医简明扼要。
秦明镜:“???”
“不是,等等,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他是男子啊!”
秦明镜当然不觉得一路跟随她走过来的医者会蒙骗她,所以现在就很懵,不明所以。
“禀陛下,确实是怀了。”
女医道:“不论男女,只论脉象。楚妃的脉象往来流利,圆滑有力,如珠滚玉盘,这是喜脉之状。”
秦明镜看看太医,又看看床上神情忐忑的楚白珩,再看了看太医,最后视线甚至落到床头啃爪子玩鹦鹉身上。
他……真怀上了?
她的孩子?
秦明镜神情恍惚。
“陛下还有何吩咐吗?”女医问。
秦明镜恍然回神,摆了摆手,让她下去。
又忽地叫住她。
“等等,这件事情,别跟任何人说起,烂在肚子里。”
她沉声嘱托。
已经成了太医,当然懂得宫中的规矩。
女医垂首应下,什么也没多问,默默退离。
而楚白珩在听到她那句话后,再度白了脸。
若是正常宫妃怀上皇嗣,自然要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至少至少也会让宫中的人知道。
可她让太医缄口,不得对外透露办法。
她还是要杀他们的孩子。
楚白珩神情绝望。
心知自己保不住这个孩子,先前努力压下的泪再度决堤。
“哎,你别哭啊。”
秦明镜还没想好该怎么办呢,见他又落泪了,忙上前拥住他,轻拍他的背安抚。
一边哄着,一边连声道歉。
“朕错了,朕不该吼你,不该凶你,不该冤枉你。爱妃,爱妃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她越是温声软语,他想到她要对他孩子做的事,就越是难过绝望。
“你还是要拿走我的孩子,你还是要杀了它……”
楚白珩泣不成声。
“不拿走不拿走,不杀不杀。”
秦明镜连声哄他,手忙脚乱地给他拭泪。
“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会杀它?”
楚白珩抽噎声一滞,恍惚抬眸看她。
“当真?”
“当真……”
秦明镜沉声许诺,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亲,叹道:
“别哭了,悲泣伤身,对孩子也不好。”
听她提起孩子,他这才勉力停下泪,低头擦了擦眼,觉得自己此时的模样一定糟糕透了。
可她正拥着他,温声细语地哄他。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温柔的样子,这让他眼睛又是一酸,差点再度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别再想了,你已经很累了,休息吧。”
秦明镜扶着他躺下,温声道:
“好好休息,明日再叫巫太医来给你看看,你总信得过巫太医吧?”
楚白珩缓缓颔首,却还是握着她的手不放。
直到秦明镜再三承诺不会动孩子,让他好好休息,安心养胎,他才在大悲大喜后的疲惫和困倦中沉沉睡去。
秦明镜等他熟睡了,才将手缓缓抽回,沉下了脸色。
这孩子留下容易,问题是该怎么留。
把他跟他生出来的孩子一起养在宫中,禁锢一生,这并不难做到。
但这样做,他真的会开心吗?
而且,这也是她的孩子。
更有可能是她唯一的孩子。
她并没有自己生育孩子的打算。
更糟糕的是,她孑然一身,连九族都没有,想过继一个都难。
在秦明镜原本的设想中,她大概会培养一个或多个并无血缘之人,将其收做养女或养子,最好是养女,临终前立下遗诏,禅位于她。
但现在,有一个更简单也更难的选择摆在她面前。
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有着一半的前朝皇室血脉,但那又怎样呢?
她都能将废帝收做后妃,又怎会在意这些东西?
秦明镜心中已有决断。
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
且不说那些逐利而生的“前朝余孽”,就连她自己朝中,都会因此事而动荡。
毕竟他们可是实打实的灭亡了楚朝。
又或者说是从楚朝投靠了秦朝,背叛故主。
谁能保证这有着一半楚朝血脉的幼主长大后,会不会清算他们?
幼主心中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灭了楚朝或背叛故主之人?
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朝臣一定会反对得极为激烈,把任何有可能让这个孩子掌权的可能全部按死。
哪怕是秦明镜,也不想处理这么麻烦的事情。
以一人对抗一个朝廷,还是自己建立起的朝廷,她傻了才这么做。
不如剑走偏锋。
这个孩子只能是她“生”的。
不能跟他扯上关联。
秦明镜看向床榻上沉沉睡去、眼角还带着泪痕的楚白珩,心中闪过一丝愧疚。
但她必须这么做。
秦明镜起身离开。
当楚白珩醒来时,她早已不在。
巫太医守候在侧,为他看诊。
接下来许多天,她都没再出现。
楚白珩独自在宫中养着胎。
她似乎真如她所说,不会动他的孩子,会让他把孩子生下来。
只是不知为何,她一直不来他宫中。
是忙得抽不开身吗?
楚白珩从未这般想要见她。
然后,他就听说了一些消息。
新帝日夜与宫中侍君们相伴,昼夜不休,欢笑声传出很远。
楚白珩霎时白了脸,身子有一瞬地不稳。
“主子!”
巫太医忙扶住他。
“没事……”
楚白珩撑着桌子,勉强站稳,嘴唇翕动,竭力忍下眸中的泪光。
低头看眼已经怀上孩子的腹部,他咬了咬牙忍下颤音,艰难道:
“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了,也不用再帮我打探她的消息。”
即使不想再知道她的事情。
但一月后,新帝有孕的事还是传入了他耳中。
新帝有孕,普天同庆,宫中处处都洋溢着喜色。
唯有废帝楚妃所在的承香宫中凄冷一片。
虽说女帝的子嗣,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皇嗣的父亲可能是宫中任何一位侍君,却决计与楚妃毫无关系。
楚白珩孤身坐在殿中,抬手抚上已经逐渐显怀的孕肚,嘴角苦涩。
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亲自孕育的孩子。
她必然会对那孩子极为珍视,就如曾经的父皇对他一般。
而他的孩子……将湮灭无名,甚至不会被任何人所知。
这也是曾经他那些兄弟们的下场。
曾经的他觉得这理所当然。
如今身份转换,竟是如此痛苦之事。
比他从一国之君沦为她的后妃还要来得痛苦。
她是女帝,她会有许许多多个亲生孩子。
而只有他的孩子是另类,得不到她的任何关爱。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可一想到自己的孩子将要遭遇的一切,就痛苦得不能自已。
他开始怀疑,自己坚持要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究竟是对还是错。
如果出生就注定饱受苦难,不被母亲喜爱,它真的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吗?
楚白珩痛苦得心如刀割。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来他宫中了。
但在她有孕的消息传遍宫中的当天,她破天荒地来了他宫中。
楚白珩僵硬站在她面前。
明明只有一月未见,他却觉得这中间隔了天荒地老。
她看起来一如往昔,甚至看向他的目光带着些急切和关怀之色。
但楚白珩知道不一样了。
虽然他也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她平坦的腹上,又如被灼烧般飞快移开。
他的手落在自己微隆起的孕肚上,一时只觉自惭形秽。
第172章 番外·废帝为妃(完)
“陛下怎么来了?”
楚白珩艰难问。
“来看你啊, 想朕了吗?”
秦明镜揽过他。
视线落到他微拢的腹上,眸中闪过些许惊叹,跟着柔和下神色。
“还有我们的孩子……”
秦明镜握住他落在腹上的手, 动作间很是珍视。
楚白珩听她提起孩子, 只觉鼻尖一酸。
难过地撇过头去。
“是我不好,这么晚才来看你。”
秦明镜心中也很是愧疚。
她又何尝不想来看他,她日夜都想着他, 只是……只是她不能来。
她不能让她“怀”的孩子, 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只能忍。
直到检查出“有孕”,满宫皆知, 一切盖棺定论。
她一晚都没再等,当天就来见他了。
“我知陛下宫中美人如云, 自然想不起我来。”楚白珩心中酸涩。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些酸?
秦明镜好奇打量他,“吃味了?”
这实在不应该。
废帝是被她强留在宫中, 被迫做了她的后妃, 还被她强占了身子,怀上了孩子。
他一直都是被迫的那个, 对她并无感情,只有仇恨和恐惧。
她不来他这, 他该高兴才是。
可如今, 他双眼红彤彤,仿佛她做了天大的负心事, 惹人怜惜得很。
秦明镜刚当上皇帝不到半年,倒先体验了把沉迷美色的昏君的感觉。
楚白珩不答她的话。
他不该吃味。
也没有资格吃味。
她是坐拥天下的帝王, 本就有无数后妃。
而他是前朝废帝。
所有人都能争取她的宠爱,唯有他不能。
他甚至没资格去争。
注定一无所有,什么也得不到。
他虽不理她, 秦明镜却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很好,一点都不气恼他的态度。
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他对她的在意。
他会为她吃醋,说明她在他心中并非可有可无,他在意她,对她有着占有欲。
秦明镜心中欣喜,忍不住揽着他亲。
低声在他耳边道:
“爱妃别难过,我跟他们都是假的,只跟你是真的。”
楚白珩才不信她的话。
她孩子都有了,还来跟他说这些。
女人在床上的话都信不得。
床下也一样。
只是,他被她亲得心乱如麻,根本说不出刺破这温情幻想的话。
她从来没对他做过这种事情。
从前虽也会品尝他的身子,将他身上弄得殷红青紫,但从未碰过他的唇。
可现在,她在亲他。
这是第一次。
楚白珩完全忘了反应。
思绪乱成一团。
她还怀着身孕呢。
怎么能对他做这样的事情?
她这是想要宠幸他。
可是、可是……
楚白珩的手抵在她肩头,想将她推开,又怕伤着她。
他自己也怀有身孕,最是清楚身怀六甲的人受不得推碰。
一点儿碰撞都可能带来危险。
他很快没心思再想这些了。
她将他亲得乱了心神,喘不过气来,仿佛连神魂都涣散了。
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她带到了内殿的榻上。
她正在解开他的腰间的系带。
他怀有身孕,衣带本就系得松,松松垮垮挂在腰间,被她轻轻一扯就散了开。
“不行,不行!”
楚白珩慌乱拢住衣袍,去按她的手。
坚持道:“不能做。”
“可太医说你胎象已稳,可以适当行房。”
秦明镜道。
一月未见,她想他想得很了。
更何况他对她也并非全然抵拒,他也是在意她的。
这让她更是迫不及待想要抱他。
楚白珩羞耻咬唇,用哀怨的目光看向她。
他的胎象是稳了。
但她腹中的还没稳啊。
或许这也是她突然来找他的原因。
她怀有身孕,没法再跟其他人寻欢作乐。
这才想起他来,来玩他。
楚白珩心中又是酸涩。
一时不知该不该推拒她。
“爱妃难道不想我吗?”
秦明镜问。
楚白珩痛苦闭眼。
他没法否认。
他很想她。
哪怕他已经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去想起与她有关的事。
可到了夜里,她还是会一次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大部分梦里她都是绝情而冷心的。
她有了花团锦簇般的后宫妃嫔,有了自己的孩子,不会施舍他任何目光。
却也有很少一部分梦里,她会要他。
通常要得很残忍,比第一晚来得还要疼,他却甘之如饴。
有时,她会在御花园或者宫宴上当众羞辱他,让他既内心痛苦,又沉沦在她手中。
他很想她。
哪怕只是被她的目光注视,被她的指尖触碰,他愿意为此承受所有。
秦明镜察觉到他的态度软化。
她含笑亲了亲他,克制而温柔地要了他两次。
他的身子几乎软成一滩春水,低低喘着。
肢体触碰到她时格外小心,仿佛她是什么易碎品。
还会刻意让自己的身子避开她的腰腹。
若是不小心在她的亲近下接触到了,就会立刻僵立不动。
秦明镜见他时软时硬觉得十分有趣。
“爱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可爱?”
秦明镜故意倾身凑近他,笑着问。
楚白珩的手僵在身前不知该怎么办,不敢抱她,又不敢推她,急得差点出汗。
最终只能低声求道:
“您、您小心些,怀着身孕呢。”
她腹中的孩子若是出事,他可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而且若是磕着碰着了,也会伤她的身。
楚白珩恨不得让自己的身体变成一团软乎乎的棉花,好护着她,承载着她。
秦明镜却只以为他指的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她轻抚上他的腹部,温声安抚:
“放心,我很小心的,轻轻缓缓地弄,不会伤着孩子。”
楚白珩才不信她说的。
她明明一点都没有怀着身孕的自觉。
先前还想来抱起他,把他吓坏了。
孕夫精力不济,他又胆子小,秦明镜也没太过折腾他,只浅浅要了他两次,就拥着他休息。
只要跟他在一起,哪怕只是静静躺着,什么都不做,都觉得内心安宁惬意。
只是他眉间总有一抹化不开的愁绪,惹得人心疼。
秦明镜当然知道以他的身份处境,不可能全然开怀,却总想哄着他,让他能开心些。
“爱妃还有没有想要的东西?”秦明镜问他。
“只要是朕能做到的,朕都给你。”
她说着,又补了句:“楚朝的事除外。”
这个她真做不到,也不能去做。
她再怎么被他迷成昏君,也不能在这上面昏。
楚白珩眸光微动,他抬眸看她,思虑许久,还是鼓起勇气开口:
“等我腹中的孩子出生后,陛下能不能……偶尔来看看它?”
他不敢奢求长久。
也不敢奢求跟她亲生的孩子同等的宠爱。
他很清楚那并不现实。
他只想为他的孩子争取哪怕那么一丝一毫的关注。
不用太多,一点点就行。
秦明镜沉默了。
她有一事一直没跟他说。
这孩子……不能养在他宫中。
甚至不能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孩子一出生,就要从他身边抱走。
其实最好的方法是,等他生完孩子后,告诉他生的是死胎,孩子已经没了。
然后另一边,她所“孕育”的孩子出生。
但这样对他来说太过残忍。
秦明镜下不了这个狠心。
她给不了他的东西太多了。
但至少,她希望他能在她宫中平稳安定地度过一生,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操心。
“白珩,你信我吗?”
秦明镜认真注视着他问。
楚白珩怔愣眨了下眼。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不是调情般的“爱妃”,也不是带着讽刺的“废帝”。
她认真郑重地叫着他的名字。
楚白珩下意识点了点头。
女人在床上的话信不得,她也确实会说些不着调的话哄骗他。
但……他信她。
秦明镜握住他的手,诚恳道:
“这孩子出生后,交给我来养,我会照顾好它。”
楚白珩嘴唇颤动,几乎瞬间白了脸。
“不,我不能跟我的孩子分开……”
他慌了神,满目祈求。
“求您,求您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她有自己亲生的孩子。
又怎会顾得上他生的孩子?
他不接受孩子被从他身边带离。
他不知道它是否穿得暖,吃得饱,他看不到它,也不能抱它,他会疯的。
“我会照看好我的孩子,不会让它麻烦到陛下。”
楚白珩后悔刚刚向她提出那样的请求。
她肯定是觉得麻烦了,才想把他的孩子带走。
他眼前朦胧,哀声祈求:“求您让孩子留在我身边,求您……”
“白珩,你先听我说,爱妃……哎……”
秦明镜手忙脚乱给他拭泪。
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怀孕最忌情绪剧烈波动。
秦明镜怕他伤了身。
她重重一叹,干脆直接说出了实情。
“我让它当储君!”
楚白珩满脑子都是将要失去孩子的恐慌。
痛苦而绝望,悲泣抽噎着。
过了好一会,混乱僵化的脑子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他愣愣抬眸看她,眼前隔着朦胧水雾,心中也并不相信。
“陛下别哄骗我了。”
他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我是前朝末帝,我的孩子能活着长大就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当新朝储君。”
“所以它不能是你的孩子。”秦明镜道。
楚白珩不是傻的,即使哭得脑子发懵,也很快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却理解错了方向。
“陛下想……把我的孩子给别的贵君养?记在他人名下?”
楚白珩舌尖越发苦涩。
哪怕明知这对孩子有利,却还是心痛得不能自已。
那明明是他的孩子啊,却要给别人,要叫别人父妃。
殿内无人,所有宫人侍卫都候在外边。
秦明镜只好再说明白点:
“不是别人,是朕!”
她点了点他的孕肚,道:
“这是朕怀的,是朕生的,明白吗?”
楚白珩愣了愣,连泪都止住了。
先前的一切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她让太医缄口不言,不得对外提起他怀孕的事。
她一月未来他宫中,只与其他侍君寻欢作乐,然后宫中有了新帝怀孕的消息。
她说要带走他的孩子,她来养,让它做储君。
“陛下别开玩笑了。”
这背后的含义太过让人震惊,即使串联起来,他还是不能地不敢相信。
“这孩子有前朝血脉,您……您也有自己的孩子。”
说到后半句时,他有些不太肯定。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她有孕之事就存疑了。
楚白珩不敢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情。
身为帝王,假称有了皇嗣,昭告天下,诓骗天下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明白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总要有利可图吧?
秦明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
“只要是我‘生’出来的,它便没了前朝血脉,只是我一个人的孩子。皇帝亲生,血脉正统。”
“至于你说我自己的孩子……”
秦明镜拉过他的手,放到自己平坦的腹上,压着他用力按了按,无奈道:
“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是假的吗?”
她何时说过?
楚白珩正要反驳,却忽地想起她入殿亲他时在他耳旁说的话。
她说她跟其他人都是假的,只跟他是真的。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不是她随口说来哄骗他的话吗?
“您……您与后宫妃嫔们恩爱一月。”
他小声道。
“假的。”
秦明镜直接道。
这会也不怕对他展露自己的心意了。
她抚上他的脸,注视着他水墨般的眼睛,认真道:
“我只想要你,别人都不及你。”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爱你,一看到你,我就心生欢喜,想要你,只想要你。”
秦明镜眸光柔和,只是注视着他,眼中就带上了笑意。
楚白珩愣愣睁着眼,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听到她跟他说这样的话?
她说她喜爱他,只想要他。
即便是梦,这梦也太不合常理了。
“你不信?”秦明镜问。
“我不知如何去信……”
楚白珩凝眉垂下眸,手指不安地绞着。
“我是前朝废帝,是您留下来取乐的玩物。”
他沉声道。
他如何敢信她会对一个玩物用真心?
“谁说你是玩物了?”
秦明镜有些不太高兴,她那么用心对他,他居然还这么想。
“你是我心爱之人,是第一眼见到就喜欢的人。”
攻破皇城,秦明镜得到最大的惊喜不是触手可及的皇位,而是那个被自己一柄飞剑救下的美人皇帝。
秦明镜又忍不住去亲他。
“你知不知道,你和白绫一起坠下时有多好看。你跌坐在地上,抬头看我那一眼,把我看得心都酥了。”
“我把你收进后宫,每天处理朝政最大的动力,就是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能去见我的爱妃。”
秦明镜轻叹:“新朝刚建立,事情太多了,我忙了好久,才抽出身来见我的爱妃。我真恨不能时刻日日与爱妃相伴。”
楚白珩被她亲得迷迷糊糊,心全乱了。
理智告诉他这并不对。
可心不听使唤。
哪怕前边是万丈深崖,他也坠下去了。
迷迷糊糊地被揽着亲了一晚上,第二日新帝去上朝了,楚白珩还陷在那轻飘飘的虚幻感觉中。
直到他想起她最初说的话。
她要带走他的孩子。
楚白珩抿唇,手落在腹部。
他其实至今不敢肯定她所说的储君之事的真假。
那完全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太过不可思议了。
他或许该劝劝她。
他并没有宏大的野心。
楚朝已经灭了,什么复国复仇都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当皇帝。
他只希望他的孩子能平安度过一生。
可是,若她所说的并未怀孕之事是真的。
他就必须把孩子交出去了。
不然她没法跟天下人交代。
楚白珩发现,自己居然没那么抗拒把孩子让她带走了。
虽然仍旧会不舍,想到见不到孩子也会很痛苦。
但若孩子是养在她身边,而非记在别的什么侍君名下,他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这孩子也是她的。
她是孩子的母亲。
她有权拥有这个孩子。
……
自从确诊“怀有身孕”后,秦明镜就常去他宫中陪他。
频率高得像是要把先前那一个月的别离加倍补回来。
天天拥着他叫爱妃,腻在他身上。
久而久之,连他宫中那只鹦鹉都学会了喊“爱妃”。
每次那鹦鹉一叫,楚白珩就尴尬得红了脸,赶紧给它塞水果坚果,想堵它的嘴。
得到奖赏的鹦鹉叫得更勤了。
有事没有就一只鸟在那里自娱自乐。
“爱妃,陛下,不要,嗯嗯,啊啊……”
秦明镜:“……”
楚白珩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要不还是别放在内殿了。”
秦明镜劝他,“把它搬外边去吧。”
真要搬走,楚白珩又不肯。
他对这鸟宝贵得很。
最后退求其次在离床榻最远的地方打造了个大鸟笼,到了夜里就用笼布盖上。
虽然隔不了什么音,但能起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反正这鸟是不能带出去见人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楚白珩的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腰腹却始终不见变化。
他终是信了她的话。
也在心里做着跟孩子分别的准备。
天气转凉。
根本不怕冷的秦明镜,也跟他一起穿上了厚衣服。
楚白珩是真怕冷加为了掩盖身孕。
秦明镜是为了掩盖自己没有身孕。
楚白珩开始学刺绣,做衣服。
孩子注定要离开他身边,他想要给孩子做些衣服。
至少让他亲手做的衣服能穿到他的孩子身上,代替他陪伴着他的孩子。
衣服还没做成,倒是先缝了个布包,送给她,用来装孕。
秦明镜:“……我可谢谢你啊。”
虽然很不情愿,但考虑到日后,她还是勉为其难戴了上。
临近楚白珩临盆的日子。
秦明镜也罢了朝,让人将折子送到她宫中处理。
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秦明镜也越发坐立不安。
她倒也不是怕走漏风声,早在将他安置在承香殿时,他宫中就全是她的人,安全和保密性都有保障。
只是,真到了他临盆的时候,她那边肯定也要“发动”,她没法在他身边陪伴他。
楚白珩倒不知道她在意的是这个。
只宽慰她道,自己一定会把孩子给她生下来。
秦明镜握住他的手。
真到这时候,她反倒不去想那些储君、未来之事了。
她沉沉叹了声,道:“我只要你平安。”
她交代了太医,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不惜一切代价先保下他。
孩子可以没有,储君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他不能出事。
他在凌晨发动。
秦明镜却只能从他宫中离开,回寝宫中那早已为皇帝布置的产房里等待。
当天早上,宫中便传出消息,陛下诞下皇嗣。
大秦一夜间有了三位皇女。
三胞胎,这也让月份不到就提前分娩一事有了解释。
秦明镜顾不上孩子,把皇女们交给乳娘照顾后,就以产后疲惫休息为名歇下。
然后悄悄换了衣装,溜去楚白珩宫里。
她功夫好,避开了所有人,倒也无人察觉。
楚白珩已经精疲力竭睡去,但当她来到他榻边时,他还是恍若有所感般惊醒,睁开了眼。
“陛、陛下?”
见到一袭宫人衣服的她,他不敢置信地唤了声,强撑着想要起身。
“别动别动。”秦明镜忙按住他的肩,都不敢用力,扶着他躺下。
听到她的声音,被她的手触及,楚白珩这才相信这不是自己疲惫下产生的幻觉,一时间红了眼眶。
“陛下,您怎么来了?您不该来的。”
她在这时离开寝宫,若是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即使宫中都是她的人,这种事情也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总要来看看你,不然怎么放心得下。”
秦明镜握住他的手,见他虚弱模样,满眼心疼。
虽然太医说过可能是多胎。
但一次三个胎儿还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即使回来汇报的人说是平安生产,过程顺利,秦明镜还是能想象到其中的凶险。
“辛苦你了。”她轻叹道。
楚白珩摇摇头。
能为她生下孩子,孩子还能得到她的抚养照顾,他无论怎样都是值得的。
只是……只是……
楚白珩想到被抱走的孩子,眼眶更红了,哽咽道:
“我还没给孩子喂过乳……”
秦明镜俯身安慰着他,慢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难过的是什么。
这……这……
刚生下孩子的产夫,孩子的亲生母……父亲,想要给孩子喂奶也是正常的吧?
但他真的有这种东西吗?
情绪上头的孕夫是不管这些的。
眼看他就要难过得落泪,秦明镜只得安慰。
“没事没事,会有机会的。”
“等你养好的身子,就去我宫中,想怎么喂就怎么喂。”
秦明镜道。
“真的可以吗?”
楚白珩睁大了眼,诧异问。
他以为他此生再也没机会见他的孩子了。
“当然可以,到时候你来朕宫中寻朕,不就自然而然跟皇女们相处上了吗?”
秦明镜说着,还有些幽怨。
“你从不出承香殿的宫门,也从不来见朕,让朕很难过。”
楚白珩愕然眨了眨眼。
他以为……他被永久禁足在承香殿里了,只能等待她的临幸,她居然允许他离开宫殿吗?
“那……我养好了身子,就去寻陛下和皇女们?”楚白珩试探着问。
“好啊。”
秦明镜笑。
“你若不来,朕可就要召你侍寝了。”
秦明镜问他:“你知道皇帝召妃子侍寝,妃子都要经历什么吧?”
楚白珩不知道,他又没有过妃子。
秦明镜凑近他,在他耳边缓缓道:
“要把你洗刷干净,抬进我宫里,一丝不挂地放到我的榻上,等我把你宠幸完,你还要被原路抬回去。”
楚白珩想象了下那样的画面,确实很让人羞耻,但是如果是她的话,他愿意的。
“我想要被陛下召幸。”
他小声道。
只要能陪伴着她,他怎样都可以。
秦明镜诧异看他,旋即笑道:
“好啊,届时朕召幸你,也让你再睡一睡你原本的寝宫。”
当然,她可不会让人把他原路抬回去。
他要陪她睡一整晚才行。
第173章 番外·寨主的小夫郎1
朝廷来剿匪。
秦明镜见那为首的小公子面如冠玉, 长身鹤立,很是好看。
当场就一人一马杀出去,将那小公子掳了。
朝廷的军队顾忌着小公子, 不敢射箭, 近身作战又完全不是秦明镜的对手。
秦明镜轻易将他们甩开,带着小公子回了山寨。
“放开我,放开我, 你这山匪, 你知道我是谁吗?”
被她按在马背上的小公子还在扭动挣扎。
秦明镜一手抓着缰绳抵在他背上,另一只手挥下, 在他臀上重重拍了下。
“别乱动!我管你是谁,入了我的山寨, 就乖乖给我做压寨夫郎。”
楚白珩涨红了脸。
他早有听闻,这山寨中是女子当家, 连成亲都是女婚男嫁。
他堂堂帝王, 她竟让他嫁她!
他被她按着侧趴在马上,脑袋朝下, 秦明镜怕他脑袋充血气昏过去,就将他扶着坐了起来, 手揽过他的腰身, 在他身上摸了摸。
即使隔着衣服,那令人愉悦的手感也让她忍不住啧啧了几声。
该痩的地方痩, 却又不会太过纤弱,该有肉的地方也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 手感很好。
“你这山匪!光天化日之下竟……”
楚白珩说不下去,已经有山寨中人看向了他们的房间,他恨不得将她的手藏起来。
“大当家的威武!竟一举把他们的首领给抓回来, 我这就拿麻绳过来把他绑上,丢进柴房。”
“滚滚滚。”
秦明镜将人骂开。
“什么柴房,这小公子今晚要跟我进新房!”
众人皆是震惊,旋即一片应和。
“好好好!进新房!进新房!”
“寨主今日大婚!”
“好哦哦哦——”
楚白珩被这起哄声弄得面红耳赤。
想要骂人,他的修养又让他想不出骂人的脏话,气得咬牙。
秦明镜将他揽在怀里,禁锢住他的动作。
对底下人交代:
“守好寨门,别让朝廷的兵马攻了上来,今晚我请大家喝喜酒。”
这山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他们的首领在她手里,外边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只要底下的人看守好寨门,别被钻了空子。
等她完成婚事,娶了她喜爱的小公子,她就有空抽出身来,陪朝廷的人慢慢玩。
秦明镜将人带回自己家中。
将他扯进家门,丢到床上。
“你、你想做什么?”
楚白珩全然慌了神。
这个山匪头子,长着一副好看的明艳好看的相貌,却力气大得出奇,又武艺高强,他根本没机会逃脱。
秦明镜凑近他笑了笑,拍了拍他吓得表情都僵了的俊脸,道:
“现在不对你做什么,你乖一点,等我回来,今天傍晚我们就拜堂成亲,夜里就洞房花烛。”
她说完,关了门窗出门,交代外边守着的人盯紧了,别让她夫郎跑了。
秦明镜本想去找军师来帮她准备婚礼。
走到一半想起军师出远门了,不在寨中。
她只好自己带着一帮人动手忙活。
寨中处处张灯结彩,挂上大红布。
秦明镜在寨中的裁缝家里买了两件红衣,带回家中。
顺手逮住想要逃跑的小公子,给他换上衣服。
小公子宁死不从,被她强按着扒了外衣,套上婚服。
“你这女人,寡廉鲜耻!”
她居然直接上手扒他衣裳!
楚白珩羞恼不已,拢着被强迫穿上的婚服外袍,缩在床角。
秦明镜不以为意,动了动肩膀,活动了下筋骨,站在床边,背对他褪下外衣。
“你、你、你……”
楚白珩瞪大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匆匆转过头,脸红得仿佛能烧起来。
秦明镜一边穿着婚服,一边回头看了眼他,疑惑不解。
“我怎么了?”
“不知羞耻!”
楚白珩咬牙道。
秦明镜还以为他能骂出点新意来呢。
“只是换个外衣而已,瞧把你这个知羞耻的小公子羞的……”
秦明镜穿好婚服,笑了笑,问他:
“这若是跟我成了亲,洞了房,还不得羞得起不来床?”
楚白珩生在皇宫中,自小被先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哪里见过她这种粗鄙的乡野村妇?
她简直是个土匪。
她确实是个土匪。
秦明镜见他那可怜模样,既觉好笑,又喜欢。
“就跟个小夫郎似的。”
秦明镜倾身伸手抹了抹他细皮嫩肉的脸,不知从哪找来块红布,遮盖在他头上。
“你天生就该做我的小夫郎。”
眼前忽然被红色覆盖,耳边还能听见她的笑声,令人耳热。
楚白珩恼得一把扯下头上的盖头。
本想再怒声说些什么,可对上她那含笑的眼,却又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她这种女人,耀眼得像是凌空的日。
明明她一些话语和行为会轻易将人气个半死,却又让人对她没法真正生起气来。
楚白珩终是压制住自己被她带动得格外燥烈慌乱的情绪,认真对她道:
“我不能嫁你。”
“为何?”
秦明镜问着,微凝起眉,问:
“难不成你已经有了心上人?”
小公子见她脱个外衣都能羞成这样,秦明镜料想他是没有成过婚的。
但若有心上人……
秦明镜感到些许烦乱。
她虽不知强扭的瓜甜不甜,但已经把心交给了其他人的瓜,总让人不那么愉悦。
楚白珩被她问得微愣,赶紧道:
“不是,没有。”
“那就没什么不可了。”
秦明镜心里最后一点障碍也放下了。
“当然不可!你……你可知我身份?”
楚白珩端正身姿,昂首问。
不过以他这躲在床角的模样,再怎么端正,也难以展现九五至尊的威仪。
秦明镜觉得他的模样可爱得紧,配合着猜测:
“你领着军队,却不是武将,且太过年轻稚嫩,必然靠得是祖上的荫庇。”
“说吧,你是哪家的小侯爷或哪家的世子,有空我带你回去访亲。”
秦明镜笑着道。
楚白珩被她这么贬了一通,偏偏不知该怎么反驳。
他确实靠的是祖上的荫庇。
像是莫名其妙在她面前矮了一头。
楚白珩都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出自己皇帝的身份。
最终还是道:
“我姓楚,名白珩。”
这是当今皇帝的名讳。
结果她大大方方道:
“秦明镜。”
“……”
楚白珩沉默看她,终于意识到她不认识他。
她不知道皇帝姓甚名谁。
她占山为王,却连皇帝是谁都不知道。
楚白珩忽然不想再跟她交流下去。
这种无知匪徒,他就算说出自己的身份,她大抵也只会更加兴奋,认为自己抓到了皇帝,更加做起春秋大梦来。
秦明镜见他不搭理她,也不在意。
她伸手去牵他。
“好了,楚公子,我们该去拜堂成亲了。”
楚白珩气恼。
“你明知我祖上蒙荫,身份不简单,你就不怕吗?”
“我有何可惧?连年乱象,朝廷毫不作为,皇帝无能……也就近一年来好看点。”
秦明镜轻哼一声,道:
“我占山为王,就是与朝廷为敌,与皇帝为敌。就算皇帝亲自来,我也照娶不误。”
楚白珩不吭声。
他并不想承认他父皇做得不好。
是十多年来的天灾人祸兼外敌入侵,让这世间乱象丛生。
他上位后,虽励精图治,竭力整改救治,但王朝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而外有北狄侵扰,内又有多年乱世留下的山匪贼寇,朝中却无大将可用。
他对这些山匪的主要策略就是招安安抚,许以高官厚禄让他们归顺朝廷,为朝廷所用。
只是面前这人根本不按套路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掳了。
秦明镜见他不言,笑着哄他:
“我是说娶你,不是说娶那皇帝老儿。那种又老又丑还一堆后宫的脏兮兮糟老头子,我可不稀罕。”
楚白珩:“……”
“你、你多读点书!”
楚白珩终是忍不住道。
“好好好,我听我夫郎的。”
秦明镜连声应着,揽着他的身子,在他面上香了下。
军师也常让她读书,她都是能躲则躲。
但夫郎让她读,她还是要读的。
不然夫郎风花雪月,吟诗作赋,她却只能在一边干瞪眼,话都说不上,那也太尴尬了。
秦明镜向来最烦文人,对世家公子也没有好感,却从没想到自己会娶个这样的夫郎回来。
早知如此,真该听军师的,多读点。
楚白珩没力气再跟她争辩什么。
这个毫不知羞的草莽山贼,都摸他手、直接亲他脸了。
这还没拜堂呢!
楚白珩恼地抽回手,却被她往手里塞了根红绸。
她握着红绸另一端,对他道:
“牵好了,这可是月老的红线。”
她说着还威胁了句:“你若是敢放开,我就只能将它绑你手腕上了。”
他若是真牵着红线跟她拜堂了,那还算什么?
楚白珩轻哼一声,作势要放开。
……然后就被她绑了。
她还没等红绸脱手,就直接抓着红绸,将他的双手绑在一起,缚在身前。
这不叫成亲,叫绑架。
他就是被她强行绑来成亲的。
楚白珩心道。
这样绑着人拜堂实在尴尬,秦明镜给他手上盖了快红布,遮挡住他被绑一起的手腕。
虽然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秦明镜牵着他出门,去山寨的大堂拜堂。
寨主成亲,这是寨中的大喜事,大家都爱凑这热闹。
路上一片喜庆,敲锣打鼓,鞭炮声不断。
秦明镜也听得开心,抽空问底下人:
“军师回来了吗?”
“没呢。”
底下人道:“天降暴雨,把长陵县那边的桥冲垮了,军师这几天都回不来。”
秦明镜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烈日。
“哪来的雨?”
“这古怪天气就是这样,东边日出西边雨,那雨下得泾渭分明。
“军师也真够倒霉的,原本按脚程可以刚好赶上今晚的喜酒,结果突然天降大雨,把桥都冲垮了!
“大概是上天不想让军师回来喝您的喜酒吧。”
秦明镜也觉得挺遗憾,军师不能亲眼看着她拜堂成亲。
但这婚还是要结的。
不能因为军师没回,就不娶夫郎了。
就给军师留一坛好酒吧。
到时候她亲自把着喜酒给军师送去,也够意思了。
“一拜天地——”
秦明镜没有父母亲族,就只带着他拜了天地和大堂上供奉的神女像。
这神女像是她们寨中人自己信仰并供奉的女神。
掌管阴阳平衡,婚事嫁娶,生育繁衍,作物丰收,征战杀伐……
总之什么都管。
“夫妻对拜——”
秦明镜转向他。
他紧抿着唇,也不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秦明镜知道这小公子就是得逼一逼。
她对他做了个超凶的胁迫眼神。
他这才像是被逼无奈地转过来,与她对拜。
“好!”
“好啊!”
“恭喜两位新人喜结连理!”
“恭喜寨主!”
一片贺喜声中,司仪高声唱和。
“送入洞房——”
楚白珩眸光微颤,抬眸看向她。
她对他笑着,悄悄扯了扯绑着他的红绸,对他道:
“走吧,夫郎。”
楚白珩被那称呼弄得耳尖微热,双腿不听使唤地僵硬跟在她身后。
随她回了家,进了布置好的新房。
这木屋极为普通,虽也有些巧趣,但根本比不上他的宫室殿宇。
可满室的喜庆红色掩盖了一切,让人的心脏也跟着烛火跳动。
这一切布置起来并不容易。
这场婚事虽然仓促,但她对待得很认真,花了许多心思。
当楚白珩被她牵引到床榻上时,他的心脏已经跳得不是他自己的了。
红烛燃烧,烛火摇曳。
门框上人影重重,传来推挤嬉笑声。
秦明镜回头看了眼,心中记下,转而又柔和声音对他道:
“夫郎,你在这等我,我招待完客人就回来陪你。”
她说着,拿过一旁的红布,遮盖在他头上。
盖住了小公子,秦明镜一秒变脸,出去教训试图闹洞房的家伙们。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别推了,寨主出来了,快跑!”
“撤撤撤!”
“跑什么啊,来都来了。”
秦明镜一手抓住一个。
“走,喝喜酒去,都来替我挡酒,做不好你们就完了。”
秦明镜酒量实在太差,即使顺手抓了几个人给她挡酒,回去时还是摇摇晃晃,脚步踉跄。
寨中人倒也没敢真灌她,耐不住她沾酒就醉啊。
好在她还记得有个漂亮小夫郎等她洞房。
她挥开搀扶她的人,踉跄停在门口,摆手驱赶着她们。
“走走走,我要洞房了,你们继续吃,少喝点,别耽误了轮值。”
“是是是,寨主你走慢些,小心脚下。”
她们很怀疑寨主醉成这样,还能不能成功洞房。
担心寨主出事,最终还是留了两个人守在外边。
秦明镜进了屋。
烛火朦胧中,小公子一身喜服,盖着红盖头,静静坐在床边等她。
她心中欢喜,缓步走过去。
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退到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
她端着酒来到他面前,给他掀了红盖头,将酒递给他,道:
“来,夫郎,我们喝交杯酒。”
楚白珩一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醉迷糊了。
他还被她绑着手呢,怎么喝交杯酒?
他抖掉手上遮盖的红布,抬手在她面前示意了下。
她这才注意到,梦若初醒,放下酒,先给他解了绑。
心疼地给他揉按着手腕。
“我都给忘了,没绑疼你吧?”
楚白珩摇了摇头。
她绑得不紧,只是固定一个动作久了,手有些麻。
现在被她揉一揉,也好了。
他抬眸看她,注视着她在烛光下的脸。
他其实是有机会自己解绑逃走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趁机逃跑。
或许是因为只有一条下山的路,寨子里再热闹,寨门附近也戒严着,他再怎么也逃不出去。
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的缘由。
他竟真如新婚一般,坐在喜房床上,保持着规矩的坐姿,一动不动地等了她两个时辰。
“饿了吗?”秦明镜问他。
他没答,视线落在她放在一旁的交杯酒上。
秦明镜一拍脑袋。
“哦,我又忘了,先喝交杯酒。”
她拿起酒杯,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楚白珩犹疑着接了过来。
“这个该怎么喝来着?”
秦明镜歪头思索,醉得迷糊。
楚白珩伸手,绕过她的手弯。
“啊对!就是这样!”
秦明镜自认为找到了正确方式,抬手将酒饮下。
楚白珩凝眉犹豫了好一会,在这个醉鬼要将手抽走时,他还是赶紧将酒喝了。
我是被逼的。
楚白珩想。
是为了配合她。
秦明镜虽已经醉得迷糊了,但还记得他没吃东西,拉着他到桌边,看着他吃了些点心。
楚白珩填了下肚子,就放下茶点,擦了擦嘴角。
转头看向后边的喜床,忐忑问她:
“要洞房吗?”
如果她还清醒着,他肯定不会问这些。
但她醉了,他也就能放下一些包袱,表现出自己真正的想法。
“当然要洞房!”
秦明镜被提醒,伸手去抱他。
楚白珩大惊。
他一个成年男子,竟被她轻松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她究竟是吃什么长的?
楚白珩被她放置在喜床上,仰躺着,面上滚烫,红得与身上的婚服映衬一色。
“夫郎,夫郎。”
她覆在他身上,一声声唤着他,手在他身上摸索。
楚白珩只觉浑身都烧了起来,热得他直喘气。
一定是那酒太烈了,后劲太强。
楚白珩晕乎乎地想着。
大红的婚服散乱开来,她的手落在了他腰身上,又或是他的腰落到了她手里。
楚白珩腰身颤栗,双目朦胧。
他低喘着,只觉自己落入了沉浮的水面上,想寻个依凭。
“秦明镜。”他低低唤了唤她一声,尾音里透着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祈求。
“该叫妻主了。”她对他道。
楚白珩轻咬着唇,不想叫这个称呼。
但最终,他还是在她带来的风雨中叫出了声。
“妻主,妻主……”
秦明镜醒来时,已是天明。
她刚娶回来的小夫郎躺在她身边,肩颈间有着斑驳的痕迹。
昨夜的记忆回归,秦明镜看着身边的漂亮小夫郎,越看越喜欢。
怜惜在他额上亲了亲。
楚白珩睫毛微颤,恍惚转醒。
一睁眼就瞧见了她,视线下移,落到她未有遮盖的胸口,他赶紧捂着眼睛转过身,心中默念非礼勿视。
秦明镜无奈戳了戳他的肩。
“都成亲了,睡都睡过了,你还害羞些什么呢?”
楚白珩恼得咬牙。
她还好意思说,也不看看她是怎么睡得他。
这个醉鬼醉迷糊了,居然用喜秤入他。
那可是本来用来挑盖头的喜秤。
她一进屋,直接用手把他盖头掀了,他还以为她忘记喜秤这回事了。
结果在洞房之时,她又把那喜秤给摸了出来。
逼着他吃下那大红的喜秤。
那可是秤杆,那么长,他怎么可能吃得下?
他怕得要命,只容纳一小截就受不住,求饶了半宿。
被一个醉鬼弄成那样,实在是太过丢人,楚白珩不想提昨晚的事。
最好她也什么都别想起来。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没想起了吧?
楚白珩不太确定地想。
“夫郎,我的好夫郎,再叫一声妻主。”
秦明镜揽着他诱哄。
楚白珩不肯出声。
她醉迷糊了他还能叫叫,她清醒着,他怎么叫得出口?
秦明镜只能遗憾起身。
“夫郎,你在家中等我,我出门一趟,晚些回来。”
临走前,她还抱着他亲了亲,才离开。
楚白珩知道,她大抵是去跟寨中人商讨,如何对付外边围困的朝廷官兵。
他缓缓起身,穿上衣物,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
过了片刻,一道身影悄然潜入,在他面前跪下。
“主子,属下救驾来迟,这就带您离开。”
“先不急。”
楚白珩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沉吟了会,思索着道:
“我在这里并无危险,你先回去等消息,让外边围着的军队也撤了。”
“主子?”来者愕然。
楚白珩抬手压下他想说的话,道:
“这秦明镜是个可遇不可求的将才,若她能出战,那些大小匪患能顷刻荡平,哪怕是北狄也未尝不能一战。”
“我要留下,说服她入朝。”
楚白珩坚定道。
为此,他愿意留在她身边,以身饲虎。
秦明镜很快赶回。
楚白珩上前迎接她。
见了他,秦明镜微顿,旋即像是松了口气般握住他的手,关心道:
“夫郎,你没事吧?下边的人看守不利,让山林间的豺狼溜进寨子里了,你没伤着吧?”
楚白珩摇了摇头。
他当然不信什么豺狼,她比他所以为的还要敏锐。
他回握住她的手,轻轻唤了声“妻主”。
“我既嫁了你,就是你的夫郎了,自然不会离开。”
秦明镜诧异看他。
旋即笑着道: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她道:“你放心,我这虽然不如京城那些大门大户豪奢,却也山明水秀、物产丰富,定让你能吃好穿好,把你娇养得水灵灵的。”
楚白珩:“……”
她这说得都是些什么?
虽然很难理解她娇养男子的想法,但他还是配合地应下。
又似含羞带怯般叫了声“妻主”。
然后又被来了兴致的她领去了床上。
楚白珩面色微变,这下是真慌了。
这青天白日的。
她就半点都不知羞的吗?
第174章 番外·寨主的小夫郎(完)
“寨主, 你家夫郎在吗?”
邻家大娘来敲门问。
“他刚去学堂授课了。军师还没回来,另一个女师又病了,他去代为授课。”
秦明镜说到这与有荣焉。
寨子里识字知书的人可不多, 她夫郎算一个。
“你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秦明镜问。
“朝廷的官兵不是已经撤了嘛, 我想给我在清水镇的女儿写封家书,明日让去镇子里的队伍一起捎带过去。”
大娘犹豫着道:“就是我大字不识一个,这家书……”
秦明镜懂了, 是想让她夫郎帮忙代笔。
“这个好说。你要写什么内容跟我说, 等我夫郎回来了,我转告他。你如果急着要, 我直接给你写了也行。”
就是她那手字嘛……咳咳,不好说, 不好说。
大娘讪笑,“那哪能麻烦寨主呢, 还是等你夫郎回来吧, 我不急的,不急。”
秦明镜懂了, 她的字被嫌弃了。
她曾经也没觉得自己的字有多难看,反正能看懂就行。
但一跟她夫郎的字放在一起, 她那份确实不堪入目。
秦明镜只能记下, 代为转告。
大娘开开心心离开,走之前还硬塞给了她一篮子鸡蛋, 说是给她夫郎的酬劳。
傍晚,楚白珩伴着晚霞归来, 秦明镜已经准备好了饭菜。
楚白珩进门就看到了桌上的饭菜,有片刻惊讶。
“妻主,你怎么自己做了?不是说好了我回来做饭吗?”
“反正我今天没事闲在家里, 就顺手做了,正好你回来就能一起吃。”
秦明镜用热布巾给他擦了擦手脸,牵着他坐下,给他夹菜。
“来,尝尝,我做的香酥鸡。哦,还有这个,是隔壁大娘给你送的鸡蛋,我做了碗金钱蛋。”
楚白珩尝了尝,双眼发亮,又有些不好意思。
“妻主的手艺比我好。”
“那当然。”
秦明镜轻笑。
“你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哥,平日里怕是都没机会下厨。”
楚白珩确实从没下过厨,他连御膳房都没去过,饭菜自有人送到他跟前来。
来这里后,他第一次尝试下厨,就失误把锅烧了。
好在秦明镜赶回来及时,灭了火,没让他把屋子跟自己也一起烧了。
现在楚白珩已经不会犯烧厨房的低级错误,就是做出来味道一般。
秦明镜并不是时刻在家,山寨里有集体做饭用餐的食堂,秦明镜想让他去那里吃,或者让人把饭菜给他送来,他都不乐意,就是想要自己学着做。
用他的话来说:“哪有夫郎不会给妻主做饭的?”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子,真就这样日日学着给她做饭洗衣。
弄得秦明镜心中都过意不去,对他也是极尽疼爱。
“对了,”楚白珩跟她说:“我最近在跟村里的裁缝学织布裁衣,过些天给妻主做一件新衣裳。”
秦明镜既感动欣喜,又心疼。
“你别累着自己,又是教书授课,又是代写书信,还要学做饭裁衣,也太忙了。”
楚白珩倒不觉得累。
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跟她在一起,简简单单地过日子,每一天都很充实而愉悦。
他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如果他不是帝王就好了。
只是她一个人的小夫郎。
那他就能一直陪着她,在这与世隔绝、山明水秀的寨子静静生活下去。
“在想什么?”
秦明镜见他似是出神,不由问了句。
楚白珩摇摇头,只道是无事。
秦明镜想,他大概是想家了。
他嫁给她已经一月,连朝廷的兵马都撤了。
在这里,他没有亲朋好友,只有她和寨中新认识的人,即使寨中人都因她的关系对他很友好,也终归跟自己熟悉的家里不一样。
寨中都是女子当家做主,按照规矩,婚后一月,妻主是要带夫郎回去省亲的。
秦明镜看着对面那眉目如画、面如冠玉的夫郎。
心中想,她或许该带他去一趟京城,带他回去省亲。
她自持武艺高强,倒是不担心路上遭遇伏击。
就算多护着他一个,也绰绰有余。
只是她不放心寨子里。
朝廷撤兵撤得蹊跷。
必须等军师回来,守着寨子,她才能放心离开。
只不过,军师这一去,也耽搁得太久了吧?
竟然一月都没回来。
若不是她们间有飞鸽传书,她知她安然无恙,都要怀疑她被朝廷的人捉拿了。
这一月里,军师既是碰到暴雨涨水,冲垮了桥;又是碰到马匹吃坏肚子,动不了身;还遇到了贼人偷窃,卷入命案;甚至连六月飞雪,大雪封路都遇见了。
每一次与军师通信,秦明镜都会为她的精彩经历震撼。
明明只有一日的路程,她硬是被耽搁了一个月还没回得来。
秦明镜想着,再过个三两日,她若还没回来,她就亲自动身去把她接回来。
长陵县离这不远,她快马加鞭,半日就可一个来回。
定能把军师带回来。
楚白珩用完餐,收拾了桌子,又根据秦明镜的口述,将邻家大娘要的书信写好,装进信封里,打算明日一早给她。
夜里,红烛帐暖。
楚白珩鬓发散乱,在她身下一声声唤着妻主。
白日里再忙碌,他都不觉得累,反倒是她床上这个,总将他折腾得欲仙欲死,没了任何力气。
“我亲手雕刻的这木雕,夫郎受用着,觉得如何?”
秦明镜俯在他耳畔问他。
楚白珩烧红了脸,瞥过头不答。
新婚那夜,她对他用喜秤,他还以为是她喝醉了,起了玩心,才那样对他。
后来他才知道,她就好这个,她就是故意的。
在他对喜秤那恐怖的长度发出抗议后,她就给他雕了这更粗的木雕。
楚白珩都不知该不该庆幸至少没有那么长了。
但实在太粗,她又故意做得凹凸起伏,他每次都容纳得很艰难。
秦明镜知他脸皮薄,不肯说出真正想法。
但他的身体明显是喜欢的,每次都依依不舍,不肯分离。
她继续对他道:
“这木雕虽好,却难以匹配夫郎的尊贵。我昨日巡查,在后山发现了一块好玉料。过几日,我再给夫郎雕个更大、更精美的玉。”
楚白珩只听到“更大”了。
他吓得脸色发白。
他可真吃不下了。
“妻主,你饶了我吧,我不能再吃了。”
楚白珩软声求饶。
“哦,夫郎不喜欢玉吗?还是说我雕工不好,亦或者是技艺不好?”
秦明镜故意问。
楚白珩哪敢答。
她技艺好得他一弄就酥了。
恨不能死在她身下。
那雕工自然也是极好的。
雕刻得极为精美,又有巧思,比之真人的不知好看到哪去。
只是看到,就让他身子发烫。
只是……
楚白珩犹豫着,抚上自己的肚子。
这几日,他一只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他要为她孕育后代。
他们所结合而成的孩子。
“妻主……”
楚白珩小心握住她的手指,忐忑问: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怀上了你的孩子,你会觉得这很奇怪吗?”
若是在宫中,楚白珩自然不惧这些。
孕育龙胎,本就是真龙天子与生俱来的能力。
是极为神圣的能力。
与世间女子怀孕生子并无二样。
但在这宫外民间。
他若是怀孕生子,或许会被当成妖异。
“当然奇怪。”
秦明镜心说这还用问?
“你是男子,寻常男子哪里会怀孕产子?”
秦明镜道。
楚白珩再度白了脸,嘴唇轻颤,心慌难安。
若是她不接受他的孩子,他就只能……
悄悄离开,独自产子,独自将孩子抚养长大。
一想到要离开她,楚白珩就觉得心被撕裂了一般,疼得他不能自已。
“不过……”
秦明镜转而道:
“我倒也听过一些男生子的志怪故事,当不得真。若是夫郎喜欢当孕夫,弄个布包放腹部也可,我定将夫郎当孕夫疼爱。”
楚白珩微诧异后,转念想着,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可以假装带布包,等月份大了,再悄悄将布包拿掉,继续哄骗她说底下是布包。
但谎言终有被拆穿的一天,他不能拿孩子去冒这个险。
“妻主,我、其实我……已经怀孕了。”
楚白珩艰难道,鼓足了勇气说出实情。
秦明镜见他这认真的表情,还真有点迷糊。
她低头看眼他平坦的腰腹,男子的胸膛,还有下方刚哭过一场的男性部位,失笑道:
“瞎说什么呢,你的身子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吗?”
虽然润得一戳就出水,但秦明镜光顾了这么多次,把玩了这么多次,当然不可能认错他的性别。
“是真的!”
楚白珩见她不信,都快急哭了。
他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腹上,道:
“就在这里,我能感觉到它的存在,这是我们的孩子。”
秦明镜面容凝重地按了按,摸了摸。
他不会是生病了吧?
想到这个可以,秦明镜匆匆起身穿好衣物,用衣服将他一裹,抱了起来,连夜叩响了村中医者的门。
作为医者,已经习惯病人在任何时间到来。
女医打着哈欠爬起来,睡眼惺忪地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然后去给他们开门。
“医师,你快帮我夫郎看看,他好像病了,肚子里似乎有东西。”
秦明镜直接抱着人就进门,放到医馆中给病人用的床上。
“肚子里有东西?”女医上前,问:“吃坏肚子了?”
“可能是,他说他怀孕了。”
秦明镜在一旁焦急答道。
准备把脉的女医顿了顿,抬头看眼旁边一脸急切之色的寨主,再看一眼她新过门的夫郎。
“寨主,你确定怀孕的是你夫郎吗?而不是……?”
医师一脸迷惑看她。
“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夫郎认为他自己怀孕了!”
秦明镜担忧不已。
她很担心他得了怪病。
她曾听闻过,有些人肚子里会长石头,痛之欲死,如果无法将石头排出来,就会活活疼死。
医师再看她夫郎。
这位就是裹着衣服不说话,神情沉郁。
她只好先给他诊脉。
一诊,就渐渐变了神色。
“咦?”
医师轻咦一声,再细诊,换只手又诊,换回来继续诊,惊叹的目光看向他被衣服包裹的腹部。
秦明镜本就担心,见她这模样更急了。
“到底怎么了?是什么病?医师你给句话啊医师!”
女医拍开她揪着她衣服的手,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秦明镜面色顿白,“长、长石头了?”
“怀孕了!”
医师道。
秦明镜长舒一口气,抹了把额角吓出来的冷汗。
“原来是怀孕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长石头了呢。”
“……怀孕?”
过了一会,秦明镜才反应过来什么,一脸震惊地看向她夫郎,再看医师。
“你是在整我吗?”
秦明镜问。
医师敢肯定,如果她回答是,寨主那沙包大的拳头就要锤烂她的桌了。
她忙道:“就是怀孕,这是喜脉!”
医师的表情太过认真,秦明镜没法怀疑,她看向榻上的夫郎。
他面色不太好看,手护着腹部的位置,唇微抿着。
“夫郎?白珩……”
秦明镜关怀伸手,落到他面上。
他颤颤抬眸看她,眼中有几分祈求。
“我可以生下这个孩子吗?”
楚白珩担心她觉得他是妖异,怕她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当然,当然可以。”
秦明镜一边拥着他安慰,一边回头看向医师,用眼神和口型问她:
“这能生吗?”
“按理来说,能怀就能生。”医师道。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
实在不行,她也能动刀,开出一条路来。
“听到了吗?医师说能生,那就一定没问题。”秦明镜安慰着他。
楚白珩倚在她怀中,静静回抱住她。
他所担心的一切并没有发生。
她明明从未见过男生子之事,也觉得这十分怪异,但她只关心他的安危。
医师确认他没有生病,只是怀孕了后,她就这样快速接受了。
秦明镜带他回了家。
给他烧了热水,泡了热茶暖着手。
“吓坏了吗?”秦明镜拂过他额角的发丝问。
烛光下,美人一袭白色寝衣,乌黑的长发散落,格外好看。
他还怀着孕。
是个孕夫。
秦明镜都不由柔和了目光,只想将他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将最好的一切都给他。
楚白珩浅浅轻抿着热茶,抬眸道:
“被吓坏的明明是妻主。”
秦明镜失笑。
确实,她被吓得慌了神,连夜带他去叩响医师的门。
明日都不知医师该怎么在山寨中编排她。
第二日,秦明镜就在寨中听到了医师对她的编排。
寨中人都说她天生奇异,格外强悍,弄大了她家夫郎的肚子,让他怀上了孩子。
一出门,秦明镜就收到了许多注目礼。
女子们用惊叹地目光看她,嬉笑着靠近她,想跟她讨教经验。
男子们惊恐地远离她,好像被她看一眼,他们就会怀上孕、清白不保似的。
面对跟她讨教让夫郎怀孕方法的女子们,秦明镜也没办法。
怀孕的是她夫郎,又不是她,她哪里知道他怎么怀上的?她自己也懵着呢。
但她们不信,硬觉得是她藏私了。
秦明镜无法,只能思索着,将自己经历过的,或许又可能跟让夫郎怀孕有关的东西都说了。
“首先是神女像,结婚时要诚心拜神女。然后是喜秤,对,就是那种红色秤杆,然后就那样用……还有木雕,紫檀木雕刻的,要亲手雕……”
正说着,就听人喊:
“军师回来了!”
秦明镜惊喜看去。
就见一行人马上山,最前方那一袭白衣骑在马上的女子,正是军师。
秦明镜忙去迎接。
轻身几个跳跃,就来到了她面前。
“军师,你可回来了,耽搁这么久,都没赶上我喜酒,不过酒还是给你留着。”
军师见了她,也借着她伸来的手,翻身下马,对她叹道:
“你可不知我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那真是……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不过从昨晚后半夜开始倒是格外顺利。我测天机,觉得时机已到,就连忙赶回来了。”
“天机这么玄乎?”
秦明镜一向只信自己,不信天,被她这么一说,倒真觉玄奇起来。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军师道:“这一个月以来,惊变尽出,我都怀疑是有人设坛做法阻我,不让我回寨中。”
她神情凝重,道:
“越是如此,我就越要赶回来,一定是寨子里出了什么大事。”
“寨主,这段时间,寨中情况如何?”
军师问她。
“很好啊。”
秦明镜笑着答:“你走后,朝廷官兵来了一次,我掳了他们的统领,他们没两天就自己撤兵了。”
“哦?朝廷的统领现在在哪?”
军师问。
“在我家呢。”秦明镜道。
“你家?”
军师不解。
“怎样的人物,竟要寨主亲自看管?”
“啊?我没跟你说过吗?”秦明镜挠头。
“就是我新娶的夫郎啊。”
军师变了神色。
“这么大的事情,你没跟我说?!”
秦明镜讪笑,“我以为我在信上提了呢。”
她根本没提。
军师心道,她但凡提了这个,就算桥被冲垮了,她游也要游回来!
“你说的那个统领叫什么?你掳走的是哪一个?”
军师慌乱问。
“还有很多个吗?”
秦明镜疑惑想了想,当时她只顾着看小公子了。
她夫郎太美,她都没注意到后边还有些什么什么人。
“我夫郎姓楚,叫楚白珩,是朝廷来的那批人里最好看的一个。”
秦明镜道。
军师面色骤变,“楚……?!”
她竭力咽下那个名字,质问秦明镜:
“你把他掳了?还娶了?你知道他是谁吗?!”
秦明镜不甚在意,“大概是京城里的哪个王公贵族之后吧。”
说着,她想起了什么,又赶紧问军师:
“军师,你知道他家住哪吗?他家什么个情况?你给我说说,我还要带他回去省亲,得提前做些功课,免得出错。”
军师:“……”
她已经完全不想跟她说话了。
“你现在才做功课,有什么用?”她气道。
“咳,是有一点晚,应该三媒六聘的。”
秦明镜干咳了声,又为自己补救:
“但我也没办法啊,我那不是一见钟情,情难自抑嘛。”
“我看你是见色起意!”军师恼。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秦明镜也不反驳。
她夫郎是真美啊。
就该被她见色起意。
军师见她那毫不以为耻的模样,更气了。
“我告诉你吧,他家住皇宫。至于省亲,倒也不用,他家里亲近的人早就去了。”
军师语气讽刺。
秦明镜就听了个表面意思。
“原来如此,难怪他没跟我提过他家里。”
她轻叹:
“住深宫里的小可怜,又没亲近的人照拂,一定过得很惨。还好跟了我,以后我家就是他家。”
军师:“……”
毁灭吧。
“你这个呆瓜木头!榆木脑袋!我直接跟你说吧,他是……”
正说着,已经来到了秦明镜家门前。
秦明镜推开院门,回头道:
“军师你等等啊,我去叫我夫郎出来见见。他怀着身孕,身子不便,不然这会就去学堂授课了。”
军师停下脚步,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
她在说什么?
谁?谁怀着孕?
甚至有那么一刻,军师开始怀疑,或许是她理解错了人。
寨主的夫郎可能是个……女子???
亦或者说是阴阳之身?
秦明镜已经进了屋内。
“夫郎,你快跟我来见见,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军师,我的好友。她能谋善断,还精通玄术。到时候我们的孩子出生,让她给孩子算上一卦,看看这孩子将来成就如何。”
秦明镜扶着怀有身孕的楚白珩走出来。
三人目光相对。
看到那面如冠玉、身似长松,从骨子里透出尊贵气质的年轻男子时。
军师的心彻底死了。
他腰间甚至还挂着帝王玉印。
而那眼瞎的秦明镜还在跟她介绍:
“军师,这就是我夫郎。怎么样,好看吧?”
军师绝望闭了下眼,躬身一礼,沉声道:
“草民见过圣上,恭请圣安。”
毕竟是山匪贼寇的一员,军师行的只是普通的问安礼节,而非真正拜见皇帝时该有的大礼。
秦明镜疑惑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周边,不解道:
“你这是做什么?哪有什么圣不圣上的,这是我夫郎。”
军师都想把她的嘴堵起来。
她在排兵布阵上一点就通,怎么在这上面,就迟钝成这样?
“还请圣上勿怪,我们寨主她……脑子缺根筋。”
军师先替她把罪请了。
“不,妻主说得对,在这里,我就是她的夫郎。这里没什么圣上,不必多礼。”
楚白珩早就料想到了有这么一天。
他没法一直隐瞒下去。
谎言终究只是谎言,总会被戳破。
好在他并没有对秦明镜撒谎,只是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身份罢了。
若是在一天前,他的身份直接暴露在她面前,他还会慌上一慌。
现在却全然淡定。
他怀了她的孩子。
楚白珩的手落在尚且平坦的腰腹上。
她喜欢这个孩子,愿意要这个孩子。
他就有自信她不会抛弃他。
军师听皇帝叫秦明镜“妻主”,额角的青筋都惊得跳了跳。
秦明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她跟楚白珩咬耳。
“她说的圣上是你啊?”
楚白珩点头。
秦明镜睁大了眼,“圣上是皇帝的意思吧?”
楚白珩轻笑,“是。”
“那你嫁给我了?”秦明镜震惊。
“是,嫁给你了。”
楚白珩悄悄勾住他的手指,轻轻唤了声“妻主”。
秦明镜不解,“那你的皇位怎么办?”
楚白珩凝眉,故作苦恼之色。
“这确实有些麻烦,还请妻主帮我。”
他求她,她肯定是要帮的。
可该怎么帮呢?
秦明镜问:“你要我做什么?”
“还请妻主随我回京,共掌这天下。这江山,就是我的聘礼……”
楚白珩意识到不对,又含笑改了口:
“是我的嫁妆。”
第九卷 【兽人】狼王生了一窝蛋
第175章 狼王喜欢上一条蛇
狼群中只有狼王夫妇有交配权。
也只有狼王夫妇有资格繁衍后代。
这是乌风当上狼王的第三年。
他依旧没有自己的狼后。
狼群中所有狼都在等着他选出狼后。
甚至已经有强大的母狼脱颖而出, 实力稳稳压过其他个体,在族群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按理来说,这就是狼后的最佳人选。
但乌风并不接受她。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要么狼群中有新的挑战者出现, 向现狼王乌风发起挑战, 并打败他,成为新的狼王。
而乌风则将就此退位,并离开族群。
乌风也在期待着能够战胜他的挑战者出现。
但结果每次都很残酷, 他们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乌风手下留情, 没有杀死失败者,放任他们离开了族群。
离开族群的孤狼通常会很难生存。
但这是狼群的法则。
新的挑战者已经许久没有出现。
而乌风也迟迟没找到自己钟意的伴侣。
照这样下去, 或许得等到乌风年老体衰,年轻的新生一代才有可能挑战成功。
但那太久远了。
这对狼群的发展很不利。
乌风已经发现那只最强的母狼在联合其他狼, 暗中策划将他驱赶下位,取而代之。
但在等级森严的狼群社会, 愿意响应她的狼并不多。
狼王的威严让他们不敢擅动, 大多数狼都是乌风的追随者。
她只能选择联合那些外来的边缘狼。
夺权对边缘狼的诱惑远比普通狼大得多,这是他们唯一的翻身机会。
这倒也让她获得了一批支持者。
乌风静静旁观着一切。
他心中其实还有另一个解决目前困境的主意。
那就是把他的族群带到更大型部落里去。
这种大型部落有着各个种族的兽人, 混合而居。
如此一来,就不需要什么狼王和狼后了。
所有狼都能获得繁衍权, 自由配对和繁衍。
但乌风并不确定, 这样的做法对整个族群来说是好是坏。
这有违狼群一贯的生存法则。
乌风的视线扫过整个族群。
一片黑的,灰的, 暗沉沉,让人兴致缺缺。
族群中大部分都是灰狼, 还有少部分黑狼。
他自己就是黑狼中,毛发最乌黑亮丽、体型最高大强健的那个。
乌风其实比较喜欢浅一点的颜色。
就像是像雪、像云、像月亮……
余光中,似有一抹亮色闪烁了下。
乌风忽地顿住。
他被吸引着看去。
之间波光粼粼的湖畔旁, 倚着一抹晶莹剔透的白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
他下意识走近。
风似乎都停了,鸟鸣声变得遥远。
他目光中只有那一抹晶莹的色泽。
那是一个蛇族兽人。
她以半兽人形态倚在湖畔休息。
上身是美貌女子,她轻倚在湖畔树荫下的石头上,轻瞌着眼,月光般的银白长发洒落腰间。
腰部以下则是晶莹剔透的白色蛇尾,部分展露在阳光中,一路延绵至湖水里。
方才他看到的那抹亮光,就是阳光洒在她鳞片上的反光。
她似乎察觉到注视,抬眸向他看来。
碧绿的眼瞳如林中幽寂的深湖,顷刻让人沉溺。
乌风连呼吸都停滞了。
狼群的其余狼也发现了这个特殊的蛇族兽人。
纷纷停下脚步,神情警惕。
“王。”
他的追随者唤了他一声,道:
“我们换条路吧。”
非必要情况下,他们不会跟蛇族的兽人对上。
尤其是这种一看就很强大的蛇族兽人。
蛇族兽人大多独居,性格孤冷,且极为排外,惹上很麻烦。
“……嗯。”
乌风应了声,极为艰难才将目光移开。
他带领族人踏上另一条路,但是走时,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那个蛇族雌性已经重新闭上眼休憩,像是对他们的到来不甚在意。
从湖畔吹来的风轻轻拂过。
狼类敏锐的嗅觉能让他清晰分辨出风中她的气味。
那是一种极为奇异的冷香。
那香味让他眼前浮过许多画面。
幼狼时的他在初春的草地上奔跑打滚,嫩草与野花拂过他它的鼻尖,带来丝丝痒意和春的香甜。
少年时的他在茂密的森林中飞速穿行,跑过重岩叠嶂的树木山石,最后在顶峰见到一轮银月。
银月的光辉洒下大地……
夜里,在族人们都歇下后,乌风悄然脱离族群。
他踏上来时的路,寻觅着空气中的幽冷浅香,来到湖畔。
她还在原来的位置。
月光下,她比白日里来得更加圣洁神秘。
皎洁的月光洒在她银白的鳞片上,她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银辉。
让人移不开眼睛。
即使他已经将动作放得极轻,她还是发现了他的到来。
乌黑的大狼几乎融入黑夜中,但那对泛着幽绿光芒的狼眼无比明显。
白露懒懒撑起上身,看向林中隐匿的大黑狼,嘴角微勾,道:
“只有你一个,也想来狩猎我吗?”
“不……”
乌风狼耳一颤,他从未如此手足无措过,一时都不知该迈哪个脚。
“我……不是狩猎。”
他小声道。
“哦?”
她尾音微挑,似是不信。
“那你半夜来湖边做什么?喝水吗?还是洗澡?”
她语气中带着些戏谑的讽刺。
“嗯,喝水……”
乌风垂着头,顺着她的话答了下去。
他从林中缓步走出,在她的目光注视下来到湖边,在离她数米的地方停下,低垂狼首,喝着湖水。
白露注视着他的背影。
黑狼格外高大,连背脊都是强健的。
因俯身喝水而塌下腰身,狼臀就抬了起来,毛发茂密的粗壮狼尾低垂,扫落在身后。
白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作为一个蛇族,她的审美一直是像自己这样的。
皮肤光滑漂亮,体态纤长,有着紧密排列的坚硬鳞片,行动优雅。
那些毛绒绒的四足动物从不在她的喜好之列。
除了吃它们的时候。
而现在,她竟然觉得一头狼喝水的姿势很好看。
见那大黑狼喝水喝了半天。
塌伏的狼腰、挺翘的狼臀也在她面前展露了半天。
看得白露心头火起,终于忍不住出声:
“你还打算喝到什么时候?”
乌风立起的狼耳陡然一抖,他抬起脑袋,半转过身。
肚子有点撑……
喝了一肚子水,正觉得撑得厉害,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再待下去。
乌风忽地瞥见了什么。
在她的蛇尾腰身上……隆起了一团。
圆滚滚的。
乌风脑袋忽地呆滞了。
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
在狼族中,只有一种情况下肚子会这般鼓起。
那就是怀孕时。
她,怀着孕。
巨大的震惊后,酸苦涌上心头。
像是突然吃了一颗又酸又涩的果子,酸得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蛇族习惯独居,哪怕是伴侣,也会在交配后分开。
雌蛇独自怀蛋,直到将卵产下。
乌风舌尖酸得几乎想要发疯,却不知该怎么办。
他今日见她孤身倚在湖边,习惯以狼族思维推断,以为她只有自己。
却没想,她正怀着蛋,连孩子都有了。
他仿佛听到了有什么碎裂的声音,每一声都带来牵扯心脏的痛苦。
“你怎么了?”
白露疑惑看他。
“一副要哭的样子。”
乌风撇过头。
作为雄性,要是这样在雌性面前哭出来,也太丢人了。
他或许该离开了。
但乌风舍不得走。
他竭力掩下心中的苦涩,问她:
“你的伴侣呢?”
虽然知道蛇族习惯独居,但这种抛下怀孕雌性的举动,还是让身为狼族、崇尚一夫一妻伴侣制度的乌风无法接受。
白露疑惑看了眼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向他解释:
“我们蛇族可没有你们那样的伴侣关系,就算有,也只是临时伴侣,交配后就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乌风忽地道,语气中有几分急促。
“什么?”
白露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只觉困惑。
“我是不是也可以当你的……临时伴侣。”
乌风用爪子刨了刨地面,不太乐意说出那两个字。
狼族可不存在什么临时伴侣。
他们认定伴侣后,伴侣关系往往会一直持续到其中一方死亡。
白露真被这头黑狼的话惊到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头狼为什么会想成为一条蛇的伴侣?
他在耍她吗?
乌风还在急切表现,努力为自己增加筹码。
“我可以为你狩猎,你和……宝宝肯定需要食物的,我会为你带回充足的食物。”
白露垂眸看了眼隆起的蛇身。
可她刚刚吃得很饱欸。
还没消化完呢。
不过他在说什么?宝宝?
白露差点被他气笑。
他这就考虑起后代来了?
“够了,我可不会跟一头狼生孩子。”白露打断他。
真要生,也不是她生。
乌风再度备受打击地萎靡垂头。
繁衍是刻在狼群本能中的习性,尤其是身为唯一有交配权的狼王。
心脏仿佛碎成了更多片。
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执着道:
“我不要后代也没事的,只要能在你身边,照顾你。”
白露越听越觉得离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狼群的头狼吧,你想跟我在一起,你的族群怎么办?”
唯一拥有交配权的狼王,天生就承担着繁衍和壮大狼群的责任。
这样的情况下,狼王怎么可能去跟一个外族成为伴侣?
身为蛇族的白露,也不需要伴侣这种东西。
白露的视线落在大黑狼身上,掩下眸中情绪。
如果对方不是狼王,她倒愿意睡一睡他。
毕竟,他塌腰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让人想入。
白露极长的蛇尾不自在地动了动,想要找点什么缠住。
最好是毛绒绒的四足动物。
她的蛇眸微凝起,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又缓缓移开。
她伏下身,慵懒倚在石头上,叹道:
“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乌风见她不想再跟他说话,他犹豫着往林中走了几步。
但在进入森林前,他还是回过头,问:
“如果我处理完了族群的事情,你会接受我吗?”
白露懒懒抬眸看了他一眼,道:
“为什么要问一条蛇要承诺呢?我什么都不会给你。”
乌风只能沉默离开。
他回到了族群,视线从每一头休憩的狼身上扫过,只觉无比烦闷。
“嗷——嗷呜——”
他仰天长啸,将所有狼都叫了起来。
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夜色中亮起。
静静等待着狼王的吩咐。
然而乌风只是昂首看着他们,视线从那些体型健壮的成年公狼身上扫过,喉中发出低鸣。
狼王催促着挑战者的出现。
素来都是挑战者在族群面前站出来,主动对狼王发起挑战。
什么时候狼王会反过来要求被挑战了?
一片静默无声。
谁也不敢真在这时候站出来,挑战年轻力壮的狼王。
于是,乌风的视线又落到那头母狼和她身后的外来边缘狼身上。
当即就有两头狼缩了脑袋。
他们的计划是偷袭狼王,趁狼王不备,发起袭击。
可不是这样在整个族群众目睽睽下的决战。
单个上打不过。
若是一起上,狼王的追随者可不是吃干饭的。
一直想掀翻狼王统治的母狼灰云,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边缘狼,再看眼另一边明显数量更占优势的狼王追随者们,竟也咬牙忍了下来。
一夜风平浪静。
狼王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挑战。
第二日一早,乌风组织了一场狩猎。
在他的带领下,狼群很顺利地猎杀了一只中型兽类。
这是他精挑细选的猎物,体型正好合适。
他亲自完成了对猎物的最后一击。
狩猎结束后,他当着狼群的面,吃完了最好的内脏,再撕下一大块肉带走。
狼王有着优先挑选并享用食物的权利。
对此,狼群并无异议。
唯有边缘狼们气得牙痒痒。
狼王的追随者们当然不会在意这些,他们是狼群的次等狼,可以在狼王之后享用食物,不会饿着。
若有幼狼,同样也可以分到一部分食物。
不过因为狼王整整三年没找到伴侣,族群中已经没有幼狼的。
哪怕是原本最小的狼,都已经成年,自动进入了次等狼行列。
唯有他们这些外来的边缘狼,只能最后进食。
到最后,哪还能剩下什么食物。
这样极端不平等的待遇,加上狼王带走食物的举动,再度激怒了他们。
灰云在狼群中同样属于次等狼,且因为她实力强,还是地位较高的那一批。
她是能吃饱。
并想办法给追随她的狼带出了一些食物。
虽然这遭到了其他次等狼的排挤,但边缘狼们拥护在她的身边。
狼王不在,战斗并未爆发。
但狼群已经显而易见地分裂成了两派。
白露攀附在树上休息。
像是她这个体型的蛇族兽人,通常一两个月才进食一次。
在食物消化之前,他们会格外不爱动弹。
正打着盹,就听到些许动静。
她睁开眼,目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往下看去。
正巧看见一头大黑狼叼着块肉在树旁停下。
他低头将肉放下,转动脑袋嗅闻着,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
“昨晚,你的族群很热闹。”
她的声音从树上传出。
乌风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条垂挂而下的白色尾尖。
他刷地红了脸。
好在他现在是兽形态,有狼毛遮盖,也看不出什么。
她缠绕在粗壮的树枝上,上身慵懒而优雅地趴伏着,身姿曼妙。
乌风难以移开目光。
“你都听到了。”
他低声道。
对于吵到她,他有些过意不去。
“很难听不到吧?夜色下穿透森林的狼吼。”
白露轻笑了声,问他:
“是有狼要挑战你的狼王之位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乌风有些落寞。
他大概是最期待见到狼群中出现能优秀挑战者的狼王了吧。
白露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有些意外地看他。
“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狼,当狼王不好吗?”
乌风也不知道当狼王好不好。
族群的未来都压在他身上。
他能带领他们狩猎,守护族群的安全,但他却无法承担起族群繁衍的责任。
从前,乌风只觉困惑,以为自己没有遇见对的狼。
遇见她之后……
更糟了。
乌风发现他好像不喜欢狼了。
唯一拥有繁衍权的狼王不喜欢狼。
这对族群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最好的方法就是进行权位交替,更换狼王。
但狼群选拔狼王的规则,又规定了必须由挑战者打败旧狼王,才会诞生新狼王。
否则无法服众。
哪怕是作为狼王的乌风,也没法选一个狼将王位交出去,只能等狼来挑战他。
不过,他想,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边缘狼们对他的怨气与日俱增。
这样逼迫下去,他们终有一天会忍不住对他动手。
“如果我不是狼王,我就能留在你身边了。”
乌风仰头看着她。
白露沉默了会,道:
“我好像没说会接受你。”
“就算我一时接受了你……”
白露微凝起眉,不太适应狼类炽热的感情,也深知自己不可能给予对等的回应。
“我也会很快对你失去兴致。”
白露残忍地告诉他:
“蛇族的临时伴侣最多持续一个繁衍季,甚至只有一天,交配完就完事了。”
就像她只想睡他,并不想对他负责。
如果他抱有跟她成为伴侣的期待而来。
那他注定失望。
“我明白……”
乌风心中很是酸苦。
比发现她怀着蛋还要难过。
但他什么都没法改变。
他没法改变她的种族习性。
就像他没法不喜欢她一样。
没有狼能抗拒月亮的吸引。
皎洁的圆月如今正悬在枝头。
就在他头顶。
他仰望着她。
止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乌风抬爪碰了下树干。
随后才想起,作为狼,他并不擅长爬树。
他略有些尴尬地收回前爪,旋即想起什么,期待地问树上的人:
“你要吃些东西吗?我给你带了肉。”
白露:“……”
显然,她刚刚的话都白说了。
哪怕她说的很清楚,她不会接受伴侣,不会对他负责,他还是在向她示好。
雄性向雌性示好只有一个原因。
他在追求她。
但白露也是真吃不下了。
肚子里的还没消化呢。
撑得她不想动弹。
“不用了。”
她淡淡道。
乌风因她的拒绝而难过,认为她对他毫无兴趣。
抵触他的程度甚至到了他送的食物都不想接受的地步。
他落寞离开,但还是将肉留了下来。
他想,她怀着蛋,行动不便,难以捕猎,她一定很需要食物。
黑狼离开后,白露看着树下他留下的肉发愁。
希望赶紧来个什么动物把肉吃了或叼走吧。
若是在这里臭了,她就只能挪窝了。
可她是真懒得动。
血腥味吸引了林中的猎食者。
没过多久,就有只红毛狐狸从灌木丛中蹿出,来到肉旁边,谨慎地环顾四周,随后快速咬住肉。
这块肉对它来说有些大,想整块带走并不容易。
试了几次发现难以拖动后,它就地吃起了肉,边吃边警惕四周。
忽地,它隐隐听到了什么动静,猛地抬头看向树上。
与庞大的白色巨蟒四目相对。
狐狸的毛发瞬间炸起,嗖地化作一到红影逃走了。
白露:“……”
她只是想翻个身。
接下来,又不时有小动物光顾。
结局也都一样。
每每发现树上的巨大蟒蛇,它们就会瞬间逃没影。
天空中几只食肉鸟盘旋片刻,也选择了离开。
唯独不怕树上的巨蛇的,只有苍蝇。
听着树下被肉吸引来的苍蝇嗡嗡声,白露快要被气死。
“该死的狼!快把你的肉给我带走!!!”
这天气,再放个一天就臭气熏天了。
远处的树林中,乌风立起的狼耳动了动。
他隐隐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侧头看向湖畔方向。
“是有什么情况吗?王?”
负责放哨的狼走过来询问。
“没事,你们继续修整,我离开一趟。”
乌风说着,离开了族群。
灰云注意着他的动向,也悄然寻了个机会离开。
几只边缘狼跟在她身后。
乌风来到湖畔。
先是远远看到了树下没什么动过痕迹的肉。
走近又见到了树上某蛇族雌性不善的脸色。
“快把你带来的东西给我处理了。”
白露沉声说着,气恼地折断了根树枝丢下去,正巧砸在他的狼耳上。
树枝上开着洁白的花,极为好看。
乌风狼耳抖了抖一时不知该先捡她送他的花枝,还是先捡肉。
犹豫半响,他终是决定先把花枝叼起来,放到一旁干净的石头上。
刚一放下,就听到后边林中传来窸窣动静,还有熟悉的气味。
乌风回过头。
看到一脸怒不可遏的雌性灰狼从林中走出。
“乌风!我对你百般示好你视而不见,你居然在这里追求一条蛇!”
五六只边缘狼跟着她从林中走出,分开站在不同方位,摆出了战斗姿态。
树上的白露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幕。
哇哦,狼群内战。
三面已被包围,后边就是湖,没有退路。
乌风也没有退离的意思。
这场战斗在他的意料之内。
只是在这里爆发,在她面前……这是他并不想看到的。
他希望能诞生新的狼王,却又不想在她面前输。
在任何种族中,失败者都没有追求雌性的机会。
乌风昂首看向对面的雌性灰狼。
“多说无益,就按狼群的规矩来吧。如果你赢了,你就是新的头狼。”
第176章 狼尾抬起来
灰云带着边缘狼们一起发动进攻, 同时攻向乌风。
这不是什么一对一的狼王挑战,而是一场政变。
乌风以一敌多,毫不退却。
白露在树上听取嗷呜声一片。
乌风能登上狼王之位, 并在三年间不知击败了多少挑战者, 本就战力非凡。
他的体型是狼群中最大的,也最凶悍骁勇,即使被围殴负伤也战意高涨。
局势竟在缠斗中僵持住了。
他们在这里缠斗, 林中的狼群也会听到动静赶来。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狼王, 局势将对灰云一方不利。
这时,乌风忽地抬头看了眼树上的白蛇, 随后猛地抓住时机,突破重围, 朝林中跑去。
但他跑的方向并非狼群所在。
灰云微愣,随即下意识带狼追上去。
“追!”
“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一道道灰色的身影窜入林中, 转瞬消失。
湖畔忽地安静了下来。
白露看着下方狼群打斗留下的痕迹出神。
她看到了血,还有黑的、灰的毛发。
狼王之争, 非死即伤。
他或许会死。
白露忽地感到些许烦躁。
他为什么会往那边跑?
连她都发现了他跑错方向,身为狼王的他会不知道吗?
他为什么要离开?
明明他再拖延一会, 他的族群就赶到了。
还有他最后看她的那一眼……
像是为了将危险从她所在地引开。
林中不时传来动静, 惊起一群飞鸟,狼嚎声越来越远。
白露凝眉纠结了会, 还是拖着饱足后沉重的身体从树上下来,游入湖中, 顺着与湖连通的河道而下。
虽然那只黑狼的执着让她觉得有些烦,但她不想看着他死去。
她记得,他逃跑的那个方向有一处断崖。
如果她运气好的话, 或许……能给他收个尸。
白露于水中潜泳,粗壮而极长的银白蛇身在河中蜿蜒,宛如一条孕育在水中的银河。
她顺着河道潜行,一路来到山崖下的水潭中。
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看向上方,只见山崖陡峭,隐隐还能听到渐远的狼嗷。
其中并没有她所熟悉的那道声音。
他……死在山崖上了吗?
看来她的运气不太好。
白露胸腔中生起些许沉闷压抑的情绪。
她不死心,想再搜寻一遍。
忽地,她在潭边的水草丛中看到了一团黑影。
黑色的,湿漉漉,毛绒绒……
白露快速游了过去,剥开水草,看到了她所熟悉的、却又有些陌生的黑狼。
他浑身毛发湿透,不是她所熟悉的光洁黑亮模样。
身上有着血迹,极为狼狈。
他双目闭合,一动不动。
但他的胸口有起伏,他还有呼吸。
他还活着。
白露用蛇尾将他卷起,拖上岸。
岸边的灌木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
白露警惕看去。
是狼群找来了吗?
却只看到一只长耳朵的兔族兽人。
那小兽人显然比她还要紧张,头顶的兔耳都炸得直立起来。
白蛇粗壮的蛇身卷着一只黑毛四足兽类,这怎么看都像是蟒蛇的狩猎现场。
白蛇碧绿的眼睛刚一看过来,兔族小兽人就吓得浑身毛发炸起,转身就逃。
期间还不小心撞到了后边的树干。
他晃了晃晕乎乎地脑袋,不敢停留,快速逃离。
白露收回目光,将卷着的黑狼拖上岸。
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白露看着蛇尾卷着的大黑狼发愁。
他身上有许多伤,甚至有些还在流着血。
他或许需要治疗。
但她没照顾过狼。
也不知道狼的治疗方式。
蛇连同族都不会照料。
哪怕对幼崽也一样。
生下蛋雌蛇就会离开,甚至不会等到蛋孵化。
他们天生孤独,也生而独立。
白露思索了会,挪动蛇尾,调整位置。
她将尾巴压在他在流血的伤口处,缠绕着他,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包扎止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白露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只偶尔查看一下黑狼的呼吸和心跳情况,以防他被自己缠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银月升至头顶时,黑狼渐渐有了动静。
乌风睁开眼,缓缓转醒。
当恢复意识的第一刻,他就发现自己正被什么缠绕禁锢着。
他下意识挣扎起来。
“别动。”
清冷悦耳的声音传来,乌风顿时僵住。
他愣愣抬头看去,见到了身披月光的神明。
他的月神。
“我这是在……做梦吗?”
乌风恍惚道。
他这才发现,缠绕在他身上的是她的蛇尾。
银白的蛇尾月光下闪烁的辉光。
他的身体渐渐烫了起来,求偶的本能让他几欲立起。
身体被缠绕得动弹不得,他只能努力夹着尾巴遮掩。
白露发现了他的僵硬,但并未多想。
只道:
“很遗憾,你并不是在做梦。你跌落山崖,失去了狼王之位。除非……你养好伤,回去召集旧部,把王位抢回来。”
“不,这并不遗憾。”
乌风才不要什么王位。
他将下颚轻贴在她的蛇尾上,鼻尖全是她身上的冷香,只觉此刻无比幸福。
如果能再动一动,不那么难熬就更好了。
但乌风不敢动。
他甚至怕她发现了他的情动。
先前她对他的示好一直都是拒绝的。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接受我了吗?”
乌风小声问,一双狼眼在月光下晶亮地看着她。
白露没法在那样明亮而期待的眼神下冷下心来。
她轻叹了声,道:
“首先,我不会成为你的认知中长期伴侣,最多是临时伴侣。我随时可能离开你,或者赶走你。”
听到她会赶走他,乌风的心下意识揪了起来。
她离开他,他还能悄悄跟上去。
她若是驱赶他,他不知该怎么办。
乌风常年立着的耳朵无措地耷拉了下来。
但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我、我会努力做好,让你满意,争取能在你身边停留更多。如果……如果你不想见到我了,我会去你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守着你。”
他低声道。
白露心中叹息。
招惹上这种伴侣制的家伙就是很麻烦。
让她这个只想吃肉、不想负责的人很难办。
她若是渣一点,就该直接应下来。
反正到时候一走了之,吃亏的不是她。
她若是再好一点,就该果断拒绝他。
不要给他希望,让他陷得更深。
蛇族本该是渣的那一个,但这小狼的模样竟让她心软了。
“你叫什么名字。”白露问。
黑狼的耳朵立刻激动地立了起来,摇晃着尾巴介绍自己。
“乌风,我跑得跟风一样快!”
“嗯。”
白露应了声。
她见识过他的速度,确实跑得很快,像一阵黑色的风。
只是……抵着她尾巴的这是什么?
白露眯眼看向他。
乌风意识到什么,立刻夹紧了尾巴,缩着脖子,怯怯看她。
白露哪还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冷哼一声,道:“原来是只色狼啊。”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再多考虑什么了。
各取所需罢了。
“不、我不是……”
乌风羞愧不已,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他真不是色狼。
他成年三年多,都是孤身一狼,甚至都没追求过雌性。
遇到她之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明明只是被她缠住了,他就完全失去了所有自控能力,身体热得发烫,激动得难以自抑。
最羞耻不堪的一面都暴露在了她面前。
想要、想要对她求偶。
乌风喉中发出低低的狼嚎。
那叫声格外轻软甜腻。
哪怕别族,也能听出他求偶的意味。
白露松开缠绕着他的尾巴,在他有些慌乱的目光中,道:“趴下。”
有了她的指令,乌风顿时安心许多,乖乖夹着尾巴趴伏着。
这种趴伏前身、撅着狼臀的动作,通常是狼警戒或狩猎时的表现。
但他将尾巴夹在□□,对她吐出舌头,努力向她示好,表示自己并没有威胁。
白露打量着他,评判他身上伤势的严重程度。
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残留的血腥味还是很浓。
夜色下,也看不出他到底恢复得如何。
大概不适合进行激烈运动。
白露的视线落在他的狼臀上,对他道:“把尾巴抬起来。”
于是,他将尾巴抬起,不自觉摇动。
既激动又期待地向她示好。
白露的尾尖忽地抽打在他的狼臀上。
“嗷呜?!”
乌风猝不及防,被抽打得身体猛地一颤,前身彻底趴伏在地。
他吓了一跳,慌乱扭头看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攻击他,于是又下意识夹起了尾巴,表示谦卑和示弱。
并垂下了耳朵,怯怯看她。
白露怕伤着他的尾巴,就只能给他两边的臀分开抽。
可怜的大黑狼被抽打得嗷嗷叫了一声又一声,最后身体猛地一颤,忽地失了声。
他瘫软地趴伏在地上,狼臀和后腿还不时抖上一抖。
白露也抽回了自己的尾尖。
她轻吐出一口气,只觉无比舒畅。
这样需要精准控制力道的抽打运动,对她一个吃得正撑还没消化完的蛇来说,还是太过了。
更何况她白天还顺着河流游了这么远。
白露餍足游开,寻了个地方躺下消食。
乌风脱力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终于抖着还隐隐发颤的后腿爬起来。
身下的草地已经全被他弄脏了。
量大得像是下了一场雨。
乌风狼耳抖了抖,面上发烫。
好在他还是兽形,也看不出什么。
他悄悄看一眼她休憩的方向,埋头偷偷用爪子刨地,遮掩般地将草叶翻乱。
处理完现场,他转过身,拖着尾巴去潭边清洗。
他其实不太明白她为什么要抽打他。
但这样很舒服。
而且……雌蛇通常只会交酉己一次,就会跟另一方结束伴侣关系,独自生活。
他想,只要他还没有跟她做的话,就不算交酉己,她就不会厌弃他。
乌风清洗干净毛发。
洗去身上的草屑脏污,也洗掉身上的血迹。
这才来到她身边,低头试探地用狼鼻子碰了碰她的手。
然后被她摸了头。
他喉中顿时发出愉悦地狼嗷,激动地舔了舔她的手心,随后贴近她睡下。
乌风的体型极为庞大。
算上尾巴,他的体长接近三米。
虽然比起蛇族那得天独厚的体长来说不算什么。
但他格外健壮,毛发厚实,拥住白露时,可以将她的上身和部分尾巴完全笼罩。
白露在他怀中动了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并不拒绝这样一个能保暖的天然毛毯。
她的体温在夜里会降到很低,那种感觉并不好受,会让她的思维和行动一起变得迟缓。
有这样一个毛绒绒的大黑狼,似乎也挺不错的。
半梦半醒的白露迷迷糊糊想。
第二日。
白露被阳光唤醒时,大黑狼已经不在身边了。
她撑起上半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长尾巴,就看到水潭边蹲着一个黑发黑尾的雄性兽人。
刚当醒来的白露嗅觉还有些迟钝,还是从那条熟悉的大黑尾巴上认出了他。
乌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兽人形态。
令人意外的是,他的腰和臀居然不比狼身时要差。
很吸引人。
白露盯着他被黑色兽皮衣包裹得挺翘的臀,和他那扫动的大黑尾巴看了一会。
作为一个雌性,本不该这样关注一个雄性的这些部位。
但他的身体实在是长得太好看,不管是狼身还是人身。
让她的目光一再停驻,忍不住想对他做那种事情。
白露想,这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都怪他长成这副模样,让她想狠狠入他,侵犯他。
当乌风带着他手中的东西转身走向她时。
白露才发现,他捕了一条鱼。
他刚刚一直蹲在水潭边是在处理那条鱼。
乌风将鱼捧到她面前,摇着尾巴献给她。
他觉得,她上次没吃他给的肉,是因为不喜欢吃兽类的肉。
他最初见她时,她是在湖边,现在又是在水潭边,她或许喜欢吃的是水中的鱼类。
所以他这次给她捉了鱼。
乌风期待地看向她。
“快吃吧,我都处理干净了,不扎口,你一定很需要营养。”
白露:“……”
他的眼睛很漂亮。
夜里泛着幽绿的光,看起来像是绿色。
而在阳光下是琥珀色的,这才是他真正的眼睛颜色。
但是,她到底该怎么跟一头狼解释蛇类并不需要这样频繁地进食?
她真的很饱。
他没看到她的蛇身鼓成什么样了吗?
她三天前刚吃了条鳄鱼。
“吃不下,拿走。”
白露有气无力道。
真要吃的话倒也还能塞,但她现在没有食欲。
“可是你……”
乌风犹豫地看向她隆起的蛇身,道:
“就算你不想吃,为了腹中的……也得吃啊。”
白露:“???”
给胃里的鳄鱼送吃的吗?
不好意思,那玩意的皮肉都快被她消化完了。
白露怕他又将一条鱼放到她面前直到臭掉,赶紧甩动尾巴驱赶他。
“拿走拿走,我什么都不吃。”
他若再拿食物来烦她,她就把他勒住吃了。
白露作出凶狠的表情,把他吓走。
自己带回的食物不被雌性伴侣所接受。
这让乌风情绪低落。
为了不浪费食物,乌风自己将鱼吃掉。
又想到她或许会吃植物瓜果,随即进入林中,给她摘取了许多鲜红香甜的果子回来。
白露:“……”
为了不让狼再干这种无意义的事,她将他缠住,带着他一起休息。
兽人形态的他比狼形态体型要小,缠绕起来更加容易。
白露缠着他,上身拥住他,蹭了蹭。
乌风的脸被柔软擦过,脸瞬间红了。
“你、你别这样……”还怀着蛋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回抱住她。
她的身体永远抱起来凉凉的,皮肤很光滑。
拂过她时,那嫩滑的触感能让他背脊上的寒毛都颤栗,尾巴也跟着立起。
而且,她闻起来好香。
乌风晕乎乎,失了神。
年轻狼的心思太好懂。
白露一看他的脸,就知道他被迷成了什么样。
“喜欢被我缠着?”白露问他。
“喜欢……”
再喜欢不过了。
乌风想把脸埋进她怀里,但那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他的鼻血会流出来。
这时就不由怀念起狼身了。
狼形态时,至少有厚实皮毛遮盖,丢人丢得没那么明显。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白露问他,手从他结实的腰腹上拂过。
乌风被她摸得浑身颤栗,身体热得发烫,赶紧道:
“好了!都好了!”
这种情况下,就算没好也要说好了。
更何况,他的自愈能力本就很强,身上的伤口早已结痂,已经无大碍了,离彻底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吗?”白露的手压着他的腰腹问。
乌风咽了咽口水,不住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又犹豫起来。
“你跟我交酉己完后,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白露沉沉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蛇类天性如此。
如果只是为了繁衍,雌性确实只需要跟雄性交酉己一次,之后就可以分道扬镳。
雌蛇储存在身体里的种子,足以让其在之后的三年内陆续产卵,不再需要雄蛇。
但,白露没打算跟他繁衍。
她跟他并非因繁衍而结合。
她只是喜欢他,喜欢他的身子。
想吃肉。
明明腹中已经吃得很饱了,可看到他,白露又觉馋了。
真奇怪。
他给她带回那么多食物,她都毫无食欲。
可看到他,她就想吃了。
她长久的沉默,让他误会了她的答案。
如果交酉己后就是她的厌弃和永久的分离。
他发现,自己居然能忍下求偶繁衍的谷欠望。
“不,不交酉己。”
乌风艰难道。
“哦?”
白露诧异看他,疑惑他的决定。
他的身体明明很想要,很渴望她。
他被她的蛇身紧密缠绕,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体的渴求。
他在她的缠绕下扭动挣扎,艰难转过身,将后方留给她。
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道:
“你像上次那样抽打我吧,我们不交酉己。”
他愿意被她抽打。
她若是生气,可以狠狠地打他,哪怕让他皮开肉绽,都可以。
只要她不离开他。
白露诧异看着他那漂亮饱满挺翘、比他带回来的蜜桃还要好看诱人的臀。
这就是他说的不交酉己?
他用这个来诱惑她?考验她?
她会把他抽烂入烂,让他比蜜桃还鲜红。
缠绕着他的蛇尾移动着,调整着他的姿势。
“好好趴着。”
白露对他道。
他是狼,狼就该趴着。
就该塌下腰身,将自己送到她面前。
乌风现在是兽人形态,只能用双手支撑着地面。
他习惯性想在她面前夹起尾巴,表示顺服。
她却将他的尾巴抽走了,随后一巴掌落到了他的臀上,乌风毫无准备,发出了短促低沉的一声。
白露握着他毛绒绒的大尾巴,只觉手感极好。
她提起他的尾巴,让他的臀抬得更高。
蛇尾缓缓而动,尾尖摩擦着。
一瞬间,水潭附近只能听到黑狼低沉急促却又极为激动愉悦的声音。
那狼嚎让附近的动物们不敢靠近。
但总有比较傻,又好奇心重的。
一只傻狍子从林中灌木后探出头。
好奇地看着那被美人蛇缠绕着的兽人,和那缠绕着兽人的白蛇。
白露停下动作,与林中的傻狍子四目相对。
乌风也早已发现了那矮鹿的到来,但他并未在意。
直到察觉到身后人的动作停了。
这怎么行?!
乌风当即对那灌木后矮鹿露出极为狰狞凶狠的表情,喉中发出威胁的咆哮。
傻狍子呆了会,几个呼吸过去,它才像是反应过来什么,赶紧迈开腿跑了。
乌风回过头,一改刚刚的狰狞表情,伸出舌头,讨好地去舔她的手。
明明不是交酉己,他的雄性特质没受到半点关照,但她弄得他好舒服。
他想要一直被她这么弄。
雄性和雌性才是交酉己,雌性这样对待雄性当然不算。
所以,他可以一直跟她保持关系,一直这样做下去。
乌风舔舐着她的手指,极尽讨好。
白露摸了摸他的脸,说了声“傻狗”。
“狗是什么?”乌风不解问。
他所生活的森林中只有狼,从未听闻过狗。
白露也想不太起来,记忆模糊而遥远。
最终,她道:“是夸你的意思,夸你听话,忠诚,可爱。”
“那我是姐姐的傻狗。”
乌风立刻道。
白露笑了声,倾身在他嘴角亲了亲。
在她想要退离时,被他缠住。
他一双琥珀色的狗狗眼依恋地注视着她,渴望地道: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是吗?”
白露早忘了这回事。
“我的年纪比你大上许多,你继续叫我姐姐就行。”
她道。
“那我能知道姐姐的名字吗?”
他追逐着她的手,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她,并不肯放弃。
他还夹着她的尾尖。
白露无法,只得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白露,我叫白露。”
“真好听。”
乌风耳尖微红,道:
“和姐姐一样美的名字。”
她蛇尾的鳞片就像是清晨阳光下的露珠,格外美丽。
他容纳着她美丽的尾巴。
得到了最接近她的机会。
第177章 繁衍季
乌风发现她似乎跟昨天不一样了。
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蛇尾上, 忽地瞪大了眼。
“它……是不是……变小了?”
乌风惊愕问。
白露淡淡瞥了眼,道:“是啊。”
身体终于没那么沉重了。
白露活动了下尾巴,感到轻松自在。
但几天之内消化这么大一只鳄鱼, 对她的负担也很大。
她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修养, 才能恢复到最佳状态。
乌风围绕着她的蛇尾查看,甚至把她的蛇尾抱起来看底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你在做什么?”白露不解。
乌风还到处嗅了嗅, 但以他灵敏的嗅觉, 竟也没找到有着她气味的蛋。
大多数蛇类都没有抚养后代的习性。
她或许把蛋生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且并不打算管它们。
这让乌风有些焦急。
那些蛋虽然与他毫无关系, 但毕竟是她孩子。
森林中危机四伏,他们这样的大型掠食者倒不会有危险, 但对还没破壳的蛋来说,处处都是危险。
如果没有父母看护, 或许很难活到破壳。
“你把它们生在哪里了?”
乌风急得团团转。
那是她的孩子, 他没法不在意。
“什么?”
白露一头雾水。
“蛋!你的蛋!你生在哪?”
乌风急切问。
怕她不信任自己,还忙向她保证:
“你放心, 我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我只是想守护它们。我还可以帮你孵蛋, 用身体给它们保温, 直到它们孵化破壳。”
“……”
白露努力思考了会他的话,才终于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以为她先前蛇尾鼓胀是因为怀着蛋。
“你真是……”
白露扶额,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惊讶他居然会有这么离谱的误解。
还是惊讶他竟然在以为她怀着蛋的情况下,继续追求她、与她亲近, 甚至还说出来要为她孵蛋之类的话。
白露原本对繁衍后代没有任何想法。
被他这么一说,她到真有些期待拥有一窝蛇蛋,让他来孵。
但还是算了吧。
她并不想生蛋。
只想看他孵蛋。
“……蠢狗。”
白露用尾巴缠住他, 上身逼近他,问:
“你看我像是怀了蛋模样吗?”
乌风面上微烫,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里看。
她确实不像怀着身孕。
她太有魅力了。
但乌风又觉得,她就算怀了蛋,魅力也不会有丝毫减弱。
因为她就是她,不管怎么样都会吸引着他,让他移不开眼。
“可你之前……蛇尾中间鼓鼓的……”
乌风小声道。
“所以说你是蠢狗。”
白露抬起尾尖,在他臀上抽了下,道:
“难道你没吃撑过吗?还是没见过蛇进食?”
乌风确实没见过。
在她之前,他从不会关注任何蛇。
他被她抽打得面红耳赤,狼茎颤颤巍巍。
她却仍不解气,将他跟树干缠绕在一起,蛇尾在他身上缠绕摩擦。
“我都跟你说了好几次吃不下,你还拿各种食物来我面前,真是条蠢狗!”
他被她磨得头皮发麻,骨头都快酥了。
“我错了姐姐,我错了,饶了我吧。”
他低声求饶,身上的肌肉都在她的碾压下起伏收缩。
“不是还说要给我孵蛋吗?嗯?”
白露捏住他胸前,倾身凑近逼问。
“以、以后孵。”
乌风目光有些许躲避。
他不能跟她真正交酉己。
怀上蛋的雌蛇将会对雄性失去兴致,不会再允许他留在身边。
他确实很想为她孵蛋,孵他们的蛋。
但他承受不起被她抛弃的代价。
白露看懂了他目光中的心虚躲避,她轻哼一声,但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她倾身捧住他的脸,贴上他的唇,将灵巧的舌尖探了进去。
她将他缠绕在树干上,与他在树下拥口勿。
黑狼兽人仰头回应着她,张嘴将她迎进来,热情地舔舐着她的舌,与她纠缠。
很快,崖下森林中的所有动物都知道,水潭附近来了一对奇怪的组合。
白蛇和黑狼。
经常能看到高大健壮的大黑狼跟在白蛇身后,讨好卖乖,舔舐或吞吃她的尾巴。
白蛇偶尔也会将大黑狼缠住,一副狩猎的模样。
但这么久过去了,他们谁也没吃了谁。
已是深秋,天气却依旧炎热。
白露会在正午最热时将自己泡在水潭中。
乌风也总会跟着她下水。
狼类擅长游泳,但长时间泡在水中将毛发打濕,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他却坚持如此。
巨大的黑狼半个身子泡在水中。
白露顺着他的背爬上去,趴在他头顶,抱住他毛绒绒的大脑袋,舒适地喟叹了声。
在她原本的想法中,她只是想吃顿肉,睡一睡这只大黑狼。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吃了这么多遍了,竟然还没吃腻。
“你不回你的族群吗?”
白露问他。
“失败的狼王没有族群,只能在外流浪。”
乌风声音淡淡,甚至有着几分惬意。
显然比起原本的族群,他更喜欢这样跟她生活在一起。
哪怕被她当做一根浮木缠绕、一块石头趴伏,也让他愉悦。
白露无法理解他的想法。
“可你现在已经养好了伤,并非没有一争的能力。”
他跟她不一样。
他明明是群居兽人。
既然是群居,又怎会接受一直远离族群?
乌风敏锐意识到什么,惶恐回头,却又因她趴在他头顶,他只能保持着僵硬的扭头姿势。
“你想赶我走了吗?”
他声音怯怯,带着几分忐忑的颤音。
白露没有说话,只抚摸着他身前的狼毛。
事情超出她的预计。
她本不该跟他纠缠这么久的。
这种失控般的感觉让她有些无措。
一时间骑狼难下。
她的沉默让他更加慌张,慌乱回头舔她的腰身和尾巴。
“姐姐,别赶我走,我们都还没有交酉己过,我哪里让你不喜欢了你告诉我,我改。”
白露被他灼热的舌头舔得很舒服。
他的舌头上有着许多小凸起,能很好地清洁她蛇尾的鳞片,她很喜欢这样被他舔舐。
白露迷迷糊糊想,好像还没在水里要过他。
不止水里,还有很多能做的地方。
若是这样就结束了,会有些遗憾。
银白的蛇尾在水下扫过黑狼的后腿。
“把腿打开。”
白露道。
乌风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赶紧照做,尾巴摇晃着,扫动水面。
蛇尾如灵巧的蛇,探了进去。
在水中纠缠,似乎有了种别样的感觉。
从白日到月上枝头。
天空的圆月洒下银辉,投下月影。
水面前后晃动着,荡开月的涟漪。
白露揽着他毛发厚实的狼脖子,绕到他身前,面颊与他的狼吻相蹭。
月光下的水潭中,巨大的黑狼对着白蛇张开嘴。
那巨大的狼嘴看起来能把她的上身一口吞下。
而白露轻易掌控住了他的舌头。
直到深夜,黑狼拖着濕漉漉的身体上岸,哪里都濕漉漉的。
他晃动脑袋,抖着身体,将毛发甩干。
白露上岸想寻一个暖和的地方休息,刚来到他身边,就被甩了一脸水,顿时嫌弃地游开。
她刚在树下盘踞下来,濕身狼就凑了过来。
“走开。”
白露摆动尾尖驱赶他。
毛发全湿的狼,抱起来一点也不舒服,还一身狗味。
被驱赶的大黑狼往后退了两步,落寞趴在一旁,夜色下幽绿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白露不搭理他,直接闭目睡去。
乌风等到她睡着,自己身上的毛发也全干了,这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凑近她。
他悄悄在她身旁伏下,再试探着一点点凑近,直到将她笼罩在他怀里。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
乌风顿时身体紧绷。
好在她并没有醒,只是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去。
乌风重重松了口气,抱着他睡去。
有了暖呼呼的大黑狼发热毯,白露盘踞的尾巴也在睡梦中舒展开,搭在他的腿间。
第二日清晨,白露被尾巴上传来的动静唤醒。
她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大黑狼颈下和胸膛前的毛发。
挪动了下身体,视线越过厚实的狼毛往下看去,就看到大黑狼的后腿夹着她的尾巴在磨。
真是头不知满足的色狼。
白露挣脱开来,甩了他一尾巴,头也不回地去了潭中。
乌风被抽打得爽快,顿时从睡梦中惊醒。
“嗷呜?”
看到怀里没人了,他下意识去寻她。
见她泡在水潭里,他也想跟过去,却在起身时牵扯到了什么,顿时低头看去,与涨成红色的狼尾面面相觑。
“姐姐……”
乌风求助般地看向水中的白蛇伴侣。
“自己解决。”
白露头也不回。
“嗷呜……”
大黑狼委委屈屈地趴下,趴在她先前躺的位置,埋头嗅着草地上她残留的味道。
当白露听到动静回头时。
只看到那头蠢狼在日草犁地。
“……”
实在辣眼睛。
白露捂了下被伤到的眼,游得更远了些。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早就超出了蛇类临时结合的时间。
白露还是很喜欢跟他缠在一起,用尾巴缠绕着他,与他纠缠,消减心头的燥热。
乌风也觉得她身上越来越香,每天都喜欢追在她身边闻的不停。
白露觉得他这模样太狗了,有些猥琐,甩动尾巴驱赶了他几次。
直到两个雄性蛇族兽人循着气味找来,白露才意识到什么。
明白过来这段时间乌风为什么一直追着她闻。
蛇类的繁殖季到了。
她无意识间释放了求偶信息素。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她孤身一蛇度过了许多个繁殖季,从未释放过求偶信息素,也没吸引来过雄性蛇族兽人。
就算意外与雄性蛇族狭路相逢,被对方求偶,她也会把对方打跑。
但这一次,在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她的身体释放了求偶信息素。
还吸引来了两个雄性蛇族兽人。
“嗷呜——”
乌风想也没想就挡在她身前,对着两个突然出现的蛇族雄性发出咆哮。
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
身体紧绷,目露凶光,龇着牙,对两个蛇族雄性摆出攻击姿态。
两个蛇族兽人也很懵。
他们嗅到雌性甜蜜的气味而来,在半路上遇到彼此。
求偶期雄性的竞争总是激烈的,在蛇族中也不例外。
他们在路上已经打过几架了,只是一直没分出胜负。
谁也没法打跑对方,只能一起来到雌性面前。
结果好不容易来到雌性面前,却见到了……一头黑狼???
看到黑狼背后美丽的白蛇雌性,两雄蛇都脑补出了一处大戏。
美丽的雌性被大黑狼伏击,危险时刻,他们赶到,拯救雌性于水火。
虽然大黑狼高大健壮,看起来很是凶猛。
但两雄蛇都没有退却的意思。
雄性繁衍本就竞争激烈,极为残酷。
蛇族雌性又大多繁衍欲望低,许多蛇族雌性一生只愿意交酉己一次。
能恰好在繁殖季遇到一个愿意繁衍的雌性不容易。
更何况是这样美丽的雌性。
当然不能退。
而这时候也是在心仪的雌性面前表现的好机会。
打跑黑狼,拯救雌性,赢得雌性芳心,获得宝贵的交酉己繁衍机会。
两条雄蛇都有着同样的想法。
“滚!!!”
乌风对他们发出警告,怒喝着驱逐他们。
两个雄蛇半兽人却同时发起了攻击。
蛇族虽也有兽人形态,但他们很难习惯兽人形态的双腿。
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保持人身蛇尾的半兽人形态。
此时,两个蛇族半兽人一起嘶嘶叫着攻向大黑狼。
乌风也不再克制,直接动手。
狼嚎完全压过了蛇鸣。
他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猛冲向其中的黑蛇雄性,闪身避过他咬来的脑袋,重重一掌拍在他的蛇身上。
黑蛇受疼大怒,猛地转身,粗壮的蛇尾往黑狼身上卷去。
另一条棕蛇也趁机从侧翼袭击。
黑狼一口咬住黑蛇蛇身,猛地将他拖起,甩向后边的棕蛇。
两条蛇族半兽人撞在一起,尾部纠缠,紧勒着彼此。
“嘶嘶!放开!”
“你先放开!!”
乌风缓步走向他们,目光凶厉。
两蛇族半兽人慌乱纠缠在一起。
最后黑蛇猛地咬了口身上的棕蛇,趁他疼痛脱力的片刻,猛地挣脱出来。
“嘶——”
黑蛇直起身,将上身抬得极高,极尽压迫感,试图逼退黑狼。
但这不仅没让乌风退却,反而更加激怒了他。
他身后就是他的伴侣,他绝不可能退。
绝不可能让这两条雄蛇接近他的伴侣。
乌风再度冲上去,攻击黑蛇。
黑蛇每次都险险避开,快速转动身体调整方向,让自己始终正面朝向黑狼,数次试图咬他。
白露这时才恍惚回过神,看到了那黑蛇露出的毒牙。
那是条毒蛇。
“嘶——”
白露发出警告的嘶鸣,摆动银白蛇尾,往前游去,加入战局。
雄性黑蛇双目一亮,几乎忍不住朝雌性摇晃尾尖。
雌性愿意出手帮他,这就代表着她被他打动了。
等他们联手把这头黑狼打跑,他就能跟雌性……
一条银白色的粗壮蛇尾重重抽在他脸上,将他脸打歪,两颗毒牙飞了出去。
不仅两条雄蛇因这一变故愣住了。
就连因她靠近而身体僵硬的乌风也愣住了。
乌风原本很担心她要帮那两条雄蛇,很怕她最终选择跟她的同族在一起。
他不怕和蛇族半兽人的搏斗,但害怕她的选择,那让他惊惶不安。
但现在……
乌风顿时高昂起狼头,身后的粗壮狼尾摇了起来。
完完全全的胜利者姿态。
一副狼仗蛇势的嚣张舔狗模样。
“不四……你……四不四打戳了?”
雄性黑色捂着被抽红的脸,哀怨地看向美丽的雌性,用缺牙满口漏风的嘴说着。
直到现在,他也认为,这个美丽的雌性一定不是故意打他的。
毕竟她那么美。
她一定是不小心抽错方向了。
“滚!”
白露对他怒喝,碧绿的双眼冷冷看着他们。
作为蟒蛇类,她的体型远比这两条雄性大得多,尾巴更长更粗壮,也更有压迫感。
雄性黑蛇在她和她身边猛猛摇尾巴的大黑狼身上来回看了亮眼,终于意识到他们是一伙的。
可她明明在散发着求偶信息素……
美丽的雌性白蛇,在求偶期,接纳了一头黑狼?!
雄蛇只觉天都要塌了。
是他来得太晚了吗?
美丽的雌性居然选择了一头狼?
黑蛇泫然欲泣的目光停留在雌性身上。
立刻就被她旁边的大黑狼吼了。
“嗷——”
乌风挡在心上人身前,对他龇牙,一副凶恶模样,因有人撑腰,腰背都挺直了。
凶狠得理直气壮。
黑蛇终于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带着破碎的心和丢失的牙转身离开。
“等等。”白露叫着他。
黑蛇立刻双眼发亮地回头。
白露瞥了眼旁边麻痹在地上扭动的雄性棕蛇,对他微抬下巴示意,道:
“把这条也带走。”
黑蛇牙齿里有毒液。
同为半兽人,被他咬上一口,虽然不至于死亡,却也绝对不好受。
那棕蛇半截尾巴全麻,至今没能站起来。
黑蛇眼中的光破灭,难过极了,却也只能去把旁边扭动的棕蛇半兽人拖走。
水潭边安静下来。
乌风盯着那俩蛇族半兽人离开的方向,分辨着空气中的味道,确定他们已经远离,这才兴奋地转过身。
将白露扑倒在地,疯狂舔舐,疯狂摇尾。
她留在了他的身边。
她在他和她的同族之间,选择了他。
“好了,别舔了,糊我一脸的口水。”
白露面露嫌弃地想推开他,却推不动他那毛绒绒的大脑袋。
她也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和喜悦。
最终轻叹一声,任由他去了。
关于求偶信息素的事,白露至今没搞明白。
却也知道,问题大概出现在他身上。
白露的目光落在大黑狼身上,心中轻轻叹息。
因为她喜欢他。
即使她并不想承认,她的身体也在对他释放着信号。
她喜欢他,想要他。
想要与他相伴,与他繁衍。
白露缓缓扭动蛇身,缠绕住他。
对于那两条雄蛇的攻击和缠绕,他总能灵敏躲过。
可她的缠绕,他却从来都躲不过,哪怕她的速度放得再慢。
白露缠绕着他,让他躺下,露出肚皮。
乌风很驯服地照做。
这对狼来说是臣服的姿势。
身为曾经的狼王的他做起来,却毫无犹豫。
白露低头亲他,蹭他。
他们亲密了很久。
她亲他的狼脑袋,也亲他变成半兽人后的人脸。
她与他在有着打斗痕迹的草地上纠缠。
她放下心里所有杂乱的想法,只注视着他,缠绕着他。
与他度过这个令蛇躁动的繁殖季。
天气渐渐转凉,白露不爱下水了。
她离开了水潭边,前往林中。
乌风跟在她身旁,且更多地维持着狼形态,随时用自己厚实的毛发为她取暖。
他的腹部隐隐有些下坠,但在厚实的毛发下看不出什么。
只有乌风自己能感觉到异样。
乌风隐隐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虽然这很离谱,但这真的发生了。
在一个蛇类的繁衍季后,他怀上了他的雌性伴侣的孩子。
他至今没敢把这件事说出来,没敢告诉她。
他一直以为,只要是她入他,就不算交酉己,他可以长久待在她身边。
可是,如果他们都成功繁衍后代了,那这还不算交酉己吗?
乌风不敢说,怕说出来就会永远失去她。
前方的白蛇忽地停下,乌风忙上前,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腰身,问:
“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会?我去为你捕食。”
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乌风也大致了解了她的进食规律。
她每次都要将食物完全消化、并休息一段时间,才会再度进食。
她上次吃了几条鱼,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白露顺手摸了摸他的大脑袋,思索了会,道:
“我跟你一起去,狩猎一只大体型的兽类。”
天气越来越冷,她已经不太想动了。
必须在温度彻底降下来之前,大吃一顿,然后找个地方过冬。
虽然白露没有冬眠的习惯,但在最冷的时候,她还是会找个地方安静待着,直到严寒结束。
“大型兽类……”
乌风想到了一个地方,他带着白露前去。
穿过森林,乌风在一丛灌木后停下。
看了看前方吃树叶的大象群,他回头问白露:
“是这个吗?”
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白露:“……”
她目测了下那大象的宽度,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蛇尾的粗细。
她转身就走。
乌风忙跟上。
“是这个不合你胃口吗?那再换一种,长颈鹿怎么样?”
“……普通的鹿就可以。”
白露无奈。
她并不像狼一样可以撕咬猎物,即使她的半兽人形态有丰富的牙齿,她也不擅长咀嚼。
她更习惯于将猎物整个吞下。
她能吞下一头鹿,但可吞不下大象或长颈鹿。
而乌风想的是,他能将肉撕下来,一块块喂她。
这是身为伴侣的他该做的。
但显然,白露现在还不考虑这样的投喂方式。
最终,捕食对象确定为鹿。
乌风跟在她身旁,仔细分辨着空气中的种种气味。
快入冬了,他需要为他挑食的伴侣和腹中的孩子准备足够多的食物。
第178章 公狼产崽产蛋
乌风亲眼见到自己的蛇族伴侣那惊人的食量。
一头成年雄鹿, 她直接整个吞了。
白露以原形在地上躺了会,餍足地长叹一声。
随即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一旁呆立的大黑狼。
又看了眼自己鼓鼓的蛇身。
“……”
她好像把猎物全吃了。
这也不能怪她, 是他让她先吃的, 她就……吃了,吃完了。
如果是平时状态下的她,她不介意再去抓个猎物补偿他。
但她现在吃得太撑了, 别说是狩猎了, 连动都不想动。
只能劳烦前狼王自己去狩猎了。
白露懒洋洋地想着。
乌风走到她面前,低头用狼脑袋关怀地蹭了蹭她。
白露静静趴着歇息, 偶尔探出蛇信舔舔他的嘴。
她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在野外吃这么撑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果遇到袭击, 她将难以动弹,毫无还手之力, 大概只能将食物吐出来逃生。
此时, 还有只更危险凶猛的大黑狼在他身边。
白露惊讶自己对他的信任程度居然达到了这种地步。
她信任他不会伤害她。
甚至认为他会保护她。
这就是伴侣的感觉吗?
白露抬起银白蛇首蹭了蹭他的下巴,对他道:
“我需要找个山洞休息, 以及……过冬。”
“好,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合适的山洞, 我带你去。”
乌风说着, 看向她撑得比蛇尾其他部分大几倍的蛇身,犹豫思索着道:
“你爬到我身上来, 缠着我,我背你走。”
白露轻笑。
她倒也不至于撑到连路都走不了。
“不用, 慢慢走就行。”
白露抬起上身,变化为人身蛇尾的半兽人形态。
银白的长发洒下,几乎及地。
乌风立刻将脑袋凑过去, 让她能够扶着借力。
并一路上为她清除路上的碎石和树枝。
乌风带着她来到最近的山洞。
这个是天然岩洞,洞口不大,且正好向阳,内部干燥宽敞,很适合过冬。
白露进去看了看,也觉得这个洞穴不错。
比她以前过冬时随便找个地方钻着的好多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乌风都在认真布置着他们的巢穴。
他带回来许多干草,将洞穴地面铺上厚厚一层。
还带回了处理过的兽皮,铺在白露睡的位置。
布置完洞穴后,他也常常外出,似乎是在忙碌着什么。
直到气温骤降,将要下雪的时候,他才停止外出,返回洞穴中。
他用石块封住洞口,只在顶部留了一道透气透光的缝隙。
他返回白露身边,以狼形态拥住她,将她揽入暖烘烘的怀里。
白露在他的怀抱中翻了个身,用脸蹭了蹭他厚实的毛发。
先前她吃下的鹿也已经消化完毕,身体没那么沉重,这头鹿带来的能量足够让她度过一整个冬季。
以往过冬总是无聊的。
需要忍受着不讨蛇喜欢的寒冷,尽量减少活动,降低能量消耗。
一些蛇族也会在冬季来临时聚众取暖。
但白露不喜欢那种感觉。
今年是个意外。
她第一次跟其他的兽人一起过冬。
这甚至还是个狼族兽人。
埋在他温暖狼毛中的感觉很舒服,和以往那些孤寂冷静的过冬体验完全不同。
白露不自觉探出些许舌尖,捕捉他的味道。
总觉得他这段时间也比以前更甜了。
那是种近乎于柔和的味道,很少会在这样有强大攻击力的雄性兽人身上出现。
白露碧绿的眼睛在黑暗中转动,忽地道:“我们来做吧。”
拥着她的大黑狼微怔,粗壮的狼尾扫过后腿,又忽地停滞。
过了一会,他才道:“好,不过得轻一点。”
白露觉得有趣。
曾经威风凛凛的狼王,什么时候开始怕疼了?
居然还要她轻些疼爱。
以前可是还喜欢被她抽打来着。
白露并非不顾伴侣体验的雌蛇。
听他这么说,她轻笑了声,便道:
“好,我轻轻地弄你。”
于是,大黑狼对她打开了后腿。
白露正要将尾巴探过去,他却忽地顿住,出声叫停。
“等等,我换个姿势。”
在白露疑惑的注视下,大黑狼挪动身体,趴伏在地,缓缓扫动着狼尾,对她露出结实的狼臀。
“可、可以了。”
大黑狼在黑暗中对她道。
白露有些不解,但没人能拒绝一只趴伏着的公狼。
她一直很喜欢他这个姿势。
也就没有拒绝。
只是,他的肚子都要贴在地上去了。
白露来到他的身后,尾尖抽打了下他不够挺翘的狼臀,道:
“抬高点,不许偷懒。”
缩着身体、肚子都贴到地上的行为,无异于偷懒。
她只允许他塌下腰,前身贴合于地面,后边必须给她摆好姿势翘起来。
“嗷呜。”
大黑狼发出一声像是歉意又像是撒娇般的低鸣,很快调整着后腿姿势,随之抬高狼臀。
黑暗中,隐隐还有些腰腹处的毛发垂到地上,在昏暗的山洞中看不明确。
白露放过了他,没太在意。
他的狼毛很长,有时会垂地也无可厚非。
白露抓住他的尾巴玩了一会,用手指给他草草开拓了下,就换上尾巴。
蛇本身没有四肢的,半兽人形态下有了手,但她不太爱用。
还是尾巴合她心意,也能更操控自如。
她操控着尾巴也操控着他。
在有着低低狼嚎的山洞中,她俯下身,伏在他背上,拥住他毛绒绒的脖子,与他回过头来的狼首接口勿。
他们的冬日锻炼持续了许久。
蛇身足够长的好处是,白露能站在他身前,看着她的尾巴入着他。
巨大的狼首低伏着,狼身呈现出完美的趴伏姿势。
从这个角度看去,尤为漂亮。
不过很快,这头狼就忍不住来舔舐她。
他热腾腾的舌头落在她蛇身的鳞片上,也落在她的腰腹上。
她伸手抱住他的狼脑袋,被他舔得很舒服。
她一边被他舔,她的尾巴一边用力对他。
冬日里实在是太适合做这样的事了。
外边万籁俱寂,正下着雪,白茫茫的一片,不时有寒风呼啸。
而洞穴中,一丝寒意也无,温暖而热烈,他们彼此相拥,尽情地感受着对方。
直到精疲力尽,白露才餍足躺下,翻了个身懒懒趴着,不时探出一点舌尖收集消息,很是放松。
大黑狼明明体力比她好很多,这会竟也累得趴下了,吐着大舌头直喘气。
歇息了一会,身上的热度渐渐退去,白露又与他抱在了一起。
只是单纯抱着。
她舒舒服服地埋在他怀里,手抚摸着他厚实的毛发。
在拂过他鼓鼓的肚子时,她的手忽地一顿。
不太确定地回去又摸了摸。
是之前吃撑了吗?
白露有些诧异地想。
黑狼也感觉到她的动作,一双幽绿的狼眼在黑暗中猛地睁开,身体僵硬。
他屏息挪动着肚子,悄悄后撤。
试图将肚子从她手下挪开。
白露哪能看不出他的想法,揪住他的狼毛不许他跑。
“干什么呢?跑什么跑?”
有没有一点作为冬季发热毯的自觉?
白露重新将尾巴埋进他两条后腿之间,将他缠了住,把自己固定在狼毛毯上。
“嗷呜……”
乌风很是紧张,悄悄吸气收肚子。
但他这么大的孕肚哪里收得住。
白露察觉到他的紧张不太对劲,却又想不明白。
“背着我偷吃了?”
只是偷吃些食物而已,她又不会怪他。
她吃饱后本就没什么食欲,他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只要不是非要投喂她就行。
偷吃在动物界中,也往往有着另一个意思。
乌风猛猛摇头,急迫地想跟她证明自己的清白。
他将毛发下的鲜嫩狼尾放到她尾巴上,给她看。
只被她勒过,没让任何别的人接触过。
他是干净的,没有偷吃。
“拿开。”
白露嫌弃地顶回去,揪着他颈部的毛发质问他:
“你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从实招来。”
“嗷呜……”
他只是背着她……怀了孕……
乌风背过身趴伏着,将脑袋埋到前爪上,不肯说。
他越是遮掩,白露就越好奇。
他不会是吃了只蛇族兽人吗?
白露猜测。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他这么心虚的原因。
并不是所有动物都能成为兽人,兽人的数量其实很有限。
各种族的兽人之间,都默认不会猎杀其他有灵智的兽人。
但这并不绝对。
就像是许多狼族兽人会在狼王之争中死去一样。
有些种族甚至还有着同类相食的习惯。
就比如蛇族。
某些雌性蛇族兽人在繁衍期缺乏食物和营养时,甚至会吞吃与她交酉己的雄性来补充能量。
这是自然的法则。
如果乌风真吃了个蛇族兽人,白露心中会有些怪异。
但也不是完全没法接受。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跟她坦白。
“说,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吃蛇了?”
白露揪着他的狼耳朵,逼他抬起头来。
乌风原本还埋头躲避着,听她说吃蛇,他立刻猛猛摇头,连声保证。
“没有!没吃!”
他的伴侣是蛇族,他当然不会吃蛇。
就连遇到令人不爽的雄性蛇族情敌,他也只是打一顿了事。
“那……吃蛇蛋了?”
白露再问。
乌风更加惊恐,耳朵都立起来了。
“没有!绝对没有!”
他心虚紧张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明显。
白露一眯眼,命令他“转过身,肚皮朝上仰躺”。
作为一头怕伴侣的公狼,从最初就被她压得死死的,乌风从不敢违抗她,只能照做。
白露伸手在他鼓鼓的肚子上摸了摸,竟真隐约摸出了蛋的轮廓。
“你还敢说你没吃!”
白露微恼。
气的不是他吃蛋,而是他竟然敢骗自己说没吃。
蛋的形状都被她摸出来了!
他竟还是整个生吞的!
“嗷呜……”
乌风百口莫辩,急得都快生蛋了。
但偏偏还没到时候,生不出来。
乌风一时不知该庆幸自己现在生不出来,还是该焦急。
白露见他罪证据在还死不承认,气得背过身不肯理他。
乌风悄悄凑过去,蹭她的后背。
被她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尾巴,将他赶开。
“嗷呜呜……”
乌风委委屈屈在她背后刨干草。
他很想跟她说出实情。
却又很害怕她知道之后,就不要他了。
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没了暖呼呼的狼毛毯,周围的温度骤然降了下来。
白露不太想动了,渐渐泛起困意。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到那头蠢狼偷偷贴了上来,将她拥在怀中,狼尾也覆盖在她的尾巴上,给她取暖。
白露心中还是生气,狠狠在他揽着她的爪子上咬了口。
她是无毒的蟒蛇类,但体型大,咬合力强,被她这么咬上一口,哪怕是大体型的兽类也会不好受。
但背后的大黑狼一声不吭,任由她咬着,还探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肩背,安抚她的情绪。
白露鼻尖有些发酸。
她不喜欢他欺骗她。
可他什么都不跟她解释。
她也倔强不肯松口,一直咬着他的爪子不放,直到在温暖包围中睡去,也没松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咬着的爪子不见了。
身旁的狼也不见了。
她身上盖着厚厚的兽皮毯子。
白露忙从兽皮下爬起来,环视四周。
先确认他确实不在洞穴中,又看了眼自己粗细均匀的尾巴,确认自己没在睡梦中把他吞下去吃了。
不在洞穴里,当然也没在她胃里,他出门了?
白露游到洞口,确实发现了挡着洞口的岩石有被动过的痕迹,角落有些许积雪。
外边还下着雪,他在这时候出去,是去狩猎了吗?
白露知道狼族不能像她一样吃一顿管几月,不能靠之前吃的食物和身上的脂肪熬过整个冬天。
他肯定是需要在冬季出去狩猎的。
但他什么都没跟她说就离开了。
这让她格外担心。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出门多久了,他迟迟没有回来。
冬季动物们鲜少外出活动,想找到猎物并不容易。
而且漫天风雪,很容易迷路。
他只有一匹狼,没有族群……他或许会冻死在外边。
白露越想越担心,终是用力推开挡住洞口的岩石,游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风雪几乎将她瞬间冻僵。
白露忍住寒意和返回洞穴的本能渴望,扫视着外边白茫茫的大地。
雪下得太大了,早已将足迹掩埋。
白露只能探出蛇信,寻觅着雪地中残余的气味寻去。
无法恒温的蛇尾游走的雪地上,格外的冷,仿佛血液都要被冻僵。
雪花在她的睫毛上结成了厚厚的霜。
白露从未在冬日里出门过,尤其是这样的风雪天气。
蛇类本就不适应严寒,哪怕体型庞大如她,在这种天气里出门,也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但她想着,或许他遇到危险了呢?
或许他需要她呢?
先前进食消化所得的能量正快速消耗着,供应着这具身体正常活动。
白露并没有在风雪中走太久,很快气味的最终目的地。
这是一个洞穴。
离她所在的洞穴不远,但相当简陋。
连堵着洞口的都是普通的雪和泥土。
白露确认乌风的味道就在里面,于是在雪中掏了个洞,钻了进去。
这个洞穴内部也小上很多。
一进入洞穴,白露就看到大黑狼头环着尾、蜷缩在一堆干草上躺着。
大黑狼也听到了动静,错愕抬头看来。
一双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白露担心了他一路,却见他舒舒服服躺在洞穴草堆上,顿时来气。
“好啊!抛下我跑出来,在这里舒服着是吧?”
忽地,白露嗅到了些许血腥味,满腔的怒火戛然而止。
他……受伤了?
白露忙游到他身边,去查探他的情况,银白的长发垂落而下,带着霜凌。
乌风愣愣看着她头发上的冰凌。
那样美的发,却被冻结在一起,手臂的皮肤更是被冻得白透发青……
她那么怕冷,却为了他在冬日冒雪中出门。
乌风眼眶发酸,热烫得眼前迷糊。
“嗷呜,嗷呜……”
他嚎叫着将她拢入怀中暖着,探舌舔舐她发丝上的冰凌,一边舔一边嗷嗷叫,心疼得不行。
白露直到落入暖乎的怀抱,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冷。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吐出一口寒气来。
忽地,她的指尖被什么小而软的东西碰了下。
白露诧异低头看去。
在他腰腹处的毛发下,看到了一只小小的……刚出生的小狼崽,黑色的。
白露愕然睁大眼。
又有一只纯白的小狼崽探出脑袋,摇摇晃晃地凑过来,用粉色的小鼻子在她指尖嗅了嗅,舔了舔,像是熟悉着她的味道。
白露再往里看去。
还有只黑白相间的小狼崽,同样小小的,本能地来亲近她的手。
在这些小狼崽下方,还有一窝蛋……
像是蛇蛋的模样。
白露呆住了。
完全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果不是这个洞穴中没有其他狼的气味,小狼崽身上也只有他一头狼的味道,她一定会怀疑他背着她跟别的狼生崽了。
也正因为狼崽身上只有他的味道,还有这不知为何出现的蛇蛋……
两者组合在一起,弄得她很迷糊。
“这是怎么回事?”
白露呆呆问他。
乌风见藏不住,只能说出事情。
“这是我生的,我们的孩子……”
他眸中带着浓浓的愁郁和难过。
她都知道了,她要离开他了。
乌风悲伤而痛苦地想着。
他只希望她能再多停留久一点,至少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他想要给她取暖。
白露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狼崽,蛇蛋……公狼……
怎么看都很离谱啊!
但这又真实地发生在她面前。
他给她生了三只小狼崽和一窝蛋。
她刚刚闻到的浅淡血腥味,或许也正来源于他的怀孕生产。
他先前隆起的肚子也有了解释。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要偷偷跑出来生。
吓坏她了。
乌风难过地看着她,为她舔干净发尾最后的冰凌,道: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不想让你知道。蛇族有了幼崽后就不再需要伴侣,将会与伴侣分道扬镳,我……我不想跟你分开……”
他本想偷偷把孩子生了。
但他没想到,她会冒着风雪出来寻他。
这样冷的天气,她连体温都无法维持,却出来寻他。
他差点害了她。
乌风自责得牙关紧咬,几乎想要咬死自己。
白露终于知道他不告而别跑出来的原因。
这原因真不知道该让她说什么好。
她气得咬牙。
“你!你但凡跟我说一声,也就不用出来!”
他们原本所在的洞穴更干净宽敞,还有保暖的兽皮,洞口的防风也更好,更暖和。
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些冷硬的干草。
他居然跑到这种地方来产崽!
干草……哈,干草,这个洞穴是他在入冬之前就准备好的。
专门准备在他们的洞穴不远处,连草都铺好了。
他那时就怀着孕,那时就决定偷偷跑出来产崽。
白露什么都想通了,一时气恼得不行。
说什么蛇族有了幼崽后,就不需要伴侣。
她若要离开,她早就离开了。
又怎会在繁衍季后还跟他生活在一起。
她还与他在洞穴中恩爱。
对了,那时他就怀着崽子。
还求她轻些弄他。
但就是不肯说出实情。
“你真是……我咬死你算了!”
白露一口咬在他胸膛上。
他闷哼了声,依旧没推开她。
忽地,白露尝到了一丝甜意。
她以为自己给他咬出血了,错愕退开,却发现舌尖的甜意并非血的腥甜,而是另一种很陌生的味道。
卵生的蛇族不明所以,问他:“这是什么?”
乌风面上微烫,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乳,小狼崽需要乳汁,我产崽后就泌乳了。”
公狼当然也有孚乚头。
只是如所有雄性生物的孚乚头一样,那只是个装饰品,并无实际作用。
但在他生完崽子后,小狼崽本能地在他身上寻觅食物。
然后,他的身体就自发地产乳了。
“哦,哦。”
卵生蛇族不明所以,大感震惊,收获了新知识。
洞穴内再度安静下来。
白露躺在他怀中,跟他一起环绕着崽子们,不时用指尖戳一戳小狼崽的脑袋。
小狼崽们小小的,身上的毛特别软,眼睛还没能睁开,只会本能地寻觅着气味。
他将它们喂得很好,每一个都圆滚滚的。
除了狼崽之外,还有五颗蛇蛋。
蛋壳都是纯白或纯黑的颜色。
可以想象,孵化出来的小蛇也会是纯粹的白或者黑,就跟她的鳞片和他的毛发颜色一样。
会很漂亮。
白露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他们居然会有孩子,还是他生的。
大黑狼还在舔她的背,像是想把下半辈子舔不到的都舔回来。
“别乱动了!”
白露探手拍了下他的脑袋,让他停下。
她还没走呢。
他一副要丧偶了的模样。
“嗷呜呜呜……”
大黑狼难过地用吻部来蹭她的脸。
白露顿了顿,抱住他的狼脑袋,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她轻叹了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
“好了,我不会走,至少开春前不会走……”
至于开春后……
白露也没法确定。
狼的繁衍季跟蛇族相反。
蛇族喜欢在最炎热的夏秋季节繁衍。
而狼则是的春冬繁衍。
他现在刚产下狼崽,当然不会想着繁衍。
但等到了开春,白露也不确定他的想法会不会变。
他毕竟是头狼,一头公狼。
在繁衍季的影响下,他或许会想要竞争狼王之位,要狼类伴侣,组建自己的族群。
白露点了点那几只小狼崽的鼻子。
或许,幼崽能绊住他的脚步,让他不得不停下来照顾它们。
蛇族幼崽破壳就有独立生存能力。
而小狼崽往往需要一年才能学会捕猎,期间还需要父母的教导。
以狼族的照顾幼崽的习性,他或许还会再照顾一年幼崽。
那么一年后呢……
第179章 狼的求偶期
突然多了一窝幼崽还有一窝蛋, 这是会让所有新手父母都手足无措的事。
尤其他们一个是并没有照顾幼崽习性的蛇族,另一个是公狼。
乌风倒是适应得很快。
毕竟是自己怀、自己生的,很快就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起孩子。
一边给小狼崽喂奶, 一边孵化蛇蛋。
至于白露, 她至今只学会了跟幼崽大眼瞪小眼,以及被幼崽咬手指。
刚发现小狼崽啃她手指时,乌风很生气, 很凶地教训了一顿小狼崽。
但狼崽们还太小了, 智商有限,又天性好奇, 对给予了它们另一半血脉的白蛇妈妈有着天然的亲近,总忍不住去跟她贴贴啃啃咬咬。
“嗷呜呜——”
乌风喉中发出低沉的吼声, 训斥屡教不改的小崽子们。
白露拦住他。
“没事,它们咬得不疼。”
这样的啃咬似乎是小狼崽们探索世界的方式, 并不是真正地咬, 更像是在跟她玩。
但在乌风眼里,她、尤其是她的手, 似乎是什么很脆弱的东西。
他强行将她的手拢进胸膛的厚实狼毛里,不给那些不知轻重的小崽子接触到的机会。
乌风贪恋着她还留在他身边的片刻温暖。
不想与她分离, 更舍不得她遭受半点伤害或不愉悦。
他也很担心她会厌烦孩子。
蛇类本身就没有照看幼崽的习性。
若非现在是冬天, 他不会把孩子们跟她放在一起,不会让孩子们打扰到她。
“你要睡会吗?”乌风问她。
白露摇摇头。
他身上的温暖可以降低她的困意。
她并不困, 也不想睡觉。
怕自己一觉醒来他又消失了。
对于这几个他亲生的小幼崽,她也有着许多好奇。
就算是看它们睡觉喝奶, 她都能看上许久。
乌风见她一直盯着看,终于忍不住问:
“你要喝点吗?”
白露:“?”
乌风面上微烫,也有些不太自在。
狼崽们还在吃着, 但分一个给她完全没有问题。
狼一胎通常会产4-7个幼崽,为了同时哺乳这么多幼崽,它们身上长着4对孚乚头。
这次需要哺乳的狼崽只有3只,剩下5个都是没破壳的蛇蛋。
他还有很多可以给她。
“你可以试一下,不过有些还没通过,需要你来才行。”
乌风小声道。
卵生的蛇怎么可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白露转过头,坚决不吃。
但在乌风变为兽人形态,将他精心准备的食物捧着送到她嘴边,她还是背叛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乌风以为她是嫌弃他兽形态毛多,所以特意变化了形态来喂她。
他分开膝盖跪坐在她身前,捧着自己俯身喂她。
狼有四对,变成人形态后,就只剩两个,少了大半。
这两个还因为位置太靠前,没被幼崽通过。
作为一条蛇,白露只会囫囵吞咽,不懂得别的进食方式。
白露睫毛微颤着,被他挡住空气,憋得几乎无法呼吸。
舌尖尝到甜味的瞬间,她长松了一口气。
累得满头大汗的乌风也松了口气,终于不堵了,畅快了。他知道她不擅长吸食,怕她吃不到,几乎都他手动给她喂食,累得够呛。
这样的食物对蛇族来说还是太奇怪了。
白露只喝了些补充水分,就撇过头将他推开。
些许乳白从她嘴角擦过。
乌风见了,忍不住低头舔舐。
“呜。”
“嗷呜。”
小狼崽们奶声奶气叫着,扒拉着狼爸的大尾巴。
乌风一尾巴将它们扫开,专注清理着伴侣嘴角的痕迹。
直到白露听到狼崽们饿得叫唤的嗷嗷声,才把他赶回去奶孩子。
乌风只得依依不舍地回去照看孩子。
他再度变回兽形。
兽人形态胸膛那一对,是他专门给她留着的。
至于幼崽们,乖乖喝下面那几对的去吧。
三只小狼崽埋进他腹部的狼毛下,咬着大口进食,还齐齐摇晃着尾巴,吃得很卖力。
白露看着这三个越长越壮实的小狼崽,很担心他的身体受不受得住。
冬天缺乏食物,他又要奶三个幼崽。
长此以往,他的身体肯定会快速消瘦下去。
小狼崽们长得飞快,几乎一天一个样。
眼睛也早已睁开。
除了黑色那只是随了他的琥珀色眼睛,另外两只都是跟她一样的碧绿眼睛。
蛋还远没到孵化的时候。
乌风日复一日地孵着蛋,奶着孩子,不时还要担心她口渴,硬要喂她几口。
他也确实消瘦了。
只是因为他体型大,身体健壮,又有着厚实的毛发,看起来并不明显。
冬季还未过去,但风雪已经停了,外边是难得的晴天。
白露站在掏开了个雪洞的洞口眺望,心中有些犹豫。
乌风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将她的尾尖叼在嘴里,呜呜叫唤。
三只小狼崽听到动静,也从窝里跑了过来,在她尾巴旁玩闹,一起呜呜叫。
白露回头看这一大三小的狼,心中难以抉择。
“别走,”乌风哀哀看她,“雪还没化,外边冷,别走。”
但这已经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好的天气了。
虽然温度还是很低,但出了太阳,没有风雪。
就算出去,也不至于被完全冻僵。
白露想,她可以尝试出去狩猎,给他带回些食物。
哺育幼崽对他的身体消耗太大了。
他需要食物补充能量。
不然接下来一个月会很难熬。
见他满眼哀求地劝她不要走,白露也很犹豫。
“可是,没有食物……”
“食物?”
乌风以为她饿了,赶紧道:
“我去狩猎,你在洞穴里等我回来,我很快就会带回食物。”
他用脑袋将她推回干草堆上,又叼起三只小狼崽,放到她怀里。
随后转身就走,出了洞穴。
离开洞穴后,他还在外边刨了些雪,将洞口重新堵上,不让冷风吹进去。
白露听到他飞奔远去的脚步声。
他走得太急,她叫都没能将他叫回来。
她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狼崽,一时有些无措。
她没照顾过幼崽。
而且她可没法给幼崽取暖,还有蛋也是……
白露摸了摸干草堆上的蛋,表面还是温的。
还好,没冷掉。
蛇蛋对孵化的温度要求不高,但也不能完全冷下来。
白露赶紧用尾巴圈住蛋,将身体盘起来。
又将几只小狼崽抱起来,一起放了进去,放在蛋上。
随后她俯身伏下,用身体覆盖在它们上方,给它们保温。
她没法用体温给它们取暖,只能用这种办法保温,防止它们挨冻。
白露一直注意着洞口的方向,但直到天黑,他也没回来。
这让她很担心。
冬日里食物稀缺,狩猎困难。
若仅仅是没狩猎到猎物还不算太糟糕,她怕他遇到危险。
到处都是雪,看不清路面,她怕他失足跌落山崖,怕他踩空了跌入冰湖,亦或者是遇到了冬日外出狩猎的狼群……
在食物极为稀缺的时候,同类也会互相杀戮。
狼群杀死游离在外的孤狼,既能获得食物,又能减少冬日狩猎的竞争对手。
白露一整晚都忐忑不安。
小狼崽也似乎感应到她的情绪,即使饿坏了,也只呜呜了几声,在发现没有食物后,就安静趴着,节省体力。
白露怜惜地摸了摸它们的小脑袋。
第二日清晨,洞口传来些许动静。
白露猛地抬头看去。
嗅到了乌风的味道,还有陌生的血腥味。
她下意识直起身,正要去查看。
乌风已经拱开了洞口的雪,并将一头沉重的猎物拖了进来。
他记得她喜欢吃鹿。
他带回了一头鹿。
“嗷呜~”
乌风双眼亮晶晶的,昂首呼唤着她,邀请她来进食。
他自己则走上前,接替她的位置,孵蛋和给狼崽喂奶。
狼崽们早就饿坏了,一见他回来,就往他肚子上拱。
乌风只得侧躺下,让它们喝奶。
他看眼卖力喝奶的三只狼崽,又偏头去查看蛋的情况,见它们都暖呼呼的,这才放下心。
他带着吃奶的狼崽们挪动身体,将五颗蛇蛋圈起来,继续孵化。
白露围着他查看了一圈,确认他没受伤,身上血腥味都来自猎物,她这才重重松了口气。
她伸手抹了把大黑狼的脑袋,又揉了揉他的耳朵,随后俯下身抱住他的脑袋,将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
“嗷?”
乌风很想跟她亲近没错了,但她应该饿坏了,该去吃东西才对。
乌风用脑袋轻拱她。
她并不动,反而凑过来亲他的狼嘴。
乌风顿时被亲得狼瞳涣散,不知今夕是何夕,身后的尾巴兴奋拍打着地面。
直到小狼崽们吃饱喝足,挨在一起睡去。
乌风也从被亲得迷糊的状态回过神来。
他赶紧用脑袋拱了拱她,催促着她去进食。
她却道:“你快去吃,我来看着孩子们。”
他是将猎物完整带回来的。
白露想,他一定还没吃东西。
虽然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当场进食,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将猎物从大老远拖回来。
乌风确实饿了。
他急着给她带回食物,并没有时间填饱肚子。
看了眼怀中孩子哺乳期的几只小狼崽,他犹豫了会,还是起身,走向猎物。
狼的进食不同于蛇那样整个吞下,而是一口口撕咬。
担心猎物的血将本就不大的洞穴弄脏。
乌风还是将猎物拖到了外边的雪地去吃。
他只吃了一部分,就返回洞穴,让她去吃。
为了她能出门方便,他将路上的雪都扫开了。
属实用心良苦。
但白露不想动。
“我不饿。”
她道。
“不饿?”
乌风不解。
不是她说想要食物的吗?
还是说她不想吃鹿了,想要别的?
正疑惑着,她就叫他过去。
“你快回来,我冷。”
乌风不敢耽搁,赶紧上前,用身形庞大、毛发厚实的狼形态将她拥入怀里。
接下来几天,她也没有要出门吃东西的模样。
乌风很担心,将冻硬了的鹿拖进来,拖到她面前,她也不吃,反倒让他拿走。
乌风没办法,只能将鹿又拖出去,用雪埋着冷藏。
随后他回到洞穴,变回兽人形态,用之前相似的方式,挤了更多喂她。
“够了!”
白露刚探出头说了声,就又被他堵住了口。
吃饱喝足的大体型公狼果然乃量足,白露被逼着喝了一个月的乃。
他每次给狼崽喂完,就要转换形态给她喂。
还一脸担心的表情。
仿佛她不喝奶,就会跟小狼崽一样被饿坏一样。
白露欲哭无泪。
她是蛇啊。
哪有蛇是被狼用奶喂养的?
白露感觉自己要被他喂成奶蛇了。
但喝得多了,倒也渐渐喜欢上了那个味道。
有时她睡迷糊了,还会本能地探出蛇信去寻。
乌风也总会让她喝到。
照顾她比照顾幼崽还细心。
一个冬天过去,乌风吃完了埋在雪下的那头鹿。
而她和狼崽们,也都被他用奶喂得白白胖胖。
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孵化了半个冬天的蛇蛋也终于破壳。
三白,两黑。
跟白露预想的一样漂亮,鳞片细密美丽,没有一丝杂色。
小狼崽们对新的血亲们很好奇。
它们和这窝蛋在一起待了一个多月,一起待在狼爸肚子里的时间更长,记得它们的味道。
小蛇们同样对这三只跟它们完全不一样的四足毛绒绒很好奇。
它们身上的味道和血脉的联结,让它们知道,它们是彼此的血亲,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和兄弟。
却又长得完全不同。
一方像妈妈,一方像爸爸。
小幼崽们还在互相试探,这个嗅嗅,那个探探蛇信,熟悉着彼此。
乌风却心情越发沉重。
冬天已经过去,天气转暖。
洞口的冰雪逐渐消融,地上长出了嫩草。
她……也要离开他了,离开他们一家。
白露走到洞口,外边的太阳暖洋洋的,洒在身上格外舒服。
温暖的阳光给她身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美得炫目。
而乌风胆战心惊地跟在她身后,根本不敢离开她半步。
小蛇们探头探脑。
小狼崽们也被洞外明媚的阳光吸引,追赶打闹着跑向外边。
白露回头看了眼他们全家度过大半个冬天的狭小洞穴,笑着轻叹了声。
“也是该离开了。”
乌风心慌意乱,他耷拉着狼脑袋跟着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白露离开洞穴,进入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森林。
一家子或大或小的狼跟在她身旁。
小蛇们四处游走。
白露走了一会,发现今天的大黑狼沉默得过分。
她回头看他。
见他低垂着狼脑袋,追随着她的蛇尾,模样十分可怜。
“怎么了?”
白露疑惑问:“春天来了,不高兴吗?”
“嗷呜……”
乌风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他走上前,蹭她的腰身,蹭她的手,哀哀祈求。
“求你不要走……你若不喜欢,我可以不打扰你,只安静跟在你身后,求你别赶我走。”
“你在说什么啊?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白露不解,摸了摸他的脑袋,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
“你真的不会赶我走吗?允许我悄悄跟着你?”
乌风小声问。
跟就跟,为什么还要悄悄跟着?
弄得跟尾随一样。
白露还未回答,乌风先发现了不对。
他低头数了数脚边的小狼崽。
一只,两只,三只,没错。
但……小蛇们呢?!
乌风惊恐地立起了狼耳。
他把小蛇们弄丢了!他把她的幼崽弄丢了!
“嗷呜呜呜……”
乌风慌乱看了看坐在石头上歇息的她,又看了看后边的森林。
他低头将小狼崽都推到她尾巴旁边,嘱咐它们别乱跑。
随后对她道:
“我去找小蛇,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子都带回来!”
他说着转头就走,循着气味找去。
“哎——”
白露本想叫住他,见他这么担心,又止住了话。
既然他想去找,那就让他去找吧。
他们刚走出洞穴没多远,外边冰雪消融,空气清新,味道很好辨认。
不一会儿,乌风就将四散走失的小蛇们叼了回来。
一条都没少。
他将小蛇们放到她身前的草地上,长舒了一口气。
见小蛇探头探脑又想乱跑,乌风直接一爪子过去,挡住它们的去路。
低头嗷呜叫着训斥。
小蛇们被训得缩回脑袋原地绕着圈。
白露静静看着,并未出声。
接下来的两天里,在乌风的仔细看护下,幼蛇们还是走丢了十多次。
乌风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把它们找回来。
次数多了,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或者说他早就意识到了,只是本能地不想让自己的幼崽离开自己身边。
所以他一次次把它们找回来,想改变它们的想法,让它们留下。
但它们还是再一次地离开了。
他什么也没能改变。
他改变不了蛇族天生的习性。
他阻止不了他的幼崽离开。
也阻止不了他的伴侣离开……
他痛苦得心脏几乎撕裂,仰天发出一声声绝望的狼嚎。
白露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她没见过自己的父母,出生后就跟兄弟姐妹们分开。
尽快分开才是对的。
蛇类有吞吃同类的习性。
若是在一起待得久了,缺乏食物,感到饥饿,更弱小的那方就会沦为食物。
兽人结合生下的幼崽会更聪明一些。
在有得选择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对同胞动手。
也就更清楚应该尽快分开。
它们离开了,开启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独留以家庭为单位群居的狼痛苦万分。
就连三只小狼都被悲伤的情绪感染,显得很是低落。
白露静静站在大黑狼身后,陪伴着他。
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夜。
第二日,他身上开始散发出独特的香气。
白露嗅着感知到的味道,错愕地睁大眼。
这是狼的求偶信息素。
他在冬天生下了一窝幼崽,她原以为他今年春天不会再进入繁衍期。
但五个蛇宝宝的离开,于他而言相当于失去了五个幼崽。
一次失去大量幼崽,这促使他进入了求偶期。
渴求交酉己繁衍,孕育新的幼崽。
白露唇色微白,一时不知该不该离开。
两族的习性差距太大,他们的结合注定没有结果,反而会给他带来痛苦。
这也是兽人间不推崇异族结合的原因。
他受了这次的打击,或许会清醒过来,选择离开,去寻找同族的狼,组建新的家庭。
组建一个……真正正常的、适合他的家庭。
白露低头看向身旁的小狼崽。
年幼的小狼崽忘事快,它们正轻啃着她的尾尖,在她身旁嬉戏打闹,无忧无虑。
狼群的群居习性,或许会让它们愿意接纳陌生幼狼。
如果不接纳的话……
她也可以把它们养大。
接下来的时间里,乌风格外沉默,白露也没说一句话。
最终还是默契地选择了先去狩猎。
随着春回大地,在寒季来临前迁徙走的动物也回来了。
森林外的绿意覆盖的草原上,出现了成群的牛羊马群,还有鹿群。
乌风给狼崽们展示了一场完美的伏击战术。
他杀死了一头成年驼鹿。
他们一家吃不完一头这样大的猎物。
他本可以选择更为轻松的猎物。
却偏偏选择了大体型的驼鹿。
求偶期的雄性总是会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而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白露则选择了一只兔子。
她如果吃得太撑,会行动不便,那很危险。
所以,她谨慎选择了一只即使吃下去也不会影响她自由行动的兔子。
冬天来临之前,她能在乌风面前吃得撑得倒在地上,翻滚肚皮,信任地对他展露出自己最脆弱的状态。
但现在,她不那么做了。
并非防备着他,而是她该靠自己了。
不能将自己的安危指望别人。
乌风见她只吃了只兔子,过来邀请她去享用猎物。
那样大的驼鹿,他拖动起来也很困难。
白露拒绝了。
乌风微怔,阳光下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渐渐黯淡下去。
他看了看盘踞在小山坡上休息的她,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猎杀的驼鹿。
还是走过去,撕了一大块最嫩的肉,带到她面前。
白露看了他一眼,还是道:
“不用了,我已经饱了,不想吃。”
乌风无措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
他知道她不喜他把她不吃的食物留在她面前。
最终,那块肉还是给了刚学吃肉的小狼崽们。
小狼崽们在山坡下卖力地吃着肉。
乌风回到小山坡上,在她身后趴着,神情低落。
而那只巨大的驼鹿就倒在那里,不被理睬。
白露心中有些说不明白的烦躁,她回头对他道:
“你去进食啊,来我这做什么?”
他哀哀看着她,忽地低头,叼起她的尾巴尖端,喉中发出哀伤而低缓的叫声。
过了一会,白露才意识到,他在对她求偶。
他的叫声太过悲伤,远不似他当初在她身下时的婉转甜蜜。
白露知道,他这只是失去大量幼崽而被激发的生理性求偶。
白露转过头,面着前方,不再看他。
他的叫声一直未停,只是更加绝望哀伤。
过了会,白露道:
“你应该回去,回你的族群,或者别的什么狼群里也行,去找一个……狼伴侣。”
乌风含泪无声摇头。
他忽地埋头将她的尾巴往嘴里吞,被尾尖戳到喉咙深处,戳得干呕也不停下。
舌头也努力舔舐着她的尾端鳞片,努力取悦她。
白露忽地抽回了尾巴。
突然失去嘴中之物的乌风伏在草地上,急促低咳着,偶尔的一两声狼嚎呜咽更加痛苦绝望。
接下来的一月里,乌风白天教导狼崽狩猎,剩余的时间都安静跟在白露身后,不言也不语,不打扰她。
白露依旧能闻到他身上那香甜中带着苦涩的味道。
她知道,他的求偶期还没过去。
他没再向她求过欢。
只是安静跟在她身后。
她也知道他被身体求偶激素折磨得很难受。
他偶尔夜里会偷偷离开,再回来时,满身冰冷厚重的水汽。
他在夜里将自己泡在冰冷的湖水里,满身濕漉漉的回来。
再安静趴伏在她身后不远处。
白露不知道他都在执着些什么。
她已经吃了一个月的兔子了。
为了不让自己吃得太撑影响行动,以至于她每隔两天就要吃一顿饭。
她从来没这么高频率地进食过。
小狼崽们在背风的山坡下睡得真香。
乌风被求偶期的热意折磨,又洗了个冰冷的澡,浑身毛发濕漉,被风一吹,渐渐发起了热,意识模糊。
他本能地循着味道,靠近她的尾巴,迷迷糊糊蹭了蹭。
白露感知到尾部传来的电流般的触感,顿时僵住。
不知所措。
她知道他很想要。
她还要继续拒绝吗?
背后的大黑狼依恋地轻蹭她的尾尖,灼热的呼吸落在她的尾巴上,比以往来得滚烫。
白露愣了一瞬,忽地意识到他的体温不正常。
他在发热!
白露连忙转身,快速游到他身旁,查看他的情况。
生病发热对任何兽人来都不是小事。
这很有可能带走一个兽人的生命。
“乌风?乌风?!”
她拍打着他的脸,焦急唤了他几声。
他似是格外迷糊,看向她时目光也呆愣愣的,像是笼罩了一层雾。
白露赶紧用尾巴将他卷起来。
想把他带到背风的山坡下去。
乌风愣愣看着卷住他的银白蛇尾,在月光下晶莹剔透,笼罩着圣洁的银辉,一如他最初见到的那样。
他的呼吸逐渐粗重,身体忽地剧烈抖了抖,颤抖着泄出一声呜咽。
“乌风?!”
白露以为他出事了,慌忙查看。
直到感觉到鳞片上流淌而下温热,嗅到极致的香甜信息素和其中夹杂的些许苦涩,她才意识到他刚刚是怎么了。
她一时顿住。
乌风抬眸哀哀看着她,狼首轻贴她的蛇尾,喉中发出绝望而祈求的呜咽。
白露愣愣看着他,手抚上他的狼首。
还要拒绝吗?
他看起来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第180章 爱意至死方休
白露用尾巴缠绕着他, 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身上的毛发还未完全干透,被风一吹,发起了高烧。
白露尽可能地将他团团缠绕, 用身体为他遮挡风。
哪怕仅仅是这样也能给他带来极强的刺敫, 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却不仅仅是因为冷。
当阳光洒向大地时,他也在她怀里安静了下来。
明明已经困到精神迷糊, 眼皮打架, 却依旧执着地看向她,强撑着不肯睡去。
“睡吧。”
白露摸了摸他的狼脑袋, 抱着他道:
“我在这里守着你。”
一句承诺无法让他完全安心,但他终是抵不住困意, 精神一松,就沉沉睡去。
幼崽们早早醒来, 跑上山坡, 追逐打闹。
在发现她将大黑狼缠得密不透风后,它们好奇地凑过来, 扒拉着大黑狼露在外边的狼尾,想往她的尾巴缠绕下钻。
白露一手按住一只, 让它们不许捣乱。
但三只小崽子, 她的手根本不够用。
怕他们吵醒了乌风,她从地上捡了根树枝丢出去, 让它们去一边玩。
小狼崽们立刻被飞出去的树枝吸引了注意力,飞奔而去, 争抢着树枝。
白露低头,放松了些蛇尾对大黑狼的禁锢,伸手探他身上的温度。
他的毛发已经干了, 但身上还是很烫。
他对她来说一直是热的。
她也没法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发烧。
白露知道,一些狼族兽人生病后,会自己找草药吃。
但她身边这些狼,大的昏睡着,意识模糊,小的还是玩树枝的年纪,哪里懂得生病该吃什么草。
思来想去,只能想办法给他降温。
白露将尾尖挪开,在挂着露珠的草地上滚了滚,将尾端的温度降下来。
随后将冰凉的尾尖顺着他的狼尾末端塞进去,深入他的体腔给他降温。
怀里的大黑狼隐约呜咽了声,本能地将她绞紧包容。
白露想,他的温度确实很高,几乎要将她热化了。
等到尾尖的温度被他同化,她准备退出去,继续借着微凉的草叶降温。
在感觉到她要退出时,怀里的大黑狼明显变得不安起来,强健的肌肉紧绷着,几乎将她绞杀。
白露一直以为只有蟒蛇才会绞杀猎物,现在才发现黑狼的恐怖。
他居然也有着这样强大的技能。
好在她有坚硬紧密的鳞片作为防御,不至于真被他绞断了尾巴。
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蛇尾尖救出。
白露刚松了口气,便听到昏睡中的黑狼短促低泣了声,伴随着绝望的呜咽,像是梦到了什么极为糟糕且无法挽回的事情。
白露没时间探究,只能抱着他的狼脑袋安抚地摸了摸,紧急给尾巴降温,感觉差不多了就再度塞进去。
明明之前还差点将她绞杀,紧得要命。
但在她想要进一步降温时,他的每一处都松软了下来,将她迎入,竭力谄媚着她。
接下来的半天里,白露进行了许多个这样的来回。
也经历了他的一次次绞杀和谄媚。
他的身体变脸变得比什么都厉害,对她的进入和退出完全是两个态度。
时而拼命讨好着她,时而又对她穷凶极恶,宛如狼格分裂。
当正午太阳升至于最上空时,他醒了过来。
当时,白露刚刚退出。
乌风睁开眼,感受着空落落的一切,一颗心也随之空寂。
若非她的蛇尾正缠绕着他,给予他些许依凭,他或许会在绝望中放弃一切。
“你醒了?”白露欣喜看他。
看来她的降温策略还是有用的。
只是还需要继续维持,他的温度还是很高。
因为已经正午了,草地上没露水了,她多花了些时间,才让尾巴冷下来。
她将尾尖凑近他,对他道:
“你别乱动,我给你降温。”
乌风被她贴上来的微凉尾尖冻得一哆嗦,错愕看向她。
而身体已经比他更先一步反应过来,近乎急迫地迎接她。
由空转满。
乌风被突然而来的满足弄得不知所措,几乎要呻口今出声。
用力咬着狼牙,才压下了到嘴边的声音。
“好些了吗?”白露问他。
乌风愣愣注视着她,想起了她刚刚的话。
这是降温。
求偶期的热朝让他躁动不安,可他注视着她,只能强压下所有渴望,安静得近乎温顺地对她点头。
他想要她的停留和触碰,哪怕只是降温。
乌风这“高烧”,一烧就是一整个春季。
即使狩猎时再威风凛凛、强健迅猛,只要到了她面前,就一副烧得晕乎、被病情折磨得虚弱的模样。
他也不主动求她帮他,只安安静静地伏在她身边,睁着狼眼可怜兮兮地看她。
白露也总会帮他降温。
春季结束后,白露发现他的肚子大了起来,发烧的频率也有所降低。
他从未对她提及什么,甚至会有意在她面前遮掩着肚子。
如果不是白露见过一次他怀孕的模样,怕是真会被他蒙混过去。
他怀孕了。
在幼狼们才四个月大的时候,他的肚子里怀上了第二胎。
他一如既往地教导着幼狼们狩猎,身手不见迟缓。
只有在来到她面前时,他总会夹着尾巴,表现出一副病弱的模样。
这就是发烧了。
求她降温治疗。
他始终没有对她提起怀着的幼崽。
白露也不知该不该问。
他们间的对话从春季以来就变少了很多。
除了一些日常性的交流外,他只有在她身下烧得迷糊时,会叫她“姐姐”,也叫她的名字。
如果她表现出想跟他谈谈、说些什么的模样,他就会变得格外紧张。
久而久之,白露也就很少主动找他说些什么。
但他们还是生活在一起,谁也没有主动离开对方。
春天,白露陪着他在森林外围的草原上,看他教导幼狼。
夏天,气温升高,他带着幼崽陪她前往林中的水潭边,暂住下来。
一直这么回避下去似乎也不是个办法。
白露知道他怀的是自己的孩子。
依旧是蛇和狼结合的后代。
这也就代表着,这一胎也很大可能会有蛇蛋。
他又将经历一次离别。
想到不久的将来要发生的事情,白露就心烦意乱。
尾巴烦躁地抽打了下地面。
安静趴伏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黑狼僵了僵,连呼吸都停住了。
白露忙起身查看他的情况。
她应该没有打到他,但把他吓到了。
开春以后,他就很不经吓,每次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的。
她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他紧张万分。
白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或许应该为吓到他而道歉。
但,道歉只会让他更紧张。
白露轻叹一声。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方法好用。
“过来。”她对他道。
他的眼睛亮了亮,立刻爬上前,来到她的尾巴上,塌腰趴伏着,身后的狼尾微抬,轻轻摇晃。
但白露要的不是这个。
她的蛇尾将他缠住,挪动着他,让他更加靠近她的上身,对他道:
“变成兽人形态。”
“我很久没见过你的兽人形态了。”白露道。
乌风慌乱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腹部。
狼形态肚子还没那么明显,若是变成兽人形态,一切将无法掩盖。
乌风喉中发出一声呜咽,想要求她。
但她沉静的目光让他清楚,她不会动摇,不会改变主意。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顺从。
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可能惹她不悦的代价。
乌风乖乖变成兽人形态。
长着狼耳和狼尾的强健兽人出现在月色下。
明明是极为强悍的身躯,此时却躬身竭力收着腹,努力遮掩着。
即使如此,孕肚也依旧明显。
白露揽住他的腰,不让他后退。
有些东西,她必须跟他说清楚。
“这一胎的小蛇孵出来,它们依旧会离开。”
白露对他道。
乌风心知无法隐藏,也放弃了挣扎。
他低垂着狼首,掩下眸中的痛苦,道:
“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白露追问的话语一滞。
她该问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还要怀她的幼崽?
但,是她将尾巴塞进他,给他降温。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抱他。
他的整个繁衍期都在她身边度过。
还是问他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族群?为什么不去找真正适合他的狼伴侣?
最终,白露只问他:
“你后悔吗?”
“后悔最初来追求我,后悔跟我在一起、怀上我的幼崽吗?”
她平静注视着他。
乌风用力摇头。
他或许为很多东西痛苦不安过,为自己无法改变蛇族的种族天性而绝望过,但他从不后悔。
狼怎么会后悔追逐月亮?
她是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她给了他对美的享受,给了他热情、期待和爱爱,让他感受到了心脏沉沉跳动的感觉,让他真正活了过来。
他只觉得,他们相遇得太晚,能相处的时间太短。
他想要爱她一辈子,与她相伴一生。
但这样的时间,对蛇族来说大概是令人厌烦的负担。
“为什么哭了?”
白露问他,手拂过他的脸庞。
乌风撇过头,躲避开,不愿在她面前展露真正的脆弱。
却又难以忍耐,最终只能垂首将脸埋进她颈间。
他并不承认他哭了,他只是……
“好爱好爱你……”
他在她颈间缓缓道。
他只是爱得太难过而绝望了。
这份注定没有结果的、无望的爱意。
夜色静谧,白露沉默了好一会,手无意识抚过他微微颤抖的背脊。
“即使之后的每一年、每一胎幼崽,都会给你带来分离的痛苦,你还要坚持吗?”
她问他。
“直到我死。”乌风轻声道。
唯有死亡,能将灵魂泯灭,让躯体零落,将深刻烙印与灵魂与身体本能中的爱意一起带走,在寂灭中归于永恒。